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巖寺位於泰山之陰,可作為游泰山的前奏。
開山之祖是北魏年間的法定和尚,後來荒廢了,如今的靈巖寺是唐貞觀年間的高僧惠崇所建。最有名的是大雄寶殿後面,五花閣遺址的北方,有一株古柏「摩頂松」,相傳唐三藏去西天取經時,曾手摩此樹說:「吾西去求佛,教汝枝西長,歸來東向,使吾門弟子知之!」後來樹往東邊生長,唐三藏果然取經歸來。
「北方人飲茶的風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盛行。」王之鐵是識途老馬,帶著妻子游賞出名的地方!付U宗講究『坐禪時不睡,不吃夜餐,只許飲茶!徊璧浪煸诿耖g盛行起來!
「聽你一說,真想馬上有碗茶在手上!骨迩逭f著往後一瞄,挑著擔子跟在他們後頭的孫全和孔大,馬上就地熱爐烹茶起來。
清清一笑道:「高島也真夠巴結了,派兩名得力部下專門伺候我們,而且還知道你喜歡喝茶,烹茶用具一應俱全的挑著走,了不起!這樣的人,你仍打算摘下他的『烏紗帽』嗎?」
「當然不!雇踔F一揚眉,口氣也變得嘲弄。「本來就罪不至此,只不過想嚇嚇他,教他別再跟著夏居正起舞!
也算高島活該,一見到幫主帶著新婚夫人現身分舵,而且要他飛鴿傳書將這件大喜事傳回總舵,居然大聲嚷嚷道:「唉呀!我們都以為幫主會迎娶夏銀秋姑娘,她才適合當幫主夫人!」還以一副評量的眼光上下打量郭清清,嘖嘖,他以為幫主太年輕了很好欺負嗎?結果是重重踢到鐵板了。
「其實我并不在意。」清清有趣的抬抬眉毛。鐵哥若是重美色勝於一切,當初與他訂親的應該是郭小妹而非郭大姑娘。
「可是我在意!雇踔F的臉色轉為冷漠嚴肅!刚l敢冒犯我的妻子,我就要他好看,尤其是『天龍幫』的幫眾!挂韵路干,罪加一等。
「好啦!好啦!別板著臉了,難看死了。」也只有老婆大人敢信口胡扯,如今她已不怕他的嚴厲了。「不過,由此可見夏大小姐是深得人心的,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我搶了她的老公。」她嘻嘻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我懷疑你根本不在乎我!
「那好吧!等那些狐貍精向你投懷送抱時,我一定會很努力的哭給你看,順便把腰帶解下來——」
「干什么?」
「上吊抗議!」她握緊雙拳,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胡鬧!」他斥道。
「我不會真的死啦,那太便宜你和狐貍精了!
「這個笑話不好笑,清清夫人!顾套∫宦晣@氣。
過分吃醋的妒婦惹人厭,而滿不在乎等著看笑話的「閑妻」,一樣令英雄氣短。唉!為何偏偏愛上她?
「得啦!夫君老爺,我也不是軟腳蝦,哪會由著人盯住我丈夫流口水?跟你開開玩笑嘛!出門在外,輕松一下,不用太認真。」她常覺得鐵哥活得太辛苦,真可憐,忍不住想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淚。
王之鐵搖搖頭,決定不跟她計較,還大人有大量的介紹她看一樣好東西。東方漢柏下,有蘇東坡撰書的詩埤:「醉中走上黃茅崗,滿崗亂石如群羊;崗頭醉倒石作床,仰觀白云天茫茫;歌聲落谷秋風長,路人舉手東南望,拍手大笑使君狂。」
他朗聲吟詠,贊嘆不已的說:「對松橋後,就是黃茅崗,看來沒啥稀奇,只因蘇東坡一醉而寫下狂態之作,遂留下千古佳話。」
清清聽了差點打呵欠,她最不耐煩文謅謅的詩詞歌賦,何況一個死鬼文人的醉後之作?倒不如看兩名醉漢打架還精采些。
「鐵哥,茶好了!顾s緊找塊地方坐下來品茗。一飲之下,不禁暗嘆:果然人要往高處爬,有人巴結的感覺真好,這可是太湖的碧螺春,香煞人!
「湯色嫩綠,濃郁芳香,這是采於早春的上品。」王之鐵一針見血的說,瞅了送茶給他的孔大一眼。
「幫主好厲害的舌頭!箍状笥峙宸职徒Y。
王之鐵嘿了一聲。「真想不到,分舵主這位子竟是這么大的肥缺,這樣的好茶我已經許久沒喝到了!
孔大的眼神焦慮起來!高@是我們高舵主的大徒弟孝敬的,祝賀他老人家五十大壽,我們高舵主一直舍不得喝,因為知道幫主喜歡品茗,一直想找機會孝敬幫主。」
「這可不敢當。」王之鐵哈哈一笑道:「高舵主的美意我心領了,既是徒弟的孝心,我可不敢掠美!
孔大只能「是、是」的虛應,神色迷惘,難以揣摩幫主的言外之意。
王之鐵飲下半杯香茗,文雅的道:「原來高島也年過五十,是該享清福的時候了!
意思是老頭子可以退休了。
孔大額冒冷汗,極力辯護道:「幫主明鑒,我們高舵主正值壯年,一點也不見老態,分舵里的兄弟都很服他,視死追隨幫主與高舵主再創『天龍幫』的威名!
「是嗎?」王之鐵沉吟著。
「當然是真的!箍状竽樕l白,笑著答道:「而且,我們高舵主還怕後繼無人,正積極培植他的大徒弟共同處理幫務,可見忠心!
王之鐵內心暗罵:好一個高島,竟將「分舵主」的名位當成私產,打算私相授受!
他表面上按兵不動,還露出稱許的笑容,心里則打定主意,一回到總舵,先找個名義將高島的徒弟調來身邊查看,如果可用,過幾年再分派出去。
孔大以為自己替高島表白夠了對幫主的忠心,背地流的汗也被風吹乾了,并開始對這位年僅二十七、八歲的新幫主起了敬畏之心。
孫全那邊就好過多了!柑忑垘汀箯奈从羞^正式的幫主夫人,陪伴老幫主晚年的侍妾花如雪,也只得到一聲「花夫人」的尊稱。有史以來第一位上任的幫主夫人郭清清,是出身平凡的良家子,沒什么架子,他倒滿喜歡這樣的幫主夫人,可惜以夏居正、高島等上位者的眼光來看,郭清清遠不如夏銀秋家世好又清艷無雙。
孫全也不懂,在見識過夏銀秋的絕代美嬌容,幫主怎會迷上郭清清?她甚至不及施佛娃的嬌嬈可人。
郭清清靈俏、秀雅,不算太美,也缺乏撩撥得男人心癢癢的成熟風韻,但聰慧黠巧,又很有主見,誰都別想欺負到她頭上,丈夫也不例外。王之鐵就愛上她這性子,有勁兒!
「走吧!」喝完茶,王之鐵招呼愛妻道:「來到靈巖寺,不能不到千佛殿欣賞宋代彩塑羅漢,非常好看。」
「你怎么知道?你看過?」清清興味的問。
「那是我見過最精采的泥塑羅漢,了不起的杰作,每尊羅漢的造型各異,神態問也表現出不同的個性!
「那還等什么?快走吧!」她爽快一笑。暫時當不上人人景仰的偉大俠女,能游遍天下,玩賞名山勝水,也比一般弱女子幸運多了。至於,當幫主夫人的麻煩是不是在後頭,她懶得多想。
清清才不愿用今天的好心情去煩惱明天未發生的事。
一見她可人的笑靨,王之鐵也跟著興致勃勃!高@里的墓塔林也很壯觀,順便帶你去看看!
「好。】墒,墓塔林是做什么的?」
「就是歷代住持高僧圓寂後的安息之所,有墓埤群、墓塔林。」
「什么嘛,叫我去參觀那些死人骨頭?不去!
「哈哈……你怕了?」
「我才不怕呢!只是……不想打擾死者的安寧!骨迩寰髲姷恼f。
「真好的托辭!雇踔F哧笑。
「你在取笑我嗎?鐵哥哥!」
「怎么會呢?老天看我不順眼,沒借膽子給我!雇踔F喜歡她有自信回瞪他的潑辣樣。
「你就會跟我要嘴皮子,不像個幫主!
「我如果以幫主的嘴臉對待你,不給了你逃之夭夭的好藉口嗎?別以為我忘了,你一心想當大俠女,而非我的妻子!顾欣涔狻W。
「哈哈!」清清乾笑一聲,沒有忽略他語帶不爽!改菚r我年幼無知嘛!而今哪,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鐵哥更重要的人了!褂袎蚪o他狗腿了吧!
「你發誓!
「我發誓……喂,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哦!我都嫁給你了,也遵守諾言不離開你左右,你還想怎么樣?」
「不怎么樣,只是提醒你別忘了而已!
嘖,男人!清清在肚里偷罵三字經。
王之鐵假裝看天上浮動的白云,抹去唇邊的笑。
孔大和孫全則是驚訝的張大嘴巴,蟲子飛進去也沒感覺。幫主夫人都是這樣跟幫主講話的嗎?幫主打少年出道就是出了名的「冷面秀士」耶!
最恐怖的是,看這情況不是幫主夫人死賴住幫主非娶她不可,而是幫主巴住人家一定要嫁給他。
真是亂!還是奉勸高舵主別跟著夏居正淌渾水才好?住O二人如是想。
※※※
古來許多神明,均是由皇帝上尊號而成為百姓信仰的中心。
帝王專制,百姓也很狗腿。
泰山香火最盛的碧霞祠,供奉的「碧霞元君」便是宋真宗封禪時所創造出來的女神,原是一塊象形石,拍馬屁的大臣硬說這石像是泰山神齊天仁圣大帝駕前的玉女之一。宋真宗大喜,封石像為女神,并用玉重新仿雕,并建廟。而原先獨尊山岳的「東岳大帝」反倒香火冷落,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當權,還罷去帝號,改稱「東岳泰山之神」,把祂降了級。
倘使真有神靈,也當被人類的膽大妄為嚇一跳吧!
區區一個壽命有限的人間帝王,竟有資格隨意處置神明的封號?高興上尊號就上尊號,高興把祂降級就降級,簡直比玉皇大帝還要偉大。
「有為者亦若是」,怪不得有野心的男人拚了命也想當皇帝過過癮,實在是連神明都要甘拜下風呢!
這且不論,游泰山少不了的是一雙好腳力。
一踏上「步云橋」,橫跨深澗之上,但見飛瀑四濺,云氣彌漫,飄飄然如臨仙境,當會覺得不虛此行。
清清更是感到空前的愉悅和滿足,新婚燕爾,由丈夫陪著游山玩水,古往今來的新娘子有幾個享有這等福分?不用早起做羹湯,不用在公婆面前做小媳婦狀,走起路來照樣抬高頭,說起話來依舊直來直往,老公都不哼氣,誰敢指正、糾正、訂正她?
隨侍在後的孔大和孫全,可沒膽子開罪這位姑奶奶。
「鐵哥,鐵哥,快來看……」正要過橋的清清,發現橋東有一亭,石柱上有刻字,連忙招呼丈夫,但見鐵哥漫步橋上的瀟灑身影,不禁好生欣賞,心中的愛意為之激增。
「看什么?」他回頭走近她。
她臉微熱!肝野l覺你挺好看的呢!」
王之鐵失笑。「你叫我過來,只是為了我好看?」
「不是,不是,你看石柱上有刻字!顾钢。
他吟念:「『且依石欄觀飛瀑,再渡云橋訪爵松』,哦,爵松就是橋北的『五大夫松』。這『五大夫松』的來歷你若敢說不知,我打你屁股!
「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天下最出名的暴君秦始皇所封的五棵松樹嘛!」
「是一棵松樹,『五大夫』是秦朝的官爵名稱!
「我聽過的故事是講五棵松樹,所以叫『五大夫松』。」清清力爭道。
「是一棵松樹!雇踔F加重語氣。
「五棵松樹。」她只相信小時候所聽過的「童話故事」。
「一棵。」
「五棵!
兩人僵住了。
清清第一個笑出來!刚媸堑,我們干么為一個老死人起爭執!
王之鐵暗叫慚愧,輕笑道:「沒錯,過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當然不會有五棵松樹等在那兒,清清大失所望。
王之鐵反過來安慰道:「或許過去是有五棵松樹,只因時隔千百年,被山洪沖走了也說不定!
「我不在乎啦!鐵哥!顾緡仭!笡]想到講故事的大人都是隨便講講,欺騙小孩子。我以後絕不會花言巧語欺騙自己的小孩。」
王之鐵一樂!改愦蛩銥槲疑⒆恿藛?」
「你講到哪里去了?」她微臊,啐道:「生孩子又不是我能作主的事……哎呀,你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下講這個也不害臊!」
「清清,我們是拜過堂的夫妻,生養孩子可是天經地義,有何不可說?」
「可是我還要你教我更高深的武功。」
「夠你一輩子學的,不礙事!
「好大的口氣!」心底卻深信他是有驕傲的資格。
王之鐵將愛妻圈進雙臂里,沒有為什么,只是突然很想把她抱在懷里。
她聲如蚊蚋!歌F哥,被人看到了不好!剐睦飬s漲滿喜悅的浪潮,幸福得不得了。
「誰看?」他戲謔的反問,指著前頭,「我們到『五松亭』歇歇腳,吃些東西再往上走,過了朝陽洞,可以看到『松!唬刂丿B疊的松樹所形成的松海非常壯觀好看……」
王之鐵突然頓住,瞧清楚「五松亭」內早有雙雙人影,教人霸住了。
「該死的高島,我要他好看!」他變臉變得好快。
清清嚇了一大跳。
發生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