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午后,空氣中盡是潮濕而悶熱的氣息。
梁韻韻和簡絮睇才剛來到「雨宮軒」的門口,就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望著滂沱的雨勢,梁韻韻的眉心蹙了起來,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有什么慘劇快要發生了。
「怎么了?」簡絮睇發覺她的神情有異,似乎在擔心著什么。
「沒什么!沽喉嶍崜u了搖頭。
哪會有什么慘劇發生,一定只是她太多心了,況且她從來也沒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是別想太多吧!
梁韻韻揮開心底那股莫名的沉悶感,透過擦得晶亮的落地窗,朝餐廳內瞄了一眼。
「那個叫段聿淮的男人,他真的在里面嗎?」
前幾天她才到這間餐廳來「查探敵情」,還覺得這兒的午茶很不錯,想不到那個段聿淮也挺有品味的,知道這兒是個好地方。
「真的,是我親眼看見的!」簡絮睇一臉氣憤又激動地說,「他這次帶的女人,和前兩次我看到的都不一樣!
「嗄?這么說來,不就是他短期內的第三個女人了?」梁韻韻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梢。
她很想勸表妹放棄那個濫情的花心大蘿卜,但又知道不管她怎么勸也不會有用,干脆就不提了,省得白費唇舌還被人嫌嘮叨。
「先說好喔!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顾荒樥浀貙喰蹴f道,「我還有咖啡館要顧,下回別在我工作的時候硬把我抓出來!
她開的那間「陽光,請進」咖啡館,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負責料理餐點的紀語甜,以及一名工讀生小惠而已。
其實她的咖啡館并不大,如果是在平常的情況下,三個人已是綽綽有余,但是紀語甜在今年年初談了場戀愛,由于和男朋友感情進展迅速而穩定,他們決定要結婚,甚至連婚期都已經訂了,就是這個月的月底。
由于結婚的日子將屆,有許多瑣事要處理,再加上這幾天紀語甜仍然照常到咖啡館上班,兩頭忙已經夠累的,而身為老板的她還把店丟著跑出來,實在有點過意不去。
「我知道啦!下次不會了。」簡絮睇有些不情愿地說道。
「那好,告訴我,那個叫段聿淮的男人到底是哪一個?」
「他就坐在右邊最后面的位置,穿著淺灰色襯衫的那個男人就是了,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穿著酒紅色的套裝,很好認的!
「是嗎?我看看!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她和簡絮睇裝成站在餐廳外等人的模樣,表面上若無其事,實則暗中觀察著餐廳內的情況。
依照簡絮睇的描述,她望向右邊最后面的位置,果然看見了一對男女。那女人背對她而坐,至于男主角段聿淮則正好面對著外頭。
遠遠看來,他似乎相當高大,據她自測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而且似乎還長得挺帥的,至于身材更是不輸給雜志上的男模特兒。像他這樣一個外表出色的男人,的確有花心的本錢。
不過,她最討厭這種光靠著一張好看的面皮,就在外頭拈花惹草、四處留情的男人。
她瞪著段聿淮,想象自己化身為正義的使者,代替全天下的女人懲罰這個風流色胚,想著想著,她覺得自己的頭頂仿佛出現了神圣的光環。
「好,接下來就依照我們剛才討論出來的計劃行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不不不!购喰蹴B連搖頭,「我回車上去等你。」
「到車上?為什么?」
「因為要是不小心被他看見了,他一定會知道是我搞的鬼,這么一來別說是想挽回感情了,他恐怕永遠也不會想再見到我!
「嗯……說得也是,那好吧!你先到車上等我,我應該很快就可以去和你會合了!
「好,那你等一下記得要跟我『實況報道』喔!」
「知道啦!你快到車上去吧!」梁韻韻把車鑰匙遞給她。
「嗯!
看著簡絮睇走向停在路邊的那輛小march,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梁韻韻才轉身走進「雨宮軒」。
★ ★ ★
才一踏進餐廳大門,剛才那股奇怪的不祥預感再度浮上梁韻韻的心頭。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情有點緊張,也開始有點后悔。
真是的!她剛才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怎么會答應絮睇的要求呢?
如果是像上次那樣,只是打一通電話,在段聿淮的答錄機里留下令人誤會的留言那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要露臉,直接到他們兩人的面前搞破壞。
要是以后她走在路上,不幸被那個叫段聿淮的男人「堵」到,恐怕她的下場會很凄慘。
一股強烈的沖動讓她很想轉身離開,但是她都已經答應了絮睇,而且也踏入「雨宮軒」的大門,現在才后悔已經太遲了,絮睇還在車里等著她的「好消息」呢!
梁韻韻蹙起眉心,無奈地在心底輕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小姐一個人嗎?」女服務生看見她進門,立刻親切地迎上來。
「不,我找人!
「要找哪一位呢?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必了,我已經看到他,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給自己后悔退縮的機會,筆直地朝段聿淮和那名陌生女子的座位走去。
這一路上,她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段聿淮,愈是靠近他,她心跳的節奏就愈是紊亂。
剛才從餐廳外遠遠地窺看,就已覺得他長得相當不錯,現在走近一看,更覺得他渾身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那俊美帥氣的五官與輪廓,即使是對他懷有成見的她,也很難昧著良心挑剔出任何的缺點。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簡絮睇會對他念念不忘,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他的女人緣會那么好了。
像他這樣一個外在條件特優的男人,的確就像一座強力發電機,女人很難不被他電到。她得格外謹慎,可別一個不小心也觸電了才好。
就在梁韻韻一邊提醒著自己,一邊大步走向他們時,和段聿淮同桌的女人首先發現了她。
「咦?聿淮,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嗎?」女人疑惑地問。
段聿淮抬起頭來,一看見那張似曾相識的容顏,他的眼底先是閃過一抹疑惑,接著立刻迸射出灼亮的精光。
梁韻韻微微一愕,不懂他為什么用這樣的眼光盯著自己,他們并沒有見過面不是嗎?
盡管心里充滿了疑惑,但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不讓段聿淮有任何開口的機會,她抬高下巴,擺出茶壺的姿勢——左手叉腰,右手指著段聿淮的鼻子,開始發火。
「段聿淮!你都已經要和我結婚了,竟然還在外頭和別的女人約會?你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你非要給我一個交代不可!」
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后,梁韻韻偷偷睨了一旁的女人一眼,果然見她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聿淮,你要結婚了?這是真的嗎?這件事我怎么從來都沒聽說過?」女人驚訝地問。
不給段聿淮有任何開口辯駁的機會,梁韻韻立刻搶著回答。
「他當然不敢說啰!要是說了,他哪還能在外頭拈花惹草?除了你之外,最近我還逮到他和另外兩個女人約會。你以為他對你是真心專情的嗎?哼!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梁韻韻先是對女人噼里啪啦說完一串話,稍微喘了口氣后,炮口再度轉向段聿淮,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真是太過分了!才剛向我求婚不久,連婚期都已經定了,竟然還背著我這個未婚妻在外頭胡搞瞎搞,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面對梁韻韻的指控,段聿淮始終保持沉默,甚至不曾試圖開口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責罵。
等到她說完后,他竟也沒有提出反駁,只見他的薄唇揚起一抹笑,并用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地。
梁韻韻的心驚然一驚,他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及詭譎莫測的神情,令她直覺地聯想到危險的豺狼虎豹。
腦中才剛動了開溜的念頭,步伐都還來不及邁開,她的手腕就突然被段聿淮抓住,并使勁一拉。
「啊——」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朝他身上跌去。
段聿淮的雙臂老實不客氣地環住她的纖腰,將她的身子牢牢地圈在懷中,并使勁強迫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梁韻韻錯愕地瞪大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怎么會演變成這樣?
他為什么沒有急著解釋?而那女人又為什么沒有氣急敗壞地質問?
依照她原本的計劃,在她破口大罵完后,他們應該要大吵一架才對,最好那女人狠狠地賞他一巴掌之后離開。
至于她,當然是趁著他們兩個人忙于解釋與爭執,無暇理會她時,悄悄地轉身溜掉。
虧她的腳本設計得那么完美,怎么實際的情況卻完全走了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段聿淮緊樓著她,徹底截斷她的「逃生路線」之后,仔細地打量懷中的女子。
上回隔著一條馬路遠遠地觀察她時,就知道她長得還不錯,此刻一看,果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在她那張巴掌大的白皙臉蛋上,有著精致的五官,嬌小的身子玲瓏有致,柔亮直順的長發更是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原本他只是想先將她逮住,再好好地「拷問」她,然而她那因詫異而微開的小嘴是那么可愛誘人,在一股突來的沖動驅使下,他不假思索地傾身輕啄了一下她的紅唇。
梁韻韻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如遭電殛地僵住。
她捂著剛被輕薄過的唇,不敢置信地瞪著段聿淮,在過度震驚之下,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段聿淮望著地,被她那夸張的表情逗笑了。
他刻意以不正經的語氣說道:「你這么震驚做什么?只不過是親一下,不會得病的。」
「你——」梁韻韻氣憤地瞪大了眼。
這男人簡直太可惡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當她正想發火的時候,段聿淮又繼續說道:「親愛的『未婚妻』,容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堂姐——段若英!
「什么?!你、你、你……你說什么?!」梁韻韻驚呼一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我說,她是我的堂姐。」段聿淮很「好心」地又重復了一遍。
「堂姐?!」這兩個字仿佛一道雷電,轟得梁韻韻頭昏眼花。
天哪!不會吧?現在到底是在演什么烏龍戲碼?
這女人竟然是段聿淮的堂姐?那她剛才不是白費了一大堆口水說那一大串話嗎?而且最慘的是她還被這無賴奪去了一個吻。
嗚,她真是虧大了!
就在梁韻韻哀嘆不己的時候,段聿淮的黑眸一瞇,斂去了開玩笑的神情,一臉嚴肅地質問道:「你是什么人?我和你之間到底有什么過節?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地惡作?」
「?」梁韻韻一驚,在心里暗叫不妙。
真糟真糟,這會兒她不但自投羅網,還被「押」住了,看他那一臉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神情,她今天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了。
「什么惡作劇?你在說什么呀?」她裝傻地反問。
「夠了,不必在我面前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上次打電話在我答錄機里留言的人也是你吧!」
「嗄?」嚇死人了!他怎么會知道的?她的聲音有這么好認嗎?
「嗄什么?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什么答錄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別把我沒做過的事情賴到我頭上來。」
事到如今,她只能繼續裝傻了,反正他也沒有什么證據能夠證明那通電話真的是她打的,只要她否認到底,他能拿她怎么辦?
大庭廣眾之下,她就不信他敢做出什么太過分的事。
段聿淮瞇起黑眸,說道:「好,姑且先不管那次答錄機的事,你現在又為什么要假冒我的未婚妻?」
「我……我……我認錯人了嘛!大不了跟你道歉總行了吧!一個大男人和小女子斤斤計較些什么?」
「認錯人?」段聿淮輕哼一聲,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要是認錯其他人也就算了,你連自己的未婚夫也會認錯?」
「呃……那是因為……因為我近視,看不太清楚,而且……我未婚夫剛好和你長得有點像,所以才會不小心認錯了嘛!」梁韻韻信口胡說,幸好她的反應算快,還能臨時掰出個理由來。
段聿淮的濃眉一挑,沒想到她這樣也能硬拗。
「好吧!就算我和你的未婚夫真的長得有點像好了,但是難道他的名字也叫段聿淮?」
「?」梁韻韻一呆。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的名字是這么普遍,隨隨便便都會冒出個同名同姓的人來!
段聿淮斜睨著她,看她這下子還能怎么瞎掰下去?
「呃……這個嘛……」梁韻韻一陣語塞,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答腔。
可惡!他沒事這么精明做什么?
現在話都已經說出口了,該怎么轉才合理?她傷透腦筋地想著。
「到底是怎么樣?你說呀!」段聿淮追問。
「唉唷,天底下就是有這么巧的事情,我有什么辦法?」她的語氣簡直就是在耍賴,「而且……而且你們的名字只是同音又不同字,我的未婚夫叫做『段育懷』——教育的『育』,胸懷的『懷』,是你自己想太多了。莫名其妙!」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一副錯全在他身上的模樣。雖然自己理不直,但是氣一定要壯,說不定他會被她唬弄過去。
只可惜,段聿淮可不是那么好擺平的簡單角色。
聽完了她的強辯后,他的薄唇忽然勾出一抹詭譎的微笑,像是終于逮到了她的小辮子。
「喔,原來你未婚夫的名字是教育的『育』,胸懷的『懷』呀?」他笑著重復她的話。
「是、是啊!又有什么不對嗎?」梁韻韻有些忐忑地問,直覺他的笑容不懷好意。
「這倒怪了,我剛才又沒說我的名字怎么寫,你怎么會知道只是同音不同字呢?」他故作百思不解地問。
哼,這下子看她再怎么辦?
「嗄?」梁韻韻一僵,腦中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都怪她急中有錯,這下子可真是怎么轉也轉不回來了。
「哎呀,反正跟你說認錯人就是認錯人,干嗎這樣啰里啰嗦的?」她故作不耐煩的模樣,企圖中止這個要命的話題。
「好,不啰嗦!苟雾不袋c頭同意,他也不打算再和她繼續耍嘴皮子,「你到底是誰?叫什么名字?」
「不關你的事!」
開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底細告訴他?
梁韻韻奮力掙脫了段聿淮的鉗制,正想要拔腿逃跑時,一個剛被服務生領進來的女客人忽然開口叫喊——
「韻韻!」
梁韻韻一僵,想假裝沒聽見地趕緊開溜,卻為了閃避另一個捧著一大盤食物的女服務生而不得不緩下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女客人不但再度開口叫了她的名字,還走上前來將她給攔住。
「梁韻韻,你聾啦?沒聽見我叫你?」
「是你啊!琇音!沽喉嶍嵳J出了這個久未碰面的大學同學,「真巧,在這里碰到你,不過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一步,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系,你是要趕回店里去吧?我聽說你開了間咖啡館,店名叫做……」
「夠了,琇音,別說了!」
梁韻韻急忙打斷地的話,暗叫不妙地朝段聿淮膘去,果然看見他揚起一抹得意勝利的笑容。
「你叫梁韻韻,而且還開了間咖啡店?店名叫什么?開在哪里?」他乘機追問,想知道更多關于她的事情。
「咦?韻韻,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一看到超級大帥哥,盧琇音的眼睛立刻一亮。
「誰和他是朋友?我才沒那么倒霉呢!」梁韻韻惡狠狠地瞪了段聿淮一眼,說道,「我叫什么名字、開什么店,都不關你的事。再見!不,后會無期!」
在段聿淮還來不及阻止前,梁韻韻就已轉身逃出餐廳,而且還不忘拉著盧琇音一起跑,省得這個大嘴巴朋友把她的底全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