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我要到金姊家住一陣子!
“‘金姊’?”陳杰差點吐血,如果日后若男知道她稱呼自己的母親為姊姊時,她一定會恨死自己,也一定會恨死他。
“就是金雅琳嘛!”
“你為什么要到她家去?”陳杰不知道是不是金雅琳查到什么,否則,若男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提議?
“金姊這陣子很反常,常常心情低落,什么都提不起勁,而且一副自責、恨自己模樣,我們怕她會想不開,所以……”她看著自己的父親,希望他點頭!八枰,她真的需要我!”
“‘你們’是誰?”陳杰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的問。
“我和黎——”不想多生事端,陳若男撒嬌著:“爸,我和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他冷冷的拒絕。
“為什么?”
“你自己沒有家嗎?”
“但金姊她一個人……”
“我就不是一個人嗎?我就不怕孤單嗎?她就比我重要嗎?”陳杰不是在賭氣,他是怕女兒被金小梅搶走,F在只是去陪她,以后大概會連他這里也不想回了。他辛苦養大若男,等的可不是這一天。
“你有慧萍阿姨!”
“金小——金雅琳有一大堆的男人!”
“不!金姊沒有!”陳若男挺身而出,為自己的偶像說話!安还苣切┯浾咴趺磳、怎么報導,不管一般人以為金姊的生活多彩多姿,但我清楚,我清楚那是一份怎么平淡的生活!”
陳杰看到若男像著什么似的護著自己的母親,他真是感慨萬千,母女連心!
“爸,你是一個堅強、什么都不怕的男人,一陣子沒有我,你還是活得下去;吳阿姨也可以常來陪你,你們可以趁機培養感情,但是金姊就不同了,現在的她無比的脆弱,她禁不起一點的打擊、挫折,她消沉得令人擔心!”若男很著急的說。
陳杰當然知道原因,但是他不想也不能同情金小梅。
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是她自己造成的,過去她怕吃苦、怕責任,今天她就沒有資格消沉!
“爸……”
“不行!”陳杰不能冒險。
“金姊需要我!。
“若男,沒有誰是真的需要誰!”陳杰冷酷的說:“你沒有母親,不也一樣的活過來了!”
“我不同,我有父親!”若男嬌聲的說。
“那金小——”他暗自咒罵一聲!敖鹧帕找欢ㄒ灿兴挠H朋好友!”
“根本沒聽她提過誰!
“她總有男朋友的!”
“爸,她需要我!”陳若男強調,臉上有著堅決!八矚g我,她曾經對我說過,如果不是我,她是就崩潰了,是我給了她力量。”
“她在哄你!”陳杰一臉憤怒的咆哮!八诶媚愕膽z憫心!”
“就算如此,我也沒有什么好損失的!”陳若男嘟著嘴的說。
“若男,你真舍得丟下你老爸一個人?”金小梅會用苦肉計,他也會。二十二年來,若男是他一手拉拔大的,她甚至在襁褓中就被他放在駕駛座旁的位子,陪著他南北的送貨,這份感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
即使是金小梅也不行。
“爸,我不是一去不回!”若男很耐心的爭取!爸皇桥闼〉剿那楹靡恍┝T了!
“你們已經天天都見得到面!”
“但是回家以后呢?”
“那是她的事!”
“爸,我不能看著她出事而不加以預防!
“她不會怎么樣的!”陳杰不看女兒的說:“她現在有名有利,你以為她舍得放棄?誰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誰沒有低潮?你幫不上忙的,你只是一個初出社會的小女孩,你懂什么?”
陳若男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向她老爸都是很有愛心、很同情弱者、樂于助人的人,但是這一次……
“爸,你不喜歡金雅琳,是不是?”她冷靜的問。
“對。”
“你吃醋?”
“我——”他驚訝的瞪著女兒。
“因為我和她親近,因為我和她已經建立起不錯的感情,所以你吃醋,你不希望我和她再有更進一步的接觸,是不是?你怕失去我?”若男微笑的說,看著她的爸爸,眼睛發亮。
這也是原因之一,萬一哪天真相爆發,至少若男不會同情金小梅,不會站在金小梅那邊。
“爸……”陳若男挽著她爸爸的手!澳悴粫ノ,我永遠是你的女兒,對于金姊,那只是一種……”若男說不上來。
“一種什么?”他逼問。
“一種……”陳若男很努力的想要解釋得很完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照顧我,很疼我,處處護著我;今天她有難……算‘難’吧,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棄她于不顧!
“所以今天我再怎么反對都沒有用?”陳杰有些悲哀的苦笑。
“求求你,爸爸!标惾裟惺钩鏊腥鰦傻谋臼。
陳杰知道自己必須舉雙手投降。他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一個是他曾經深愛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女兒,他怎么敵得過她們的聯手!
“好吧!”他終于豎起白旗。
“萬歲!”若男跳了起來。“爸爸,謝謝你,改天我一定帶金姊當面來謝你,她一定會樂于見到你——”
“不!”陳杰像發了狂似的叫。
“爸……”若男有點驚訝。
“不要!”陳杰的心差點停止跳動,“真的不要。反正她需要的只是你!”
看著正在收拾自己東西的馬美芳,廖天明心里已經有數,他知道她在“星光燦爛”中有一個自己的單元。經過不斷的試鏡。不斷的開會、溝通,他們肯定了她的能力,所以愿意給她機會。
至少她的第一步是成功了。
她跨出了第一步。
而她的第二步呢……
“你要搬走?”他明知故問,嘴上叼了根煙,手指頭則勾著牛仔褲的褲頭。
“是的!彼氖之惓5拿β担椭^!耙院竺刻煲潭ㄤ浻,而且制作單位幫我安排了一些課程和訓練。你知道的,我會很忙,而這里離電視臺太遠,不太方便,時間寶貴……”
“總之你有很多的理由,是不是?”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不意外。
她知道自己總要面對他,所以她抬起頭,迎向他的目光。很多事是無可奈何的。
“你成功了,是不是?”
“阿明,只是一個好的起步,并不表示我已經成功,成功還很遙遠呢!”
“搬走對你來說很必要嗎?”
她點點頭,與其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不如真心的告白!鞍⒚鳎阒滥切┯皠∮浾,他們是無孔不入的人,什么都挖得出來,如果知道我們住在一起,說不定會被寫得很難看,傳得很難聽。”
“我讓你沒面子?”他冷笑。
“不是,只是——”
“如果今天你是跟一個富商或是什么有頭有臉的人在一起,就不必這么麻煩,對不對?”
“不是這樣!”她正視他。
“不是?”
“阿明,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這么住在一起,總有一天還是要拆伙的!”她不是寡情、不是冷血、不是見利忘義,而是實際。
“你可以嫁給我,只要你忘掉、舍得下演藝圓的五光十色和虛華的掌聲,你還是可以在另一個空間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彼m然受的教育不是多高,但很多道理他都會說。
“阿明——”
“我們可以很快樂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當家庭主婦的料!
“你是女人——”
“對!”馬美芳發了火。“我是女人,但沒有人規定女人得在家生小孩、帶小孩、洗衣服、煮飯、侍候老公,當一個沒有聲音的黃臉婆,F在是九十年代,阿明,女人可以有很多的選擇!”
“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他把煙一彈,手放下,準備和她理論一番。
“我不想和你辯!”
“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一個甜蜜的家、忠實的老公和活潑、快樂的孩子,干!這才是幸福!”他和她吼著、叫著。
“那我們對幸福的定義不同。”
“你的幸福就是大紅大紫嗎?”
“阿明,你不會懂……”她嘆了一口氣,又累又煩的樣子!罢驹跓晒饽磺笆俏业睦硐、我的目標,我要揚眉吐氣,我要人人認識我。我不要當什么默默無聞的家庭主婦,我要當名人!
“所以你也要找個名人當丈夫?”他損著她,一臉的悲哀。
“我不知道……”
“我配不上你,對不對?”
“你又說這個……”
“我的一片心根本看不在你眼里,對不對?”
“阿明,你就對我死了心吧!”馬美芳知道總要讓阿明痛這么一下!拔抑滥銓ξ业暮,但是我們在一起不可能快樂。即使我不住這里,我們還可以是朋友,你可以來找我!
“你不怕我丟你的臉?”
“如果你要這樣想,那我就沒有辦法了。”她勉強擠出笑容。
廖天明走向她,在她的面前站定。他抬起她的下巴,低頭注視她。他心里是清楚的,他留不住野心勃勃、一心想功成名就的馬美芳。
“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沒有怒氣、沒有不滿,他愛憐的看她。
“阿明……”他讓她覺得自己沒有人性,是什么拜金女郎似的。
“很多事不會變,很多感覺也不會變。”
“阿明,不要這么癡心,不要這么有情有義,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如果你理直氣壯,如果你執著于所愛而無悔,那你根本不需要良心不安,F在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至少你知道,所以不要為了這一點而抱歉!”他的心雖痛,至少尊重她的選擇。
“阿明,謝謝你這些日子來的照顧。”她先是握了握他的手,接著給了他一個很用力的擁抱。
“干嘛?生離死別嗎?”
“你知道不是……”她又是笑又是淚。
“我不會讓自己窩囊太久的。我今天或許只是一個卡車司機,但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擁有一個車行,甚至會是執運輸業牛耳的人,你等著看吧!我不會輸你的!”他也有理想、有抱負。
“那我們各自努力了!彼芨吲d他也有這樣的志向,至少他不會永遠只想當個卡車司機。
“美芳,我有一個疑問……”
“什么疑問?”
“這個給你機會的黎奇,你們……你和他——”
“沒有,什么都沒有。。
“他就這么白白的給你機會?”
“至少現在沒有。”她沒有騙他的樣子!暗院蟆
我不知道,阿明,他似乎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一個女人不會傻得要放棄的男人!
屋里少了陳若男的笑聲和吱吱喳喳的說話聲,顯得異常的冷清。陳杰則像是沒了魂似的行尸走肉般,不知道做什么好,即使有吳慧萍的陪伴,他還是一臉的心不在焉,失神落魄。
看在眼里的吳慧萍,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陳杰平日像鐵一樣的強硬,什么苦都吃得下來,為了若男,他真的付出了一切。如今金小梅出現了,他的情感和他的人再度與之糾纏不清……
是命?
是緣?
“陳杰,如果這么痛苦,為什么不叫若男回來呢?”她問,事情并不難解決嘛!
“若男的心在金小梅那兒!
“或許金小梅是真的需要她!
“是啊……”他發出好刺耳的笑聲!八F在會懂得需要其他人了。二十二年前,她就怕我和那個早產兒會絆住她,連月子都沒有坐,她就逃之夭夭。現在她年紀大了,她就懂得需要了?”
“怪地能改變什么嗎?遲早她們母女會相認的;而且她們一旦知道你瞞了她們那么久,讓她們這么朝夕相處而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她們會恨死你的,到那時……只怕你會更難過!币贿叢寤,吳慧萍一邊說,她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
“怎么做都不是……”他自語。
“讓她們多相處些日子吧,等她們知道真相,或許就不會那么怨你!”
“她們怨我?那我怨誰?”
“怨命運、怨天!”她打趣道。
“是。 彼猿暗囊恍。
“有人在嗎?”聲音由貨運行傳到客廳來,讓陳杰和吳慧萍同時往前頭看。
“這么晚了……”陳杰看看表。
“去看看吧!”吳慧萍起身。
兩人來到營業的貨運行前,那里站著一個看似桀騖不馴的男人,牛仔褲、一件黑色T恤,粗獷而且眼睛炯炯有神,正看著他們。
“我找陳杰!
“我是!”陳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聽說你的貨運行想找合伙人?”
陳杰沒有馬上答腔,他看著這個年輕人,說話簡潔有力、而且有一股堅毅、肯拼、肯吃苦的氣質在,很像年輕時的他。第一眼,陳杰就不討厭這個小伙子,雖然有些霸氣,但可以接受。
“我的消息沒錯吧?”廖天明又問,他的表情依然冷靜、鎮定。
“你能提供什么?”陳杰感興趣的間。
“我自己!
“你?”不要說陳杰,連吳慧萍都一副很感興趣的表情,她也望著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
“我年輕、有沖勁、有體力,我可以一天做十四個小時,我會拼了命的去做。以前靠行車沒有什么成就感,不像是為自己做,如果是和人合伙,等于是自己的事業,我會全力以赴。”
“所以你能提供的只有你自己?”陳杰似笑非笑的問,沒有馬上否決掉他。
“是的!”
“你這樣就打算和我合伙?”
“長遠的看,你劃得來!我會拿出我每個月一半的薪水再投資到這個貨運行;我會出去跑業務、拉生意,我們可以慢慢擴大這個貨運行的規模,我不知道你是因為想退休才找合伙人或你已經志不在此,但我打算好好的經營這個事業!绷翁烀餍攀牡┑。
“說得很動人,但是你真的做得到嗎?”陳杰帶著笑意的問。
“我非做到不可!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鞭策你,使你非成功不可似的!”
陳杰問道。
“是的,我非成功不可,只有我成功了,我才有資格和別的男人競爭,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她,才配得上她!”
廖天明坦白的說。
“為了女人……”
“為了女人,也為了我自己。”
“好!”陳杰也爽快的!拔視䲡簳r答應你,明天你再來貨運行談細節。我們先小人后君子,大家簽個約,說明彼此的權利、義務,在你不吃虧,我也不占便宜的情況下,我們合作!
“謝謝你!彼屑さ⒉患。
“那明天見!
“明天見!绷翁烀髡媸且痪涠嘤嗟脑挾紱]有,他滿意而且滿足的轉身離去。
吳慧萍看著這小伙子的背影,她忍不住的一笑。
“你笑什么?”
“你甚至沒有問他的名字!
“是啊……”陳杰也忍不住的笑開了!拔揖谷粵]有問他的名字!
“他就像年輕時的你,二十二年前的你!
“沒錯,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考慮他當我的合伙人。若男對貨運行沒有興趣,而我的心血……我寧可交給一個會好好珍惜并且加以發揚光大的人!标惤艿目紤]不是沒有道理。
“我相信這個年輕人不會今你失望!
“你也覺得?”
“他的眼神中有一股光芒,一種懾人的光芒,讓人會對他產生信心。我相信他可以把你的貨運行加以發揚光大!眳腔燮纪哆@個年輕人一票!岸夷阃?他的背后有股力量在鞭策他!
“女人……”
是的,女人就有這種力量,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而她……吳慧萍忍不住心酸的想著,她就是沒有這種可以鞭策男人的力量,她始終不如金小梅。
7
金雅琳就像個瀕臨崩潰的瘋婦般,黎奇考慮到她的心情,所以特別要制作單位放她長假,讓她可以好好的調養生息,以應付未來的工作。人不是機器,無法一直的運轉而不充電。
賦閑在家的金雅琳,又有了陳若男的陪伴,她的確平靜了下來;尤其是她的心靈,仿佛找到她渴望以久的安寧似的,她不再惶惶無所適從。
不是不知道自己所鬧的笑話,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一個人孤伶伶的,明知道女兒活著卻無法見到面,這種苦比身在煉獄還叫人難以忍受!要不是有若男在身邊,她真會活不下去。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母親般,雖然她根本不懂烹飪,但是她會努力的炒一些簡單的小菜,她會洗她和若男的衣服,她會收拾若男所住的客房,不再完全假手于鐘點傭人,她全都自己來。
是這種做母親的感覺。
是這種感覺救了她。
她覺得至少自己有了目標,有了一個可以依賴、談心的對象,她不再孤單一人。
如果若男可以永遠不離開她……
就在她炒菜炒得起勁時,若男一溜煙,不發出一點聲音的來到她的身后,掐了她的腰一下。
鍋鏟差點飛了出去,金雅琳一個轉身,又笑又罵的瞪了若男一眼。
“魂都要被你嚇飛了!”
“金姊,就我們兩個人而已,你何必這么大費周章?
如果不想出去吃,我們可以吃泡面啊,吃又不是一件頂重要的事!”陳若男倚在梳理臺邊,真心的建議。
“但這種感覺很重要!苯鹧帕瘴⑿Φ,把萊盛到盤子里,關上了瓦斯爐的開關。
“什么感覺?”
“家的感覺!
“家……”
“你不覺得嗎?自己弄的菜,即使沒有外面大廚來得道地、好吃,但是至少干凈,而且有一種溫馨、親情的成份在,這菜里面有愛心,不是一般外食能比的!苯鹧帕崭行缘恼f。
陳若男忍不住的點頭,金姊這么一說,她真的懂了,難怪吳阿姨總是反對到外面吃。
“我的手藝不太好,所以你要將就些,真吃不飽的話,可以——”
“我知道,吃泡面!”若男慧黠的搶白。
金雅琳滿足的看著陳若男盛飯、拿筷子、湯匙。愈看若男,愈覺得她和自己有許多神似的地方,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感覺,一直的在她的心中激蕩著。她真希望永遠這樣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