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
是誰在遙遠(yuǎn)的地方喚她?那聲音似遠(yuǎn)若近,聽來十分熟悉。
永生永世不離分……
緣分早已注定,讓我們跨越時空相遇……
這些情話言猶在耳,但為何她的心如此沉痛?她似乎也感受到對方的心和她一樣沉痛,但是,他在哪里?
玉兒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像浮在浩瀚的宇宙中,四周有繁星相伴,然而漆黑的世界卻令她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呢?
河生,你在哪兒?快來救我。我不要在這里?你在哪里?她不斷地在心底吶喊著。
忽地一道白色閃電劃過前方,刺痛了她的雙腿,她感到身子急速地下墜……
“啊……”她發(fā)出一陣憾人的尖叫聲。
玉兒霍地坐直身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的簾帳及外頭的人影,而后她聽見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小姐,嗚……”哭得最悲切的,當(dāng)屬她再熟悉不過的紫娟的聲音。
她迫不及待地揭開簾幕。
“紫娟!”她一眼便看到那名紅著眼睛,一身素衣的紫娟。
“!鬼呀!”有人連滾帶爬地沖往戶外。玉兒心中驚異萬分,這些人蹲在她床前干么?
只見他們瞠目結(jié)舌,一臉驚慌地愣在原地,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似的。
“爹,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怎么了?”她對著爹喊道。
然而,他爹就像被釘在地上的木頭一樣,動也不動,臉色白得像張紙。
還是紫娟膽大,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握住了玉兒的手。
“小姐?你……你還活著?”紫娟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紫娟,你在說什么?”玉兒皺了一下眉說。“我當(dāng)然還活著,不信你摸摸看,還有心跳和呼吸呢!”她抓起紫娟的手,將之放在自己的鼻前。
紫娟這才破涕為笑。“真的!小姐還活著,她又活過來了!弊暇耆滩蛔∫话驯ё∷,又哭又笑的。
這時,古老爺才在小胡的攙扶下緩緩走向玉兒。“玉兒,真的是你——”他喜極而泣!拔业男母螌氊,玉兒呀……”
怪了,爹怎么像在演平劇似的?而且她怎么會躺在床上?她不是在胡人的地方嗎?
她抬眼望向那群蹲在床前的人——
小胡、二師兄、大師兄、還有楊彪——
不,這一定是夢!楊彪不是出事了嗎?她明明看到劍盒上的鮮血——
她緊張地回過頭來,抓著紫娟的肩膀問道:“紫娟,這是夢嗎?我是在作夢嗎?”
“不,小姐,你不是在作夢,真的是我!”
“那你打我一巴掌看看,看我會不會痛,快呀!紫娟。”她催促著。
“奴婢不敢!弊暇赀B忙將手藏在背后。
“紫娟,拜托啦!算我求你……”
忽然,“啪”一聲,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個耳光!巴此懒!”她撫著臉,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是爹出的手。
“孩子,我也正想證實這是不是夢呢!原來我的手也會疼!惫爬蠣旊p眸含著淚光,噙著笑意道。
“那這是真的嘍!”玉兒喃喃道。接著又望向紫娟!澳銊偛耪f‘我又活過來了’是什么意思?還有我怎么會在這里呢?”
“玉兒,”古老爺蹲到床邊,愛憐地?fù)嶂念^道:“你上次護鏢,不慎墜落山崖,我們找了三天三夜,才在崖壁一個小平臺上找到你,那時你早已全身冰冷,斷了氣——”回憶起那段令人痛心的往事,古老爺忍不住又悲從中來!靶液!老天讓你活過來了!
看著爹斑白憔悴的臉龐,玉兒不禁深深自責(zé)起來!暗,都怪女兒逞強,讓您老人家擔(dān)心!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對了!”玉兒像是想起什么,對著走向前來的楊彪道:“楊大哥,你——你不是被殺了嗎?我親眼見到土匪劫走了寶劍!彼敝胫篮髞戆l(fā)生的事!斑有那把尚方寶劍呢?”
“小姐,你不用擔(dān)心。事實上我們?yōu)榱吮苋硕,早已?zhǔn)備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寶劍盒,你看到的那一只,是由另一名兄弟護送的,那把寶劍已順利送到巡撫大人那里了。”楊彪說道。
“那么那名兄弟不就——”玉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哀憐之意。
“是的,那天我們兄弟中有一死三傷,護著那把假寶劍的兄弟已遇害,我們巳將他厚葬,也安頓好那個兄弟的家人了,請小姐不要再擔(dān)心,安心靜養(yǎng)吧!”
玉兒沉默良久。沒想到,自己的一時任性竟帶給大家那么多的麻煩,還無端傷及無辜……
“是!玉兒你就安心靜養(yǎng)吧!不要太操煩。”古老爺露出難得一見的和藹口氣。
“爹!”玉兒在爹要轉(zhuǎn)身離去時又喊住他!芭畠河幸皇孪嗲,希望你能答應(yīng)!
“如果是護鏢的事,等病好了再說吧!”古老爺沖口而出,這次出行差點讓他少了一個寶貝女兒,他可不能再讓她來“試驗”他的心臟強度了。
“不是的,爹!”玉兒撒嬌著。“是——玉兒求爹,不要把我嫁給李義癸!
“這……”古老爺頓了半晌,緩緩道:“好吧!爹再幫你找個更好的人家!
“那要我看中意的喲!”玉兒乘勝追擊。心想:反正能拖就拖。
“好,好,一切都依你。”古老爺疼惜這個失而復(fù)得的女兒,對她自是百般依順!爸灰惆残陌焉碜羽B(yǎng)好!
夏去秋來,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
所有“應(yīng)天鏢局”的人都不斷傳述著玉兒小姐死而復(fù)活的奇跡。更奇怪的是,她活過來后,似乎整個人都變了,不但是氣質(zhì)轉(zhuǎn)為沉靜嫻雅,連眉宇間也蒙上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哀愁。
她常常在夜里,獨自憑欄遙望滿天星斗,一看便是兩、三個時辰。
好事者便傳說玉兒小姐犯了相思,想嫁人了。
但一個個上門來求婚的人卻又都被她一一婉拒。
眼看著一年又過去了,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
十九歲的玉兒仍獨守空閨,她的心事,只有紫娟最為明了。
打從她回來那天,手中就多了塊玉,色澤血紅透白,看來陽剛氣甚濃。
眼尖的紫娟一看便猜中了七、八分。
“小姐,這是哪位公子送給你的訂情之物?”她探問道。
玉兒沉默以對。半晌,她才說出那段長長的奇遇記。紫娟聽完仍半信半疑。
“本來,我拿了支筆想送給你,可惜掉了!
“沒關(guān)系,人回來就好。”紫娟的腦子里卻想著,小姐昏迷了幾天,沒想到醒來后卻變得有些瘋傻!暗恰〗,你也不能老是沉溺在夢里!現(xiàn)實畢竟是現(xiàn)實,你都快二十歲,再不嫁人的話,可能就沒人要了,別再癡癡等著那人了!”
“不!”玉兒目光堅定!拔疫@輩子只愛他,如果……他不再出現(xiàn),我寧可守著這個夢,一輩子不嫁人——”
“小姐——”紫娟見小姐如此執(zhí)著,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她卻被小姐的一往情深感動了。然而,那個讓小姐癡心至此的公子如今身在何方呢?
春去秋來,一年已逝,又到了夏至?xí)r分。
鏢局里的人對玉兒的怪異舉止已感到麻痹了,再也沒有談?wù)摰呐d頭。
然而古老爺為了女兒的婚事,簡直快急白了頭發(fā),她都已二十了,再不嫁人,這輩子就注定要當(dāng)個老姑婆了。
而他每次問她,只得到一個千篇一律的答案:“女兒只想永遠(yuǎn)陪在爹身邊!
一日晌午,玉兒正在池塘邊喂魚,紫娟陪侍一旁。
門外忽地傳來一陣嘈雜聲。
那嘈雜聲持續(xù)良久,惹得玉兒有些不耐煩!白暇辏闳タ纯创箝T口在吵什么
“是!小姐。”
不到半刻鐘,紫娟即匆匆跑回來報告:“沒什么事,只是一個叫化子在那發(fā)瘋,說要來娶小姐!
“叫化子?”玉兒眉頭深鎖,陷入了沉思之中。
“玉兒!惫爬蠣斪蚤L廊蹣跚走來!坝駜,你的玉佩找到了!”古老爺把紫玉放在她手中!耙院髣e再掉了!
玉兒震驚不已!暗,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是剛才那名叫化子撿到的,還瘋言瘋語,說什么和你有婚約——”
“爹,那個人呢?”玉兒慌忙地抓住古老爺?shù)囊滦涞馈?br />
“爹叫人拿銀兩把他打發(fā)走了。還說要親自交給你,幸好被楊彪奪下——”古老爺話還沒說完,便看到玉兒提起裙擺,快步?jīng)_向門外!坝駜!玉兒!你不會當(dāng)真吧?”他急忙向紫娟招手!白暇,快去追她呀!”
紫娟一時之間也愣住了,經(jīng)老爺一催才快步跟上去。
“河生!河生——”玉兒推開大門,手中緊握著那塊紫玉!澳阍谀模磕憧斐鰜硌!”她紅著眼睛四下尋找。
“小姐,你在干么?那塊紫玉只是被那名叫化子撿到而已,并不代表他就是黃公子。 弊暇昀氖謩竦!安!一定是他!他說過絕對不會丟下我的,這塊紫玉已證明他來過這里!庇駜簻I流不止,哽咽道:“一定是他——”
正在門口灑掃的長工見了,不禁嘆口氣,為小姐的瘋傻搖頭。
“玉兒——”一陣細(xì)小的聲音自墻角傳來。
那聲音是如此地熟悉,每每在午夜夢回時讓她自睡夢中哭醒的溫柔喚聲……她猛然回頭,看見墻角處走出一個滿臉長須,蓬首垢面、衣衫襤褸的乞丐。
從他俊朗的眉、眼間,她已辨識出他就是黃河生。即使他化成灰了她也能認(rèn)出來。
玉兒激動地沖上前,與他緊緊相擁,訴不盡的相思,盡在無言中。
“河生,河生,真的是你!庇駜浩鸱那榫w久久不能平復(fù)。
“玉兒,我終于找到你了!秉S河生啞著聲音道。他早已激動得不能自已。
再度相逢,恍如隔世。他們深情相擁,忘了時間,忘了身在何方。如果可以,他們多希望就這樣緊緊靠著,吸取彼此的氣息,永遠(yuǎn)不分開。
“河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玉兒雙眸含淚!澳阍趺醋兂蛇@個樣子?”看著他一身襤褸,她不由得心疼起來。黃河生把那日抱著她一同墜入山崖的事重新敘述一遍。玉兒聽得出神。她只記得自己在上廁所時被偷襲,醒來后,就在自己家了,中間那一段驚險事件她渾然不知。
“我沒你那么好運,醒來時,我人已在江南,在對環(huán)境、時代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我只好沿路做小工,沒工作時就行乞,徒步走了許久,也曾走錯路,所以才耗費那么多時間……”他細(xì)細(xì)地解釋自己如此狼狽的原因。
玉兒聽著,眼淚又涌了出來。沒想到他歷盡千辛萬苦只為了找尋她,甚至放棄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件要事——工作。
“太好了!”玉兒熱淚盈眶,“我們又可以廝守在一起了!
身后忽地傳來一名老者的聲音——
“玉兒,你當(dāng)街和名陌生的叫化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古老爺怒斥道。
“爹!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我要嫁給他!”玉兒偎在黃河生的懷里,態(tài)度堅決。
古老爺?shù)芍,怒火上升。“玉兒,我看你是瘋了!多少王公貴族的公子你不挑,竟挑上這個叫化子!”
“爹,他不是叫化子,他曾是一家廣告公司的總監(jiān)!庇駜阂患保雇俗约荷硖幍哪甏,脫口就說出現(xiàn)代用語!笆裁磸V告?”古老爺吹胡子瞪眼睛的。“你在胡說些什么?”
“爹,那塊紫玉是我和他交換的定情之物,我——我早已以身相許了!庇駜翰坏貌淮竽懻f道,希望這一招可以奏效。
“玉兒你——”古老爺更加火大!敖谢幽阋布蓿坎!不行!再怎么說,我們古家在地方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能把女兒嫁給一個乞丐?”
“如果爹不答應(yīng)的話——”她臉色一沉!拔揖秃退粔K兒沿街要飯去,就算再窮,我也要和他廝守在一起。”
黃河生不禁為玉兒的堅決態(tài)度所撼動。
“河生,我們走!”玉兒拉住黃河生的手,欲轉(zhuǎn)身離去。
“玉兒,等等!惫爬蠣敿泵白∷!澳悴灰獩_動,這位是——”
“在下黃河生。”河生連忙自我介紹。
古老爺仔細(xì)地端詳眼前的叫化子,發(fā)現(xiàn)他的眉眼間氣宇軒昂,倒不像是個要飯的。
“哎!”古老爺不禁嘆了口氣,看女兒如此執(zhí)著,他也不便再堅持下去了!斑M來吧!真不知上輩子欠你什么……”欣喜之色登時染上兩人的臉龐。
“爹,你答應(yīng)了?”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哎!真不知是欠你什么!”古老爺邊嘆息邊走進大門。
一場熱熱鬧鬧的喜宴終于展開。
古玉兒以二十歲“高齡”下嫁一名“叫化子”之事,立刻傳遍整個秦州,成為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話題。
不過,黃河生“嫁”入古家之后,卻也沒閑著。他運用在廣告界的事業(yè)素養(yǎng),把“應(yīng)天鏢局”的招牌打響,成為秦州第一大鏢局,聲名甚至遠(yuǎn)播至京城,叫古老爺從此對他另眼相看,再也不叫他“叫化子”了。
只是,在這個年代里他還有許多要適應(yīng)的地方。
“河生,快抓住那只鴿子。”
玉兒手腳俐落地自他眼前飛奔而過。
那只鴿子正好停在黃河生的頭上,還不客氣的賞給他一團“黃金”。
“別動!”玉兒低聲道!澳侵圾澴訋е业男拍!”
簡直令黃河生哭笑不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