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抽了!
高祥一把抽走岳仕手上的煙,捻熄剛被點起的煙頭。
岳仕一到他辦公室,什么話都不說,徑自坐在沙發上,煙一根接一根的點,整間總經理室被他弄得煙霧彌漫,秘書前前后后敲門進來三次,深怕這里有意外發生。
“高祥,豐家的女人都是禍害!痹朗说哪橂[在煙霧中,聲音悶悶的,突道。
高祥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放下正拿起的卷宗,正眼看他,“岳仕,既然知道是禍害,就算了吧!”這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兩年多來,豐老爺把對他說的話,執行的很徹底,從長輩的口耳相傳中,他得知豐老爺帶著豐郁另尋清凈之地閑居去了。難怪他送去的請帖、邀請函,豐郁都不曾回過。而他用盡所有的管道,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岳仕這時突然說到豐家女人,是指誰?豐霖?還是豐郁?
“高祥,你叔叔過得……幸福嗎?”每次他看到高靖臂彎中的豐瑞笑得燦爛如花,他就忍不住會想到古靈精怪的豐霖。
高祥想到他們夫妻二人雖然情深意重,嬸嬸卻不時找些小細故跟叔叔吵鬧。叔叔深知愛妻脾氣,每當她無理取鬧,總是笑笑的不予理會。
想到此,他失笑道:“看你怎么想了,拙夫伴巧婦,還是悍妻與良人……別說你不懂,連我這個做侄子的,也是霧里看花!
“豐瑞很……不可思議!”岳仕想了一會,只有這形容詞。
“嬸嬸是個奇女子,一般凡夫俗子怎能與她匹配?叔叔能與她結縭,自然不簡單!闭f到最后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岳仕垂下頭,神色凄然,他不過是凡夫俗子,而豐霖……
高祥看岳仕比先前更為沮喪,拍拍他肩膀,打趣道:“兄弟,有現成的牛奶喝,何必去買一頭母牛!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闭f完,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高祥一怔,裝作沒聽到,心卻不由得一動,坐回辦公椅上,心思竟莫名地飄到一個清麗絕俗的女子身上。
兩個男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
“蝴蝶夢”——男人銷魂窟,撈女下海處,之所以吸引人,除了具備最基本條件一美、二好、三巧,最重要的是不會在興頭時,有警察臨檢的事發生。
所謂一美,自然是小姐容貌和身段美;二好,上至媽媽桑下至泊車小弟,都秉持服務好為宗旨;三巧,在性方面每個妓女都有接受過高超的技巧訓練。
“蝴蝶夢”采會員制方式,能入會在此消費的人大多是有家世背景的。
樓下富麗堂皇的大廳,是基本的消費處,喝酒、聽歌、跳舞,外帶一名妖嬈小姐陪你玩。
踩著紅色地毯登上二樓,是一間間的獨立包廂,很多達官名流在此尋歡作樂,代價高了一點,但所見貨色也較精致。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高祥重重地在女人唇上一吻,享受軟玉溫香的觸感,“等等,我想起來了,你是咪咪。”
“高總,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人家是小琪,她才是咪咪啦!”身穿紅色薄紗女郎不依的嬌嗔。
“哈!你是小琪,她是咪咪,嘖!嘖!都是美人。”
咪咪拿著一杯酒湊過來,“高總,你真該罰!碧翎叺鼗位涡厍暗呢S滿,嬌聲道:“這里除了我,有誰敢叫咪咪的?”
咪咪一語未畢,即有人拔尖嗓子抗議。
“哼!我的也不差啊!”一名擦銀色眼影的女郎也挺起她傲人的雙峰,“高總,我是露露!
“喔!你叫露露,那另一位咧?”
他勾魂眼一瞟,勾住在場所有人的心,不論男女,只有低頭喝悶酒的岳仕不被影響。
“我……我是安妮!贝蟛ɡ索侔l的女郎心一震,滿臉癡迷,結結巴巴的說出自己的花名。
一句句浪聲謔語,一串串媚聲嬌笑回蕩在包廂中。
服務生打開門,送來毛巾和酒,突然一聲放浪嬌笑聲傳進他耳里,高祥抬頭一看,這一看令他大吃一驚!
豐郁?她怎會媚笑嫣然的倒在一名金發男子懷中?
一身火紅貼身晚宴服,顯露出妖嬈身段,長發高高盤起,耳下鑲著碎鉆耳飾,看起來既嫵媚又放蕩。
僅是匆匆一瞥,卻擊毀他筑設已久的心防,她怎會在這?那個男人是誰?太多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高總認識王美娜?”黃總經理驚喜問道。高祥眼神一轉,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想認識那個女人好久了,只是都苦無機會。
“你說什么?”高祥放下高腳杯。王美娜是誰?他思索一下,印象中并無這名字存在。
“你剛剛一直看的女人就是王美娜!”黃總經理臉上出現無限遐思,頗有相見恨晚的懊惱,一聽說她是這家酒店的幕后老板。”
王美娜,不是豐郁!世上真有那么相像的人?面孔、聲音……太像了。高祥的背靠向椅背,漫不經心地把玩小琪的手。
公關經理提供小道消息,“我來這好幾次,只見過她兩次,那兩次她身邊都伴著金發碧眼男子!
“哦!照你們的說法,她不算是這里的小姐!”高祥挑了挑眉。
一干女子終于受不了被人冷落,忍不住插話。
“高總,你們別再提王美娜了,我們四姐妹服侍的不夠好嗎?”手指輕佻的劃過高祥胸膛,狐媚地說道:“你若真想知道王美娜的事,可以直接問我們四姐妹呀!”
“你知道?”
“事實上,她是我們的師父……”話還沒完,就引起其他三名女子的嬌笑。
“師父?”
高祥詫異的看著四個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黃總經理和公關經理也同高祥一樣,錯愕不已。
四個女人一打開話匣子,便停不了,七嘴八舌地說——
“是呀!我們‘蝴蝶夢’的每個小姐可都有受過嚴格的專門訓練……”
“不論是說話談吐、穿著搭配、敬酒陪笑……甚至是上床……”
“勾引男人、氣死女人……可都是我們的必備知識!
“來這里的男人,很多都是慕她的名來……”
“她有一個很特別的別名,叫做卡門!”
“偶爾她會來這里晃晃,大部分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高祥手指輕敲下巴,眼中發出狩獵的光芒,感覺到身上的血液又鮮活了起來。
姑且不論王美娜其他的事跡,光是她和豐郁有著相似的面孔,就勾起他無限的興趣。
***
一開始,高祥就打算捕獵到王美娜,好好的玩賞這件新奇、特殊的玩具。他請人調查她的背景,卻什么都沒查到,王美娜是個沒有過去的女人,只知道她很美、很艷,跟豐郁一樣,有一副上天賜與的美好嗓子,一雙深沉如黑鉆的眸子。
他送她名貴的花、華服、美鉆、跑車,她則毫不客氣的全部接收。
照理說像她這種貪得無厭的女人,他見多了也應該倦了,但是……不!她深深迷惑他、吸引他。他不是十幾歲易沖動的熱血少年,而是一個三十一歲的成熟男人?墒牵丝偸怯忻c所在,與其說王美娜是他的盲點,不如說是豐郁……
***
兩人交往頻繁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開來,擴散到上流社會的每一角落——
“聽說了沒!高祥為那個女人一擲千金……其實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叫我倒貼都可以……”
“他們在一起超過三個月了,唉!真不知何時才輪得到我……”
“嗟!那女人不知是什么狐貍精、蜘蛛精投胎轉世來的,居然能把高祥這情場浪子拴住……”
女人妒恨,攻訐的話如毒蛇出洞。
“高祥真是艷福不淺,走了一群蝴蝶,來了一只女王蜂……嘖嘖!不知是在哪發現這只野蜂,香郁迷人喔!”
“唉,你這家伙小心被太座聽到呀!別還沒采到蜜就被打得滿頭包了……哈哈哈……”
“唔,色不迷人人自迷,嘻嘻!咱們大哥別笑二哥了……”
“那女人,我遠遠見過一次,標準的爬墻派,遲早會輪到我們的……”
男人艷羨,繪聲繪影如身歷其境。
豐郁一路走來,聽到高祥諸多豐功偉業,快步走到爺爺身邊,盡量讓自己像隱形人。不該來的,偏偏無法拒絕爺爺的請求。
岳家的宴會,豐老爺帶著炫耀心態攜她前來,看爺爺那得意無比的笑容,就知道他一定又和別人打了賭,而且肯定是贏了。
門口一陣騷動,好像有大人物出現似的,不過應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可是怎有種奇怪的感應,似乎一道又一道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豐郁不禁納悶的抬起頭,映入眼底的景象卻令她倒抽一口冷氣。
那一對耀眼的璧人是傳聞中的男女主角——高祥、王美娜。
他一身黑色剪裁的合身西裝,依舊風流倜儻、瀟灑不羈,唯一不同的是,眼中多了一抹她不曾見過的光芒。
掛在他身上的女人,嘴角噙著一抹似譏非譏的笑靨!豐郁的臉色倏地蒼白,一種莫名的恐懼抓住她。
怎會?怎會?她和王美娜的容貌怎會如此相似?
高祥的心忽然一悸,視線自王美娜身上移開,越過重重人?吹搅素S郁,她從歐洲回來了。
他眼一亮,帶著王美娜走近豐老爺和豐郁。
“豐爺爺好!”
這一刻,高祥忘了身旁明艷動人的王美娜,雙眼貪婪地注視著飄逸水秀的豐郁,她的個性一如以往,靜默地待在豐老爺的身后,頭低低的,長發半掩她的臉蛋,眼睛盯著地板。
“豐郁,抬頭!”他用慣有的命令口氣道:“和老朋友打聲招呼吧!”
想看她,想知道她變得如何,長得是怎生模樣?
王美娜看到豐老爺時,露出一抹冷笑,可當聽到豐郁的名字,身體卻為之一僵,隨即又迅速恢復原狀。
屏住氣息,王美娜和高祥一樣等著豐郁抬頭。
豐郁緩緩抬起頭來,兩道柳眉不畫而黛,底下嵌著一對流光晶筑的黑鉆,直挺微俏的鼻子,嫣紅的小嘴抿緊。
如同照鏡子般,她們兩人面對面,如出一轍的臉孔,卻帶給人不同的視覺震撼。
眾多賓客都吃了一驚,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
王美娜美得狂野、美得放縱,如同一株傳說中的妖花,有吞噬一切的能力,當別人越衰竭,她就綻放得更嬌美。
而豐郁美得空靈、美得雅致,惹人愛憐呵護,她含蓄誘人,不同的是她的存在令人如沐春風,心情恬然自得。
前者有毀滅自己和一切的殺傷力,后者卻有撫平傷痛治好痛楚的功效,一個害人,一個救人。
可是,有人就是看不清……
她是誰,王美娜是誰,她和她有什么關系嗎?可以確定的是,豐郁不喜歡王美娜的眼光,似嘲笑又似同情。
王美娜自信的風采刺眼極了,教她忍不住害怕,而王美娜散發出的侵略氣息,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們站在一起,有如聚光燈照在他們身上,耀眼的令人不敢正視,王美娜并沒有因為高祥而減弱她的光芒,反而更加明艷動人。
原來……原來……近日最熱門的緋聞話題,居然是高祥和王美娜共同制造的,心頭倏地涌上難過與酸澀的感覺。
王美娜沒想到,她會見到豐家被保護至極的女兒,她看來亭亭玉立、氣質高雅,舉手投足間一派優雅,完全沒有窮困的小可憐樣。
是的,她在許久以前就見過這個孩子……初見面時,她才九歲尚未滿十歲,她記得豐郁那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同樣是勾人媚眼。
豐郁眼瞳里的善良和仁慈,讓她討厭透了,只要和純潔善良搭得上關系的,她全憎惡。
她的靈魂是屬于惡魔的,而豐郁的靈魂卻圣潔如天使,兩張相似的臉孔,卻有截然不同的心性,真是太諷刺了!
“你好!笨吞椎暮,是豐郁在震撼后僅能吐出的話語。
豐郁和王美娜的相似,震驚在場所有人,眾人眨巴著眼等著看戲。
“豐郁,你好。”王美娜向豐郁伸出一只手。
高祥是她的一道符,豐郁是她的一張王牌,兩張她都要。
她沒有錯過高祥乍然見到豐郁時的那股驚訝和喜悅,甚至還完全忘記她的存在,眼中、心底只有豐郁一人。
“我……”她驚慌地大退一步。
盯著王美娜白細的手,仿佛記憶中的惡魔拍動羽翼,再次對她伸出魔掌,她駭得花容失色。
“不要!”她失態的逃開熱鬧宴會。
豐郁無法在那里繼續待下去,一刻也不能,她知道她丟了爺爺的臉。
可是,那些責備、那些言語攻擊,都抵不上王美娜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
她拚命跑、拚命跑,似乎只要她一直跑、一直跑,可怕的回憶就會被她遠遠甩開、被她徹底遺忘。
然而王美娜的聲音、面孔始終緊追著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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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郁以極狼狽之姿倉皇的逃開,莫名地高祥的心一陣抽痛,他邁開步伐想追她,可王美娜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
“你想要你的名譽掃地嗎?”
王美娜尷尬的收回那只被冷落的手,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多了一絲慍憤,她以極為輕柔的嗓音在他耳旁細說。她的心在雀躍,看得出來她對豐郁有一定的影響力。
“美娜,你總是能給我驚喜!备呦橐а狼旋X地道。
隨而他向豐老爺道歉和對主人告退,即帶著王美娜離開。
并非他怕閑言閑語,其實別人說長論短他全不在意,他在乎的是豐郁,他怕她受傷,她還小,不見得跟他一樣有良好的療傷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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