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榭。
心雁怔怔地對著玉鐲發(fā)呆。
就算是完全不懂玉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是只珍貴無比的鐲子,鐲身是白色,玉質(zhì)溫潤通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最特別的是,鐲身布滿了黃橙色的沁,叫灑金沁,像是白雪上閃爍的金陽,璀璨炫目。
心雁怎么也想不通,那老嬤嬤怎么隨隨便便地就把這么只珍貴罕見的玉鐲送給別人?尤其這玉鐲上還雕了對麒麟,雕工嫻熟精湛,把傳說中的神獸雕得活靈活現(xiàn)。
心雁想得很專心,直到小蕓的一聲“少爺”才讓她回過神來。
“你上朝回來了?”心雁將鐲子遞給他,“這玉鐲請你幫我還給老嬤嬤!
“這鐲子……”仲翔接過玉鐲,臉上流露驚訝之色,彷佛不敢置信一般,他將眼睛睜得更大。
“我也不知那老嬤嬤是誰?今天早上,我去花園‘散步’時(shí),遇到一個(gè)老嬤嬤,她不由分說地就硬將這鐲子塞給我!
“老嬤嬤?”仲翔眼光一閃,饒富興味問道:“那老嬤嬤長什么樣子?”
“她……”心雁回想,“大約六十多歲的婦人吧,五官優(yōu)雅威儀,看得出來年輕時(shí)一定是個(gè)美人,眉宇之間給人很溫柔慈祥的感覺。”
心雁一甩頭,才發(fā)現(xiàn)仲翔已垂下臉,肩膀激烈地一抖一抖,很顯然地……他竭力在忍住笑意!
“李仲翔,你笑什么笑?”
仲翔將臉埋在袖子里,笑得快岔氣了!他抬起燦爛的笑臉,扳下手上的一只玉戒指給她,“你看看!
心雁接過玉戒指,驚訝地張大嘴巴……那玉戒指,竟也有和白玉灑金鐲一模一樣的灑金沁,而且……也雕了一對活靈活現(xiàn)的麒麟!
這玉鐲和玉戒……分明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你怎么會有這戒?難道……”心雁倒抽一口氣道:“你也長得和老嬤嬤死去的兒子很像,所以她把玉戒送給你?”
嗤——一聲,仲翔再也忍不住地迸出爆笑!肮毙Φ皿@天動地,笑得痛快開懷,笑得差點(diǎn)連屋頂也掀了!
“李仲翔!”心雁氣呼呼地扠著腰,“你干嘛像瘋子一樣地鬼笑鬼笑,你倒是把話給我說清楚呀!”
“她……”仲翔笑得眼淚也流出來了。勉強(qiáng)控制些許笑意后,他邊笑邊道:“她是我娘……”
“什么?”心雁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
“那‘老嬤嬤’……她是我娘!”
這下仲翔再也忍不住了,抱著肚子,他扯開喉嚨再度爆出更瘋狂的狂笑聲。
“你娘……是李夫人?!”心雁愣了三秒鐘才完全會過意來,“不……太不可思議了……你娘……為什么沒事要送玉鐲給我?”
這棟宅院的人,似乎都有神經(jīng)病!
仲翔止住笑聲,臉上仍是神采飛揚(yáng)地,他以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揪著心雁,“知不知道為什么?”
“嗯?”心雁被那熾熱燦爛的黑眸盯得心慌意亂,不安地垂下眼睛。
“我來告訴你!
他坐在心雁后面,將她的手心包在自已掌心內(nèi),把玩著那玉鐲和戒,在她耳畔沉聲道:“看得出來它們是一對嗎?”
“嗯!毙难愕亩l(fā)燙。不錯(cuò),放在一起看更加明顯,這兩只玉器是對巧奪天工、精致無比的組合。
仲翔將她整個(gè)人全轉(zhuǎn)過來,鐵鏈般的手抵住她的腰,強(qiáng)迫她正視自己。黑眸更熾熱危險(xiǎn),直視著她眼睛一字一句道:
“自我成年后,我娘就將玉戒戴在我指上;而這玉鐲則由我娘保管,將來再交給我的媳婦兒!”
心雁的心跳霎時(shí)混亂而急促!她拚命將身體往后仰,藉以拉大和他的距離,道:
“少爺,請你別再開我的玩笑了,既然是這么重要的東西,就請你快收起來,還給老夫人吧!”
“它是你的!”仲翔灼灼的眸光吃人般地攫住她,大手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的肩,“不許你逃避!眼睛為什么不敢看我?!”
“放開……”心雁無助她低喊,瘦弱的手無法推開他,櫻唇已被那燥熱強(qiáng)悍的吻封住,他的吻像一把烈火,輕易地摧毀她向來緊閉的冷靜心靡,在她身上點(diǎn)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花……
理智命令她停下來!但她愈是掙扎,他的大手卻將她抓得愈緊!緊挨著她貼在自己身上,呼吸之間滿是他那粗獷性感的男性體味,令她暈眩而迷失……
他的吻更加需索狂野,猛然激情地摩挲她的唇瓣,唇舌撬開她的小嘴長驅(qū)直入,心雁嚶嚀一聲,意識昏蒙地放棄所有的抵抗,癱在他懷里任他以驚人的柔情萬愛淹沒自己……
她的溫馴柔順令仲翔滿意地放松唇間力道,改以纏綿繾綣的方式來吻她,她的紅唇有如天下第一等上品,是那么芬芳甜美、香郁甘醇……仲翔雙手更用力地?fù)Ьo她,讓她完全貼合著他的身體……
心雁緊閉美眸、形暈滟滟,心神蕩漾中她完全迷失了,一直到頸間傳來因仲翔的輕吻而產(chǎn)生的疼痛及奇異歡愉感,她才猛然驚醒!
“不!”心雁倉卒地逃開,羞愧地發(fā)現(xiàn)自己絲質(zhì)的領(lǐng)口竟已被他拉開,胸前春光乍現(xiàn)。她紅著臉拉好衣襟后,冷著聲道:“公子,你請走吧!心雁身體不舒服要早點(diǎn)休息!
“心雁……”
“不要碰我!”心雁緊捉領(lǐng)口往后退,“公子,心雁已是有婚約的人,請你不要為難我!”
“解除那該死的婚約!”仲翔憤怒地扣住她的肩頭,拾起麒麟玉鐲強(qiáng)套入她腕中,命令道: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李仲翔的未婚妻,將來的鎮(zhèn)國府少王妃!我不管你到底訂過親沒,你只要記住,這輩子,除了我,你休想嫁給任何人!”
在他的手掌中,心雁瘦弱的身軀竟微微發(fā)抖,“你傲慢無禮、目無王法……”
他竟笑了!笑得莫測高深而興味盎然,輕捏她的下巴道:“隨便你怎么形容我,最好認(rèn)為我是個(gè)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記住我方才的話!”
拿起椅上的紫貂昭君襖,輕披在她微微發(fā)抖的身上,然后在她額上輕吻一下,道:“早點(diǎn)休息!北闫鹕沓鲩T。
心雁緊捉著袍襖,身子卻不受控制地更加劇烈發(fā)抖,她怕的到底是他還是自己?
被強(qiáng)擄來鎮(zhèn)國公府,他有的是大把可以強(qiáng)占自已的機(jī)會;但他并沒有……他只是以一遍又一遍熾熱狂野的吻,喚醒她刻意壓抑的情愫;以那愈來愈神秘深沉的黑眸,撥動她靜如井水的心湖,令她想永遠(yuǎn)沉淪在他那兩潭溫柔深情的瞳眸中……
心雁無法不害怕,她愈來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正逐漸背叛她……
她從不以自己奴婢的身分為恥;但她也從未存過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的妄想。像他這種男人……得天獨(dú)厚、英挺出色,集權(quán)勢富貴于一身的天之驕子,會是真心看上青澀平凡的她嗎?
如果有一天,她對他而言不再新鮮,他會毫不憐惜地一腳踢開她吧?心雁恐懼地十指深深掐入手臂內(nèi),到那時(shí)……只剩一顆七零八落的心,她該如何自處?!
愛上這么出色優(yōu)秀的男人是危險(xiǎn)的!心雁瘋狂地命令自己——不!柏心雁!你不能這么傻!
一抬手,腕上的麒麟玉鐲稍稍滑動,冰涼卻溫潤的觸感緊貼著她的肌膚,他有一只和這玉鐲形式一模一樣的玉戒……戴上這玉鐲你就是李家的兒媳婦……他那霸道專制的話又飄入腦海內(nèi),心雁茫然地咬著朱唇……
老天!她該怎么辦?!
※ ※ ※
唐朝的民風(fēng)自由開放,在歷代中,婦女的地位算是較受尊重的,他們不會要求婦女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長年躲在家里。王公貴族中的打馬球、野宴、狩獵等活動,也常有仕女參加。
而三月三日這一天,更是全城仕女的大日子長安和洛陽是有名的牡丹花城,陽春三月牡丹盛開,趁著賞花之名義,每位姑娘家莫不穿上最美最新潮的衣棠,費(fèi)盡心思地打扮自己,期望出外賞花時(shí)不但人比花嬌,更能艷壓群芳,吸引王孫公子的注意。
三月三日這一天,皇戚貴族受皇室之邀,會至“興慶宮”的沉香亭賞怒放的牡丹;而平民百姓最愛去的有兩個(gè)地方——一是曲江,江畔植滿牡丹,綿延數(shù)千里,美不勝收;二是升平坊內(nèi)的樂游園,因?yàn)榈貏葑罡,滿城花海盡收眼底,全城仕女登臨其上,熱鬧異常,韻味各異的美人兒笑靨如花,爭奇斗艷,香風(fēng)傳百里!
詩圣杜甫即曾做詩描寫當(dāng)時(shí)賞牡丹的盛況——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tài)濃意遠(yuǎn)淑且貞,肌理細(xì)膩骨肉勻。
繡羅衣棠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字里行間,不難想象那百花盛開中,衣香鬢影、熱鬧繁華的盛況。
仲翔身為鎮(zhèn)國公王府之王爺兼佑國軍都護(hù)使,當(dāng)然也要赴沉香亭陪皇上賞牡丹——
※ ※ ※
“我不去!”
“紫藤花榭”內(nèi),心雁身上只著淡紫色的衫襦,將婢女捧上來的“碧染羅湖裙”扔至一邊道:
“不用替我換衣了,我從沒答應(yīng)要去。”
“小姐,”蓉蓉捧著西域香粉過來輕拍她的粉臂、嫩頸,“應(yīng)皇室之邀而至沉香亭賞牡丹是一件光榮的事,你當(dāng)然要和王爺一同出席了。”
“我不去,那邊全是王公貴族,我以什么身分參加?”
小蕓又抬起地上的“碧染羅湖裙”,為心雁穿上后,接口道:“當(dāng)然是以……”
“以我未婚妻的身分參加!绷硪怀练(wěn)有力的聲音傳進(jìn)來。
“王爺吉祥!”婢女們一見仲翔來了,全向他行禮。
仲翔比個(gè)手勢,示意她們免禮后,走至心雁后面,對著銅鏡里的她道:
“美!美極了!我未來的妻子果然艷勝牡丹,具有與芙蓉爭盛的本事!”
明亮犀利的眼底盛滿贊賞與驚艷,灼灼的視線彷佛要吃掉她一般。
“我不習(xí)慣穿這么麻煩又華麗的衣服。”心雁因他的大膽注視而局促不安。
“你會習(xí)慣的!”仲翔篤定地微笑道:“將來,我會以更精致美麗的衣服來驕寵你,因?yàn)槟阒档酶玫!”他自珠寶盒?nèi)取出一瑪瑙嵌琉璃珠的耳環(huán),親自為她戴上后,道:
“蓉蓉,為小姐梳頭!
“是。”
蓉蓉巧妙地挽起心雁如緞的黑發(fā),精心地梳了個(gè)俏麗的“翻荷髻”——是當(dāng)時(shí)閨女最熱門的發(fā)髻形式。
翻荷髻由背后看如一朵初綻新荷,特別適合豈蔻年華的少女,也將心雁的瓜子臉襯托得更楚楚動人,古典靈雅。
“很適合你!”仲翔撫著心雁的發(fā)鬢,目不轉(zhuǎn)晴地注視她道:“你的美是千變?nèi)f化的,每一種風(fēng)貌,都令我驚艷!”
心雁胸口急促地起伏,假裝收拾花鈾避開他的視線。老天!他一定要用那放肆大膽的眼神注視自己嗎?
仲翔又選了支飾滿珠翠的金步搖別在心雁髻上后,對婢女道:“拿披帛來!
披帛就是披肩,唐代仕女盛裝后喜歡披條披帛,行走間,衣袂翩翩飛揚(yáng),飄逸動人。
心雁挽著金縷織成的披帛,足踏五色云霞履。
“好美!”蓉蓉忍不住低呼。
小蕓也艷羨道:“小姐,我隨夫人入宮,見過那么多公主名媛,沒人可與你爭艷!”
站在銅鏡前,心雁迷惑了……鏡內(nèi)出現(xiàn)一個(gè)豐神艷麗、娉婷娥娜、氣韻美如蘭的佳人,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裝扮得如此高貴典雅,可以穿上這么高級精巧的絲綢衣裙……
奇怪的是,她對這些并不陌生,彷佛有一股熟悉之感……似乎在襁褓中,曾有位衣飾華美,渾身充滿香氣的美麗婦人抱過她,那婦人……是誰呢?
“心雁。”
仲翔的叫喚把心雁的魂拉回來,他挽起心雁的手,“走吧,咱們該去沉香亭了!
仲翔身形碩長挺拔、風(fēng)度翩翩,漂亮冷峻的臉上帶著凜然的氣勢;而心雁眉目如畫、嫵媚清靈,兩人宛如畫中走出的俊男美女,直教人看傻了眼!
胸有成竹而篤定的微笑在仲翔唇畔揚(yáng)起他決定了,趁這次機(jī)會,正式將心雁介紹給皇上和各皇戚貴族認(rèn)識,表明心有所屬后,再懇切地要求定倫公主取消婚約。
※ ※ ※
“興慶宮”百花盛開,花中之王——牡丹更是嬌艷動人,這里的牡丹品種多達(dá)一百二十多種,是皇室每年必來賞花之處。
皇帝和皇后高坐在以布幔搭起的賞花臺上,沉香亭中備妥了精致的茶食,園內(nèi)冠蓋云集,所有的貴族名流全抱著愉快的心情參加賞花大會。
“來了沒?再去看看!币幻菝插,眉宇間卻十分刁蠻的盛裝女子推著身旁的宮女。
“公主!奴婢的腿快跑斷了!”宮女小佩苦著臉道:“自你一到沉香亭,奴婢前前后后跑了已不下數(shù)十次……仲翔王爺真的還沒來嘛!”
“多嘴!滾一邊去!”定倫公主狠狠地瞪她一眼。
怎么還沒來呢?定倫公主李嘉琳著急地引頸鵲望,她等這一天已等好久了,好不容易可以趁賞花的機(jī)會看看他,仲翔……她自小就崇拜的英雄。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以生母趙太后的力量,請求皇兄親自將她指配給仲翔,但賜婚至今也有好一陣子了,仲翔卻從沒來宮中商討成婚的細(xì)節(jié),也未聽聞他有任何迎娶的準(zhǔn)備,好象根本不把這親事當(dāng)一回事,急死她了!
“來了!來了!”忠心的小佩低聲對定倫道:“公主,仲翔王爺來了!”
果然是他!定倫興奮地站起身子,看著瀟灑帥氣的仲翔下了一頂華麗的馬車,又……
定倫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他竟……竟又由馬車內(nèi)扶出另一名女子。
瞧仲翔小心翼翼、深情款款地牽住那女子的模樣,彷佛她是一珍貴易碎的水晶娃娃;定倫胸腔內(nèi)怒火四起,仔細(xì)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的怒氣更熾……
發(fā)如流泉、眉似芙蓉、裙袂飄飄,盡管定倫再不情愿承認(rèn),毫無疑問地,那女子是個(gè)清麗飄逸、楚楚動人的大美人!
眉如青黛、星眸閃爍、麗質(zhì)天生的心雁一入花園就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許多年輕公子的視線全膠著在她臉上。
最令定倫生氣的是,仲翔竟輕擁著她,親密地在她耳畔低語,那向來倔傲不遜、冷峻自負(fù)的李仲翔,何時(shí)對哪位姑娘這么溫柔寵溺過?
定倫憤怒地緊握只拳,“該死的狐貍精,我非上去扒下她的皮不可!”
定倫欲沖上去時(shí),婢女小佩緊緊拉住她,“公主!萬萬不可!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多人,你貴為公主……”
一句話提醒了定倫,這里是沉香亭而不是她所居住的定倫宮,可以怎么拷打婢女就怎么拷打!哼!她陰森森地瞪著那陌生女子,今天算你運(yùn)氣好,否則我當(dāng)場一鞭打死你!
她吩咐婢女,“去查查那女的是什么來歷?”
小佩至所謂“貴婦群”中繞了一圈后,收獲豐富地回來,“公主,她叫柏心雁,似乎不是貴族千金,只知地出身長安城外的六家堡,是仲翔少爺親自帶回鎮(zhèn)王府的。”
六家堡?定倫細(xì)長的鳳眼一轉(zhuǎn),聽都沒聽過的地名,那種窮鄉(xiāng)僻壤不可能居住什么富紳名流,了不起是個(gè)小康人家的閨女罷了!
哼!這種出身低下的女人也敢搶我定倫公主的駙馬?!
心雁的手讓仲翔挽著,隨著他慢慢步入沉香亭內(nèi),名滿天下的沉香亭果其是名不虛傳,園內(nèi)筑山穿池、竹林叢翠,樓閣水榭中植滿奇花異卉,艷麗奪目的牡丹更綻放在其間。
仲翔帶心雁在一涼亭內(nèi)坐下來后,抬頭看見高坐在賞花臺上的干姊——宛倩皇后正遠(yuǎn)遠(yuǎn)地對他微笑,他對心雁道:“你坐一下,我去打個(gè)招呼就回來!
宮女端了玫瑰松露茶來,交給小蕓,小蕓再捧給心雁,“小姐,請用荼!
“先放著吧!毙难銓㈩^微微一偏,奇怪,自她進(jìn)園不久,即感覺到一股陰森森、又冷又凌厲的目光在瞪她,心雁順著那極不友善的目光來源一看……
只見一披金戴玉,打扮得十分華麗的女人被一群宮女簇?fù)碇,那女人柳眉鳳眼、鼻若懸膽,是典型的美人胚子,但眉宇之間的傲氣卻令人望而生畏;而且……由她身上那件華麗非凡的紫金白鳳衫來看,她的身分絕非一般人。
心雁疑惑地將目光收回,她從沒見過這女人,更不可能得罪過她,她為什么要用那么僧恨、輕蔑的眼光看自己?
小蕓顯然也發(fā)覺到了,她在心雁的耳畔道:“小姐,那人是定倫公主,皇上的胞妹。”
當(dāng)然,小蕓不敢說出皇上已指婚,將定倫公主嫁給仲翔的事。定倫公主?心雁更加疑惑,她貴為皇室公主,而自己只是鄉(xiāng)下的一個(gè)小婢女,她為何要那么充滿敵意地看著自己?
“喲!哪來的嬌滴滴大美人?爺兄我在園內(nèi)繞了一圈,就屬這位姊姊最具艷壓群芳!币粋(gè)輕浮的聲音傳過來。
“康定王爺!”婢女們紛紛向他行禮。
康定王大大方方地在心雁旁邊坐下來,色迷迷地盯著她看,“姊姊,容我自我介紹,我是康定王爺趙世杰,今日一見姊姊綺貌仙容,真是驚為天人,敢問姊姊貴姓芳名?”
小蕓急急道:“王爺,我們家小姐是仲翔王爺?shù)目腿,請你別嚇……”
小蕓的“嚇壞她”還沒說完,趙世杰即狠狠斥道:
“放肆!本王爺在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余地?”
“姊姊,”趙世杰把臉轉(zhuǎn)向心雁,馬上又換了一副諂媚惡心狀,“你還沒告訴我貴姓芳名,是哪家的閨秀呢!”
心雁冷冷她把臉轉(zhuǎn)向一邊,理都懶得理他,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一臉色迷迷的急死鬼!
趙世杰又很不知趣地繞到心雁面前道:“姊姊一定是害羞了,像姊姊這么花容玉貌、艷麗出眾的大美人,還能保有這么貞靜害羞的個(gè)性,更是難得可貴……姊姊別怕我呀,我絕無惡意,只是想和你做個(gè)朋友……”
仲翔怎么還不回來!快被煩透的心雁求救般地四處張望,她看見仲翔了……但他的身邊,竟還站著一柔美秀麗的年輕姑娘!
仲翔低著頭,似乎在和她交談什么,兩人有說有笑地聊得好開心,仲翔看她的眼光好溫柔……心雁看得氣呆了!他怎么可以用那種眼光去看別的女孩?
最可惡的,竟把她扔在這里,徑自去找他的紅粉知己談情?
“姊姊,我爹趙奉良主掌尚書省,權(quán)勢之高連當(dāng)今圣上也要禮遇他三分……”趙世杰還滔滔不絕地自吹自擂,“大哥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平定南蠻有功,皇上還親自將長樂郡主嫁給他;二哥趙世豪身兼三個(gè)都護(hù)使,千西都護(hù)使、鎮(zhèn)南都護(hù)使、平夷都護(hù)使……”
心雁目光直瞪前方,根本沒將趙世杰的話聽進(jìn)半句,仲翔還親手摘了花送給那姑娘,氣死她了!
“所以……”大肆吹噓后的趙世杰下個(gè)結(jié)論道:“我們趙家可真是富可敵國,所擁有的金山銀礦別說是三輩子,連十輩子也享用不盡,哪家的閨女存幸嫁給我,那可真是祖上積德,馬上就是人人羨慕的富家少奶奶……”
說著,他極輕挑地在心雁粉頰上摸一把。
“你做什么?”心雁大怒,用手推開他的手,厲聲道:“趙公子,請你自重!”
色膽包大的趙世杰沒想到心雁會拒絕,惱羞成怒道:“咋!少裝了!你還假清高呀!全長安的人誰不知道?你不過是鄉(xiāng)下出身的一個(gè)小丫頭,不知耍了什么狐媚的手段,使了渾身解數(shù)迷惑李仲翔,硬要他帶你回長安,大爺我摸你是看得起你,憑你這么下賤的出身……哎喲——”
原本趾高氣揚(yáng)的趙世杰臉色霎時(shí)漲成豬肝紅,他的右手讓人擒住向后扳,慘叫連連地回頭,他看見李仲翔那冷峻如冰山般的臉!
“仲……仲翔,大家都是朋友呀……我爹也在,你可別亂來呀!”趙世杰真是丑態(tài)百出,又是搖尾乞憐,又是妄想再抬起爹的名號擺威風(fēng)!
仲翔冷漠一笑,手掌更施力道!鞍 蓖吹泌w世杰豬般哀嚎!
“你剛才對柏姑娘說了什么?”仲翔淡淡地開口,他的語調(diào)雖平靜,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脅性卻更加強(qiáng)烈!
“沒沒沒……沒什么……只是同柏姑娘開個(gè)玩笑嘛!”趙世杰嚇得全身發(fā)抖,只差沒屁滾尿流。
“我未來的妻子可以讓人隨便開玩笑嗎?”仲翔再度輕問,眸中的冷怒寒光足以凍死任何一個(gè)人!
“李……李公子!饒命啊……”趙世杰面無人色,原本的耀武揚(yáng)威狀早蕩然無存——
“向柏姑娘道歉!”仲翔命令。
“我……”不知死活的趙世杰猶豫了一下,“李公子……我好歹也算個(gè)王爺而她只是……”
“說不說?”仲翔眸底寒光再閃,狠狠地一使勁。
“啊——我說!我說!”趙世杰哀叫得如鬼哭神嚎般,只差一秒……再一秒他的右手骨就斷了!
仲翔松手,像丟垃圾般把趙世杰往前一推,那早嚇得雙腿發(fā)軟的趙世杰重心一不穩(wěn),“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心雁腳前。
“柏、柏姑娘……”他嚇得牙齒發(fā)顫,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小的一時(shí)迷糊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的計(jì)較啊……”
心雁不屑地轉(zhuǎn)過頭,這種低級沒格、欺善怕惡的小人,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污染視力!她對仲翔道:
“叫他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他!
仲翔掃了地上的趙世杰一眼,“你可以走了。”
“謝謝……謝謝李公子……”趙世杰只差沒連滾帶爬,可憐的他雙腿已嚇得沒有力氣,還得讓兩個(gè)小廝架著他走出去呢!
“對不起,”仲翔憐惜地道:“我回來晚了,害你受了委屈!
哼!心雁冷哼一聲,自顧自坐下來不理他。
“怎么了?還在生趙世杰的氣呀?”仲翔也在她旁邊坐下來,大手托起她因微惱而涌現(xiàn)紅暈的清麗臉蛋。
“誰會跟那種不入流的東西生氣,”心雁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睨了他一眼道:“反正你忙著和你的紅粉知己敘舊,我怎么敢指望你陪我?”
仲翔竟笑了,笑得燦爛耀眼而饒富興味。捏住她的下巴只笑不語,更莫測高深地揪著她。
“你笑什么?”心雁被他盯得芳心大亂,那犀利明亮而促狹的笑意彷佛能洞穿她心思般,心雁手足無措地垂下眼睫,該死!怎么講出那么酸的話?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在吃醋!”仲翔壞壞地,一字一句地慢慢宣布,神情之愉悅得竟彷佛中了頭號大獎般。
“我沒有!”心雁大聲地反駁,俏臉卻非常不爭氣地更加緋紅。
仲翔滿意地看著她愈來愈慌亂心虛的反應(yīng),清秀出塵的臉蛋上因嫣紅而更加?jì)趁膭尤恕?br />
“別否認(rèn),你撒謊的技巧還有待加強(qiáng)。”仲翔將她的下巴捏得更緊,湊近她,幾乎貼住她臉蛋道︰
“我很高興你終于在意我了,會因我與別的姑娘在一起而吃醋。早知如此,我就……”
“你就怎么樣?”心雁又羞又惱地閃躲仲翔那充滿侵略性的嘴唇,低喊,“李仲翔,你安分一點(diǎn),這里這么多人……”
“嫌人太多是吧?”仲翔摟住她腰枝,邪惡地微笑道:“那好!咱們馬上回家,再……”
心雁羞得無處可逃時(shí),一聲優(yōu)雅悅耳而滿是促狹的聲音傳過來!爸傧!”
仲翔和心雁同時(shí)回過頭心雁倏地瞪大了眼,怒火中燒!她……不就是剛才和仲翔一起賞花,還有說有笑的姑娘嗎?好哇!竟找到這里來?
仲翔故意盯著心雁的反應(yīng),壞壞地在她耳畔道:“怎么辦?你的頭號情敵來了,你要我選哪一個(gè)?”
“你——”心雁氣得巴不得掐死這臭男人!
仲翔已笑咪咪地牽著心雁至宛倩面前道:
“干姊,她就是柏心雁,你未來的弟妹;心雁,這位是我的干姊,也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她也是‘紫藤花榭’的原主人喔!”
“你……”心雁目瞪口呆地看著美麗尊貴的宛倩,皇后?!萬人景仰的皇后竟站在她面前?!呆了半天心雁才匆匆屈膝行禮。
“民女叩見皇后娘娘……”
“快起來,千萬別這樣。”宛倩拉住心雁,笑道:“我向來最討厭這些繁文褥節(jié)的;而且仲翔是我義弟,咱們就像一家人,家人之間用不著拘束!
宛倩拉著心雁的手,細(xì)看了好一眼才點(diǎn)頭贊道:“仲翔,你這小子真是有眼光,上哪去拐來這么氣韻典雅、明媚動人的大美人來?”
“什么拐來的?干姊,你太小看我了!”仲翔環(huán)住心雁肩頭,得意道:“干姊,你不曉得,人長得太帥太風(fēng)流瀟灑也是麻煩!是這美人兒對我一見傾心,二見鐘情,使出渾身解數(shù),只差沒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我?guī)亻L安……”
“李、仲、翔!”心雁驚愕地氣紅了臉,天呀!這混帳……黑的也被他硬說成白的!
“還有啦,干姊,”仲翔假裝沒看到足以殺人的目光,滔滔不絕道:“剛才心雁還吃你的醋呢﹗看你和我站在牡丹花前賞花,她就氣呼呼地?fù)P言,你好膽再對我拋媚眼,或是再對我笑一下,她就要把你拋媚眼的那只眼睛挖出來,再把你的嘴巴撕破,讓你這輩子再也笑不出來!
“你……”心雁快氣炸了!老天!“皇后娘娘……”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千萬別聽他胡說……”
“放心!”宛倩笑容可掬地拍著心雁手臂道:“我這干弟一見到美女就會胡言亂語的老毛病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咱們這兩位超級大美人在這,早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仲翔,該走了,射箭比賽快開始了!蓖鹳晦D(zhuǎn)向仲翔道:“我來就是提醒你,該至射箭場準(zhǔn)備了。心雁,咱們也過去看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