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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俠情 第四章
作者:劉濛云
  日月動如云美人溫如玉寒眸涼如星夢夢姥姥當初給這三名嬌嬌公主,取得的名兒,確實是用了不少心思在上頭。

  鴻飛一一將三名公主,仔細端詳,就明白姥姥師父對這國家的憂慮甚深,才會如此容許二公主——如玉,四處的找尋所謂的“能人”!

  荊南真是個小國家啊!

  小,真是小……

  國王好比就是一村之長嘛!

  湖北江陵地、宜昌,都只是小小寸土,既無深山大澤、武力兵器,也屯積不過三兩個月的米糧,這樣的國力,夾在眾大國間,到底是怎么生存下來的?

  況且他們每年都必須繳納歲貢,這是一筆龐大的負擔,他們是如何籌措出足夠的銀兩呢?

  他們又為什么非得維持這小小國家?

  文嘉平(如云),真不愧是“國王”,打從鴻飛和如玉踏進這友善和平的小小國度,就一直在等待——等待國王有空聽他們說話,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得以插上三兩句話也行的。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每每如玉已開口要介紹他了,就又有“覲見”的人潮,打斷了才開始進行的引見……

  國王,可真的有耐心哦!

  鴻飛光只是坐著看,就已頭暈眼花,星星在腦門上打轉了,如云國王竟還能面帶微笑,不厭其煩地聽著各式各樣的方言俚語,甚至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國王,某某某偷了我一只雞……

  陛下大人,昨天我媳婦兒打了我孫子一巴掌,我就打了我兒子一巴掌,兒子又去打孫子,我這兒子是不是又該讓我打一掌?他竟然不肯,他是沒王法的,您得給我作主……

  聽聽,這就是國王的事務呢!

  再說說,這王舍宅第吧!

  就是一般的小富人家宅院而已嘛,泥墻土瓦,一片翠竹,一座寒潭,非但談不上門禁森嚴,連狗兒貓兒要進出,也是方便容易得很,這真是國王的宅第?

  如玉該不是胡吹大氣,說謊騙人的吧?!眼見人人喊她:二公主!她又拱手馴良地伺候在國王的身旁,那副端肅的面貌是鴻飛從未見過的。

  這樣的表現,又令鴻飛相信:這里就是荊南國的王宮!

  可是,這樣的小國,就算招攬了上百名賢士能人,也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嘛。他們需要的國王,就是要同如云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有耐性肯聽人傾訴的人。

  日月動如云!可是這位王者,雖如眾星拱月般被包圍著,卻凝眉端坐,一動也不動,要是她稍感不耐,那些找她“覲見”的人們,可怎么辦呢?

  而她雍容大度的氣勢,處理事務的果斷明快,確實也顯示不出她有不容小覷的能力,這樣的國王還需要什么能人賢士來協助?她游刃有余。

  如同貓咪兒般,慵慵懶懶地瞇著柔柔眼睫的文如星,不時插嘴替情緒激昂的百姓打圓場,勸說這彼此互告的妯娌鄉鄰,鴻飛怎么都看不出她哪里像“涼如星”?姥姥替她們取這些名字,似乎完全適得其反,現在她一定后悔莫及吧!好不容易打動如玉心坎,讓她帶他回到她的國內,發揮自己的“韜略長丈”,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國家在等著他!他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總算國王處理事務暫告一段落——用午膳啦!

  仆傭三催四請的,又威脅又趕人,才讓國王一家上到飯桌上用食,四菜一湯的普通野菜肥肉,鴻飛是可以料到的,他只是沒想到——

  竟然有仆人可以和國王平起平坐的!

  小司當然是例外,他可不把他當下人看的,他當然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可是這是例外呀!

  荊南國王這家子的下人可不同呢,眼前六個相同裝束的仆傭們,一個也沒漏掉的,全部上桌跟國王一道夾菜吃,這是什么道理?

  是國王太善良好說話,還是這國內沒有訂規矩?

  和眾人擠在一個飯桌上用膳,真是令人如坐針氈呢!

  “如玉,你帶回來的這位客人,似乎不太舒服哦!”雍容高雅的國王,關心著鴻飛的一舉一動,對這主仆同桌、男女同食的不合理現象,似乎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我……我只是在想,國王陛下會不會跟周公一樣,一飯三吐哺,坐不暖席!

  ”鴻飛搶在如玉尖酸刻薄以前,先行作答。

  他的恭維,令如云殿下施施然地綻放出兩朵笑靨。

  “拿我和圣賢相比,可真是不敢當,我的能力微薄,當了國王,就只能盡力而為啦!”

  “國王陛下——”

  “請讓國王安心用膳!”皂衣的婦人,一言堵住鴻飛的滿腔話語,一愣之下,他又不由自主地往如玉身上看去,她——正抿著紅艷的唇在偷笑呢!

  食不知味地匆匆吃完飯,被延入書房時,鴻飛才松了一口氣。

  “您見笑了!”如云再三地邀請鴻飛坐上位后,啜了口茶,就先跟鴻飛致意。

  “落破小國不成體統,看在您的眼里,一定是大不以為然的!”

  “哪里、哪里——”鴻飛還想客客氣氣的,如玉已在拆他的臺。

  “他說咱們是不懂禮數、沒有節義的國家啦!”

  “唉,這都是我的錯——”如云低聲說道,垂下了頭!拔覜]能力維護好祖先的基業,讓咱們國家運勢一日一日地衰微,現在雖然還稱之為國,那是因為大國自顧不暇,管不到咱們頭上來,要是哪日他們閑了,派支小兵隊,就可以滅了咱們的——”

  “大姊!你又在無病呻吟了,這街坊鄰居,大大小小的事項里,有哪件是您不知不曉的,全國上上下下有哪個人不敬您是荊南國的皇上陛下——”如玉安慰的話語未停,如云又已嘆了一口氣。

  “何必安慰我,眼看著下個月的進貢日子又要到臨,這能刪的能減的用度,我也都克勤克儉地省下了,所得也不過百兩黃金,千石谷子,一些雞鴨畜牲……這些全是百姓們縮緊褲腰的糧米,實在不愿白白拿去送給人,就算要送人吧,又該送給誰?大國的瞧不上眼,又不夠分,塞不滿人家牙縫,小國的又不能保護咱們,可是不給嘛,派些流氓強盜來邊境擾亂,咱們也承受不起,該怎么辦?如玉,你常在各國走動,好歹也告訴告訴為姊的,是不是咱們就干脆什么都別做,拖上一天是一天的?”

  “大姊,您今天的感慨為什么這么多呢?有旁人在——”她向鴻飛的方位使了個眼色,希望如云予以保留,沒想到如云根本不在意,也許是太多心煩之事,已讓她沒有心緒在乎太多吧!

  “有什么關系?咱們這里的情況也瞞不了人的,要是你欠人家賭債什么的,也早該讓人死心,不要逃避嘛!”如云還以為鴻飛是要債的,講了一車話就為了堵人家嘴巴?!鴻飛本在喝茶水,忍不住“噗”一聲,全噴在地上了,離他最近的如玉,衣襦下擺也沾染上幾滴,她皺起眉又要向他發飆的模樣,鴻飛急忙的咽住咳嗽喘息聲,放聲大笑起來。

  “本來我還懷疑你們是不是手足呢,現在可就疑慮盡消了——你們的確是姊妹!”

  “我們本來就是同胞手足……二姊姊,您帶回來的這人,是不是……”如星抬起纖纖皓腕,指指頭部方位,如玉不置可否的——默認啦!

  “你們連思考的方式都很相同!”鴻飛又是一陣好笑,笑夠了,又再次打量起三姊妹——

  大姊如云大方明媚,如玉外表斯文端莊,如星甜美慵懶,一一看過后,更覺得她們有著一般女子所沒有的從容自信。

  雖然也見過不畏生的佳人淑媛,但是一家子三姊妹全能與他人侃侃而談,這就不簡單了。

  “自小就是姥姥看顧著咱們的,你既然認得她老人家,就也應當知道姥姥并不是把世俗禮教看得太重要的人,她不拘束咱們,只要求仰俯不愧天地,姥姥是很偉大的女英杰——”

  “姥姥應當自己來當國王的!”如星突然冒出這句話,如云也點頭贊同,只有如玉反對。

  “國家是爹爹創的,才十多年的歲月就要結束,還把爛攤子丟給姥姥收拾,這像話嗎?”

  “姥姥既然不問禮法,為什么跟咱們講話時,常提到禮呀,禮的,這不是……

  自打嘴巴!”鴻飛原是番好意,想轉移姊妹間的齟齬、針鋒相對,如玉卻是不領情的,翻白眼怒視他,用眼睛里的精銳光芒殺他個千刀萬次,明明白白是說他:多此一舉!

  鴻飛自然懂了,卻聳聳肩漫不在乎地笑笑。

  “這可是奇事呢,不如把你們的事情說來聽聽,咱們一起想想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如云,笑容可掬地提議,渾然不覺兩人之間越來越緊張的氣氛。

  如星也湊趣地說著:“是呀,快快把故事說出來吧,你們不知道我們足不出戶,有多無聊呢!”

  本以為刁鉆的,或許就只是如玉一人,才見面不多久,鴻飛已經體認到,夢夢姥姥教出來的徒弟,都不是可以等閑視之的人物!

  有一個如玉,已經夠他一個頭兩個大了,現在又加上兩個,他是不是只有投降挨打的分?

  為了避免事事掣肘,鴻飛決定主動出擊!他幽幽地談起,年少時的輕狂豪放,擊劍任俠的趣聞軼事……

  被兄長們惡意中傷后,瀟灑地浪跡天涯,以至于遇上夢夢姥姥的點點滴滴,他當然更不忘強調,年年的洞庭湖之約,是姥姥“主動”邀約他的。

  他還把姥姥稱贊過的幾樁好事:比如弄沉惡霸的座船,搭救沉冤入獄的江氏寡婦……加油添醋,說得無比精采絕倫——

  如云、如星聽得神往不已,如玉卻嘟高斂滟紅唇,大呼:吹牛皮,不打草稿!直到又一次被催著用晚膳,鴻飛才驚覺時光匆勿易逝,而他——

  才說到跟如玉相識的前半部,他“奉命”至保昌府的邊域視察巡訪……

  如星一臉崇拜,直扯著鴻飛的衣袖問著;“荒山野地要視察什么呢?難不成有什么奇特藥材、珍貴野味的,值得花心思尋找!還是,你也得了姥姥的心授,跟如玉姊姊一樣,上奇山險地尋找能人奇士?”

  “是啊,很幸運的就讓我給碰上一個——”眼光飄飄忽忽投射到如玉的身上,一屋子的人皆會意地微笑起來,只有如玉,拉長了臉,鴻飛還不打算放過她呢,幽幽地提起:“為了這位‘能人奇士’我還賠了一個自幼長在一起、玩在一塊,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好知己呢,他的生死未卜,叫人好生地擔心難過——”

  “擔心難過還能吃那么多?!”如玉眼睜睜地盯著他添上第三碗白飯,他簡直已把此地當成自己的家園,自由自在地談笑自若,大吃大喝。

  “這一碗飯是替小司吃的!”鴻飛咧開大嘴,看著白飯粗菜,他的笑容始終不斷。

  這可能是他吃過的皇家飯里頭,最簡陋粗糙的一餐了——因為仆傭的工作也是挺繁重的,除了負擔“皇室”的家務,還得撥空蒔花、除草、種稻……自行生產糧食,體貼的如云,便要仆傭們同桌共食,免去伺候用齋的瑣碎時間。

  因為這不過是一座方園千里的小城池,住戶不過上千人,是隨著老爹脫離暴政,共同胼手胝足開創的小小國家,如云三人,與其說是國王、公主,還不如說是百姓鐘愛心疼,看著長大的青年姑娘,對于這樣的街坊故舊,門限之設又似乎太過迂腐。

  除非,如云請人在門口掛上紅紙,表示今日不便,不宜來訪,這些鄰里們還真是川流不息的上門來瞧瞧“國王陛下”!

  這些“皇上”“公主”“皇宮”“內廷”諸多稱謂,似乎是針對外人而設,一入這國里,就會發現人民百姓談到皇室家族,總是笑容滿面,愛護之情遠勝過敬畏惶恐之心。

  這么……亂無禮法,卻又平易可親的地方,不知怎地,已深深地吸引住鴻飛,他甚至覺得自己生命中的過往是個可笑的錯誤,像他們這樣,各有各的分工,又親密地結合在一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日子,才是治國安邦理想的實現……

  “飛哥哥,你為什么看著玉姊姊,笑瞇瞇的,有問題哦!”如星用著軟軟的聲音,研究著鴻飛發直的雙眸,用力地拍起小小的手掌。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姥姥給玉姊姊訂下的夫婿,是不是哇?!”

  小小的炸彈,在廳堂之上引爆開來,吃驚的如玉開始跳腳。

  “才不是,姥姥幫我訂下的是——有玉簫作信物的——”

  “蜀王!”

  “曹彥賓!”

  如云、如星異口同聲的答著,又同時掏出“玉簫”,與如玉手上(后來被鴻飛奪去了)的,一模一樣!

  不大不小的火藥第二次引爆了,如玉啞然失聲地問著:“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難道這位曹氏皇帝有能耐一次娶咱們三姊妹?姥姥要咱們共事一夫?”如云也有滿腹疑云。

  “姥姥最恨男人三妻四妾的,這次怎么轉性了呢?”如星也瞇起雙眸沉思。

  “我就說姥姥在鬧鬼,如玉就是不信——”鴻飛的沉冤終于可以昭雪了,他開始把與如玉對話中的疑竇一一提出,他還不忘“挑撥離間”地對如云說道:“您是一國之尊,是最最英明睿智的,您一定解得出姥姥的意思。”

  如云哈哈一笑,爽朗大方地說:“三太子,你這馬屁可是拍在馬腿上啦,要說最了解姥姥的人,只怕不是我,是我大妹子——如玉!她跟姥姥最久,打從她一出生就跟著姥姥了,如星和我都是在父皇死后,姥姥才接手教養的!”

  “姥姥說如云姊姊和如星妹子,都是天資過人的聰明伶俐人,只有我最蠢笨,得跟在姥姥身邊琢磨!”如玉急忙寬慰姊妹,如星還是不以為意的笑笑,如云也是無所謂的表情。

  “如玉,不打緊的,姥姥疼你,那是你們的因緣,爹爹跟娘又各疼咱們姊妹一人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疼愛之人,那不也挺好的?”

  “只有我沒人要——疼——”

  鴻飛的逗趣苦臉,沖散了原來的淡淡哀傷,惹得如云、如星又是漾著滿面好笑,向來不輕易表露表情的如玉也悄悄地彎起唇角……

  “每次說真話,都讓人當笑話!”

  “誰叫你的真話聽起來都像笑話!”如玉嘟起紅唇,不跟他斗上三言兩語的,日子好像不好過呢。

  “行了,讓我說句公道話吧!”年紀不大,威風氣度倒是令人不敢小覷的如云出聲了,看重手足倫理的如玉自然乖乖閉上嘴,鴻飛還是一貫地嬉戲!皩,國王姊姊應當出來說句公道話,免得好人總是被當狗——”

  “誰是你姊姊?!姥姥你也搶,現在連姊姊也不放過了嗎?”如玉看著鴻飛,對他得寸進尺的厚臉皮很不以為然。“你又知道姊姊的年齡?她也許比您還小呢,成天路上認著兄弟姊妹、親戚朋友的,你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什么故舊友朋都沒有是不是?老愛跟別人搶!”

  “哎喲喲,叫叫也不行嗎?稱呼姊姊也只是為了……為了尊敬而已!”鴻飛碰上如玉,就有種“非跟她糾纏攪和”的沖動,那已經是他的樂趣嘍!

  “哎,你們兩個,能不能閉上嘴巴,就停些時刻別吵行不行?”如云受不了耳膜被折磨,首先高舉免戰牌!斑@,三太子——”

  “請稱呼在下——鴻飛兄弟!”他“委婉”提議著。

  如玉又是大罵一聲;“不要臉——”

  “好,鴻飛兄弟,如玉妹子,就這么喊吧,別再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傷和氣,不過只是嘴上的稱呼而已嘛!”如云息事寧人地笑笑,見慣了國內數不盡的紛爭,處理起斗嘴耍賴的事件,她十分純熟老練。

  “星兒,你坐在玉姊姊身旁,她開口你便捂她嘴——”還沒交代完呢,如玉已是大大不服氣!安还,鬧場的又不是我!”

  “行!讓星兒去捂鴻飛兄弟的口——你意下如何?”

  與其讓疼愛的么妹妹,碰觸下流男子的肌膚,如玉決定——犧牲自己!

  “好,沒異議的話,我先說吧!”如云對著三人點點頭,飄逸的衣衫,吸引住全部視線,等到一一巡視過眾人的表情后,她才幽幽地開口說道:“姥姥從來就不愛爹爹當什么國王的,她寧愿爹爹開創門派,占下山頭當做山寨,也不要爹爹承擔眾人的盼望,成為勞力勞心的開國者——”

  “也有人當皇帝很輕松!”如玉意有所指地提醒,盡忠職守的如星立刻捂起她的嘴……

  鴻飛放聲快意地笑起來,對著如云豎起大拇指。“英明!”

  “請人把你的嘴巴縫上,我會更英明哦!”

  如云的威脅得到很好的效果,鴻飛夸張地抿上唇了。

  “老爹遇上了一心要當國王過癮的娘,他只好拼著命陪老娘蠻干到底——”

  “咕咚”——鴻飛隱忍不住想笑的沖動,身子顫抖,一個不小心,把椅子給笑翻了……

  于是,輪到三姊妹大笑!

  “姥姥雖然要咱們把國王的位置給推辭掉,可是,一來這是爹娘的遺產,二來真真也沒有人愿意頂起國王的頭銜,任憑爹爹的故友叔伯,受人欺凌被大國兼并,咱們的心上也說不過去,姥姥睜只眼閉只眼,讓我占占這國王陛下的皇位也有三年五載的工夫啦,前些日子她特意來交代如星和我,下個月的貢物若是不能繳交,就把人民疏散到良善之地,跟她相中的孫婿成親——”

  “姥姥神神秘秘的要人家不能跟你們說成親的對象,現在看起來,姥姥是真有意把咱們三個嫁給同個人嘍?!”如星也是憂心忡忡。

  “姥姥是不是生咱們的氣啦?”

  “才不會,姥姥才不會用這種方式懲罰咱們,若是咱們做錯了什么,姥姥也只是笑笑……姥姥不會這么無聊的!”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玉簫”——一人一份!

  如玉也沒有辦法對姥姥的舉止提出合理的說明,她只能干著急地氣悶。

  “容我提句話!”鴻飛的表態引起如玉劇烈的反抗。

  “不要,你總是在說姥姥的壞話!”

  “可是,姥姥的行事確實有些古怪——”如云的話還沒說完呢,如玉飛身起跳,竄出廳堂,隱身進入溶溶夜色中——

  鴻飛“追”如玉的經驗已經十分豐富,嘴上還能一一的辭別:“國王姊姊,如星妹子,在下先走一步!”

  “慢走哦——愿你的運氣夠好!”如星促狹地補上話——

  要“追”上脾氣既硬,又不肯聽姥姥任何缺點的如玉公主,需要的好運可不止是一些些而已!

  

  迷朦夜色,不辨五指的闐黑,在人生地不熟的他國,追蹤腳程矯健的佳人——

  真是一樁苦差事吶!

  鴻飛回想打從和如玉認識以來,從沒有一刻是和和氣氣、安安樂樂的,不是被她打傷嘛,就是落在她后頭悶頭悶腦苦追!

  說沒怨沒氣?堂堂的吳國三太子可不是那種被人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角色,要他忍氣吞聲地摸摸鼻子自認倒楣,老實講——他沒那肚量!

  想想他以往的豐功偉績……可是,當他這位“落難”的王子,碰上了這位又刁又鉆又辣……率直地維護親人信譽的小國公主時,他那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手段都丟到腦后去啦!

  心頭隱隱約約響起一個聲音,在督促他——要他牢牢的看好這莽撞的公主殿下,要不然她可能會遭遇不測!

  似乎又不是的!

  他只是被那種不顧一切,不分曲直,一心一意為自己所愛的親人辯護的傻勁所感動,如此篤定的信任,是世間少有的真摯情感,鴻飛也想得到她這般的深情……

  那是他一心向往的情感世界呵!

  可是想得到她的真心,先決條件得找到人嘛!這天地之大,又是烏漆抹黑一片的,要他怎么找人?

  跑是跑不贏她的,這得想個法子——有啦!

  鴻飛認出隱隱約約有燈火的方向,就朝著有人家的地方跑過去,也不管這是什么時候啦,僻哩啪啦抬起手掌,就砰砰砰地叩起門來。

  等到善良的老大嬸認出,這位眼前的公子爺曾在日間同“國王陛下大人”一道坐在廳堂上聽取他們的“申冤”,她高興地大呼小叫。

  “您……這是‘微服出巡’嗎?大人!”老大嬸鞠躬哈腰,恭敬異常。

  “老大嬸,您愿不愿意拯救如玉公主呢?”鴻飛一本正經的表情。

  “當然、當然,為了國家、為了社稷、為了國內和平——咱們都樂意為如玉公主赴湯蹈火!”

  這也未免太夸張了吧?!鴻飛肚里暗暗好笑。

  “現在請各位鄉親父老們幫忙,一人拿著一只松香火把,繞著邊境跑上一巡,嘴里要大聲地喊著:夢夢姥姥、夢夢姥姥……”

  “別這啦,那的,快,要是如玉公主出了國境,那可不得了啦——你們可付不起綁架的贖金哪!”鴻飛推著老人家,又急急忙忙地吆喝那些漸漸聚集,看著熱鬧的人群。

  “快呀,大家快動手,把火把燃起來吧,齊心脅力的‘拯救’如玉公主哦!”

  是鴻飛太有號召力嗎?還是如玉公主太得人心呢?

  在鴻飛的振臂一呼下,荊南王國立刻閃爍著如同白晝般的火把,逶迤成黑夜中的一條火龍,規律而整齊地喊著:“一、二、夢夢姥姥、夢夢姥姥、一、二……”

  繞境的隊伍由勇壯的老婆婆領軍,那些聽聞訊息后趕到的人們,自動自發地接在火龍頭后,使火龍越來越長了。

  鴻飛得意地看看自己的作品,拍拍雙手,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也該準備、準備了!”

  為著共同的目標,動員起來的小國百姓,熱鬧騰騰地上場,把夜空下的國境,妝點得耀眼非凡,火光映著張張純樸老實的面孔,秋涼的寒風,也變得溫暖起來了……

  溫暖在共同的言語中傳遞……

  溫暖在共同的心愿里交流……

  

  每個人的心都熱呼呼的,只有一個人除外,她的身體、心靈、面孔、四肢……

  都冰冰冷冷地打著寒顫。

  她不氣、不怨,只是滿腔的哀傷絕望,痛苦到了頂點,連淚水也凍結了。

  她不懂!

  她也不愿懂!

  她不明白為什么姥姥變得很奇怪,不知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那不是她的姥姥,大家口中的姥姥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姥姥!

  姥姥為了拯救荊南王國,用了多少心力!

  派她四處招兵買馬,還把她手下的十大弟子之一——童面煞星,童照夢,派給她使用。是她自己愚蠢,完成不了姥姥托負的任務,白白浪費了這么大半年的光陰,是她的錯!

  姥姥病了,自己無能看出,還得她自己不小心地說溜嘴,才恍然大悟地知道她需要什么。絕對不像楊鴻飛說的:她很奇怪,拿毒物作藥引——姥姥的高深莫測,豈是黃口小兒可以度量的?

  玉簫作信物,一定也有解釋,對!也許是姥姥沒說清楚,這蜀國有三位王孫公子,納聘的信物都相同,因為是三兄弟,姥姥才說混了,一定是這樣的!

  躲在榛木樹梢的如玉,猿猴一般俐落地從丈高頂上攀落下來,她的神情已煥然一新,不再悲苦,不再冷若寒霜,她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真是莫名其妙啊,這么跑出來,不正是給人嚼姥姥舌根的機會,應該好好的說清楚,把證據拿給人看嘛,這么一聲不響地跑了,如云姊姊、如星妹子不知有多擔心呢!哼,還有楊鴻飛那臭小子,一定更稱心如意啦!”

  打定主意,她又興沖沖地往回頭方向跑去。

  先時又惱又怒的亂闖,她竟然跑出國境到了鄰國,究竟是什么國家,她也不清楚,只是這里一片黝黑沒有人氣,想找著回鄉之路,在這樣的深夜里,每個方位似乎都模糊不可辨認。

  慌慌張張地滾下山坡,跌入沼澤,恐懼漸漸襲上她的心頭——只有一個人的深夜,為什么這么可怕?

  露宿荒郊,總有友伴陪同,或是姥姥,或是小照,楊鴻飛也“打擾”過她一夜的,只要有人陪伴在身旁,黑夜就不那么恐怖,她也從不會想到“危險”這樣的字眼,可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呀——

  懼意像是千百萬只小螞蟻鉆入她的心竅,漸漸侵蝕她的方寸,而她的控制能力,就逐步逐步的淪陷……

  已經不知跌了第幾回啦?!淚水被風吹干了又濕,棉布衣衫的下擺也厚厚地裹上一層泥,難道,難道——

  她今宵將命葬在此無名的荒地?

  她那些該辦的事,怎么辦——姥姥,姥姥!一定會失望的,她不要姥姥傷心,她不要!

  跌坐在帶著露水的芒草堆上,沾濕的不僅僅是衣裳,她的內心也是寒浸浸的濕冷。

  原來,絕望就是這種滋味!

  她咬緊唇,嘗試克服恐懼,卻感到口中咸咸的血水味……夜是很沉很沉的黑,看不見任何光亮……

  咦!那是什么聲音?呼嘯的風聲帶至耳際的輕微聲音,它在呼喊些什么?似乎是某個人名,再上前一步聽吧!

  雖然還是那么細微,但是,如玉聽見了,她的心臟猶似要炸開般地快活,追尋著人聲,她找到了回頭的方向,她的心在剎那間活轉了過來,活潑地飛揚!‘姥姥、姥姥,如玉回來啦——’認準了方向,如玉興高采烈地奔向光明!

  夜色,終于有了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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