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門,這種繁瑣啰唆,又必須趕在入夜前辦妥的事,全由暴躁鄰居定奪。
只見他拿出一卷鐵尺,仔細丈量門框的長寬高,然后回到自己家里,敲了敲鍵盤,又打出幾通電話,工人立刻來到。
明月引以為傲的能力,就是能夠一心二用,她手里打著稿子,思緒飛到門外。
他們在走廊上討論施工的細節(jié)。
「我們裝這種門,通常會附上一套喇叭鎖……」
「喇叭鎖一敲就開,不夠安全……」聽起來很不滿意。
「那你要另外找鎖匠啦!我們是賣門,不是賣鎖,再說這種門框也只能配這種門,要那種墨綠銅門,別說沒這款Size,就是門框原有的支撐力也不夠……」
在說什么呀?凈是一些她聽不太懂的東西。
由得他去!她要專心來寫稿了。
不過,有個男人在身邊,還真是方便,他會知道怎么維修房子,他會跟工匠師傅溝通,他甚至有成套的手工具,還有鐵卷尺一把,應(yīng)付不時之需。
就像今天。
無怪乎二十一世紀的大都會,女人們巾幗不讓須眉,幾乎人人都有工作,也能財務(wù)獨立,卻還是會在三十歲時想「婚」頭;明明幾年前說得很瀟灑,三十歲卻還是照常拉警報,大概是因為生活中有個人可以互相照料,那感覺不賴吧!
雖然暴躁鄰居「晾內(nèi)褲」的功力令人不敢恭維,但他至少還有可取之處。
明月打著字,心情慢慢寧定下來。
雖然施工過程有點吵,而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噪音,但是、但是……
暴躁鄰居在工人旁邊,跟他們說話,指點這邊要這樣、指點那邊要那樣。
他低沉的聲音竟有一種安定她的力量,像是催眠,讓她宛如置身在又溫暖又安全又舒適的環(huán)境,她對噪音漸漸充耳不聞,反而沉浸在她編織的故事之中。
等工人離開后,明月伸個懶腰,喘口氣,才轉(zhuǎn)過頭去看成果。
一扇看起來堅硬無比的實木門板鑲在門框上,上頭的門把鎖金光閃閃,還搭配了一副堪稱「瑞氣千條」的煉條鎖。
一看就知道,換上這道門,鈔票是「成群結(jié)隊」地飛掉!
「我家的門不是這一種的。」她淡淡地說。
「我知道。」
「那你干么換這種?浪費錢!」
重光大樓的業(yè)主,也不曉得哪天會突然湊到錢,等那一天到了,他們都得卷鋪蓋走路,而這扇嶄新堅固的大門也只好躺在瓦礫堆中,被當成垃圾丟掉。
他沒好氣!改愎芪遥揖褪窍矚g踢這種門,聲音聽起來夠爽!
爽就爽,反正付錢的人又不是她!
「你要是踢到腳腫,不要怪到我頭上。」
「是。∥視f,是我自作孽,不可活!」陸青野沒好氣地甩上門,回家。
去她的!
他只是看到那扇舊門板是爛便宜貨,里頭都被白蟻蝕光了,就算不是被他踹壞,也會輕易地毀在某個心存不善的壞蛋手中。她一個女人家,體格瘦瘦弱弱,氣色青青白白的,要是壞蛋登門,有心欺侮,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他一時心軟,撇棄對她的成見,以安全為優(yōu)先考量叫人安了堅固的門與鎖,不讓她有危險,可是瞧瞧她的表情,還嫌他多事呢!
他干么替她設(shè)想那么多?她是好是歹又不關(guān)他的事!真是氣死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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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果真恢復(fù)了互不往來的鄰居關(guān)系。
所謂「互不往來」,就是不打招呼、不說話、各過各的日子。
但是,不爽的話,可以盡情踹門。
如果他那邊突然鬧來一陣電子樂,滴滴答答地亂響,她就去留下「五趾印」。
如果她心血來潮,突然想聽狗血到了極點的芭樂情歌,他就過來……按門鈴。
她的門鈴是小鳥兒叫的「啾啾啾」,在他一次、兩次、三次緊按著不放的抗議之下,小鳥兒的叫聲開始「騷聲」,變成恐布的烏鴉叫。
奇怪,換門的時候,他不是說過他喜歡踢這種門嗎?現(xiàn)在干么不踢了?
莫非是換一次門板,付出去的鈔票讓他皮痛肉也痛,所以收斂多了?
明月走出大門,邊暗忖。
可他對她的不順眼,不怛沒有收斂,反而暴增許多。
就說某天下午,一點半,自助餐店即將打烊,用三十塊錢可以買到五十塊錢的分量,俗擱大碗,只是能選擇的菜色很少,她貪這個便宜,趕著去包便當。
「我要那塊排骨肉!」她說。
「我要那塊排骨肉!」她身后一個男人也說。
明月回過頭,看到她的暴躁鄰居。怎么又是他?
陸青野沒看她,手里拿著環(huán)保便當盒,擺明也是來買吃的。
歐巴桑陪著笑。
「先生、小姐,排骨肉只剩下一塊,你們其中一個換成吃炸魚好不好?」
「炸魚給他,我只要排骨肉!钩贼~好麻煩,還要剔刺,多浪費時間!
「炸魚給她,我要吃排骨肉!顾疾幌、眼不眨,也很有堅持。
「喂,我先來的!」她本來想保持低調(diào),卻忍不住嗆聲了。
「你還沒付錢,不是嗎?」他擺明了要跟她作對。
明月瞪著他,他也一眼瞪回去,鏗!雙方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擊出火花。
歐巴桑看他們這樣,有點緊張!覆蝗晃野讶馇谐蓛蓧K,你們一人分一半!
「誰要跟他分一半?」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附o我炸魚好了!」
「要就讓給她!反正都是吃到肚子里,也沒什么差別。」就在兩個女人都以為他要讓步的時候,陸青野說了!附o我炸魚!」
啊現(xiàn)在是怎樣?變成要搶炸魚了嗎?歐巴桑眨眨眼。
吼,他又來亂!「那我也要炸……」
為了賭一口氣,明月差點說出讓自己后悔的話。
幸好話還沒出口,她就發(fā)現(xiàn)不對,干脆閉上嘴,抓來一個鐵夾把排骨放進自己的便當盒里,再迅速夾兩樣青菜,頁奔收銀臺結(jié)帳,才沒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
同樣的情形也發(fā)生在便利商店、水果攤、超級市場……等地。
她要買啤酒,他也要買啤酒。
她要啃白吐司,他也要啃白吐司。
她要買「這一顆芒果」,他也要買「這一顆芒果」。
她趕著傳真稿件到某家公司,說也奇怪,他也急著要傳真!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把她惹得很毛,不翻臉都不行,搞得附近的商家一看到他們兩個,臉就拉下來。
明月也覺得怪。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很少動怒,很少爭些什么,但只要他一出現(xiàn),不曉得為什么,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能輸。
既然他要搶,她就奉陪,而且一定要搶贏!
這種無聊的賭氣,意外地為她找到了趣味。
有了他的攪和,「工作→吃飯→睡覺」、「開稿→趕稿→完稿」的單調(diào)生活,好象多了點新意。他那張怒沉沉的臉,也不那么駭人了。
但……為什么他會來杠她?為什么他會知道她的名字?
艷陽下,明月邊走邊想。
他的模樣是有點眼熟,但,她不記得她認識這樣的男人,下巴有胡碴,又是個「大聲公」,穿著隨性,往往是黑背心加黑長褲,他手臂上僨起的肌肉曲線優(yōu)美,泛著古銅光澤,絕對構(gòu)得上猛男的水準。
如果她以前認識這么搶眼好看的男人,她一定不會忘記呀!
對了,那輪廓,她好象記得那輪廓……
叮咚!便利商店的開門鈴,中斷了她的思緒。
她走到她要的貨架前面,「叮咚!」奇也怪哉,他隨后也到了!
看到兩大冤家聚頭,工讀生苦著臉,恨不得就地消失。
他瞪著她看,她也瞪著他。
「你要買什么?」
「隨便看看!谷缓笤偎艡C而動。
陸青野也知道,這種搶來搶去的游戲幼稚兼無聊,擺明是在賭氣,但他就是這樣,江明月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他非常不服氣!
若說要「報復(fù)」她,把她修理得慘兮兮,又未免太小題大作。最適合她的懲罰之道,莫過于把她按在大腿上,給她的屁股來一頓好打。
可眼前使不得!
基于男人的面子問題,他不想自己開日坦承,多年前自己曾被她強吻。
但是,如果讓整件事就這樣平了過去,他又不甘心。
所以,就處處找她的碴,一天不鬧她,心頭就一天不舒坦。
明月哪會知道他的心思?她只曉得,自己不能一直處于挨打地住,所以想出一個點子,定要教他當場傻住。
她甜甜一笑,清麗的小臉亮了起來。
陸青野心中一震,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原來,她笑開是這么好看……為什么她平時不多笑一些,非要揪著眉不可?
「我今天是來買衛(wèi)生棉的。」她得意洋洋地將了他一軍。「這一次,你應(yīng)該不會想再跟我搶了吧?」
他一愕,悻悻然的走開,到柜抬去四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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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兩點半快要到了!
明月下午有事出門,為了節(jié)省時間,她堅持寫稿到不出門就遲到的最后一刻,才七手八腳地換上唯一一套套裝,洗把臉,擦上護唇膏,趕緊出門。
幸好公車肯幫忙,來得迅速,讓她及時踏進「鴻觀商業(yè)大樓」。
搭電梯上了七樓,電梯門一敞開,寬廣明亮的接待處就在眼前。
她上前去,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凝住了毛細孔,把熱出來的汗水全都封住了。
「小姐,你好,請問第三會議室往那邊走?」
「請問您是哪位?」
「江明月!顾龔碾S身包包抽出一封信箋!纲F公司通知我下午過來開會。」
接待處小姐靈巧地敲了敲計算機,看了下屏幕資料,露出微笑。
「江小姐您好,請您往這邊走,左手邊第三間就是第三會議室!
她照著指示,來到門前,忍不住頓了一頓。
雖然她打過無數(shù)零工,也在辦公室當過小妹,但正式參加會議,成為可以發(fā)言的一角,這可是生平第一次。
如果出擊順利,也許以后會有更多接案工作落在她頭上。
很多工作,代表很多錢!
她下意識地檢查自己的外表。
摸摸發(fā)髻──OK!今天不用竹筷,改用紫檀木簪,唯一上得了抬面的行頭。
潤潤嘴唇──OK!出門前擦過護唇膏,潤色的那一種,可以增添一點血色。
拉拉裙襬──OK!米色套裝不算太犀利,也不至于太柔媚,算是恰到好處。
還有,記得微笑,紿個好印象!
「總經(jīng)理您來了!」身后傳來接待處小姐甜媚的嗓音!缚偨(jīng)理好!」
總經(jīng)理沒說話。
她沒理會后頭的「大人物」,深吸了口氣,舉起手,準備敲門。
手腕突然被扣。
「你在這里做什么?」陸青野豎起眉,上下打量她一圈。
明顯地看得出來,她認真的打點過自己!
平常在住處上下活動,穿著隨便的她,今天竟然穿起套裝,蹬著細跟鞋,露出玲瓏姣好的曲線,多了好幾分誘人的女人味。
「你才來這里做什么?」明月甩開他的手,看到他,她也瞪大了眼睛。
她幾乎是立刻地想起,他曾經(jīng)搶過她的排骨肉、啤酒、便當、面包……雖然這家伙從來沒搶嬴過,但也著實讓她頭痛不已。
「我警告你,我是來辦正事的,你要是害我搞砸,你就給我試試看!
她緊張地潤了潤唇,芳唇上瑩亮的紅澤,讓他的視線忍不住多逗留一會。
「你能來這里辦什么正事?」陸青野隱隱覺得不對勁。
第一個讓他聯(lián)想到的人,就是他那看似風(fēng)度翩翩的兄長。她的女人味,該不會是為了爭取那家伙的好感,才款款散發(fā)的吧?
明月輕哼!戈P(guān)你什么事?」
「當然關(guān)我的事,這里是……」
他還沒說完,第三會議室的門突然唰一聲打開。
一個體型豐腴的小女人穿著牛仔吊帶裙,探出頭來,與他們打了照面。
她歪著頭看了看明月,明月也回她幾眼,彼此沉吟一會,都覺得對方很眼熟。
對方搶先跳起來!浮髟,妳真的是明月!」
那嬌嬌細細的嗓音勾起了明月的回憶。
「……圓圓?」她初中時代最要好的朋友?「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也沒有預(yù)期會在這里看到老友,先是慌了幾秒,下意識地想逃。
但是,看到圓圓露出純善的笑容,她的心不由得安定下來。
圓圓樂呵呵地拉住她的手,帶她進會議室。
「我一看到寫游戲腳本的人名叫『江明月』,就在猜想會不會是你!
江明月替「俠義」寫游戲腳本?他怎么不知道?
陸青野拉下臉,跟進去,除了那兩個顧著講話的小女人以外,會議室里的其它人都忙著想站起來打招呼。
他右手一豎,要他們不必多禮。
「喂──」他正要問個清楚,卻發(fā)現(xiàn)自己插不進話里。
「大姊頭,好久不見,你變好多!」
「你也變了,變瘦了,而且瘦好多!」以前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肥肥,現(xiàn)在只是略顯豐腴,看起來圓潤可愛。
「喂──」他試著發(fā)話,立刻又被阻斷。
圓圓得意地笑著。
「那當然,我還在節(jié)食,一定要瘦到標準體重以下,我才甘心。」圓圓頂了一下她的肩膀。「對了,你知不知道『俠義』的董事長是誰?」
「不知道!箍此谋砬橛行⿻崦粒髟滦睦镉泄僧悩拥母杏X!刚l。俊
「等他一來,你就知道了!箞A圓眨了眨眼,好象有什么好康A(chǔ)在后面。
一陣腳步聲在會議室外的走廊響起,喀噠喀噠,十分清晰。
明月只顧著聽圓圓的近況,還不知道有個更大的「驚喜」在外面等她。
門把輕輕一旋,明月恰好望過去,一切就像慢速鏡頭一樣,門被推開,外頭站著一個高大俊秀的身影。
她瞇起眼睛,想要看清楚。
那個人影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顧盼自得的模樣,好眼熟。
時間仿佛在倒流,他又回到她的眼前。他變得不多,似乎只是將幾年前那身高中制服,換成了鐵灰色西裝,如此而已。
明月楞楞地瞧著,圓圓吃吃地笑著,陸青野狠狠地瞪著。
是他!居然是他!
初中畢業(yè)典禮,被她強吻的「校園王子」──秦佑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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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轟、轟!
就像一臺巨大的抽風(fēng)機在腦子里驟然激活,拚命地把氧氣往外抽,明月一時后腦乍響,所有的神志都變得昏昏沉沉。
作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她居然會跟當年被她強吻的學(xué)長見面,而且──
他還是雇用她的大老板!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這是在預(yù)警她就快踩到狗屎了,還是在預(yù)告她,買張彩券就準備發(fā)了?
所有的人都入座,陸青野坐在最遠的一個角落,觀察她的神情。
只見她癡癡地看著秦佑懷,一副為他神魂顛倒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心里很不痛快,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秦佑懷一腳踹出去。
「與會的人都來了?」秦佑懷坐在前座,眼神環(huán)顧眾人一圈。「今天起,我們有兩位新伙伴──江明月小姐,負責(zé)為『戀愛游戲』設(shè)計腳本。」
所有的人眼光都投向她,她還呆呆的,不知道在干么。
圓圓打PASS,踢她。「大姊頭、大姊頭!」
她腳尖一痛,恍然回神,見那么多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禁臉一紅。
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一鞠躬!刚埗喽嘀附!
才正要一屁股坐回去,計算機椅便滴溜溜地往后滑走了。她一個重心不穩(wěn),等到察覺時,已經(jīng)收不住往后栽倒的勢子。
「大姊頭!」圓圓驚喊,伸手要去扶她。
一雙鐵臂來得更快,直接從后頭握住她的腰,將她撐住。
熱燙的掌溫烙印在她的腰間,猛然將她的神志扯回現(xiàn)實。
「……謝謝!顾渴直磕_地坐上圓圓拉回來的計算機椅,滿臉通紅。
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拯救她的是她的暴躁鄰居。
他怎么還在這里?他可以這樣,隨便闖進任何公司行號的會議室,不怕被警衛(wèi)遣走嗎?
明月瞅了他兩眼。赫!有免費的冷氣吹,他的表情還陰沉沉的,想嚇誰呀?
「坐有坐相一點,你這種跌法是會摔斷尾椎的!」他兇了她一句,還好大聲,其中大半的怒氣,源自于她方才一直貪看秦佑懷的眼神。
本小姐摔斷尾椎,屁股漏氣扁掉,也不關(guān)你的事!
明月氣他沒給她留面子,忿忿然地扭回頭,抓起鉛筆,既然口不能罵,那她就把對他的氣憤統(tǒng)統(tǒng)都寫在紙上好了。
秦佑懷好聽的嗓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好了,你不要對公司新合作的對象太兇,免得嚇跑人家。江小姐,這位英雄救美的男士是我弟弟,陸青野,『俠義』的總經(jīng)理,主掌技術(shù)部門!
明月啪一聲,手里的鉛筆立時斷成兩截。
他……他叫陸青野?是學(xué)長的弟弟?
她看著秦佑懷,在腦海中比照陸青野的臉龐。
先把陸青野的胡碴刮一刮,再把他性格的短發(fā)蓄到秦佑懷的發(fā)長,設(shè)法拉整那兩道始終緊皺的眉頭,再命令他溫柔地笑一下……
赫,他們的相似度還真的高達八九成!
「至于陳圓圓,是上個星期新進的美術(shù)設(shè)計助理!
圓圓起身,拉著裙襬行個禮,圓潤潤的模樣很是討喜。
介紹完畢,會議正式開始了。
一個個工程師站起來踴躍發(fā)言,甚至陷入熱烈的討論之中,明月卻魂飛九霄外,只留下一個耳朵聽他們充滿術(shù)語的外星語言。
她低垂著頭,握著筆在紙上涂鴉,怎么也想不到,一個下午會有這么多「驚」喜。
天哪!她要以什么面目存在這里?
學(xué)長是這么溫文爾雅,她怎么也想不透,當年她是吃了什么番藥,才派人把他架去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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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中場休息時間,明月精神不濟,徑自到化妝室去洗把臉。
振作振作!不管再怎么糗、再怎么窘,也得等會議結(jié)束了再說。
她拍拍兩頰,命令自己提起精神,重整步伐,走了出去。
「要喝杯咖啡嗎?」
經(jīng)過茶水間時,秦佑懷勾著咖啡杯,笑著從里頭走出來。
明月躊躇了一下,沒想到這么快就得「面對現(xiàn)實」。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愈快「伏法」,心里的罪惡感就愈早釋放。
「……好!顾みM明亮寬敞的茶水間。
秦佑懷取下一個紙杯,斟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給她。
想到自己曾經(jīng)仗著年少輕狂,囂張地親人家一口,她就羞得無地自容。
「學(xué)……」差點喊錯!付麻L!
「還是叫我學(xué)長,這樣親切一點!骨赜訅穆冻鑫馁|(zhì)彬彬的微笑。
笑里藏著暗不隆咚的詭詐心思,誰也瞧不出來。
明月低下頭,小臉羞透透,這輩子還沒有這么忸怩不安過。
耳根子熱辣辣地?zé),早知長大之后會有惱悔的一天,當年她就不會那么撒狂了。
「以、以前那件事……我、我很抱歉。」她吞吞吐吐地說著。
秦佑懷眉一挑!敢郧澳羌?」
他的口氣好象知道她提的是哪樁,又好象不知道。
「就是……社團教室后面發(fā)生的……那件事!固炷模e要她再提示更多,她怕自己會糗得燒起來,引動防火灑水系統(tǒng)。
「哦──」秦佑懷點點頭!改羌拢矣浀。」
「抱歉。」明月低著頭,因而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秦佑懷覺得很好玩。
嚴格說起來,這件事,應(yīng)該是他向江明月說聲「對不起」才對,畢竟他當時小小地「玩」了一手。
不過,既然她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耍了,那他也別急巴巴地湊上前去道歉。
「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俠義』既然錄用了你寫的腳本,就代表你有才華!骨赜討盐⑽⒁恍Γ@鈨煽傻卣f道!溉蘸,希望我們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那就是「既往不咎」了!
聽出弦外之音,她飛紅了臉頰,實在感謝他的寬宏大量;承他一言,從今以后,她心里的大石頭也可以落地了。
「一定!顾杖f著,為自己的好運松了口氣。
「那就這樣,你慢慢喝,我先回會議室。」
明月目送著他離去,才旋過身去加點奶精與冰糖,抿著笑的空檔,一道剽悍的黑影立刻闖了進來。
「你跟他有什么過節(jié)?」陸青野擋在門框,盤著雙臂問她。
「嚇死人啊你。」她白了他一眼!改愫ξ也铧c把咖啡灑出來!」
「他倒的咖啡有這么好喝嗎?」他不知道自己出口的話有多沖、有多酸。
明月也沒有意識到。她只是擔(dān)心一杯咖啡會把她唯一的套裝給毀了!
她的沉默不答,讓陸青野更加不悅。
他才剛在走廊外,與秦佑懷擦身而過,他那惡質(zhì)沒人知的老哥還朝他吹了一聲又響又亮又具挑釁意味的口哨。
他其實也沒聽到他們在聊什么,但進到茶水間,就看見她臉兒緋紅,嘴角含笑,那羞怯嬌巧的模樣是他沒見過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別的女人如何為他老哥的風(fēng)采傾倒,都隨人家去,唯獨江明月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總之,他就是很不爽。
她對他就恰北北,完全不顧多年前的「情分」,隨口就撂下一句「互不往來」,看到他不是瞪著眼,就是沒表惰,兩者之間,根本就是差別待遇!
他固執(zhí)地追問道:「你們以前就認識?」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們都念過白泉中學(xué)。
她執(zhí)意不答,讓他更不痛快。
明月攪著咖啡。教她怎么說呢?她怎么可能把干過的蠢事說給他聽?依他那不饒人的性子,不笑掉大牙、兼而每天把她揶揄到跳腳才怪!
「我的事,不要你管!顾罂诖罂诘赝痰艨Х龋瑏G掉紙杯,徑自想往外走。
陸青野堵住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心奇異地灼熱。
她也不甘示弱地往上瞪,瞪著瞪著,突然覺得這個角度好熟悉。
她當年好象就是這樣看呀看的,然后腳尖一踮,就把嘴唇送上去。
那雙不馴的眼神,也跟眼前這雙一樣,寫滿了怒與傲。
她瞠住了。
一時之間,那天與這天,那時與這時,那人與這人,忽忽區(qū)分不開。
陸青野也分不清,只覺得眼前的芳唇姣美誘人,他心念一動,想要重溫舊夢。
眼神變得蒙眬而溫存,他緩緩地俯下頭去,就要含住那甜美的誘惑……
明月眼一眨,幾乎要閉上眼接受,然而,灼燙的體熱趨過來,那種陌生又親昵的感覺令她顫抖,忍不住又是一眨眼。
這一眨,他就近在眼前,逃家的神志霎時全回籠了。
等等,他……他們在做什么?
明月心一慌,雙手撐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他不動如山,倒是她踉蹌了好幾下,陸青野伸手去扶,眼中的迷蒙也散了去。
「江明月──」他開日,想說些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走開啦!」她甩掉他的攙扶,看起來有些惱、有些怒!肝乙鋈!」
她頭垂得低低,一副看都不想看他的樣子,陸青野眼色一黯,由得她去。
明月往會議室跑,思緒亂紛紛。
她才解決一個「親親」惹來的懊惱,旋即又險些卷入另一個「親親」的狂潮。
她不是不相信愛的存在嗎?
她不是寫了幾十本言情小說,還對男女間的親昵很排斥又很討厭嗎?
今天的她,到底怎么回事?被「驚」喜沖昏頭了?
明月咬咬唇,勒令自己今晚必須延長工時,多寫半章,以示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