她來了。
看著那張映著敵意的小臉蛋由接待室晃到練習室,赫連鋒倏然半瞇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的喜悅。
“你……”赫連鋒甫張口,另一道聲音比他還快的叫住了她。
“ 來這里!边@一班的助教邱上民一臉的驚喜,不但是開口喚住她,連手都揮得很熱切。
但這看在赫連鋒眼中,實在是令人刺自及厭惡的熱切。她不是蹺了好幾堂課嗎?什么時候跟助教混得那么熟了?!
“你去那邊!焙芄室獾,他等到她在邱上民身旁站定后,才開口。
古貞貞很不想回他的話,但是好幾雙眼睛全都定在他們身上,白癡也知道教練指的是誰……
“去哪邊?”她沒什么好氣的回了句。
伸手往“老地方”一指,赫連鋒拿眼神欺壓著她的不滿,“墻角,繼續練馬步!
又要她去練馬步!當下火一揚,古貞貞沖到他前面,雙手在兩側緊握成拳。
“我已經上了那么多堂課了,我已經蹲夠了馬步。”他是故意給她難堪的,一定是故意的,古貞貞此時有想揍人的沖動。
若不是腦子里的最后一絲理智提醒她,如果她一出拳,最后被揍得很凄慘的人是她自己的話,那雙發癢的小拳頭早就飛出去了。
眼神不動的望著她激動的神態,赫連鋒的嘴角又習慣性的揚了起來。
“可是你蹺了好幾堂課!彼谝淮伟l覺到,她兇起來的樣子真好笑,很逗人。
看得出來那雙渾圓的眼珠子里頭全都是不入流的臟話,而且仔細點瞧,還可以看到鼻孔會冒煙呢。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闭l教你虐待我,都是你的錯,還敢怪在我頭上?古貞貞眼底滿是火花。
“沒人強迫你!逼沉怂谎,赫連鋒將眼光掃過另外幾個學員,“我們復習上一堂課練習的對摔!彼难劢菂s不動聲色的注意著她的反應。
只見古貞貞緊握的拳頭提高到胸側,而因為握力過劇,一條條青筋明顯的浮現在細白沒有血色的皮膚表層。
這麻煩精脾氣真拗!心里微微擰著,赫連鋒有些不舍的……
不舍!意識到自己會心里頭在想些什么,赫連鋒吃了一驚,猛地抽了口氣。
“教練?”他的抽氣聲太大聲了,惹得較靠近他的幾個學員全都停下了動作看他。
“小芬,你跟陳田一組!彼酃庖频角裆厦竦纳砩希扒裆厦瘢阆雀沂痉兑淮!
“是。”
邱上民很快的站到他前面就定位,而且架式擺得很漂亮,漂亮得使赫連鋒突然覺得很厭惡他。
在慣例的互相鞠躬敬禮后,他一個移步跨前,雙手往邱上民胸前一捉,一旋一身,輕輕松松的就將完全措手不及的可憐蟲給摔了出去。
“大家看清楚了沒有!
“有!被卮鸬穆曇魩缀跞桥缘穆曇。
“很好!彼疽馇裆厦駳w位,然后向大家點了點頭,“照這樣練習,小芬,你們這組先……”
古貞貞眼睜睜的看著邱上民被他摔出去,她的眼中沒有升起像其他幾個女學員眼中的傾慕。
“哼,他以為他多行,在我面前”現“給我看,等著瞧好了,等我學會了七、八成,到時候被人像只拘似的摔在地上的就是他了!毖劬苄量嗟呐ぶ淳毩暿业闹醒耄w型有些搖晃的變換著,不讓一只腳撐得太重。
練習室乒乒乓乓及偶爾傳來的哎喲聲直刺進她耳中,古貞貞開始后悔自己的選擇不當了。剛剛干什么選這個角度蹲呢?眼睛不要去瞄到赫連鋒就好啦,這下可好了,連看同學練習也得歪著脖子、斜著眼睛看,不必等她學成出師,說不定她待會就會先去看傷科跟眼科。
如果,她稍微的移動一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古貞貞挪了挪左腳,然后右腳,然后左腳,然后右腳……
“你在干什么?”
這個聲音嚇了她一跳,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她就已經往后仰倒下去,而救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最最最厭惡的赫連鋒。
眼明手快的欖住她的腰,赫連鋒顰著眉頭瞪著她驚惶失措的神情,還有臉上那抹來不及斂去的羞怯。
白皙的細致肌膚上,一抹淺淺的桃紅慢慢的自頰邊泛出,那雙漾著奇特神采的眼眸定在他臉上,豐腴的嘴唇微微開啟,淡淡的肥皂清香逸進他的鼻中,就這么幾秒的凝神對視,赫連鋒發覺自己有些怔了神。
第一次靠他那么近,近得她只要一站直身,兩個人的身體就可以跳上一曲三貼舞,而且由鼻端直傳進的陽剛味來勢洶洶的直嗆著她的腦細胞……古貞貞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順。
“拜托……你,離我遠一點!彼裁磿r候跑到她身邊的?怎么她都沒感覺呢?
像是這會兒才領悟到自己還一直攬著她,赫連鋒依言的將她給放了,望著她像只喝醉酒的小番鴨似的往后晃了幾步。
“別再退了!鄙裰潜M回,他有些不耐煩的盯著她,“上課要專心!
“我很專心哪!”古貞貞很不服氣的頂了一句回去。
本來嘛,她的確是很專心的在瞧著他都偷偷的教其他人什么功夫,所以才會連他什么時候走到她身邊都不知道。
輕哼一聲,赫連鋒示意她站向前一步。
“干么!我站在這里就好了!眲倓偰莻教訓還在,她可不敢讓自己太靠近。
嘖,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擦了哪種牌子的香水,真是的,威力那么大,害她差一點沒被薰暈了。
怪異的瞪了她一眼,赫連鋒沒再強迫她,只是微點了下頭,“蹲馬步!
臉一塌,古貞貞的腳軟了軟。又來了,就知道他一靠近準沒好事,她已經蹲那么久了,他難道沒看見?!
“我已經蹲……”
“快點!彼荒偷拇驍嗨目罐q。
氣嘟著嘴,古貞貞忿忿地畫開腳,一雙小拳頭拉到腰部兩側握好,使盡全力的弓開腿,蹲一個自認為最完全的馬步出來。
這下他該滿意了吧?!看他還能從我能這里挑到什么死人骨頭。
“哼!”
“這是什么?”只那么迅速的一眼,赫連鋒的濃眉就挑了起來。
“什么是什么?”古貞貞納問的抬眼望著他,“你不是要我蹲馬步!彼@不是蹲給他看了?他還想怎樣?
“我還以為你在上廁所呢!边@句應該是帶著玩笑的話由他的嘴一出,就成了譏諷意味十足的嫌棄。
古貞貞聽得很清楚,而較靠近他們的兩、三個人也聽進去了,幾聲唏嗦的輕笑飄到他們這邊。
他真的是太過分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樣?”氣呼呼的瞪著他,古貞貞實在是很想跳到他身上,然后雙爪一伸,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抓花他那張耀武揚威的臭臉再說。
“馬步要這樣。”倏地,赫連鋒伸手攫住她的手,將它們帶到腰部,然后一傾身,往她膝蓋后方一拍,力道恰當的讓她的腳更彎了一些,接著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別縮著肩,胸部要挺出來。”
看在他還算誠心的教導,本來古貞貞決定嗚金收兵,今天就不再跟他做態度上的廝殺,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在臺面又飄出那句話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很困難……”這種話,再加上他不經意的落在她胸口的眼色……
古貞貞的胸口立時漲滿了酸意,連鼻端都有些酸酸的水意冒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身上沒幾雨肉,但是他何必說話這么尖酸刻薄呢?她是來學功夫的,不是來選中國小姐,況且,她都已經很用心的繼續上課了,他還這么挑三撿四的嫌棄她的身材,他知不知,他的話……很傷人!
僵著身子,古貞貞不肯再望向他,緊抿著發白的唇,很用力的眨著眼睛,不肯讓那該死的眼淚順意的流出來。
沒想到他只是順口的一句話,但卻像是傷到了她。望著她強忍著難過的保持著馬步的動作,赫連鋒的心里有股很怪異的騷動。
他不是故意要加上那句話的,他該讓她知道,他真的并非有意輕視她的身材。
但是,赫連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她說話,這輩子他幾乎不曾跟人道過歉,也很少安撫過誰,所以他……該怎么辦。
兩個身子像木偶似的僵在那里,練習室不時傳來的重體落地及輕呼聲并沒有挑起他們的任何反應。
直到掛在墻上的鐘聲響起了第一聲!
下課了,他得快點開口,要不然、要不然的話……赫連鋒還沒想到驅動自己行動的有力理由,阿萍已經在門口往里頭探著腦袋。
“赫連,有你的電話。”
望著眼前蒼白著臉直盯著前頭,卻倔著性子不肯吭出半聲的小麻煩,赫連鋒垂在腿側的手已然握了起來。他不懂自己為什么非得要說話哄她順心,但是,看見她臉上失了神采的模樣,他的心竟然該死的揪著難過的感覺不放。
該死的電話,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插進來湊什么熱鬧。不行,他得快點說些什么。
“赫連?”阿萍又在催了,“電話還在等你。”
事到如今,他不開口也不行了。陰沉的眼神望著不吭不動的倔強臉龐,赫連鋒終于開口大聲的吼了句,“下課!”
就像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他的造句話像個解開魔咒的咒語,只見古貞貞立刻站直身子,也不去動一動舒緩一下僵硬的筋骨,就一臉木然的自他眼前離去,連平常隨著她的身體晃動的馬尾巴都死氣沉沉的貼著她后腦。
“該死的!”赫連鋒很少詛咒,但是這句“該死的”毫不客氣的就從他嘴巴里跑了出來,他神情森寒的快步沖向接待室,用力的拿起聽筒,“你他媽的究竟是誰?有什么話就快點說,”他一時控制不住的將怒氣全都往話筒里吼。
電話那端的虎魄在愣了一秒后,怔怔的掛下電話。
奇怪,他是撥錯了電話號碼不成?但剛剛明明是阿萍接的啊,那是她的聲音沒錯,但是怎么來接電話的男人這么兇呢?鐵定不是赫連,因為赫連鋒一向都是冷靜自持的讓他佩服得緊,但……那個兇巴巴的聲音是誰呀。
才一吼完,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嘟嘟嘟的聲響,赫連鋒的火氣更是飆漲到極點,恨恨的摔下它,連句交代都沒有對杵在一邊的阿萍交代,他撈起披在椅子上的外套就往門口走去。
不知道那個小麻煩下堂課還來不來。
拿著車鑰匙走出大門,有些悵然的腦海中才剛浮起這個問題,就看見滿臉又掛著火氣的古貞貞自車棚牽出一輛重型機車,用力的將骨感的小屁股給扔上去坐著,像是對它有著多大仇恨似的,她拚命的扭著把手催著油門,然后“咻”的一聲,橫沖直撞的沖向巷口,不到兩秒就消失不見蹤影。
皺著眉頭,赫連鋒心中突然不舒服了起來,走向一邊的停車場,肚子里卻不知不覺地漲上了火。
這小麻煩騎車像個拚命三郎似的,等下次見到了她,非好好的說說她不可。
看見那個穿著白色道服的竹竽身影一走進練習室,便習慣性的往角落走去,赫連鋒想也不想的便叫住了她。
“干么?”猛一翻過臉來,這兩個不怎么好口氣的字就從古貞貞口中砸向他的腦袋。
沒辦法,從上了他的第一堂課后,古貞貞早就將尊師重道給丟到馬桶里去了。
赫連鋒也沒勉強她去馬桶撿回禮貌,只是拿那雙深邃且銳利的眼神直鎖著她的反抗,口氣平淡的說:“過來!
古貞貞悶著臉走向他,眼神不善的往他臉上瞪回去。他叫她過去想干么?丟臉給全班的學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