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會后兩日,孫府。
佟曉生在自己房里走來走去繞圈子,不時以摺扇輕敲著掌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請進。”
一個年輕男子依言進入佟曉生房內,一見到他,佟曉生便道:“阮家發生了什么事情?”原來這男子是佟曉生安排在阮家打聽消息的探子,方才他心神不定的,就是在等那探子回報,畢竟那天阮飛香的神色不尋常,他實在沒有辦法不去探究。
那男子也不迂迥曲折,直截了當地道:“大少爺在元寶賭坊賭錢輸了五十萬,老夫人正在發愁呢!
“原來如此……”佟曉生喃喃的道!拔迨f,五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那男子又道:“還不只這樣呢。”
“哦?”
“元寶賭坊的頭兒張魁,平日就愛逛窯子玩女人,他們那天從阮家離開的時候,正巧看見了從花燈會回來的小姐,張魁瞧上了小姐,派人遞了紙條子過來……”
“都說了些什么?”
那探子頓了一頓,后才說道:“張魁說,要是籌不出五十萬兩也投關系,只要阮家小姐立下字據,書明愿意每個月上眠花閣陪他兩天,其余的事都好談,賭債也可以一筆勾銷。”
“什么?”佟曉生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眠花閣是城里最知名的妓院,張魁擺明了只想玩弄女兒家的清白,順便讓阮家聲譽一敗涂地,再也抬不起頭來!這是什么樣的居心、什么樣的王八腦袋,虧他竟想得出來!
“你從哪聽來的這些事?”
“是從李大叔那得來的消息,不會有錯的,老夫人在所有的下人里最倚重他,凡事都跟他商量,他正因不知道如何解決而煩惱呢!這兩天一直窩在帳房里頭盤算怎么挪錢。”原來那探子是在李大身邊跟隨已久的親信。
佟曉生不禁臉色鐵青,緊握著摺扇不發一語,內心的怒濤更是早已排山倒海。
他真想殺了張魁!
那探子當然不會察覺到主子的心事,只是平鋪直述地往下說:“因此阮家現在成日愁云慘霧的,固然不能糟蹋了大小姐,但作坊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更不能輕易拱手讓人,可是五十萬實在太多了,除非從天上掉下銀兩,否則實在拿不出手!
“好了!辟陨溃骸拔颐靼浊闆r了!彼麖淖郎夏闷鹪缇蜏蕚浜玫囊恍〈殂y,遞給那探子!靶量嗄懔,這些就拿去喝茶吧!
“謝主子。”那探子接過后,佟曉生又吩咐了一句。
“記住,要是有什么消息,再來回報!
“是!
看著探子退出門外,佟曉生才在桌邊坐了下來。
只是一瞬間,他已決定該怎么做。
心中浮現的盡是阮飛香以淚洗面的模樣,教他不舍與心痛,即使他對飛香的母親有再多的不滿,此時此刻似乎也顧不得了。
“飛香,你等著我……”同樣的一句話,此刻再由他口中說出,卻已無當年的祈望神態,這回他是有著絕對的自信,要她等著他!
等著我……
佟曉生像在對阮飛香保證般,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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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成親?!”喜形于色的是孫尚書,和他異口同聲的,則是滿臉不可置信的孫義昭。
“是哪家的姑娘?”孫尚書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腦子沒燒壞吧?”孫義昭倒是覺得很奇怪,明明前兩天還說不想娶媳婦,怎么才事隔兩日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放心吧,我并沒有神智不清!辟陨恍。“我之所以一直不想成親,其實是心底已有了人的緣故……”
“什么?”孫尚書可真是一頭霧水!凹热荒阈牡子辛巳,怎么不早點跟我說?我作主幫你提親就好了,還一直拖到現在?”
佟曉生一嘆。“看來也只好向你們說個明白了!
于是,他娓娓道出了十年前為阮家所退婚的遭遇,當然,也順便將阮家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至于花燈會里重逢的那一段,他就省略不提了。
只見孫尚書以及孫義昭兩人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孫義昭才吐出一句話。
“好小子,你瞞得我們好苦啊!”
“曉生向義父賠不是了!辟陨趯O尚書面前深深一揖!斑@許久以來,不是曉生不勝娶,而是無法娶啊!”
“哎……”孫尚書聽了義子那番前塵際遇后,幽幽嘆了一口氣!叭碎g多少癡兒女,你倒也算得上一個了……”
孫義昭快人快語,笑道:“要是阮夫人知道你此番已是譽滿商場,不知道會不會后悔?”
佟曉生苦笑:“這要如何說起?我自己也不曉得今天會有這番局面,阮夫人又如何能得知呢?”
“我相信人生有許多不同的路,不是只有讀書做官才能出頭,你棄文從商,也許就是蒼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睂O義昭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其實都要感謝義父。”佟曉生道。
“好了,你們別在那里閑聊了。”孫尚書打斷了他們兩個!皶陨愦蛩阋趺醋?”
孫尚書問佟曉生怎么做,其實已有同意他作主的意思,見孫尚書和孫義昭都如此支持自己,佟曉生只覺心中十分溫馨。
孫尚書與孫義昭給了他全新的家庭溫暖。自從父母雙亡、家道中落,被阮家退婚之后,他已嘗盡了太多世間的辛酸,對人也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但是老天爺似乎在和他開玩笑似的,讓他又在義父孫尚書的身上看到人性的高貴與無私,他是那么的疼愛與器重他,將偌大的家業交付予他卻完全沒有半點不信任,孫義昭更始終將他看成手足兄弟。這些無言的情感在在都令他感動,有時甚至會以為不過是一場夢,偏偏這又是再真實不過的了……
“那么,接下來就拜托義父了……”佟曉生于是將他的計劃與構想慢慢說了出來,只見孫尚書聽得頻頻點頭,孫義昭則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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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胡氏正在與帳房管家核對能變賣的家產及收藏,一邊清點、一邊不禁悲從中來。
“阮家在我手里,好不容易有了點模樣,卻出了這么個敗家子……”
帳房管家聞言,只能勸慰一句。“夫人,好歹少爺是阮家唯一的根苗,光憑著這一點,咱們說什么也得把他救回來啊!”
“……”胡氏無言了。
老實說,玉作坊是祖業,不能動搖,唯一能動用的,就是家里的錢,但這些湊一湊有沒有五十萬兩現銀還很難說,但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干耗著等死,一想到張魁另外的提議,竟是將飛香送去當他的玩物,胡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夫人……”帳房管家喚了喚出神的胡氏一聲。
胡氏回過神來,才發現李大來了!笆裁词?”
李大道:“外頭來了孫尚書府的人,不知道見是不見?”
“孫尚書?”胡氏愣了一下,直覺的道:“咱們家平素踉他們沒什么往來啊!”更何況現在情況非比尋常,她都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實在沒有見客的心思。
“可是那人堅持要見您……”說到這里,李大頓了一下。“而且……他還說……”
“說什么?”
“他還說,他是為您分憂來的!
“分憂?分什么憂?”胡氏何等精明,下意識掃了桌上的帳冊一眼,隨即站起身子。
“好,不管如何,就先讓他進來再說吧。”
“是。”李大依言,退了出去。
胡氏順勢理了理衣服,對帳房道:“別歇手,你繼續忙,一會兒后我還會回來。”一邊交代著,她一邊往大廳的方向匆匆走去。
胡氏方進大廳,只見兩個人二個管家打扮,另一個竟是媒人婆,不只是人來而已,他們竟還帶著一些禮物。
“稀客,稀客,真不曉得是什么風把兩位吹來的?”盡管心中覺得奇怪,胡氏表面仍文風不動!袄畲,快給兩位爺看茶。”
“阮夫人不用客氣,小人還得趕緊回去復命,也就不說閑話,直截了當開門見山了。我是代我家老爺、還有少爺傳信來的!蹦枪芗夜еt有禮地向胡氏行了個禮,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紅帖子。
“這是?”胡氏狐疑地接過帖子。
“噢!這就換我說了!蹦敲饺似判ξ陌l話了!胺蛉烁希欠裆杏幸晃磺Ы鸫珠|中?”
“有是有……”胡氏一邊回答,一邊打開帖子,里頭赫然是一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紙。“莫非……您想為小女作媒?”
“呵呵呵,正是!
“孫大人……我記得他不是膝下無子嗎?怎么這會兒又蹦出一個兒子來了?”
“阮夫人問得好,我才正要向您解釋呢!這位少爺,是孫大人的遠房表侄,就是因為孫大人這一房一直都沒有生養,這才過繼的兒子。您可別說他倆不是親骨血,他們的感情可是比親骨血還親哪,孫大人的家業都是要讓少爺繼承的,小姐嫁過去,絕對不會委屈她。當然,我們這邊三媒六聘絕對少不了,大人絕對不會虧待阮家的!闭f著,她將另一張條子遞到胡氏面前。“還有,雖然一和您提親就這么做實在有點唐突,不過還請夫人體諒我家老爺的急切之心。這是大人初步擬訂的聘禮條子,希望夫人過目!
胡氏淡淡掃了一眼,卻不肯伸手接過來看,只是說道:“我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
“那當然,那當然!”那媒人婆倒沒有受挫的模樣,說道:“夫人再請看,這是孫家少爺的八字,我家人人希望阮夫人仔細合一合,如您不嫌棄,愿意玉成佳偶的話……”
“嫌棄?這是從何說起!焙线@時笑道:“孫大人是百姓景仰的好官,名望家聲更是再好沒有,我怎么敢嫌棄,只是怕配不上啊!”
“這是哪的話?”那媒人婆搖著手中的圓扇,笑道:“要說名聲,誰不知道蘇州城里的名玉肆多寶閣?誰不知道您阮夫人只手撐起阮家半邊天?由您手里調教出來的女兒,相信是再惹人疼沒有了……”說到這里,那媒人婆還戲劇性地故意壓低了聲音。“老實說,鬧元宵那一晚,我們家少爺看到了令千金之后,就一直難以忘懷,是以這才登門求親……”
“原來如此!焙宵c了點頭,仿佛已經了解了來龍去脈,看了看手里的紅帖子,又想起前幾天張魁派人遞來的那張條子,她薄薄的嘴唇一抿,心中已有了定案。
“孫大人若是有意娶小女為媳,我自是不會反對,只是小女已過花嫁之年,不曉得這一點,孫大人是否聽聞過了?”
“阮夫人真是說笑了,娶妻娶德,要緊的是能相夫教子,性情和順,跟年紀是沒有關系的!
胡氏略微放下心,然而仍是故作沈吟了許久!熬退闳绱耍橐龃笫码m是父母說了算,但還是征詢一下小女的意見比較好。”
“應該的,應該的!蹦敲饺似胚B連點頭。“希望阮夫人別覺得我們唐突,慎重考慮一下這椿婚事,女兒家嘛,再留能留多久呢?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未來的歸宿比較要緊哪!
“你說得對……”胡氏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了女兒的身影,她說什么也得保護她才行啊!
那媒人婆和孫家的管家見胡氏已有答允之意,不由喜上眉梢,互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宜的微笑。
“敢問孫少爺大名?”
“我家少爺名諱,分別是上亦下桐!惫芗夜Ь吹卮鸬馈
“亦桐……孫亦桐……”胡氏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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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樓上。
窗外淅瀝瀝地下起了春雨,一縷縷、一絲絲,細細如針、蒙蒙如雪。
春雨端來青瓷火盆,在里頭添著炭,阮飛香散著烏黑長發,和衣靠在窗口邊的朱漆欄桿旁,懨懨地伸出雪白小手,接著冰涼的雨絲,表情似喜還憂。
許是丫頭撥炭的嗶啵聲響動了她,她回頭。
“春雨,春雨……是誰給你起的好名字,雨水都被你招來了!”阮飛香與其像在問人,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句。
春雨笑著起身,放下火鉗子便上來抓阮飛香的手。
“小姐還玩,待會兒冰了手可怎么好?瞧,這會兒您的手都冷得跟什么似的,來火忙邊烤烤……”
“我沒事,不冷!比铒w香抽回手在自個兒懷里捂著,走回床前,發著呆。春雨見狀,輕輕搖了搖頭,準備去沏茶,正要下樓時,胡氏卻上來了。
“夫人好!
“嗯……”胡氏問:“小姐呢?她情況怎么樣?”她擔心的問道,自從阮飛香看到那張條子后,整個人就恍恍惚惚的。
“小姐今兒個好些了,這會兒正在里頭坐著呢!”春雨福了福身子,知道夫人有話要說,便道:“春雨給您沏茶去。”
胡氏向她揮了揮手,便往房里走去,阮飛香早聽見母親的聲音了,胡氏才走到門口,她便迎了上來。
“娘!
“你身子不舒服嗎?”胡氏關懷的問。
“回娘的話,飛香好得很,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
“大哥的事情該如何是好?”
胡氏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斑@你就別管了,都自顧不暇,還管那個敗家子做什么!
“可是娘……咱們……”阮飛香急道:“咱們家要籌不到錢,大哥該怎么辦?他總不能一直待在那種地方啊!”
“放心吧,我們在想辦法了,了不起,也就是讓為娘的當阮家的罪人罷了……”
阮飛香何嘗不知道母親指的是賣掉祖產一事,她心底也著急,不禁脫口而出。
“還是……女兒到、到……眠花閣里……”話一出口,她臉也脹紅了、嗓子也哽咽了!
“胡說!”胡氏一拍桌子!拔以僭趺床粷,也不會任憑自己的女兒去讓人隨意糟蹋!”
阮飛香聞言,眼眶驀地紅了,淚水再也不受控制,陡然撲簌簌落下!
“娘……”她忍不住投進了母親的懷抱,多日以來的擔心和委屈終于宣泄而出,胡氏亦是心酸難忍,也哽咽了。
“好孩子,為娘會保護你的……為娘來找你,也就是為了這椿事!焙弦贿呡p輕的推開女兒,一邊為她擦著淚。
“你知道嗎?今天有人來提親了!
阮飛香愕然。
是他嗎?!
萬般思緒尚渾沌,她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娘是想,對方條件不錯,你呢!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待在母親身邊吧?所以……”
“娘……我……”
“你先別說,娘也知道你的心情!焙虾螄L不了解她那份女兒家心事?自始至終,她都知道女兒自從退掉佟曉生那椿親事后就顯得郁郁寡歡,雖然女兒嘴上不提只字片語,卻直接表現在行動上,最明顯的,就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他人的提親,寧愿獨守空閨以待年華終老,卻始終不愿再提起婚事。
要是以前的情況,胡氏其實也不是真的那么希望她馬上嫁出去,不但是考量阮飛香心情的緣故,那些上門來求親的男子條件也都沒比阮家好,所以才這么耽擱了下來。但是眼前的情況,卻再也不容許得過且過下去了,要嘛!嫁人名望聲譽極高的孫家為媳,否則就會張魁逼得走投無路,真到眠花閣去……那種情形胡氏連想都不敢想!
“娘知道你舍不得娘,舍不得離開家……但是,也請你為娘想一想吧!”胡氏知道要讓女兒答應的唯一辦法,不是硬逼,而是懇求。
“你不嫁,難道真往那火坑跳去嗎?娘就算拼死保護你,可那張魁包心既起,就絕對還有別的手段使你就范,屆時,為娘怎么辦?你怎么辦?”
阮飛香怔了。
胡氏見狀,又道:“張魁縱使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但他可不敢惹孫大人,孫大人不僅有錢有勢,難得的是他從不仗勢欺人,是個清白的好人家,娘只有把你嫁進他家里才能安心,也只有如此,張魁才不敢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娘這么說……你懂了嗎?”
阮飛香聽得一怔一怔的,只是無意識的點頭,完全沒了主意。
要是這事發生得早些,她也許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可是……為什么偏偏發生在她與佟曉生重逢之后呢?
一陣揪心的痛楚微微傳來,她輕咬下唇,那微疼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是真實的事。
“香兒,你聽見娘的話了吧?”胡氏抓住她的雙手,半是母性的溫柔、卻又半帶著一家之主的權威!皩O大人的兒子名叫孫亦侗,你們的八字,我也讓李大拿去請算命先生仔細合過了,合得很,這也許就是機遇,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啊!”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阮飛香從方才就一直處在聽多于說的狀態,然而她狀似平靜柔順的外表下,內心卻一直在吶喊,不要、不要!除了“他”以外,她誰都不要!
縱使如此不愿,話到了嘴邊,她仍舊只能說這樣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不能讓母親瞧見自己真正的心緒。
“香兒,你別為難娘,也別為難你自己。”胡氏道。“娘留你留了那么多年,絲毫不敢有任何勉強,就是盼你自個兒想明白。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究竟還要為娘的替你擔心多久?”
胡氏一字一句,動之以情,句句有理,阮飛香完全無法辯駁,只見她銀牙暗咬,面色凝重。
莫非她與佟曉生注定有緣無分?
既是如此,為何又讓她盼了十年、想了十年,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就是為了到頭來的難分難舍嗎?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
波濤般翻涌的思緒如潮,瑩瑩雙眼盛滿了對未來的不安,然而,阮飛香知情,不能再讓母親為自己繼續擔心下去了。
“我知道了,就按照娘的意思去做吧!彼郎睾腿犴樀鼗卮稹
胡氏聞言,不禁露出了微笑!昂煤⒆,好孩子,娘決計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她雙臂一伸,將女兒攬人懷中。
阮飛香伏在母親的懷中,只覺心底滿是說不出來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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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個要求!焙蠈O府派來的人說!澳蔷褪莿毡卦诎雮月之內完婚!
“這不是問題,請夫人放心。”那管家微笑著道。“我家老爺急著抱孫子,別說半個月了,要是您想明天就讓小倆口拜堂,老爺也一定馬上照辦!
胡氏笑了笑!澳敲矗瓦@么定下了吧!”
“太好了,我這就去回稟老爺和少爺!”
“等等!
“夫人還有什么吩咐嗎?”那管家問道。
“我還有一事問你!焙项D了一下!澳銈兗疑贍敚似啡绾?相貌如何?性情如何?”
那管家聞言笑道:“那自是一等一的沒話說了,少爺飽讀詩書,常常和老爺談論到三更半夜,相貌也是斯文俊雅,性情也好,他待我們這些下人,從來不大小眼,從不特別偏袒誰,一樣的和氣。”
“看來……你們都很喜歡他?”胡氏探詢地問著。
如果真如那管家所說,孫家的少爺是一個這么好的對象,那么飛香可也算歪打正著的碰到真命天子了……
“豈止喜歡,大家簡直是又敬又愛,少爺雖然不是老爺親生的骨肉,卻對老爺孝順無比,真正的親生兒子搞不好都還沒這么孝順呢!”那管家說來自然,一點都不像刻意吹捧。
“既是如此好的人品,怎么會一直拖到現在才娶親?”
“唉,我家少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挑剔了些!闭f到這,那管家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皩α,有件不巧的事要告訴您!
“唷?”
“我家少爺提親當日,正巧得赴京城一趟,去見國外來買絲綢的洋人,可能沒法親自到貴府提親,望夫人諒解!
“嗯……”胡氏沉吟了會兒!肮聻橹,我不會怪他的!
說也奇怪,不知怎地她對這位神秘的未來女婿充滿了一種無以名之的感覺,但卻又不是討厭。只是到目前為止,都是經過管家傳話,他本人卻從沒出現過,該說是傲慢嗎?可是他的缺席卻又那么理所當然的找不到漏洞,真教人疑竇重重啊……
“夫人若沒有別的問題,那么小人就得趕緊回去,向老爺報告這個好消息了!”
“那我就不留您了。”胡氏客套的笑了笑,招來婢女!岸┭绢^,代我送客!
“是!倍┯谑穷I了孫府管家出去。
他們前腳方走,李大便形色匆匆的走了進來,胡氏見到他,面色一整,問道:“我叫你去元寶賭坊打聽光宗的事兒,你辦得如何了!
李大看了胡氏一眼,支支吾吾的!吧贍敗淮蠛谩!
“不大好?怎么個不大好?”胡氏一驚,慌忙由位子上站了起來。“這……”
“說啊!別凈吞吞吐吐的!”
“是……”李大一副不知如何啟齒的模樣。“起初我去了賭坊,他們不讓我見少爺,后來我使了點銀子,他們才放我進去,少爺……少爺他……”
“他怎么了?!”
李大看著心焦如焚的胡氏,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宇。“少爺被他們關在柴房里,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瘦了一大圈?難道他們沒給少爺吃的?”
“有是有……”不過都是些殘羹剩飯,就是李大自個兒連看都不想看了,更連論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哥阮光宗?但為了避免胡氏發怒,他避重就輕地道:“少爺吃不慣那里的東西,所以寧肯不吃,這才瘦了的。”
“天啊……”胡氏又是傷心、又是惱怒。“他又不是人犯,不過是欠了錢而已,張魁憑什么這樣待他?!”
“夫人,跟那種人講理是沒有用的!崩畲髧@了口氣!吧贍斠恢眴栁,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胡氏掏出手帕抹淚,哽咽怒道:“回來!他還有臉提這兩個字,他自個兒造的孽!倒要我和香兒替他背黑鍋,替他淌眼抹淚!他可好,關在柴房里還能挑嘴,有沒有想過做娘的在外面替他急白了頭?!”
“夫人,您別著急、別生氣,我們多多少少、加加減減的已湊到了二十萬兩銀,要是能請他們多寬限一些時候,很快就能籌到剩下的錢了。”
“怎么籌?去哪里籌?看來非到不得已,只有把作坊給賣掉了……”
“夫人?!”李大聽了也驚訝萬分,玉石作坊是祖傳的事業,要是真的賣掉,那阮家不也就名存實亡了嗎?
只見胡氏頹然地生回太師椅內,長長地嘆了口氣。
“就他一個兒子,盼著他成材、盼著他光宗耀祖,怎么也沒想到,他竟敗光了先人的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