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灑在這條小道上;放眼望去,一片金黃,四周是很多尚未開發(fā)的樹林,要不就是已經(jīng)荒廢了的稻田;利用出發(fā)前的一點時間,高芝琪特別查了一下南投這個縣市的資料。南投是臺灣惟一沒有靠海的縣,而且沒有火車經(jīng)過,感覺上不是很現(xiàn)代,但卻是省府中興新村的所在地。
她搭上了國光號的巴士;然后在南投站下了車,所有的人都提醒她不能亂搭計程車,所以她在車站的附近找著公車站牌,拿著地址東問西問了半天;她問到了,一個好心的人甚至帶她上了公車。
她稍稍放下了心,一直坐到了終點;司機看著她,她也回看他,最后她才了解到司機是要叫她下車,她很少會不好意思,但是她紅著臉地將票給了司機。
她不想詛咒,但是她一個人站在路邊詛咒了半天;原本戴在她頭上的一頂時髦草帽,此刻被她摘下扔在腳邊。她待過很多國家,也跑過很多落后、甚至不算文明的地方,但她從來不像此刻這般的無助。
她一向痛恨無助的感覺。
又一個人好心的告訴她,只要一直走,不要換方向,不要走岔路,就可以到達“雷雪”果園,附近只有這一個果園而已。
高芝琪的行李不少,而她這會站在小路上,后退不得,前進則不知要再走多久。她希望自己能放聲的哭出來,但是她不屑哭,哭是弱者的反應(yīng),提起行李,能背的就背,能夾在腋下的就夾,她不信她到不了那個狗屎地方。
小何開著車,后座的雷遠中半臥半坐的閉目養(yǎng)神;他的肌肉依舊酸痛,但是想到可以回家,想到可以清靜一段日子,他的不適感消失了一些,這會兒他別無他求,只希望快點到家。
忽然小何一聲口哨聲.雷遠中睜開眼睛。
“怎么了?”
“你自己瞧瞧!毙『螏еσ獾穆曇。
雷遠中坐正身體,看向車窗外,他先是被一雙渾圓的美腿所吸引,現(xiàn)在是十一月初! 雖然還不是很冷。但是穿著一條超短的熱褲,而且上衣還是一件夏天的T恤,長度又只到肚臍時,他想不看第二眼都不行;并不算長的頭發(fā),但是一流標(biāo)準(zhǔn)的身材,如果她的臉夠好看,她可以拍電影,而且鐵定能一炮而紅。
“要不要載她一程?”小何問。
“你不怕她是個熱情的影迷?”
小何放慢車速,考慮是要揚長而去,還是在女孩的面前停下;車子離那女孩不到五十公尺。
“大牌!你想那女孩要去哪?”
“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只有我爸爸的果園!
“所以她是要到你家?”
“我不記得有這個客人!
“那你說要不要停?”
雷遠中也不知道。瞧瞧那些行李,她一定很吃力,他很想做個順?biāo)饲,但是又怕惹禍上身,現(xiàn)在神經(jīng)質(zhì)的影迷太多了。
高芝琪不是沒有聽到背后的車聲,她決定不回頭;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不能隨便搭車,不能任意的和陌生人搭訕,明哲保身。在美國她聽多了恐怖的事,在日本她也知道井口真理子的不幸,她可以慢慢的走,反正天還沒有黑。
但是車子卻在她的身邊停下來了。
她沒有讓恐懼顯示在外,她腳步依舊不快不慢的往前走著,她學(xué)過一點防身術(shù),要占她便宜得花一點工夫,她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準(zhǔn)備。
“小姐!小姐!”小何叫道,那女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拔覀兛梢运湍阋怀!
她繼續(xù)走,頭也沒回。
“喂! 你是不是要去果園!”小何扯開喉嚨。
她沒有說話,加快了腳步;老劉也真是的,為什么不把她送到果圓,只載她到臺北的車站?現(xiàn)在她萬一被人強暴的話,一她父母會一輩子良心不安,這附近為什么沒有人家?連求救都無門。
雷遠中下了車,原本他是不打算出面的,反正他是一番好意,如果女孩拒絕就算了。但是看著那女孩的背影和愈來愈快的腳步,他嘴邊不自覺的帶著笑。
“小何!你不像歹徒嘛!”
小何是一臉的無辜。“她甚至沒有回過頭來看看我,如果她知道車上有你,她怕不行李一丟的就沖上來!”
“那換我去試了?”
“算了! 如果她不領(lǐng)情我們又何必自討沒趣!”
“瞧瞧她那些行李!”
小何把眼光轉(zhuǎn)到了雷遠中的臉上!按笈疲∷请p腿真的有那么的迷人?”
雷遠中笑而不答,逕自的加快了腳步,走向了那個女孩,他人高,幾個大步的就趕上了她.并且堵到了她的面前。
高芝琪冷冷的瞪著擋住她去路的男人。有人說過,在她瞪人的時候,那種冰冷、沒有商最余地的眼神可以令人退避三舍,她瞪過很多的登徒子,不在乎多瞪一個,她的眼神是一副誰敢惹她,她會將其置之于死地的樣子。
但是她這一瞪,這才發(fā)現(xiàn)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有多帥,帥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憂郁,這種既帥又酷的男人,最能打動女人的心。但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場合不對,這里算“荒郊野外”,可不是什么大宴會里。
雷遠中的感覺也不亞于她,這個女孩比他想的還年輕,但是她的美帶著狂野、帶著一股不馴的神采,不像和他一起拍片的那些女星,美得又假又做作,而她卻自然而真實。
“如果你是要去果園,我們正好可以順路載你一程,要走的還有一段距離喔!”他冒著被認出來的危險。
“我喜歡走路!彼龥]有因為他的外表而亂了自己的方寸!爸x謝你!
“那至少我們可以幫你載行李!毙『我呀(jīng)走到他們的身邊!澳氵@么帶著走,很吃力!”
她的眼神更加小心,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副謹慎而且隨時準(zhǔn)備和他們開打的祥子,她想起她的皮包里有一把瑞士刀,必要時她要派上用場。
雷遠中和小何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啼笑皆非。
“小姐!我們不是色狼,也不是壞人!”小何澄清道:“拜托你看清楚!”
“”色狼和壞人不會寫在人的臉上。” 她干笑了一聲。“愈是看起來善良的人,干出來的事就愈是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真的不認識我?”雷遠中有些糗的問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夠紅,自己是女人心中的偶像,女人見到他都要五體投地、都要心悅誠服!澳阋灰倏辞宄稽c?我保證你可以相信我。”
她斜著頭的看他,不太耐煩。身上的這些行李快把她壓垮了!澳闶钦l?達官顯貴、富豪之子?異議人士。還是什么名人?”
很好!雷遠中心中滿意的想到。她不認識他,她不知道他,他愛極了這種滋味。“我不是什么名人。但是我肯定是個好人!”
“而我已經(jīng)拒絕了你的好意。”
“你要到果園沒錯吧?!”
“我沒說我要去哪里!
“你要不是去果園那你就走錯路了!
“我高興走錯路!”
“天要黑了!
“我喜歡天黑。”
小何看他們你來我往的對話。覺得很好玩,雷遠中從來沒有糗過,對女人他是無往不利,今天很肯定是碰了個大釘子。
“聽著!”雷遠中語氣強硬了些!拔乙焦麍@去,而且我會在那里待上一陣于,如果你也是那里的客人,我建議我們可以同行,至少可以友善些,否則往后見到面豈不是尷尬?”
“我不會!”她不在乎的視線掃過他的臉上!拔铱梢援(dāng)沒有你這個人!
小何差點被自己的笑嗆到。
雷遠中看了小何一眼,不以為然。
“大牌!沒辦法!這女孩太特別、太夠勁了,問她有沒有興趣拍——”
“小何!”他粗魯?shù)拇驍嘈『沃徽f了一半?yún)s還沒有說到重點的話。“如果小姐不肯接受我們的好意,我們也就別自討沒趣!
高芝琪即使背要斷了、全身的骨頭要散掉,她還是驕傲的站直身體,一副她很好的樣子。
“小姐!你真的不再考慮?”小何耐心的說。
她很肯定的搖頭。
“很好!”雷遠中十分諷刺的聲音!爸弊撸灰罚灰,四十分鐘就可以到果園,如果你再走快一點,天只是剛黑.”
“謝謝你!”她咬著牙的聲音。
“祝你走得愉快!
“也祝你們的車子不要半路拋錨。”她甜甜的說。
雷遠中和小何同時的笑出了聲,雷遠中忍著再次諷刺的說!澳峭睃c見了!
“哼!”
他們無功而返的朝小何的車子走去。。
“大牌!看來你在果園的生活不會寂寞了!毙『瘟w慕的說。
“不會寂寞,但說不定是雞飛狗跳!
“說不定比‘雞飛狗跳’還厲害!毙『尾幌朊髡f,說不定一段戀曲就此展開,而且說不定是一個很好的電影劇本題材,可以搬上銀幕。在這個女孩的身上,小何看到了許多其他女孩身上所沒有的東西和特質(zhì)!皠e忘了隨時和我聯(lián)絡(luò)。如果她肯拍電影,我保證捧紅她!
“小何!有完沒完?”
“你是因禍得福。”
“說不定是禍上加禍!
“哈!’
在車子經(jīng)過她而揚起的灰塵中,高芝琪想跳腳,但是身上的東西太多,她心中暗暗決定,下一次見到她父母時,她要叫他們后悔生她這個女兒,她要——
她已經(jīng)氣得想不出任何點子,難道除了果園,她沒有其他的地方好去?沒有其他的人可以投靠?
真的?!
真的到了這個地步?
上帝!你是站在哪一邊?
雷遠中已經(jīng)梳洗過,并且吃過了晚飯;他端了一杯咖啡,坐在屋前的前廊。這幢仿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代的白色建筑是來自他母親的構(gòu)想。他母親討厭公寓,討厭別墅,喜歡有很多房間、很大的院子的平房;所以在父母退休后,他們拿出退休金和自己的積蓄,買下一塊地,蓋自己喜歡的房子,弄個果園,做自己愛做的事,生活怡然自得。
他很高興他的父母如此的會安排生活,也很高興他有一個如此好的渡假場所,但不巧他父母去環(huán)游世界了,不過遠華會回來,還有吳嫂的女兒盧莉芳,再加上……
他看著表,差不多該到了。
一想到那女孩,他就忍不住的想開懷暢笑;那么多的行李,那么長的一段路,而且他還想到剛才他和吳嫂的對活,輕啜了口咖啡。
“你爸是說她要來工作,雖然她是你爸朋友的女兒,但是你爸要我一視同仁,聽說她的脾氣不是很好,很嬌貴,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yīng)果園的生活!
“她會的!
“要不要派車去載她?”
“她想走就讓她走個夠,殺殺她的傲氣!
“你和她——”
“沒事!
“你可別把她給氣跑了!眳巧┒摚(dāng)雷遠中和遠華是自己的兒子似的!安蝗晃也恢酪趺聪蚰愕母改附淮。”
“不會到這個地步的!”
“莉芳和你弟弟,一個是明天早上,一個是明天下午到。”吳嫂很開心的說:“果園里有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加入,一定會生氣蓬勃!
“你也會笑得合不攏嘴!”
吳嫂點頭,不時的向窗外張望!澳闶窃谀睦锱龅剿?天已經(jīng)黑了,她一個人走這種荒涼的小路,不知道會不會怕,你和你朋友應(yīng)該把她勸上車的。”
“她應(yīng)該要到了!
“那你到門口等她吧!”
“你不怕她見到我以后就掉頭走?”他打趣道。
“不會吧?”吳嫂有些懷疑,有些擔(dān)心。
不忍見吳嫂操心,雷遠中端了咖啡,悠悠哉哉的到屋外去等那女孩。吳嫂說她叫高芝琪,才剛滿二十歲,還真是一個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她是該出來磨煉磨煉。。
高芝琪懷疑她永遠都走不到果園。當(dāng)她看到那幢白色的平房?吹秸驹谇袄群戎Х鹊目蓯簬浖一,再想到自己一身的灰塵 又渴又餓又累,她把身上的行李全扔到了地上。要不是她身上莫名的傲骨。她會癱在那家伙的面前,但是為了不讓他看笑話,她站得直挺挺的。
驕傲可以讓一個人產(chǎn)生力量。
雷遠中放下咖啡杯,走到了她的面前。“過分的頑固是缺點,是和自己過不去!
“我走到了不是嗎?”
“但也累的只剩半條命!”
“所以你等著要看我出大丑?”她狠狠的潑他一盆冷水。“抱歉!我覺得很好,以前命太好了.沒有走過幾步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走路的樂趣,一個入靜靜的享受寧靜,這里沒有噪音,沒有車聲、人聲,是個‘世外桃源’!”
“你真是固執(zhí)得可以!”
“原則!彼o了他一個嘲弄的表情!盎蛘哌@正好是你缺少的!”
他一副讓她的模樣。“晚飯在餐桌上,我們要舌戰(zhàn)以后有的是機會,你先填飽肚子吧!”
她又是一哼,原本想先把行李弄進屋里,但是想到自己不可能有那種力氣,所以她決定先吃飯。但是她的腳卻不像還是她的似的,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幸好他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要不要我扶你進去?”雷遠中有些過意不去。他挽著她,但是隨即不知道被她哪來的力氣甩開了手。
她也許已經(jīng)“奄奄一息”,但是她絕對不接受這個可惡男人的幫助。她彎下腰想拿起她的那些行李,她相信她可以撐到回到別人安排給她的房間,然后她要倒下去,她希望自己能一覺不醒。
“高芝琪!別逞強!”他怒聲。
她挺起腰!霸瓉砟阒牢业拿郑
“我還知道你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鬼!”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等于是對她下戰(zhàn)書;她瞇著眼,今天就算她會死在這里,她也要和他一別苗頭,把這些屬于她的行李弄進去。
雷遠中一看她和他鐵杠上的樣子,只好使出他在電影里用過的那招;他搶過她的那堆行李丟在一邊,然后把她扛起來,甩在他的肩上,好像她是一袋馬鈴薯還是地爪似的,他那么毫不費力的就把她扛進了大廳,叫吳嫂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
“放我下來!”高芝棋又吼又叫又踢又捶的,她的三宇經(jīng)流利的叫雷遠中自嘆不如,甘拜下風(fēng)。“不要讓我再說一遍,放我下來!
他真的放她下來了,但不是讓她著地,而是把她丟到沙發(fā)里;她彈了兩下,立刻站直沖到了他的面前,想都不想的就揚起手。但是她根本還沒有機會打到他,他已抓著她的手。
“該有人好好的教教你什么是禮貌!”他也生氣。
“而你則是那個最不可能教我的!”
“是你選擇走路!
“你可以表明你的身份!
“我說了我要到果園!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高芝琪不鳴則已,一鳴非驚人不可!澳憧赡苁侨丝谪溩,你也可能是什么變態(tài)狂,你更可能只是有一張好看的瞼而已,你媽教你可以隨便相信陌生人嗎?”
雷遠中這一會兒是真的不知道該向她道歉還是嘲笑她的神經(jīng)質(zhì)和小心眼。
“這么說錯不在你?”
“錯在你!你該下地獄!”
“難道我必須給你看我的身份證?”
吳嫂這時不插嘴不行了!案咝〗!他是果園主人的大兒子,雷遠中,這一點我可以證明。我是這里的管家。看來你似乎要在這里待一陣子。”
“我要回家!”她大聲的宣布。
“現(xiàn)在嗎?”雷遠中好笑的說。
“你以為我說著玩的?”
“你要帶著這些行李走到南投的車站嗎?”他不緩不急的說:“原來你除了固執(zhí),還愚蠢得可以!”
“大少爺!”吳嫂居中調(diào)停!澳憔筒灰俣核耍蝗晃以趺聪蚰愀改附淮?!”
他閉上嘴,也弄不懂自己怎么會和一個二十歲的小女孩一般見識;他是回來思考、回來反省,不是要回來和一個小鬼爭吵,弄得水火不容。
“吳嫂!你帶她去她的房間吧!”
“我不去!”她站定,一副誰敢拉她,她就和誰拼命的樣子!拔也恍排_北沒有我能待的地方,找工作還不容易!今晚走不成,我可以明天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為這樣就能難倒我嗎?”
“高小姐!忘掉今天下午的不愉快好嗎?”吳嫂出來打回場!拔业闹魅私淮艺f你是來工作的。如果你沒有能力做這份工作,我會和你的父母親聯(lián)絡(luò),到時再看看怎么安排你。我已經(jīng)被知會過了,他們說你是溫室里的花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一個碗都沒有洗——”
“等等!”高之琪這個人就不能激!拔疫B一個碗都沒有洗過?!”
“即使是連自己的一雙襪子。”吳嫂裝得好無奈、好無辜,這招以退為進奏效了!八晕也粫竽阕鍪裁,但請你至少待到老板夫婦回來,我會把你侍候的像個千金小姐!”
“我不要你當(dāng)我是千金小姐!”
“但你是千金小姐呀!”
“我是來工作的!”高芝琪一個咬牙,不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拔颐魈炀烷_始!
雷遠中不得不對吳嫂豎起大拇指,幾句話就叫高芝琪收起了利爪.乖乖的俯首稱臣。
“高小姐!你先洗把臉,吃頓飯,好好的休息一下,工作的事明天再說!
“不!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可以麻煩你告訴我我的房間在哪里好嗎?”
“你真的不吃?”
她有些虛弱的搖頭,這到了雷遠中注視她的視線,她立刻又精神百倍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跟著吳嫂到她的房間,似乎和他勢不兩立的樣子。雷遠中不知道、也分析不出此刻的感受,他只覺得和他第一次拿起類似真槍的道具槍時的感受一樣,新鮮、刺激。
在朦朧中,高芝琪依稀聽到了敲門聲。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不想理會,她從來不知道有一張柔軟的床鋪可睡是這么愉快的一件事,她確定自己可以睡上一輩子不起床,她真的好累。
敲門聲持續(xù)著。
“滾開!”就算是日皇太子或是阿拉伯的多金酋長,她都不在乎,都給她滾得遠遠的。
敲門聲并沒有中斷,好像存心要和她比耐力似的、她終于睜開眼,不可能清晨了,眨著惺松的雙眼,她看了下擱在她床頭的鬧鐘:十二點!她再看看窗外的天色。
半夜十二點。
她想殺人。
她會殺人。
幾乎是以要拆掉房門的力氣把門打開,她看到的居人是雷遠中,那個明明可以載她一程卻叫她走了很多冤枉路的家伙。他的手中有一個托盤,上面是一碗面和一杯牛奶。
“兩國交戰(zhàn),不殺來使!”
“我就是要殺你!”她殺氣騰騰的聲音。
“那你未免太不識好歹,虧我放棄睡眠,半夜給你送宵夜,實在是好心沒有好報、”他把托盤放在梳妝臺上,明明可以掉頭離去,但是他沒有。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著了迷似的看著她;她還是那身衣服,只要她稍一抬手,就可以看到她的肚臍眼,一整臉因為剛睡醒而紅撲撲的,這種美不是化妝品可以制造出來的效果,她不說話,不口出惡言時,她真像一個天使。
和他對戲的女明星很多,穿得再暴露、再性感,他都可以坐懷不亂、視而不見似的,三點式的泳裝對他沒用,性感的薄紗睡衣對他也沒效,但是他就是被高芝琪這身簡單的衣服給迷住了。
“好心?你敢說面是你煮的?”
“不是!但是是我用微波爐熱過的!”
“這就了不起了?”
“高芝琪!你懂不懂得感恩?”
她無聲的咒罵著,然后坐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她餓了,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是很缺德的一件事。
見她肯吃東西了,他著實的松了口氣,找了張椅子,他也坐了下來,這個房間簡單,空間不大,但是干凈而且明亮,她應(yīng)該住得很慣。
高芝琪只顧著吃面,這會也沒空去和他斗嘴,這碗面不管是誰煮的,都好吃透了。
“一碗面夠飽嗎?”瞧她的好胃口,他忍不住問。
“你以為我是豬嗎?”
“高芝琪!你說話一向都帶著敵意嗎?”
“看人”
“我真的把你給惹毛了是嗎?”
“雷遠中!我們的八字八成是犯沖。告訴我!這個果園里有沒有其他年輕人!”
“不多!睋(jù)他所知是不多。果園里單調(diào)、沒什么變化的工作性質(zhì),留不住年輕人。一般年輕人都向往臺北的生活,有點能力的都往大都市鉆了,怎么肯留在這種小地方?“不過明天我弟弟和吳嫂的女兒會回來!
“回來干嘛?”
“待一陣子!
“那你呢?”
“我也是待一陣于!
她馬上一副謝天謝地的樣子!霸瓉砟悴皇且恢倍荚谶@里混!”
“你真懂得說話的藝術(shù)。”他不知道自己迷倒眾女性的魅力為什么對高芝琪就不靈了!澳憧床豢措娪?”
“看!”
“西片、國片?”
“我活了二十年,待在臺灣的日子加起來不到三年,沒能培養(yǎng)出看國片的嗜好,我不看國片,而且聽說國片的水準(zhǔn)好像不怎么好!
難怪她會不知道他是誰,雷遠中的心情平衡了一些。
“你問我這個做什么?”
“閑聊。”
“你是做什么的!”
“你有興趣?!”
“和你一樣,吃飽了沒事做!彼畔驴曜印!八坪跄愫蛥巧┒贾牢业牡准殹O子兵法上說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我至少要知道一下你的背景,看看是什么樣的男人會以欺負女生為樂,你沒有騎士的風(fēng)度!
“你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他必須糾正她!安皇俏液δ阕吡四敲炊嗦罚悄愕墓虉(zhí)害你走了那么多路;不是我害你來到這個地方,是你自己被你的父母放逐到這里,原因你自己應(yīng)該清楚!”
她的霸氣收斂了一些。
“至于我是做什么的,姑且稱之為自由業(yè)!
“男妓也是自由業(yè)!
雷遠中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他知道她說話不按牌理,但不知道她語不驚人死不休。“高芝琪!你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我很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
“你覺得我像個男妓嗎?”
她是因為他的話才開始打量他;她不覺得害羞,馬上進入二十一世紀(jì),男女早就平等了,雖然對他有氣,但不容她否認,他的本錢是足夠去當(dāng)男妓。
“你真的要我回答?”
“因為我要知道你能邪惡到什么地步!
“‘邪惡’?”
“你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
她為之氣結(jié)。是誰規(guī)定女孩子說話必須拘謹又做作、虛偽又掩飾?她不能說出她心中直接的想法嗎?難道每個女孩都要說些無關(guān)痛癢又無足輕重的話嗎?這個社會本來就存在著男妓和午夜牛郎,甚至一大堆光怪陸離的事;什么電話交友中心,十三、四歲的女孩就知道利用姿色去“干洗”所謂的“老凱子”,她也只不過說說男妓就被他認為邪惡。哼!他想找“白雪公主”嗎?
“我的腦子里裝什么不干你的事,現(xiàn)在是大半夜了,我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不怕你的名譽受損?”
他真是哭笑不得,她的言詞銳利得令他無從招架起。
“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想像你為什么會被送到這里了。”他開始同情她的父母,如果是保守的上一代,八成受不了一個如此古靈精怪的女兒。
“出去!”
“吳嫂要我吩咐你一聲,六點半廚房報到!
“六點半?”以往這時候她才要上床。
“爬不起來?”他的口氣帶著挑戰(zhàn)。
“你明天等著看我爬不爬得起來!”
“要賭嗎?”
“我不為微不足道的事賭!”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澳愕戎栽琰c就是。”
“希望能下咽。”
“希望你有一個夠堅強的胃!
災(zāi)難。
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
早餐還好準(zhǔn)備,只是稀飯和一些小菜。她爬起來了,而且廚房里有吳嫂,她對高芝琪不錯,很客氣,所以她以為午飯應(yīng)該也不是問題,應(yīng)該很好打發(fā),她可以好好的嘲笑一下雷遠中,但是……
午餐有十個左右的工人要吃,再加上吳嫂、雷遠中、她,算算是一大桌的人。吳嫂說要準(zhǔn)備個八菜一湯的,十點半就要開始做切切洗洗的工作,準(zhǔn)十二點必須開飯;她沒有煮菜的經(jīng)驗,頂多弄弄三明治,做個漢堡,必要時可以叫外賣的PIZZA,她不必拿菜刀,不必拿鍋鏟,不過……
她不知道什么菜該搭配什么菜炒,她不知道什么菜該怎么切,要炒多久才算熟,她在廚房里愈幫愈忙,一會兒打翻油,一會兒把湯給灑了出來,她甚至把整塊的布給弄掉到湯里……
“吳嫂——”鍋里的油滋滋的響著,高芝琪拿著鍋鏟,不知道該不該把手中的魚放進鍋里。
“等火熱了再下去煎!
“喔!吳嫂!彼龎旱鸵袅。“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我曾經(jīng)把廚房燒掉過,我舅舅家的!”
吳嫂的嘴微張著。
這時有人接過高芝琪手中的魚和鍋鏟,魚順利的下鍋,甚至沒有濺出油來,手法干凈又利落。
“莉芳!眳巧┛辞鍋砣,興奮的一叫。
“媽。”
高芝琪有些愣愣的看著她的救星。
“高小姐!這是我的女兒莉芳。莉芳!這位是高芝琪小姐,現(xiàn)在在果園里工作兼度假!
“真謝謝你及時趕到!”高芝琪衷心的說。
“你好。”盧莉芳一個淡淡的笑。
“你們兩個女孩有伴了,而且這個果園需要活力和笑聲!眳巧┍热魏稳硕奸_心,最重要的是女兒回到了身邊,她相信女兒會待上一陣子,安慰她這個寂寞的母親!袄蚍!這頓午飯要你大力相助了!
“沒問題!彼男χ杏兄膽n傷。
“高小姐! 就讓莉芳弄,你當(dāng)副手好了!
“謝謝你的大恩大德!备咧ョ饕呀(jīng)喜歡上莉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