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奔波加上過度勞累,金狂三的傷勢又開始惡化了;他腿上爆開的傷口化了膿,整個人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發(fā)著高燒。
這個山洞非常的陰冷,長而深的隧道不斷滴滴答答的滴著水。這種地方實在不適合病人調(diào)養(yǎng)身體,但藥王谷的人始終沒有放棄追殺他們,要逃出這座山谷顯然并非易事。為求安全起見,只能暫時將他安置在這里,只是看他總是冷得直打顫,拾兒身上能脫下的衣物全脫給了他蓋,只剩下單薄的褻衣。他突發(fā)奇想,竟然拿了幾片持大的野芋葉披在身上當(dāng)衣裳。
安頓好了金狂三,他徹夜跑到陰森森、冷凄凄的山谷里采了不少退熱歸元的藥草回來替他治傷。
金狂三醒來的時候,拾兒正在角落里努力的熬著草藥,因為怕被藥王谷的人發(fā)現(xiàn),他用來熬藥的火堆小得可憐,還得不斷扇去潮濕木頭燃燒所化成的煙霧,他身上披著幾片野芋葉,模樣就像是扮家家酒的孩子。
「喂……」金狂三努力撐起身子,粗嘎著嗓子問:「臭小子,你在干啥?」
「想辦法毒死你啊!故皟侯^也不回地說道。
金狂三發(fā)出笑聲,只是笑得甚為虛弱可憐。
他身上蓋的全是拾兒的衣物,而拾兒自己卻「穿」得如此不倫不類。這少年雖然油嘴滑舌,但行事倒是貼心得很。
金狂三的眼神不由得溫柔起來。他這莽漢一生奔走江湖逞強斗狠,到老來身邊不但沒有個一兒半女,甚至連個老伴也沒有。
以前他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寂寞,這次在鬼門關(guān)前來來回回了幾趟,心頭終于涌上一股濃濃的寂寞蕭索;倘若自己早些成家立業(yè),兒女應(yīng)該都跟拾兒差不多大了吧……
假如自己真的不幸死在這不知名的山中,恐怕連個替他送終的人都沒有,只有這邪里邪氣的鬼小子陪在身邊……
「喂,你說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知道老子的名宇?你就叫我一聲好爺爺就好了!故皟盒ξ鼗卮,藥終于煎好了,他弄熄了小火堆,將藥端到他面前!负劝!
「這啥撈子鬼?」
「要命你就喝,都已經(jīng)燒了三天三夜了,再燒下去,就算有十分鐵打的身子也燒得只剩下三分破爛骨頭了。」
金狂三蹙著濃眉端過破碗,苦著臉瞪著那黑漆漆的湯藥,忍不住嘟囔:「本來不死的喝下這鬼玩意恐怕也要死一大半了……」
話雖這么說,他卻還是苦著臉將那碗藥盡數(shù)喝下。
「這才乖!好啦,藥喝下去就該睡了,你好好歇息,我去打些野味回來祭五臟廟。」
「你還沒回答老子的問題,你這小鬼叫什么名字?」
「路拾兒,路邊拾來的短命鬼,您老滿意了吧?」
「路拾兒……」金狂三嘿嘿一笑!高@名兒倒是挺有趣,你是藥王撿回去的?」
「當(dāng)然不是啦,五年前我被一對夫妻弄進藥王谷的!
「我看你身手還不錯,出手招數(shù)看起來挺眼熟的,你師父是誰?」
路拾兒嘆口氣,看來不跟他講清楚他是不會死心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索性全盤托出吧。
「我有兩個師父,一個善師父一個惡師父,不過我只跟他們學(xué)了一年的功夫他們就全都死光了……」
「善師父惡師父?一對夫妻?」金狂三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整個人跳了起來!「善駝惡婆?!五年前?!」
「是啊,咦?你怎么——」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都瞪大了眼睛,下巴掉在地上!
不會吧?!
「你就是五年前那個該死的乞丐小子!」
「你就是五年前那個滿嘴垃圾的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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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放藥救人啦!」
「鎮(zhèn)前的王大戶已經(jīng)開始放藥救人了,據(jù)說他們的藥吃下去立刻就能治病,已經(jīng)有好多人吃了呢!」
客棧熱鬧起來,一個時辰以前有人匆忙來報,說是鎮(zhèn)前的王大戶開始放藥濟世,原本等在客棧的人全都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客棧冷清了一陣子,眼下那些人又回來了,一臉的興高采烈。
「你感覺怎么樣?」
「很好。〔《紱]了!」
「我也這樣覺得!沒想到那個土財主暴發(fā)戶一輩子沒干過啥好事,卻在這件事情上救了咱大伙!」
「說也奇怪,那王大戶從來……從來……」說話的人咳了咳,不知怎地一句話就是接不下去,他抓著自己的脖子,雙眼漸漸大睜——
「喂喂!你沒事吧?」
周遭的人全被他的模樣給嚇著了!只見那人眼睛瞪得像要凸出來一樣,整張臉脹得發(fā)紫,整個人不住地顫抖,到后來連坐都坐不住,滾到地上瑟縮成一團!
「快快快!快請那位菩薩姑娘下來看看!快!」掌柜的大叫。
小二忙下迭沖上客房,半晌后風(fēng)步云領(lǐng)著藥兒下來了。
「什么事?」
「這人不知怎地,莫不是發(fā)了羊癲瘋吧?」
「是啊是。∷竞煤玫,正說著話就變成這樣了!
藥兒握住對方的手腕,臉色登時變了一變!冈趺磿腥讼露荆
「什么?!」
藥兒抬頭看著其他人,頓時楞了一愣!改銈兂粤耸裁?」
「就是鎮(zhèn)前的王大戶放了解藥,說是吃了之后咱們的病就好了,所以咱們……」說話的人瑟縮地張大了雙眼!覆粫?不會吧不會吧!?」
「快拿水來!」
水來了,藥兒連忙從身上掏出一顆小藥丸化在水中,風(fēng)步云撬開那人牙關(guān)將水灌了進去。
「多少人吃了藥?」
「很多啊……」
「快帶我去放藥的地方!」
「那藥……有問題?」
「大大的有問題。這人所中的毒名為『一字符』,中了此毒的人將終其一生都要聽命于人,下毒之人敲響一字鼓時就得要聽命行事,違者七孔流血、五臟六腑俱碎而亡!
在場的人全都嚇得面無人色!這小姑娘說得煞是嚴(yán)重,但他們只是尋常百姓,要他們做什么原也不難,只要拿把刀子架在脖子上,豈有不從之理?何必大費周章下毒?
客棧里的人們猶自半信半疑著。沒那么嚴(yán)重吧?這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雖然真是美若天仙,但終究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家;人家王大戶門前站著個銀發(fā)白胡的老神醫(yī),那才真有「神醫(yī)」的模樣啊。
「你們不信?」藥兒微微冷笑,指著地上的人說道:「你們一定想,這人中了一字符怎么還會死?三個月前古井里就被下了毒,先毒你們?nèi)齻月,把身子差的全都毒死;眼下再放『解藥』,讓你們?nèi)巳硕挤侨ビ懩恰阂蛔址徊豢。中了一字符的人,身子稍差的,馬上就如同此人的下場。如此一來,還能活下的必定都是些身強力壯的有用之人,當(dāng)某一天有人敲響了一字鼓……他想當(dāng)皇帝便是皇帝、想當(dāng)神仙便是神仙,你們這群人全是他的嘍啰先鋒軍!
「這……這未免太過歹毒!咱這只是個小鎮(zhèn),哪可能有人動此歪念?就算我們?nèi)悸犆谒,對他也沒什么幫助,咱們又不會舞刀弄棍的,咱只是老天爺?shù)紫掠懣陲埑缘男∥浵伭T了嘛!」
「一只螞蟻只是螞蟻,一百只螞蟻就得用手抹,一千只螞蟻就得拿水桶來沖,可要是成千上萬源源不絕的螞蟻……」
思及此,風(fēng)步云頓時冷汗直流!他牽住藥兒跟店小二的手,猛地飛箭似地往外疾沖!缚旄嬖V我,那王大戶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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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降臨小鎮(zhèn),但王大戶門前卻熱鬧非凡!火光亮晃晃地將四周照耀得猶如白日,無數(shù)的人影在火光下晃動,伸頸企盼著能快些拿到救命的解藥。
求藥的人排成長長的人龍,盡管從兩個時辰前就已經(jīng)開始放藥了,但這鎮(zhèn)上的人還是絡(luò)繹不絕的前來等候,熱鬧的氣氛比元宵燈會還要歡欣鼓舞幾分。
只見領(lǐng)了藥的人莫不歡天喜地得流下感動的淚水,有些人甚至攜家?guī)Ь,一家老小都跪拜在王大戶這「救命恩人」門前磕頭致謝!
「惡賊!」
驀地,風(fēng)步云人還沒到,凌厲掌風(fēng)已經(jīng)勢如破竹、排山倒海而來。
王大戶大紅金漆門口排著一整列藥缸子頓時應(yīng)聲而倒,一個個給掌風(fēng)擊得破碎,半個不剩。
「這怎么回事?」
「藥!我還沒領(lǐng)藥啊!」
「藥!快搶藥!」
人龍頓時亂成一團,三個月來受盡苦楚的人們紛紛上前搶成一團。
「別搶!那不是救命的藥,那是謀害人命的毒藥!」
但此時此刻哪有人聽見他們所說的話!只見鎮(zhèn)民亂成一團,有的人撲上了破裂的藥缸,有些人甚至趴在地上不斷撈著已經(jīng)潑灑在地的藥——
「藥!快撿藥!」
驀地,平地驚起一聲雷,巨大的吼聲轟地令在場所有人頓時停下了動作。他們掩住耳朵,滿臉的驚惶失措!這……這又是怎么了?
原來是風(fēng)步云見無法喝止鎮(zhèn)民撿藥,不得不運足內(nèi)力發(fā)出吼聲,雖然他并沒有練過「獅子吼」此等武功,幸而他內(nèi)力深厚,在情急之下運足功力的咆哮,竟也能收獅子吼之效。
「各位鄉(xiāng)親父老請聽在下一言!」
想不聽他說也不行啊,他們的腦袋都還在嗡嗡作響,有些人甚至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一時半刻也爬下起來,此時除了乖乖聽他說話之外,還能有什么作為?
「這藥,乃是有心人意欲操縱各位所施放,你們要是真的吃了這些毒藥,往后終其一生都要受惡人所控制!這位藥兒姑娘會替各位治病的,請各位稍安勿躁,莫上了惡人的當(dāng)!」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什么毒藥?老夫『藥王神醫(yī)』豈是那般下流一污穢之人……」
藥王神醫(yī)?藥兒打量著站在大宅子前的老人。只見他銀發(fā)白胡,身穿尊貴銀袍,腳踏刺繡銀靴,那模樣真是無比的尊榮華貴,氣勢不凡——話說她這藥王愛徒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師父長得這般尊貴高雅,有如神人降臨。
風(fēng)步云失笑,他牽著藥兒的手穿過一大串人龍來到王大戶門前,有趣地打量著老人。
「原來尊駕正是赫赫有名的『藥王神醫(yī)』?」
「老夫正是!」
「藥兒,妳師父在這里,怎么不上前請安?」
藥兒冷冷的睨那老兒一眼,淡然道:「那,得先給我三炷香才行!
「嗯?要香干啥?」
鎮(zhèn)民們竊竊私語,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難道眼前是神仙降臨?」
「笨!意思就是說這位姑娘是藥王神醫(yī)的徒弟,藥王神醫(yī)死啦!死人才要上香!」
「藥王神醫(yī)死了么?那眼前這豈不是神仙?」
鎮(zhèn)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原也沒聽過什么「藥王神醫(yī)」這種響叮當(dāng)?shù)拿,此時更是迷糊了。
銀發(fā)老者臉上看不出表情,倒是眼里透著一抹兇狠!负f八道!尊駕阻老夫救人究竟是何居心?!」
「在下九州總府衙門風(fēng)步云,你們草菅人命毒害百姓,九州總府衙門自然管得。」
「九州總府衙門哪!」
「是啊是。∥衣犨^!聽說那是皇帝老兒直接管的捕頭!官大哪!」
「呸!」銀發(fā)老者怒道:「九州總府衙門的人怎會阻老夫救人?你分明是假冒的!帶個小姑娘便想在此地招搖撞騙,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拿下!」
這真是作賊的喊捉賊了!
只見銀發(fā)老者身邊的家丁們應(yīng)聲飛身而出,個個身手不凡,哪是鄉(xiāng)下地方的尋常家丁,分明就是身懷武藝的武林高手。
風(fēng)步云不疾不徐的挽著藥兒來到一旁的大樹底下。他溫柔地安置好藥兒的座位,回頭還叮嚀著店小二:「小二哥,藥兒姑娘勞煩您多照顧!
店小二早就嚇傻了眼,只能傻楞楞地點點頭,像個護衛(wèi)似地站在藥兒身旁,也不知自己是該驕傲的抬頭挺胸?還是驚嚇的趕緊落荒而逃?
「快給我拿下!」
六、七名身懷不凡武藝的「家丁」將風(fēng)步云團團圍住,他們面容冷淡、眼露殺機——
「各位請稍退,容在下打發(fā)了這些惡徒!癸L(fēng)步云微笑,藍袍微動,一派謙謙君子之風(fēng)。
其實哪用得著他說,那幾名家丁一騰身,人龍立刻有如潮水一般倉皇退開,王大戶門前空出了一大片場地。
驀地,不知是誰大喝一聲,頓時場中衣影飄飄!只見藍袍飄動,衣衫破空之聲不斷,家丁們身上的短打勁裝如閃電一般在場中不住亂竄。他們下懂武功,就算懂得武功,也要給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給嚇得怔眼。
好快的交手!好快的對招!
鎮(zhèn)民一時之間忘了自己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他們的表情只能用「瞠目結(jié)舌」來形容。只可惜在場沒有說書先生,否則光是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足以讓說書先生說成八個段子,上下午輪著說還得說上四天。
而這邊的藥兒端坐在大樹底下,一派閑適。
她美目流盼總停駐在那襲藍影身上,眼底寫著水漾柔情;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櫻唇微抿著一絲憂心。
可銀發(fā)老人卻沒她這等從容,他心中不斷的盤算著,眼光不曾稍離那少女,只一眼,毒計便油然而生。
場中如電般的交手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坐在樹底下的少女——雖然一身樸實打扮,卻掩不住她的麗質(zhì)天生、清麗絕倫,但他覬覦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懷中的令牌。
這少女,他自然見過,早在藥王谷。
他不但見過,還知道這少女不會武藝,饒她是藥王神醫(yī)的愛徒,饒她使毒用藥天下無雙,她仍是個不會武藝的弱質(zhì)少女,只要殺了她,他便能取得令牌,得此大功!
火光搖曳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襲藥兒頭頂,他要立時一掌斃了她!
那身影如此的快,快得任誰都沒有注意到,但是那襲藍袍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似的,驀地破空擊出一掌!
銀發(fā)老者萬萬沒想到風(fēng)步云竟能同時對付那么多高手,還有空暇注意藥兒這邊的動靜。這一掌來得太突然,他的掌風(fēng)硬生生被擊歪了方向,掠過藥兒的頭頂,就這么直挺挺地?fù)粼诖髽渖稀?br />
碰地一聲巨響!老榕樹硬是給擊得歪了歪,晃動了好幾下。
「取你狗命!」
銀發(fā)老者見一擊不成,立刻化掌為爪,直撲藥兒胸口,只見藥兒不閃不避,卻是回頭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銀發(fā)老者根本沒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見她淡淡地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那雙柔弱無骨的白玉柔荑已經(jīng)撫到他臉上。
那手勢那么慢,慢得他完全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卻沒有機會、沒有空隙、沒有能力避開。
他避無可避,只得整個人猛地往后縮身。
「妳會武功!」老人狂怒,不住地摸著自己的臉,同時下令:「快殺了這女子給老夫取解——」
他沒有機會說完那個「藥」宇,整個人砰地直挺挺躺下,雙眼兀自大睜著,似是想說完他還沒說完的話。
場中人影雜杳,驀地交手錯身,然后一切都停了,幾名「家丁」冷然看了地上躺的尸身一眼,倏地騰身穿過黑夜,去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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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幾名風(fēng)塵仆仆的捕頭還圍坐在桌前神情肅穆地討論著,桌上的酒菜全都涼了,但他們卻連舉箸都顯得興致缺缺,酒倒是見他們喝了一杯又一杯,愈是心煩喝得愈多。
「噯噯,俺在藥王谷附近繞了兩三天,全然不見金爺?shù)南侣,總捕頭所說的木屋已成焦土一片,不要說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找著,這可怎么辦才好?金爺重傷初愈,若是遇上了歹人……唉!金爺在江湖上的仇家,可真不少呀!
「這事終究是咱們兄弟間的小事,眼下朝廷有了大難,咱們怎可因金爺?shù)氖虑槎诱`了此等大事?」
「說的也是,此事真是棘手難辦!鄰近的幾個城鎮(zhèn)都發(fā)生了同樣的案子,要是總捕頭不說,咱們還真不知道原來是這么重大的案子!
「若非如此,也不用急著召集咱們過來了,可是……總頭兒,這事到底該怎么個辦法?難不成都得等到有人派藥才知道是誰躲在幕后搞鬼?這么個等法也不是辦法呀!」
風(fēng)步云交給他們一疊藥單!傅人麄兂鍪,百姓們不知要枉死多少,雖然這是打草驚蛇之舉,但人命關(guān)天,也由不得我們多作戰(zhàn)略考量了。這是藥單,你們拿去分發(fā)給各地的縣衙,請專人配藥,切記一定要挨家挨戶全都給足了藥,得吃上七天才能完全解毒,萬萬不可再聽信任何人的言語!
「但是老百姓們未必肯聽。這也難怪他們,要是咱們命在日一夕,哪里還會理會縣衙的話?」
「這的確是個問題,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中毒的人數(shù)太多太了,單靠總府衙門的力量是無法處理的!
捕頭當(dāng)中一名年紀(jì)略大的老捕頭嘆了口氣!纲t侄,朝廷方面還是無消無息?」
風(fēng)步云澀澀一笑,算是答復(fù)。
「唉……想來真是氣人!朝廷那幫人鎮(zhèn)日就只知道夜夜笙歌,他們錦衣華冠,吃的喝的全是民脂民膏!可他們又怎會知道百姓吃了什么苦?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高捕頭,此話說不得!」老捕頭連忙打斷他!咐戏虺幸灿行├嫌眩m然官位不大,但總算是耳目。據(jù)說右丞相對九州總府衙門大有意見,若不是左丞一相極力討保,九州總府衙門這塊招牌老早給卸下來了!」
他們幾人面面相覷,只能無奈嘆息。九州總府衙門成立以來已經(jīng)過了三十個年頭,光是總捕頭就換了四個,個個都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三十年來「九州三十六天罡」不知掃過多少世間不平事、申過多少民間百姓冤,但是到頭來還是抵不過朝廷百官的一只禿筆,又怎叫他們不心灰?
「此事暫且略過吧,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受江湖人控制,更何況紫微神宮這次下手太過毒辣,他們背后的居心恐怕遠在我們想象之上。」
「那金爺?shù)氖虑檎娴木椭荒軙呵覊汉罅恕鼓贻p的捕頭黯然。他向來欽佩金狂三的義氣,向來都將他視為世間難得的英雄好漢,如今明知他有難,卻無能為力。
「別擔(dān)心,金叔身邊有個小家伙,武功俐落,腦袋又古靈精怪,金叔有他保護,諒必安全無虞。對了,你們一路上都沒遇到燕錚嗎?他應(yīng)該——」
正說著,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陣鼓聲。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一聲比一聲激烈,一聲比一聲迫近。
捕頭們跳了起來,武器全都拿在手上。「一字鼓!好家伙!這么快就來了!」
戰(zhàn)鼓咚咚,客棧外面沒多久便鬧了起來!風(fēng)步云一個箭步到隔壁房間將藥兒護在身邊!竵砹恕!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恩公!恩公!」客棧掌柜的哭喪了臉急急拍門!付鞴!你們快逃啊!」
從窗口往下探頭一看,客棧外已經(jīng)擠滿了剛從睡夢中被叫醒的鎮(zhèn)民,他們一個個衣衫不整,卻都手持武器——鐮刀、鋤頭,有的甚至連家里的板凳都抄在手上。此刻他們正沒命地撞著客棧的大門。
「開門!快開門!交出那對奸夫淫婦!快開門!聽到?jīng)]有?!」
「總頭兒……」
「不得傷人,咱們分頭走,別忘了你們的任務(wù)。」
捕頭們堅毅地點頭。
他們紛紛躍出窗臺,故意在鎮(zhèn)民面前停留了半晌,然后一人一邊使出輕功飛奔而去。
鎮(zhèn)民們分開了,他們各自追著捕頭們的背影,喧鬧地敲鑼打鼓,揮舞著手上的武器,口中呼喝著連他們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字句,開始了追逐。
風(fēng)步云回頭,溫柔地凝視了藥兒一眼!高@么多人,妳怕不怕?」
藥兒抬起眼睛,只是淡淡一笑。「有你在,我怕什么?」
風(fēng)步云伸手輕撫她那如云烏絲,發(fā)現(xiàn)自己愈來愈愛看她臉上那種淡然的笑意,那是全然的信任跟生死無懼的從容。
他拍拍自己的背。「今兒個沒馬,姑娘只好委屈一下了。」
藥兒忍不住笑了起來,伏上他的背道:「能有九州總捕頭的寬肩當(dāng)坐騎,此種良駒小女子豈敢嫌棄?」
她伏在他背上,身上那股淡淡藥香傳到他鼻尖,風(fēng)步云望了一眼樓下的鎮(zhèn)民們,心思卻不在他們身上。
乘著夜風(fēng),藥兒感覺自己騰上了天,鎮(zhèn)民們憤怒的咆哮呼吼之聲傳下到她耳朵里,但她卻能聽到風(fēng)步云溫柔的回答。
「如果真能一輩子當(dāng)妳的坐騎……那,也是好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到底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她聽?
藥兒不知道,她只是假裝自己沒聽到,沒被感動。
伏在他背上,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再一次聽到他的心跳聲,如此安穩(wěn)。
她不禁閉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一抹絕不能用「淡然」來形容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