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時分,仇典爾面色凝重的從外頭回到家門前。
昨天接到消息,卡洛克的手下已經來到臺灣,準備和這里的毒梟接洽。為此,咋夜他特地趕到基隆碼頭,果然目睹他們正在接應的情形。
卡洛克是南美洲最大的毒梟,整個歐美版圖的毒品一半以上都來自于他的供應,歐美各國政府都對這個大毒梟頭痛不已。他曾經多次與國際各單位合作,參與緝捕的行動,只可惜最后都功敗垂成;不過,雖然未能捉拿到卡洛克,但是也破獲了他底下多處的毒品銷售站,還是迫使他不得不稍微收斂。然而,卡洛克也不是省油的燈,歐美市場暫時受到限制,他于是將焦點轉向人口稠密的亞洲地方。
而臺灣就是卡洛克擴張亞洲版圖的其中一個據點。
依昨天他所見到的情形,聚集的毒梟之多超出他的預料,甚至還有些黑、白皮膚的外國人。他擔心卡洛克不只打算將臺灣當成一個銷售站,而是一個轉運站;倘若真是如此,臺灣將可能成為惡名昭彰的“毒品王國”,屆時就麻煩了。
這件事情牽連甚大,必須盡早解決。仇典爾專注的思索著昨日所見的種種細節,而后一個影像在腦中閃過,他起了另一個疑問——
那個女人會是誰?
毒梟們整個晚上激烈的討論著合作的可能性,慶幸的是,他們彼此之間似乎有著不少分歧,直到今天上午還是沒討論出一個結果,眾人只得不歡而散。
就在他準備跟上卡洛克的手下時,卻發現有個人也隱身藏匿在他附近,對方顯然是個高手,居然能隱藏那么久不被他發現。而就在他有反應前,對方已經跟蹤其中一位白皮膚、留著滿下巴落腮胡的肥胖男人而去;他只來得及瞧清楚對方一身的綠衫,之所以能判斷出她是個女人,則全賴她背上那束長長的發辮。
以她的行徑看來,應該是友非敵。問題是,她會是哪個單位的呢?
帶著重重的思緒,他打開了大門。一進屋,就看到窩在客廳沙發上的風水虹。
“你……”
他不客氣的走向前,正打算質問她在他屋中的理由,卻發現蜷縮在沙發上的她正安穩的睡著。
他訝異的發現,她的睡相竟然異常美麗。
秀麗的雙眉下,細長而綿密的睫毛像是兩片輕柔的羽毛,靜靜的垂落在她合覆的眼眸上;線條誘人的紅唇邊,微微的揚著笑意,仿佛正倘徉在美夢里。此刻的她,少了平日的活潑靈動,卻透出更吸引人的溫柔寧靜。
他幾乎看傻了,眼底的冰冷也跟著退去,取代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款款深情。
情不自禁的在她身邊蹲下,他伸出手,緩緩的撫上她白皙的臉龐。她的溫度透過摩挲的指尖傳來,帶來陣陣悸動,他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的漫游起來。
她的皮膚好軟,白嫩的肌膚下隱隱透著粉紅,猶如新鮮欲滴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偷嘗一口。
仇典爾沒有發覺自己的臉正逐漸靠向她的,恍惚之間,睡夢中的風水虹突然輕輕的發出一聲嚶嚀,猶如一道閃電,強烈的震醒失神的他。
“該死!”
意識到自己脫離常軌的舉動,仇典爾快速的收回不安分的手,不顧內心的意愿,起身便要離開。然而,才跨出一步他就停住了。
像是面臨進退兩難的局面,他鎖起了眉頭。幾秒后,他低咒一聲,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縮成一團的身子上。
“你回來了!
一感到身上有重物,風水虹便自半夢半醒問睜開雙眼,而映入眼廉的就是仇典爾那張性格的臉孔。
“你怎么會在這里?”他的語氣相當的不和善。
他是怎么搞的?不是一直希望她別再出現的嗎?干嘛還擔心她會不會著涼?她是風家人,就算真的冷死他也不應該在乎!看到她醒過來,仇典爾后悔地在心里責備自己怪異的舉止。
“我拿早餐來啊!憋L水虹低頭看看蓋在身上的外套,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動作,而且這件外套好像還是他的……
“我是問你怎么進來的?”看到她對著外套發呆,他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當然是拿鑰匙開門!”她回過頭不解的看著他,仿佛他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吧洗挝也皇钦f了嗎?我打了你的鑰匙,也給了你一把我的鑰匙。喏,不就在那里嗎?”她指著他進門后放在桌上的鑰匙串。
仇典爾的臉色更難看了。天殺的,他到底在搞什么?居然連隨身的東西被人動了手腳都渾然未覺!他的警覺性在組織中一向是頂尖的,為什么一碰到她,就連最基本的覺察力都失去了?是他的能力退化了,還是他根本不想防范她?
“對了,你去了哪里?一大早沒見到人,害我買來的早餐都浪費掉了!彼锵У泥狡鹱。
“我去……”驚覺自己竟然無意識的想向她交代行蹤,他猛地閉嘴。半晌,才沒好氣的自牙縫逼出一句話:“不關你的事!
風水虹一愣,不明白他突來的怒氣,卻感到心里某種情感被他冷淡而無情的言詞刺傷了。她搖搖頭,試圖搖去這股怪異的情緒。他的態度一向如此嘛!她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強自振作精神。
忙著整理內心的紛亂情緒,她沒有發現他心底的波濤洶涌。拍拍還帶點睡意的臉頰,她命令自己忽略他排斥的舉動,愉快的跳起身。
“算了!都快一點了,我們去吃飯吧!”她沖著他笑,雙手也自然的挽起他的手臂。
“我……”仇典爾開口想拒絕,自她手中傳來的陣陣溫暖讓他不自在的僵直身子,但是他卻沒有揮開她的意圖。
“不準說不!彼龘屧谒伴_口,說的又是他最頭疼的大道理,“好歹我們也是鄰居,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以后我們要互相幫忙的地地方還多著呢,正因為如此,我們就更應該多多來往,增進彼此的了解。我總得知道你的親戚朋友有哪些,生活圈怎么樣,要不然像你這樣,沒說一聲就不見人影,真要有急事,我上哪里找你?再說,我陪你吃了這么久的早餐,今天就當你回報我……”
“夠了!他頭疼的制止她聽來無邊無際的長篇大論,沉著一張臉,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丟給她,“穿上!
“咦?做什么?”抱著他的外套,她滿頭霧水的問。
仇典爾白了她一眼,大步往門口走去。
“吃飯!
“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當服務生送上還冒著熱氣的牛排后,仇典爾打破一路上刻意保持的沉默,嚴肅的問道。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淀,他的頭腦總算清醒過來。暫且先不理會他近來一連串令自己都費疑猜的情緒波動,他得先解決眼前的她。
她的態度太不合常理,明知道他討厭風家人,她卻執意接近他,甚至連他故意擺出的無禮和諷刺都無法讓她退卻。這是為什么?
“什么企圖?說這樣太難聽了吧!”風水虹鼓起腮幫子,大聲抗議。
“你敢說你接近我沒有目的?”他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
“有是有啦!”風水虹尷尬的承認“不過,這個目的對你來說,也不算什么壞事!”
他揚眉,直瞧著她,靜默地等她開口說明。
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臉上并沒有絲毫做了虧心事的歉疚表情。
“我是不介意告訴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她頓了一下后說:“我要知道你和我們風家到底有什么過節?”
僅是零點一秒的時間,他的眼底飛箭似的閃過一道利光。對她所提的條件沒有任何答覆,他只是冷冽的命令:“說。”
他全身忽然散發的危險氣息,讓她聰明的不再重提條件,挑戰他的忍耐力。
“說就說嘛!”風水虹咕噥著,不甘不愿的說起爺爺交代的使命:“還不是因為你恨風家人,我真不懂,你干嘛恨我們?還有爺爺也真怪,你愛怎么樣是你的事,他為何要將你放在心上?難不成他真的做了什么不應該的事……”
“說重點!彼а赖脑俅蚊,太陽穴突起的青筋顯示他的忍耐己到極限。
看到他猙獰的表情,她可不敢再牽東扯西的了,懂得察言觀色向來是她自傲的本事之一。
“我們風家有條家規……”
“事情就是這樣 ,說完了!
風水虹意興闌珊的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口渴的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
仇典爾黯下臉色,仔細思索著她剛才所說的故事。
沒錯,這真像個故事。至少她口中所描述的爺爺,和他認知中的那個風天齊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說是風天齊要她來化解他心中的恨,她所知道一切關于他的資料也是風天齊給的,這是不是表示十二年來,風天齊一直默默關心著他?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心里的另一個聲音提醒他。風天齊根本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否則十二年前他就該跪在他的面前懺悔。
他抬起眼,注視著正大快朵頤的她,一股難忍的酸意涌上心頭。
她是為了想要修改家規才纏著他的,對她而言,他只不過是一個可以讓她達到目的的踏腳石而已。一旦他原諒了風天齊,她就會迫不及待的從他身邊離去吧!
“我的恨不可能會消除。”他未經思考的脫口而出。
“無所謂呢!”風水虹攤攤雙手,對他的不合作沒有什意思。其實早在她說出事實的時候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反正最差的結果就是順應爺爺的安排,相親嫁人就是!
“不準!”他突然暴怒的大聲命令,不但嚇到了她,附近幾桌的客人也都頻頻回頭,他自己更是一出口就懊悔不已。
他怎么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口氣?她高興嫁人是她的事,他何必表現得像是個……吃醋的丈夫?
風水虹眼睛四處飄了飄,看到眾人正對他們竊竊私語,隱隱約約傳來情侶吵架、小倆口鬧意見之類的話,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仇典爾,你在搞什么?你這樣人家會以為我們有什么曖昧的關系。”她低聲斥責“你這個人很奇怪耶!又不讓我跟在你身邊完成爺爺交代的事,又不準我結婚,你管的事未免太多了?”
“我沒說不讓你跟!彼闪酥車娜艘谎郏炖镟絿佒。
“你說什么?大聲點!彼吹剿淖彀蛣恿藙,卻沒聽清楚他的話。
“沒事!
風水虹覺得自己被耍了,很狠的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卻不經意發現他黝黑膚色下不尋常的微紅。
“你……”
“風水虹,真是你!”
一個充滿活力的甜美聲音突然響起,兩人同時轉頭,看到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正向他們走來。
“席心寧?”風水虹既訝異又興奮的起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猛盯著她瞧。過,她并不是透過大嫂的手帕交,當初大哥追大嫂時,曾經得到席心寧不少幫忙。不過,她并不是透過大嫂介紹才認識席心寧的。
約莫一年半前,大哥依照家規來到臺灣找尋妻子人選;就在大哥準備向大嫂表白前,卻因為她和姊姊風水霓的莽撞而使大嫂產生誤會,進而離開大哥。好巧不巧的,大嫂這一走,竟被風家的大敵——陰鬼給逮住。
陰鬼是風亦集團的前身——“易門”解散前的最后一個叛徒。他捉住大嫂為的就是脅迫大哥。
由于禍是她們闖下的,那時,她們便被二哥押著到臺灣來負荊請罪,也因此才有機會認識席心寧。
“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霓?我們可是雙胞胎喔!”她狐疑的問。
第一次見面前,她就從大哥口中知道席心寧很神秘,因為她甚至知道陰鬼和易門的事。老實說,她向來對自己很有自信,自認找不到可以與自己匹敵的同性對手,所以當她聽到大哥的描述,自然是興致勃勃的想要會一會這號人物,只可惜當初因為時間的關系未能如愿,F在倒好,居然又讓她遇上了!
席心寧甜甜一笑,裝作不明白她眼里好奇的神采,“很簡單啊,因為前幾天我才和雨娃通過電話,是她告訴我你到臺灣來的。”雨娃是她的好友,也是風水虹的大嫂。
“喔,原來如此!币稽c也不新鮮的答案,讓她無趣的像泄了氣的皮球。
“不幫我介紹新朋友嗎?”席心寧笑道,眼睛看向也正打量著她的仇典爾。
“對喔!”風水虹這才想到一旁的仇典爾,趕忙為兩人介紹:“這是我的鄰居,他叫仇典爾。她是席心寧,是位新聞記者!
“幸會!”席心寧落落大方的態度讓仇典爾不得不禮貌性的點點頭。
“你跟我們一起坐吧!憋L水虹拉她坐下,隨即說道“我去一下化妝室,你等我喔!”
雖然和仇典爾才剛見面,但是席心寧一點也不畏生,待風水虹一離開,她便打 開話匣子。
“仇先生最近的工作還順利嗎?”
她的問題立即讓仇典爾起了戒心。她沒問他的職業是什么,卻問他工作是否順利?難道……
他馬上警戒性的反問:“你知道我的工作?”
“仇典爾,二十七歲,國際警察,目前正負責國際大毒梟卡洛克的追捕計劃。”
他震住了,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你絕不會只是一名記者,誰派你來的?”
她調皮的指指上方,開玩笑的回答:“上面羅!”
他沒有笑,反而皺起眉頭,盯著她的目光又多了更深的疑慮。
“拜托,別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是你的敵人,OK?”席心寧當真伸出三根手指頭,像個童子軍似的承諾。“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將注意力集中在卡洛克的手下身上,并不會有太大的收獲,那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仇典爾面容嚴肅的觀察著她,想要判斷她說的是否屬實。良久,他確定在她身上感覺不出任何敵意與偽裝,這才緩緩的開口:
“何以見得?”
“你知道卡洛克人在哪里嗎?”她突然問。
“他正被美國FBI探員嚴密監控中!彼杂兴A舻幕卮。
席心寧笑笑,“原來你們真這樣以為,難怪他會這么囂張。”
“什么意思?”
“意思是——被監控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卡洛克,他本人已經來到臺灣。”她斂起笑容,神情相當正經。
“你說什么?”仇典爾瞪大了眼,無法相信聽到的消息。
“那天在碼頭上有一個高大灰發、留滿一下巴胡子的外國人,你應該記得吧?”她稍稍壓低聲音道:“他才是卡洛克!
“無聊!”
仇典爾嫌惡的低斥,對自己的緊張感到不值。那個外國人的體型比起卡洛克要胖許多,而且他幾次與卡洛克對壘,早知道對方的長相,和她所說的那個外國人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張臉。
“我知道你印象中的卡洛克是金發、沒有胡子的高瘦男子,不過你可以和FBI
聯絡一下看看他們所監視的那個卡洛克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席心寧對他鄙視的表情并不以為意。
“既然他來了,那天為什么不自己主持交易?”
“觀察。”
仇典爾頓了一下。的確,依卡洛克的奸猾,在無法掌握的情況下,他是斷不會貿然現身,這也是他們始終無法將他緝捕歸案的原因。再細細回想當天在碼頭的情形,那些毒梟們其實是有機會談妥買賣的,后來似乎正是因為那個外國人說了什么,才使交易作罷。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叫席心寧的記者究竟是如何掌握到這些連他都不知道的消息?還是,她才是真正的幌子?另外,她說的那個外國人不正是當晚那個神秘女子所跟蹤的人,難道……
“我會去查的。”他說,心里已經有了打算。
“查什么?”風水虹一回到桌旁,就聽到兩人好像很嚴肅的討論什么,這讓她感到奇怪。“發生什么事?怎么你們兩個好像聊得不開心?”
“哪會有什么事!”席心寧恢復甜美的笑容,佯裝無辜的說:“我只是告訴仇先生,你的身材很棒,他不相信,就說要自己去查!
“什么?”風水虹呆愣的張大了嘴。這兩個人在討論她的……身材?不會吧!
席心寧因她逗趣的表情而大笑,刻意忽略一旁的仇典爾所投射過來的懷疑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