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等一等……」
傅漢東對童清涼在身後愈來愈遠的叫喚聲仍是充耳不聞,因為連他自己都很難理解此刻沸騰澎湃的怒火是從何而來?他甚至有想朝她咆哮的沖動。
他怒不可遏的走回恒南王府,卻見一輛皇室馬轎就停在大門,小重子公公跟兩名皇宮內侍一見到他,立即上前一揖并說明來意。
不一會兒,側福晉們也在涂總管的通報下匆忙步出,一見傅漢東表情凝重,不由得上前詢問,「什么事?」
「皇后要宣童清涼進宮!顾麗灺暬卮,而當事人正遠遠走來,喘著氣,臉色并不好。
「傅……傅……漢……東……我……知道你的……腳、腳……長,但你……沒有……必要……這么證明給……我……看……吧……」童清涼氣喘吁吁的走近,一手搗著胸口,毫不客氣的給他一記超級大白眼。
「我想這位一定就是名聲如雷貫耳的童清涼姑娘吧!鼓陮盟氖男≈刈右浑p犀利黑眸往她身上直打量,尖細的嗓音令童清涼的寒毛都立起來。
她搓搓手臂,皺眉看他,「你的聲音怎么——」
「沒禮貌,他是小重子公公,皇后娘娘跟前的紅人!挂幻蛉诉B忙喝斥。
「公、公?」她眼睛倏地一亮,笑嘻嘻的往小重子的前後左右各繞了一圈,
「嘖嘖,天啊,你居然是太監,就是被——」
「童清涼!」傅漢東立即怒聲打斷她的話,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很清楚她說話有多么口無遮攔。
「那么兇?」她瞪他一眼,「我這輩子沒見過真公公嘛!」說著,她還是上上下下的對著小重子看過一逼,之後又是贊嘆連連,「果真是膚白唇紅,連點胡碴都沒有,男人少了那個寶貝還真的不一樣,對了,跟泰國的人妖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我記得他們得打女性荷爾蒙——」
「你你你——」小重子的臉氣得一陣青一陣白,怒指著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可不是自愿當太監的,好不容易熬成了當今紅人,連一些王公貴族見到他也得敬他三分,這丫頭竟然當眾說他少了個寶貝!還說他跟什么國的妖怪一樣!
「童清涼——」傅漢東的一雙黑眸亦是布滿怒火,他真不知該怎么說她,為防止她多說多錯,他干脆扣住她的手臂,就將她拖上馬轎。
「喂,你干什么?」她的手好痛。
「皇后要你進宮!顾麤]好氣的回答,一邊將她甩到座位上。
她一愣,坐直了身子,「我?」
「小貝勒,皇后只宣童姑娘一人!剐≈刈託獍琢四樀芍鍥觯聪蚋禎h東時卻不敢有一絲火氣。
「我同行,你有異議?」傅漢東冷冷的瞠視著他。
「不敢、不敢!」他連忙向那些目瞪口呆的眾夫人一拱手,隨即坐到馬轎前座,喊了聲,「起!」
馬轎立即往紫禁城奔馳,而童清涼更是東摸摸、西看看的看著這頂金碧輝煌的皇家馬轎,她在電視劇曾看過這種轎子,沒想到在古代,這玩意兒可是更加的精致豪華……她看著看著,這才發現有人以一種受不了的冷峻眸光睨著她。
真是破壞氣氛!她潤潤干澀的唇,也雙手環胸的瞪了回去,「傅漢東,我是哪里得罪你?」
「沒有,我只是懷疑像你這種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得罪人的個性,怎么可以活到現在?」他冷冷的回答。
她一愣,突地想到她在病房時,那喘不過氣來的最後一刻,對了,她怎么沒想到,也許她是翹辮子了,才會到這個地方來的……
「童清涼!」他受不了的又吼了她一聲。 她一愣,嚇醒過來,「做什么?」 他的頭劇烈的疼起來,咬牙吩咐,「沒時間讓你發呆,我要提醒你,待會兒見到皇后時,你最好閉嘴,在心里默念『禍從口出』——」想想又不妥,她的嘴巴他要是管得著,她就下是童清涼了,他蹙眉道:「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見皇后,你先回府去!
這樣對嗎?怎么說她都到古代來了,若沒到皇宮走一遭不是太可惜?而且,宮里的女人都是國色天香,也許可以幫傅漢東挑個好貨。
她愈想愈覺得她該去,「不行,我要去,而且皇后要見的人是我!
傅漢東努力壓抑那股快要壓制不了的怒火,「龐鈞夫婦已經告訴過你皇后有多不好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那里一定有許多美人,不信你看不上眼!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把皇宮比喻成虎穴,她算第一人,而這句話要是被皇后聽到,她更慘!改氵是——」
「你不會是在擔心我吧?」她笑得很賊。
他嗤之以鼻,卻感到心虛。
「不承認就算了,但學生擔心老師是應該的,何況,有你同行,我相信那地方也沒那么難闖,反正只是見見皇后嘛,而且——」她的雙眸熠熠發亮,「那里真的有後宮三千嗎?還有一大堆的格格吧?我想那些生長在皇家的姑娘,不論外貌、氣質一定一級棒,我啊,就幫你挑一個最完美的當老婆……」
她嘰哩呱啦的說個不停,傅漢東的表情卻愈來愈緊繃,眼神愈來愈冷。
他真的不明白,他對她連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所以她一個小腦袋瓜里想的全是如何的幫他挑娘子?他悶聲不響。 而一人唱獨腳戲久了,童清涼最後也無趣的閉上嘴。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金碧輝煌的紫禁城內,雍容華貴的傅貞吟目光傲然的看著站在弟弟身旁的嬌小女子。
她長得——確是不錯,一雙靈活大眼也頗為迷人,只是渾身上下看不到一股貴氣,站沒站相,一雙眼睛還東瞄西看,這樣一個平民女子居然能將恒南王府弄得雞飛狗跳,讓傅家成了外面說書、百姓茶余飯後的閑聊話題,真是胡來!
她眸中冷光一閃,看著面無表情的弟弟,「民間盛傳你一個堂堂的王爺之子竟請了一個紅娘當夫子?」
「皇后——」
「這兒就我們姊弟倆,不必多禮! 傅漢東神色漠然,「大姊,這事是爹允準的!
「我查問過了,爹的確是在陪皇上出巡的前一日應允的,但爹外出,王爺府就數你最大,為何不平息這件可笑的事,反而讓外頭傳得沸沸揚揚,讓我們傅家顏面掃地——」見弟弟只是沉默,她目光一掃,看著根本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童清涼後,犀利的眸光再射向他,「你又為何陪她進宮?」
他抿緊了唇,「她冒犯人的功夫一流,大姊掌管後宮,事多繁雜,我不愿她激怒大姊,傷了身子!
「是嗎?」一席話聽得傅貞吟心花怒放,只是,這個弟弟絕不是一個會擔心她氣壞身子而特地前來宮中的人,要不,在她力薦他給皇上,希望皇上重用時,他卻奔赴江南,看似游山玩水,但實際與龐鈞在那里經商,每一年都去了三、四個月,而今,事業已有不小的規模,獲利驚人。
思緒間,她直視著弟弟,「姊只有一句話,她不適合傅家!顾蓻]有錯失他眸中對童清涼的護衛之光。
他抿緊了唇,沒有應話。
站在他身旁的童清涼還在打量這座坤寧宮,因而沒有聽到這句話,在欣賞完後,她的目光又回到皇后身上,難怪大家說皇后難纏,瞧她一個眼神就像可以將人凍成冰棒似的,而那股尊貴、狂傲更是讓人站在這兒都覺得有點恐怖,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喘呢。
還在打量時,傅漢東卻示意她行個禮,兩人隨即走出宮殿。
一出來,童清涼先是大大的吸一口氣,再大大的吐了口氣,放松後,她立即發現這座美麗的庭園里,有不少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她們身後有的跟著宮女,有的是太監,還有一些穿著尊貴的男子,可能就是阿哥了。
阿哥們對童清涼都很好奇,不過一見她身邊跟了嚴峻的傅漢東後,僅是朝他們點頭後就走。
這看在童清涼眼里可不懂了,他的大姊是皇后沒錯,可是阿哥或格格的身份也不低呀。
她不解的抬頭,「怎么大家看來都很怕你?」
「你就不怕!垢禎h東沒好氣的丟了這句話。
「我是怪胎!
他瞪她一眼,但也對她沒轍。他抿抿唇,「他們怕我,大半原因是皇后強勢,我是她惟一的弟弟也讓他們多了分敬畏!怪领兜诙䝼原因則是,那些格格們是擔心會被他看上,就怕嫁進傅家門。
童清涼明白的點頭。也是啦,瞧她這么大刺刺的人站在皇后面前不也乖得像只小綿羊?她好像連吭都沒吭上半句呢!
只是,看著傅漢東在面對那些美女格格還是一臉冷冰冰的,太可惜了,難得有這么多的美人——
她眼睛一亮,「對了,我們就來個機會教育,就是上課——」她興致勃勃的走到花圃中摘了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指指一個迎面走來卻想快步離開的美人,「我這個夫子要你好好的把這朵花拿去送她。」
哧!他給她一個極不屑的眼神。
她瞪他一眼,「你是連手都有殘疾?哈!我果然沒猜錯,你一定有其他方面的癮疾,也許這宮里私下也在傳你有隱疾呢,所以才沒有女人敢嫁你——」
「包括你在內嗎?」他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存想什么,怎么會突然——但他也意識到自己居然很在乎她的答案……
「我?!」童清涼迷糊了,「我怎么可能嫁你?到底是你耳朵壞了?還是我耳朵壞了?」
是他腦子壞了!傅漢東火冒三丈的搶走她手上的花,闊步走到那名格格面前,冷冷的瞪著她,嚇得她只敢杵在原地,顫抖著聲音問——
「有……有……事?」
「給你!」
她臉色刷地一白。小貝勒看上她了?不!皇后娘娘有多難相處、恒南王爺里的眾多小妾、女兒……一想到未來的悲慘歲月,她顫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遲遲不敢接過他手上的花。
他黑眸半瞇,突地一把搶回花,她嚇了一跳,梨花帶淚的小跑離開。
童清涼的臉上瞬間多了好幾條粗淺不一的黑線,再看著臭著一張臉走回來,將那朵玫瑰揉碎後往她臉上扔的傅漢東。
嗚呼哀哉,這家伙根本無藥可救,她鐵定得賠上她的未來,去當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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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轎從紫禁城奔回恒南王府的路上,傅東漢是大生悶氣,童清涼則為她的未來哀號,轎內氣氛滯悶下已,而她在下轎進了府中後,對府中那一雙雙好奇又混雜著擔心的目光視而不見,像個游魂似的一邊晃著頭一邊定到飯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後就沒動了。
幾個側福晉擰眉跟進,交頭接耳的邊談邊瞧著她,怎么看起來天塌下來都沒姍事的童清涼,這會兒竟會心事重重的樣子?而且每一餐吃起飯來總是下拘小節,一點小家碧玉的樣子都沒有的人,競對著一桌好酒好菜視而下見?
「漢東,皇后是賜她死了?還是丟了什么難題給她?」幾個夫人推派一人當代表,硬著頭皮問也走進來、臉色難看的傅漢東。
他沒回答,只是冷冷的看著不停咳聲嘆氣的童清涼。
眾人一看,摸摸鼻子,還是走到側廳去吃飯,免得待會兒被遷怒。
他見眾人離去,再看著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出去!
「是!寡诀邆円残岬揭还刹粚こ,連忙退下。
傅漢東走到童清涼的對面坐下,瞧她一張嬌俏小臉皺成一團,他還真的頗為不舍——不舍?他對她……他抿緊了唇,連忙將這荒唐的感覺拋諸腦後。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口氣比他想像的還要兇。
童清涼愣了愣,定眼一看,才發現對面坐了個歹看面的,說來,他不就是她頭疼的亂源。長嘆一聲,她雙手撐著重重的頭,「傅漢東,你知道為人師表不好當嗎?壓力大,得失心重,若是遇見天資不夠聰穎的學生,就更慘!」 此話的弦外之音太明顯,他焉會不懂?! 黑眸中的關切立即消失,進而竄起兩簇跳躍的怒焰,「我覺得你有找死的傾向!」若不是自制力太夠,他真的很想掐死她!
「是嗎?我覺得我在答應幫你找個老婆時就有自虐的傾向了!
「你!」
「你老實的跟我說吧,你是不是真的對女人沒興趣?」
她真的覺得這個媒人紅包長了翅膀,飛了,瞧瞧宮里的天仙美人看來都是溫柔賢淑的,有哪個正常男人看了不心動?
所以,他就是不正常!
傅漢東對女人沒興趣,但對眼前這個長吁短嘆的她——他不知如何形容心里那繁復難解的感覺,只有她,讓他又氣又不舍又想保護,可她卻什么都不懂!
見他不語,她一瞼駭然,「你默認了?那不代表你真的有斷袖之癖!」
「胡說!」
「胡——阿彌陀佛。」童清涼松了一口氣,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眨了眨眼,又想了想,「那代表你有機會討老婆,我也有機會不必當乞兒了,只是,有句話一定要說清楚,正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就算你成親了,我可無法保證永遠幸福,因為婚姻是需要經營灌溉的——」對這個壞脾氣的人,這一點肯定得說明。
「一個沒成過親的人有什么資格訓話!」他一臉不屑。
「看多、聽多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記得某報的報紙曾經報導過,根據統計,臺灣每一天都有人離婚呢,可見相愛容易相處難——
對了!她眼睛倏地一亮,「我干脆先來做個市場調查好了。」
「那是什么鬼東西?」
她燦然一笑,「就是去拜訪一些黃花閨女嘛,不不不,范圍得放大,看看大家對你的印象、傾心度、愿不愿意嫁啦,還是在什么假設下,或者什么樣聘禮的引誘下,甚至封官受賞,會不會有人愿意犧牲,總之,就是列一大堆問題,看看你夠不夠魅力,好不好推銷,就這樣了!
語畢,童清涼心情大好,笑咪咪的吃起飯來,完全不受他那張臭得跟糞坑沒兩樣的俊臉影響,大快朵頤。
傅漢東覺得自己很可笑,聽她一席話,他氣,但見她精神百倍,笑嘻嘻的吃起飯來,他的心情也由雨轉晴,他——該不會真的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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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白媒婆、烏媒婆笑咪咪的逛大街,自從童清涼忙著傅漢東的婚事後,她們兩個老媒婆的生意終於回流,這幾日也拿了好幾個紅包。
「咦?那不是清涼?!」烏媒婆突然看到童清涼從徐府走出,一身淡藍綢衣襯著一件桃紅色背心,看來一如往昔的嬌俏動人,她一手抱了一大疊的宣紙,上方還擺放著毛筆、硯臺。
難不成這個最近跟著傅漢東同進同出,要不就窩在王爺府幫他上課的俏紅娘,這會兒又有新花招了?
「咦?烏媒婆、白媒婆!雇鍥鲆姷絻扇耸切θ轁M面。
唉,這張清麗動人的笑容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要討厭她還真是難!
「你在做什么?」兩媒婆交換了目光。
「我在為傅漢東的婚事做市場調查,也請你們幫忙,好不好?」
「市場調查?」兩人一臉困惑。
「嗯,看,我把問題都抄上了,你們只要照著問,然後把答案寫下就成了,對了,訪談的對象只要是女的就行了。」
白、烏媒婆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將一疊疊的問卷全塞到她們手上,這——這是怎么了?在她努力這么久後,傅漢東娶妻的條件降到只要是個女的就行了?!
然而童清涼可沒給她們時間發問,她拖著她們就去做市場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