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晌午,宜豐縣的市集一如往常,人群喧嘩,大大小小的攤販表面似無序地充斥在街道兩旁,但深究之,卻令人感到無比的協(xié)調(diào)。
連城門附近的群眾圍聚也不例外。
有老有少的百姓們,本于有熱鬧絕不錯過的原則,團(tuán)團(tuán)聚在南門口。
一名約莫十九的少年,面若敷粉、唇似涂朱,乍看如一文弱美書生。他對面站著個高大狠猛的男人,兇神惡煞般的模樣讓人們不由得膽戰(zhàn)心驚。
「小鬼,老子我來收保護(hù)費(fèi),你最好給我閃一邊去!
「這個地方什么時候歸你管了?況且米婆婆在此賣花,循規(guī)蹈矩,有我保護(hù)便行,犯下著你來湊一腳!股倌曜o(hù)在一名老婦面前,不讓男人有侵犯她的機(jī)會。
兩邊對峙,情勢隨時一觸即發(fā)。少年和男人外表看似實力懸殊,圍觀的眾人只得為少年捏把冷汗。
而少年斜后佇立另一名同齡的男孩,見狀,他恭敬地將老婦請到一旁,避開危險。
男人掄起拳頭,怒道:「好,你們擺明了要跟我作對,我就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言罷,拳頭立刻跟著使出,眾人嚇得不敢張開眼睛,生怕少年性命難保,米婆婆更是恐懼不已,急忙出聲喝止,但她身邊的少年阻止了她。
「不用擔(dān)心,婆婆,彤弓的能力你應(yīng)該很清楚!
「可是這次對手起碼壯上他三、四倍!」米婆婆滿布皺紋的臉此時更見擔(dān)憂。
「一個對五、六人的架彤弓都打贏過,這個男人怎會是她的對手?」
看言嘉露出從容不迫的笑容,米婆婆總算寬了心。因為假如彤弓真的有危險,言嘉是不會袖手在此與她談話。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男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夾著尾巴逃跑?吹帽娙思娂娕恼平泻。
彤弓抬抬下巴,志得意滿地步向米婆婆。
「婆婆,以后如果有誰再敢來搗亂,你就馬上通知我,我一定會把他打得落流水,叫天叫地都不應(yīng)!
「謝謝你,彤弓少爺!姑灼牌判χ痤侀_地。
「謝什么?還有,別加少爺二字,怪見生的,咱們都這么熟了!
幫米婆婆弄好攤子后,彤弓與言嘉策馬朝城外騎去。
「情緒發(fā)泄徹底了吧?」言嘉在馬背上問道。
「什么發(fā)泄?」彤弓裝作不懂!附駜簜是我約你出來跑馬,碰巧遇到個莽漢蓄意滋事罷了,少說些有的沒的!
「我倒非常感謝那家伙,沒有那場架,恐怕你會爆發(fā)在毫無節(jié)制的速度上。你座下白馬,是禁不起你一再的驅(qū)策。」言嘉笑道,言語中多少含有勸告的意味。
「大不了再換一匹不就行了!雇(fù)氣說道。她不是聽不出來言嘉的言外之意,反正什么心情總是逃不離他的眼。
七、八年的老朋友了,這等知心,他們絕對擁有。
「是、是,你說的都有理!寡约卫o韁繩,蓄勢待發(fā)!竵戆!看誰先抵達(dá)河畔?」
馬蹄聲紛沓遠(yuǎn)傳,揚(yáng)起陣陣風(fēng)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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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飲馬于岸邊,彤弓雙手枕腦后地躺于草地上。
「我真的不明白,那個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瞧他一副輕佻的自以為是,哪配得上二姊?」彤弓的悶氣不見減緩的趨勢。
言嘉唇畔浮著了然的笑意,不作正面回答。
「跑了趟馬,還是不能紓解你的不認(rèn)同?」
「我打從開始就沒認(rèn)同過那個姓艾的家伙!」彤弓一氣之下,半起身,好讓不滿表達(dá)得更完整!鸽m說他救了二姊,醫(yī)好了爹和大姊的病,但不代表他就能娶二姊,把她帶到南京如此遠(yuǎn)的地方!」
「可你不能否認(rèn),二小姐確實非常幸福!
短短兩、三個月內(nèi),彤弓身邊沒了兩位姊姊,讓一向重視手足情感的彤弓悵然不堪,這言嘉看得比誰都明白。問題是,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即便親如家人,也無權(quán)阻止。
因此,彤弓才只能以她習(xí)慣的話語行動稀釋內(nèi)心強(qiáng)烈的不舍。
「我知道啊!不僅二姊,大姊也是,她們的幸福都是花了代價得來的,我當(dāng)然沒有資格說些什么。我不過希望我們不要分隔兩地,最起碼想見面的時候都能見得著。大姊嫁給莫堯皇我都嫌遠(yuǎn)了,更何況是南京城這相隔千里之地。」
「如果情感真實存在,距離不會成為阻礙!寡约伟差D好兩匹馬后,筆直朝彤弓走來,亦屈身坐在地上。
「喔!是嗎?那你當(dāng)初干嘛不跟姓艾的去南京?他對你的醫(yī)技潛能可賞識著呢!」彤弓斜睨言嘉一眼,撅著嘴諷刺道。
彤弓會對艾虎敵意頗深,除了二姊這個原因外,就是艾虎向言嘉提出的要求。
言嘉從小對醫(yī)書特別有興趣,駱老頭雖非正牌大夫,但多識百草療法,于是將之傳授言嘉,加上言嘉天生聰穎,舉一隅能以三隅反,自然累積了不少醫(yī)學(xué)知識與能力。
因此白家誰有了什么毛病,多半求助駱老頭或言嘉,很少請大夫的。然月前莫堯皇與大姊大婚結(jié)束之后,白錦川的宿疾突然難以控制,愈發(fā)嚴(yán)重。不僅駱老頭他們束手無策,請來全宜豐縣的大夫也無能為力。
所幸艾虎在此刻及時出現(xiàn),憑他精準(zhǔn)的診斷,救了白錦川一命,也為他贏得二姊這個美人歸。
原本他還想收言嘉為徒,畢竟以言嘉二十不到的年歲,居然可以下藥下得如此恰當(dāng),雖然沒能立即治愈白錦川的病,不過,若非他先前的用藥,恐怕白錦川也捱不到艾虎來到之際了。
「學(xué)醫(yī)是我的興趣,有高人指導(dǎo)固然令我欣喜,但是……」言嘉視線不禁停留在彤弓身上。
「但是什么?」彤弓未發(fā)覺言嘉眼神有異。
「白宅的人事物不是那么容易割舍得下!购唵我粋理由,卻壓抑了許多情感--他不愿也不敢去面對的事實。
聞言,彤弓心弦似乎輕輕地被撩撥數(shù)響,不過,她并未察覺到。
「有什么好舍不得?跟著他你遲早可以熬出頭,總好過留在白府,鎮(zhèn)日對著我這個蠻橫不講理的少爺!古c其說是氣結(jié),倒不如說彤弓話語中揮散著極濃厚的酸味。
「我何時說過你蠻橫不講理?」
「上回我要去莫府時,是誰指著我的鼻子大訓(xùn)一頓的?」之前因為不滿白錦川胡亂將華兒嫁與莫堯皇,彤弓曾經(jīng)大發(fā)雷霆直闖莫府,打算與莫堯皇理論一番。
「那叫忠告。你想想看,當(dāng)時你氣沖沖直搗黃龍,能討回什么公道嗎?搞不好反而為大小姐惹來麻煩,F(xiàn)在大小姐和莫少爺已是秦晉相好,不就證明你的成見有誤嗎?」言嘉好聲好氣地解釋,但彤弓始終不肯接受。
「天曉得莫堯皇是不是看上我大姊恢復(fù)后的那張面皮?」
「你認(rèn)為是嗎?」言嘉從未以為莫堯皇是如此膚淺的人。「當(dāng)日迎娶之時,他的神情、一舉一動充滿迫不及待,我感覺得到,他殷殷切切期盼的是大小姐的歸來、她的心和她的人,并不是外貌。」
「你觀察得可真仔細(xì)。」彤弓不以為然。
「幸福不是唾手可得,大小姐、二小姐好不容易獲得了,你應(yīng)該是最為她們感到開心的人才對!估p繞的心結(jié)過深,只會導(dǎo)致彤弓的不快樂,言嘉實在不想看到她臉上存有一絲憂憤。
彤弓抿嘴默然,身軀再次躺于地。
娘與姊姊們是她用盡一生去保護(hù)都不覺為過的人,若幸福降臨在她們身上,她絕對高興地?zé)o以名狀。
可是……或許因為太過在乎,才會害怕放手。她對那兩個男人未曾抱過什么信心,卻無法抹滅姊姊們眼底閃爍的追隨。
決定權(quán)在乎誰,她該最清楚。
所以她放手了,但仍惶惶不安、仍悻悻然。
然而,慶幸的是,身旁的他拒絕了艾虎的提議。倘若連他也離去,她恐怕很難想象自己的情緒會低落到什么地步。
彤弓目光飄向言嘉,以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柔和。
「我只是發(fā)泄一下我的任性,總可以允許吧?」幸好,他一直在她身邊,同著她的情緒起伏……
言嘉抬望天空優(yōu)閑的白云,眼梢揚(yáng)起的笑意顯示他的明了。
彤弓稍稍釋懷了吧!
「當(dāng)然,我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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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宅,言嘉與彤弓牽馬步向馬棚,總管白忠正迎面而來。
「小少爺,總算讓我找到你了,老爺在內(nèi)廳有事相告,請立刻前來。」
「爹找我?」彤弓不好的預(yù)感霎時高升。該不會又是因為她打架的事吧?可才不過幾個時辰,消息沒理由傳得如此迅速?
馬繩交與言嘉,彤弓隨白忠離開。
走進(jìn)馬棚,言嘉關(guān)好馬匹,準(zhǔn)備轉(zhuǎn)身時,卻隱約聽見深處草堆置處的窸窣聲。
大白天的,應(yīng)該不會有小偷闖入。
他放輕腳步前進(jìn),忽地一個人影頓現(xiàn),因內(nèi)部陰暗之故,言嘉眨了好幾次眼才看清眼前的情況。
一名女子傭懶起身,衣服頭發(fā)沾上了稀疏的干草枝,她大大伸了個懶腰,惺忪的睡眼掃過言嘉,在黑暗中依稀分明的蒼灰瞳眸,對言嘉無故的打擾,似乎透露著不悅。
「三小姐,你怎么……」
「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讀書打盹。」言嘉問句尚未成形,白無衣即刻答道!腹饩雖然不足,起碼適合睡覺,反正太白詩集我讀過多遍,今兒個不過復(fù)習(xí)而已!
她將言嘉接下來的疑問全盤解決了。
「可是這個地方既不干凈,又混合著馬糞的臭味……」
「會臭過人心嗎?」無衣毫不以為意,撫摸著馬身。「比起這些馬,人不是更可怕、卑賤?」
一如最初言嘉所見的無衣,她眼里的冷漠經(jīng)過多年仍舊未減輕過。
「我得轉(zhuǎn)移陣地了!篃o衣?lián)]去發(fā)絲上的干草,手持《李太白詩集》,緩緩步往明亮前方。
倏地,她想到什么似的停住。
「言嘉,你讀過《長千行》嗎?」
「李白的嗎?」
「『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你對此有何感想?」無衣回頭,饒富促狹的玩味。
「李白將少婦的心情描寫得真切細(xì)膩,從自小的情投意合、婚后的甜美生活,以致遠(yuǎn)別的痛苦相思,下筆一一恰到好處!寡约尾欢砬榕c問題的涵義,不過依然認(rèn)真答道。
三小姐拋出的問題,雖然他很少弄明白過,但沒有一次不仔細(xì)回應(yīng)。
「我以為你會對青梅竹馬的部分較有同感。」無衣望著微微一怔的言嘉,淺淺挑眉道!改悴粫X得不可思議嗎?因時間、空間堆積出來的情感,竟如此奇妙,可以將兩個可能本是平行線的命運(yùn)交叉纏連于一!
「也許這就是世人所說的緣分吧!」言嘉不想多語,無衣的弦外之音他似乎碰觸到了,而那正是他長久以來最不想、不敢涉足的一塊禁地。
「男女共同生活、稱兄道弟的緣分可不是每個人都要得到。」
無衣的平鋪直敘令言嘉雙眼睜如銅鈴。
他知曉彤弓身分一事,應(yīng)該沒人發(fā)覺才是,彤弓更不可能大肆宣傳……
啊……他怎么老是忘記?在三小姐面前,誰藏得住心事?她那超乎常人的能力……只消她蒼眸一掃,抑或身體一觸,所有的情感、心思幾乎都會赤裸裸呈現(xiàn)在她眼前。
「彤弓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朋友,這難得的緣分我絕對珍惜到底。」言嘉仿佛想藉由保證驅(qū)趕心頭冉冉生起的異樣感。
「好個難得一見的友誼!」無衣略蹙眉心。
一旦深入情感,她料到隱藏必定是唯一之途。言嘉不像大部分的人,總視她如鬼魅,他向來坦然,對她從不閃躲,因此她才會一覽無遺。然而如此裸露感情時,他還是逃進(jìn)了殼子里。
「那請你得好好用心地保護(hù)你的『摯友』,別讓她掉入我爹的如意算盤中。不然,麻煩就大了。」
「什么意思?三小姐……」
言嘉的叫喚并沒有留住無衣的腳步,只換來一句:「言嘉,不夠坦白的話,很多事情永遠(yuǎn)不會看清楚。」
言嘉木然佇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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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談商事?」彤弓覺得莫名其妙,怎么忽然差事就扔到她頭上?
「沒錯。最近我的身體剛?cè),不適合舟車勞頓,所以你就代為父的跑一趟靖安縣的唐府。反正白家的產(chǎn)業(yè)遲早要你繼承,從現(xiàn)在起多學(xué)著點也好。」白錦川眼里透著狡黠,長年的商場經(jīng)驗讓他練就一番即使表里不一,也難被察覺的功夫。
「我不要!」彤弓直截了當(dāng)?shù)幕卮,令白錦川愀然變色。「爹的產(chǎn)業(yè)是自己辛苦掙來,又不是我努力打拚的,我有何資格不勞而獲?」
「憑你是我白錦川的獨(dú)子,還不夠資格嗎?」
「那也就是說,假如我不是你的獨(dú)子,我什么都不是啰?」她舍棄成為女人的一切,著上男裝、學(xué)習(xí)男人的生活,人前人后扮演白家的獨(dú)子,到頭來,卻什么也不是!
在爹的心目中,她不過是「血脈延續(xù)」的證明罷了!可笑的是,她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假」證明!
「你胡扯些什么?不是我的兒子,難道是女兒。俊拱族\川無心之辭一語中的!改愣际帕耍銘(yīng)試科舉你不要,嫌官場黑暗;現(xiàn)在要你繼承家業(yè)你又不肯,你腦袋究竟在盤算什么?」
「就算你要我學(xué)習(xí)商事,也不能一下子丟給我這么一個燙火山芋。靖安的唐初齡是出了名的難應(yīng)付,爹你自己平常不也受了他不少氣嗎?」彤弓以退為進(jìn)。既然打消不了爹要她繼承的念頭,最起碼別如此快速將部分家業(yè)交到她手上,任她胡里胡涂毀敗。
她太了解自己的能力,她絕非從商的料子。平常要她收收田租也就算了,和大商人面對面,她可沒把握。
假若當(dāng)今政局不是這么令她灰心喪志,走上仕途會是她較衷心的選擇。
「所以這次爹才要你走一趟,由你來搭建我們之間的橋梁。」布局完全掌握在白錦川手中,他利用冠冕堂皇的言辭一步步引彤弓入甕!肝覀儍杉译m然有一縣之隔,但在生意上總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長久下來,不是他敗,就是我傷,徒使他人坐收漁翁之利。因此,我希望藉此回相見,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規(guī)畫規(guī)畫咱們兩家的將來!
「那不是更應(yīng)該由爹出面嗎?」彤弓不禁懷疑白錦川是不是腦筋變遲鈍了?
「問題是唐家指名要你!拱族\川說得跟自己無關(guān)似的。
「。俊惯@個唐初齡在想什么?要個嘴上無毛的她跟他談兩家的未來?
「所以你推搪不了的,我看就讓白忠陪你前去……」故意不留給彤弓反駁的余地,白錦川先聲奪人。
「等等,總得給我考慮的時間!
「有什么好考慮的?應(yīng)對進(jìn)退我自然會教你!
「那……我要言嘉陪我去就好,不用勞煩白忠,他的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篃o法拒絕,至少趁此機(jī)會撈點本。靖安縣多的是玩樂處,她正好順理成章出游,若身旁伴著啰唆的老總管,她怎能盡興?
「嗯!」白錦川滿意地捻搓胡須。「你肯答應(yīng)最好了。」
他嘴角閃逝一抹詭譎的得意,而興奮地準(zhǔn)備擬定游玩計畫中的彤弓壓根兒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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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天過后,出發(fā)前一日,彤弓打點好包袱,興匆匆來到白夫人房里辭行。
「娘!」彤弓兩頰洋溢著喜悅,相形之下,白夫人臉色反而黯然!改阍趺戳?」
「沒事!」白夫人強(qiáng)打起精神!高^來,讓娘好好看看你。」
如晨光般和煦的口吻,暖得彤弓乖乖步向前。
「一轉(zhuǎn)眼,雙十年華就快到了。」白夫人凝視彤弓良久,手掌輕撫過她的面頰,一點一滴地,宛如欲將彤弓刻在她最深的心版上。
白夫人眸里的悲傷與懊悔,伶俐的彤弓一眼就看出來。
「娘,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這么難過的樣子?爹又對你怎么了嗎?」彤弓攫住白夫人手臂,著急問道。
白夫人搖首,特意撇開的臉龐似乎在避免彤弓讀取她的情緒。
「彤弓,你恨過娘嗎?」
彤弓眨眨清靈的雙眼,一副如墜五里霧的茫然。
「為什么?」
「我沒有給過你一個正常女孩擁有的生活,甚至剝奪你本有的權(quán)利。我一定讓你……產(chǎn)生過許多矛盾吧?」
可以艷若桃李、可以豐姿秀雅……這原本該是她的么女所應(yīng)散發(fā)的姿態(tài)。但是,為了她個人的自私自利,她賣了她,讓她成為如今這個模樣。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會沒有矛盾呢?」彤弓掛了個大大的笑容,企圖使白夫人釋懷!该懿豢赡芤驗槭悄谢蚴桥鴽Q定產(chǎn)不產(chǎn)生!」
發(fā)現(xiàn)自己真實的身分時,所有的痛苦掙扎早在一時間爆裂了。卡在各個矛盾細(xì)縫中,她沒有恨過,只有力不從心、莫可奈何。
直到言嘉發(fā)覺事實。
她想,也許縫中的她是因他拯救,才得以遠(yuǎn)離一切的自我沖突。
無關(guān)乎男女,以心傳心的朋友,讓她找到了認(rèn)同自己的價值與伙伴。
「妳呀!生得一張巧嘴,真不知是好是壞!拱追蛉丝偹阏孤缎v。
就是因為彤弓毫不做作的真摯活潑,才會令她害怕心頭的愧疚是否隨時有消失的可能。
「是娘厲害,將我生成如此聰明可人!」彤弓撒嬌道!笇,娘,聽說靖安吃的玩的特別多,要我?guī)┦裁椿貋韱??br />
一聞及靖安二字,白夫人神色旋即浮上陰霾。
「彤弓,你真的決定要去靖安?」
「沒辦法,唐家既然指名了!
白夫人喟嘆,憂愁膠著在眼里。
如果可以開口,她絕對會將彤弓挽留?上狈τ職,丈夫的警告在耳畔嚷嚷作響,懼怕教她無法成聲。
把彤弓送進(jìn)唐府,不等于毀了多年辛苦建構(gòu)的表象嗎?
而她居然無力阻擋……
「記住,彤弓,不管未來會如何,娘都希望你能獲得無上的幸福。所以答應(yīng)我,不要為任何事勉強(qiáng)自己,多為自己著想一點,好嗎?」
「我知道!」彤弓笑答。
白夫人的語重心長,單純的彤弓卻誤認(rèn)為臨別的擔(dān)心。
殊不知,一趟靖安行,就這么把自己終身親自捧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