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夜,張燈結彩的司空府燈火通明,大肆鋪筵,恭賀聲此起彼落。觥籌交錯,勸飲洶洶。
席中眾多貴客,身為太子的李霽是地們最高的一個,他代表他的皇帝父親前來道賀,而且身為司空譽的好友,當然不得不來。
韋端已亦在座,異于其他人的歡樂喧嘩,他郁結地喝著悶酒。
“新郎倌,喝了這一杯,不喝就不讓你洞房”大夥直向司空譽敬酒笑鬧,其中又以李霽最甚。
另—邊,新房的情景剛好與筵席相反,房中只有相思一人獨坐喜床。
時間牛步的緩慢過去,她坐立難安,不耐的扯下紅蓋頭,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緊張又心慌且百般無聊。
忽而想起母親先前的提醒,而且閑也是閑著,于是她坐回床邊掀開枕頭,一本薄薄的冊子果然壓在底下。
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拿起。一打開,各種男女交合的姿勢赫然入眼,春色無邊,圖旁還附姿勢的名稱解說。
“鴛鴦合”“鸞雙舞”“空翻蝶”“龍宛轉”“鳳將雛”……
“羞死人了!彼哉Z,雖羞得半死,但眼睛卻黏住了似地轉不開,紅著臉翻閱,心若鹿撞。
令女正僵臥向上,男伏其上億于床,女舉其陰以受玉莖刺……
她真的要和司空譽做這些詭異的動作嗎?看著想著,俏臉越漲越紅。
令女伏臥,直件其軀,男伏其后,深內(nèi)玉莖,小舉其陰以扣赤珠……羞死了,羞死了,羞死人了啦!她一邊迭聲暗叫羞死了,一邊照看不誤,不忍釋卷。
大廳上,婚筵持續(xù)進行,所有人酒酣耳熱,然月漸升,夜?jié)u沉,雙方家長始出面替司空譽護航,想讓他脫身回新房。
眾人不服,又簇擁著司空譽移往養(yǎng)德齋,欲鬧洞房。
“送到這里就夠了,大家請回吧!”他將他們擋在養(yǎng)德齋的前庭入口。
房里的相思一聽外面?zhèn)鱽硇[聲,心大驚,趕忙將書塞回枕頭下,跳下床跑到門前。
他回來了,怎么辦?怎么辦?她惶亂不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腦中盡是適才看的那些密戲圖,“丹穴鳳游”、“玄淚鵬義”……
天吶,都什么時候了,她還在想那些下流的圖?不行不行,她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他吃了,若事事都如了他的意,她日后豈不是被他“壓”得死死的,一輩子翻不了身。
她返身,想也沒想,把房里的桌椅全推到門前抵住。
好不容易勸退鬧哄哄的大家,一想到將擁抱相思,便興奮而微醺。
涼風如水,花好月圓,正是洞房花燭夜的良夜美景啊。
來到新房前,他深吸一口氣,穩(wěn)穩(wěn)雀躍的心神,伸手輕推,他的手還微微發(fā)著抖。
咦?推不開?是他喝多了嗎?用點力再推,依然推不開,更用力推,門仍舊不動如山。
他納悶!凹t豆?”
“別想進來!”門里傳來相思的聲音。
這才發(fā)覺,原來是她不讓他進去,醉意頓消,眉心打起個褶,他更用力推。“紅豆,開門!”
“想都別想!毕嗨际沽τ萌淼肿∽雷。
“不要鬧了,快開門讓我進去!
“不要!”
“紅豆!”
“不要叫我,我死都不會讓你進來!”
春宵一刻值千金,就這樣,新郎和新娘皆使著吃奶的力氣,一個拚命想往里面擠,一個抵死不從的死命向外推……兩人隔著貼著紅色雙喜的門僵持不下。
推了好一陣子,兩人都累了,司空譽也惱了,心想都已拜過天地,她怎就這么冥頑不靈。
“你要如何才肯讓我進去?”他放柔語氣問。
“我……”相思頓住,一時答不出來,眼前又浮現(xiàn)“三春驢”、“三秋狗”……每一張圖的男女全都變成她和司空譽…
可惡!不要再想啦!她真想拿頭去撞墻,把深烙腦海的影像全撞出腦子。
“紅豆!”他又叫。
“別一直紅豆紅豆的窮嚷嚷!彼臒┮鈦y,脫口說道:“想進來可以,除非你先偷到我的心!”
沉默一陣。
“我沒偷到你的心嗎?”司空譽打破沉寂問道。
須臾,輕微的足音響起,且逐漸遠離。
他走了?猛不期然,相思的心口一沉,又想他沒想的快搬開桌椅。他干么真的走,不會再多等一會,多求她一些嗎?
打開門,門口已空空如也。
他真的走了!
心情沒來由的極其惡劣。“走就走,走了最好,永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她氣忿跺腳,不知覺竟落下一滴眼淚來。
她干么哭?是她不讓他進房的,她何必哭?而且她才不會也不要為他哭哩!她嘔他,更嘔自己,搞不懂自己哭個哈勁兒。
忿忿的揩看淚水,誰知淚珠兒越揩越多,越掉越兇。
我沒偷到你的心嗎?
她是個女孩兒家,既愛面子又倔的很,怎么坦率的回答說……有……
“來,再喝!”李霽不?v恿司空譽喝酒。
司空譽舉杯一口飲干,心中萬介慍悶,原本他喝的應是交杯酒才對,可是現(xiàn)在卻落到借酒澆愁的下場,他一杯接一杯。
強烈渴望借以麻醉身心。他好想抱她、親她,與她貼體慰肌,共赴云雨……
她是他的妻呀!“夠了,他不能再喝了,別再灌他了。”襲紅勸阻。
“不,我沒醉,酒,再給我倒酒!”醉醺醺的司空譽揮著空酒杯”好、好,酒來嘍,快喝吧!崩顮庫V旋即再替他斟滿。
“你是存心的嗎?今天可是他的新婚之夜,竟然把他帶來我這里喝酒,你自個兒放浪就夠了,還要帶壞別人”襲紅不悅的責怪道。
李霽大笑,不否認。
襲紅腕他一眼,取走司空譽的酒杯!白u,別喝了,快回去!
“回去做什么,讓我喝,我還要再喝!”他想搶回酒杯,搶不到,索性拿起酒瓶就口直灌。
“別喝了!”襲紅微怒的搶下酒瓶!澳憬裉斓降自趺锤愕模
你平常不會這樣喝酒的!
“我怎么搞的?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搞的。”司空譽晃晃頭,打了一個酒嗝,斷斷續(xù)續(xù)的嘀咕道:“沒人比她更任性、驕縱、倔強、粗暴、不講理……也沒人比她更膽大妄為,竟敢抓著我的命根子威脅我……”
“等等,誰抓著你的命根子威脅來著?”李霽忍住爆笑問。
“除了那個被寵壞的臭丫頭還會有誰?”司空譽口齒不清的嚷道,指指自己的膀下!笆玛P我和她一生幸福的命根子耶!
她竟然又撲又陷的!
李霽來不及別開臉,正對著司空譽“仆!”的一聲,一口酒噴了出來,噴得司空譽一臉濕,按著爆聲狂笑,捧著肚子前俯后仰。
襲紅也想笑,但強力忍住。“可是你卻愛上這個被寵壞的臭丫頭,就是你今天的新娘子,不是嗎?
司空譽抹抹濕臉,頹喪的全盤托也,“可她卻拒我于新房之外,說除非我能偷到她心,不然不讓我進去!
“你自認天下沒有你偷不到的東西,怎么?就偷不到—個女人的心?而是還足你已經(jīng)娶進門的媳婦兒,這算得上是什么神偷,充其量不過是個大言不慚的小賊罷了!币u紅激道。
“唔……”他無語,慢慢的、慢慢的向前傾,醉趴在桌面。
墜入夢鄉(xiāng)前,他心中只有—個想法——一他——定要偷到相思的心!
¤ ¤ ¤
隔日—早,陪嫁過來的春茗進房看見亂七八糟的桌椅,不禁嚇了一跳,忙走到床邊探視,瞧見相思半躺在床上,身上還穿著嫁衣。
“小姐,快起來了!彼龁镜馈
“嗯……”
“快起來,你待會兒要去正廳奉茶!彼龘u搖相思說道。
相思倏地睜開眼,彈坐起來。”春茗?”
“是我,小姐,昨兒怎么了?姑爺呢?”
相思搖搖頭,她的雙眼又紅又腫,似是哭了一夜。
春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又不好再多問,只得默默的伺候她更衣,扶她至正廳給公婆奉茶。
“父親、母親,請用茶。”相思恭順的奉上兩杯茶給司空禹夫婦。
“好、好!彼究沼矸驄D喜顏笑開端過茶,喝了一口,再放回她捧在手上的茶盤。
春茗接過茶盤,遞與另一個下人拿走“對了,譽兒呢?怎沒跟你一道來?”不知情的司空夫人問。
相思黯然,隨口造謊搪塞,“他還在睡!
“都這么晚了還在睡?你沒叫他起床嗎?”
司空禹輕推妻子一下暗示她閉嘴。慈祥的對相思說:“你昨天必定也累壞了,再去休息—會兒吧!
“謝父親,媳婦先下云了。”相思告退。
“你啥不好問,問這干什么?”相思聽到公公低聲斥責妻子!澳阒恢滥隳菍氊悆鹤幼蛲砗煤玫牟欢捶,竟同太子跑云萬彩樓喝酒!
相思頓了頓步,萬彩樓?那不是京城有名的煙花酒館嗎?
“夫人,喜帶沒落紅。”一仆婦入廳,依到司空夫人的耳旁報告。
司空夫人聞言,面露難色。
很明顯的,并不是相思非冰清玉潔的處子,而是還沒圓房如此一來,兩人的婚姻關系還不算正式成立。
相思覺得丟臉,努力想穩(wěn)住腳步,企圖從容離去,可正當此時,一個下人架著醉醺醺的司空譽回來。
“父親、母親、孩兒回來了!”他高聲嚷嚷。
相思憤憑的怒瞪醉得站不穩(wěn)的司空譽。
酒氣沖天的他搖搖晃晃地走向她,伸手想拉她,她立刻往后退開,厭惡地視他如牛鬼蛇神。
心一凜,他站住,皮笑肉不笑的問候道:“云大小姐你早啊,昨晚睡得可好?”說完,大聲打了個酒嗝。
“好得不能再好!彼换氐,猶紅的眸子及眼下的黑痕卻泄了她的底。
“你呢?沒作被千刀萬刮,碎尸萬段的惡夢吧?”
“多謝云大小姐關心,我也睡得好得不能再好!彼执蛄藗酒嗝,一副快醉死了的樣子。
司空夫婦氣沖沖的跨出廳外,指著兒子大罵,“鬼混到哪里去了?你這時才回來?”
“父親、母親,您老為何氣成這副德行?不滿意孩兒娶進門的媳婦嗎?您們?nèi)舨幌矚g她,我就將她休了,改娶萬彩樓的襲紅,她絕對比云大小姐溫柔賢淑!彼恢阑畹馁氣沖口道。
“住口!”司空禹氣極了,抬手給他一個耳刮子。
司空譽偏身閃過,卻倒地不起,軒聲震天。
“媳婦兒,別聽他胡說八道,我們兩老可喜歡你喜歡的緊,他只是酒后胡言亂語,千萬別當真!彼究辗蛉思泵Π矒嵯嗨肌
汗如雨下。
是酒后吐真言吧!
相思羞憤交加,不由自主的淚盈滿眶,既然如此,當初何必執(zhí)意娶她?他怎么能此般羞辱她!
“媳婦兒……”
“好啊,你就把我休了,云娶那個比我溫柔比我賢淑的青樓女子好了,我云相思就算再丑再悍,也強過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還怕沒人要嗎?誰稀罕你!”她對醉得不省人事的司空譽悲憤罵道,提裙奔向司空府大門。
“媳婦兒,我的乖媳婦兒啊!”司空夫人想去追,卻被躺在地上的兒子絆了一腳,她氣提踹他,毫不腳下留情!捌饋,你給我死起來!”
“唔……別吵,讓我睡!彼究兆u翻了翻身。
“要是我的媳婦跑了,我就讓你一覺睡到閻羅殿云!”
然說這話時,相思早已跑出司空府。
路人紛紛投以好奇目光,心想這對剛完婚的新人,又有話題供人閑磕牙了。
回到云府一見到母親,相思立即嚎啕大哭。“娘!”
慕南琦環(huán)著她,心疼得無以復加。“乖女兒,別哭了,你哭得娘的心都碎了,是不是譽兒欺負你?還是和公公婆婆不合?
你凈是哭,倒說句話呀,娘好替你想法子!
相思倒在慕南琦的懷里,泣不成聲。
“春茗,你說,是誰惹小姐這么傷心?”慕南琦轉向跟回來的春茗。
除了姑爺還有誰?“夫人這……那……”春茗吞吞吐吐的不太敢說,若云空知曉司空譽昨晚跑云喝花酒,必定天翻地復了。
“什么這這那那的,還不快說!
“不用春茗說,我都曉得了!痹魄至_走來說道,他在宮里得到云府仆役的傳報,馬上趕回來。
“爹。”相思涕淚縱橫的抬頭,投入父親懷里。
云侵羅拍拍她,軟聲命令道:“把眼淚擦干,回家去!
“回家?”相思跳開父親的懷抱大叫!斑@里就是我的家,我能回哪里去?”
“這里不再是你的家,你已嫁入司空家,司空府才是你的家!
“爹,我不……”
“回去!”
“你難看不出來咱們女兒受委屈了嗎?你還要她回去!
慕南琦抱住相思護道,—顆心全偏袒她。
“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痹魄至_回道,捉著相思的手臂,將她拉出母親的臂彎,朝大門拖云。
“爹,我不要回司空府,女兒要留下來!”相思哭鬧不休“娘,你叫爹讓我留在家里嘛,娘————”
“相公。別這樣,讓她留下來吧。”慕南琦追著求情。
“我們就是太寵她,才會讓她任性到這個地步!痹魄至_此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狠下心腸把相思趕出門外!盎亻T之日,方可再踏進云家一步。”語畢,當著她的面把大門關上。
“爹!娘!”相思哭著拍門,但門緊緊的關閉!皢琛
爹……娘……”她哭得乏力,緩緩跪坐在地上。
“小姐,老爺是不會開門的,咱們回司空府吧!贝很鴿裰鄯鏊鹕怼,“我才不要回那里!”
“可不回司空府,咱們還能云哪里?”
相以抹掉眼淚,“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就不相信天底下無我云相思容身之地!闭f著,她看了眼云府大門,抬起頭、挺起胸,旋身邁開步伐走開。
“小姐,你要去哪?”春茗趕上她的腳步問道。
“雙城!毕嗨蓟卮!拔乙仉p城找爺爺奶奶,他們最疼我了,還有唯舅舅、康舅舅、鈴月阿姨、拾羽叔叔、秋兒姑姑……”她邊走邊數(shù)念著居住雙城的眾多親友。
她好想念他們哦!
“可是小姐……小姐!”春茗一直想揪住她。
相思微慍。“春茗,你不想跟我回去就算了,我不會強迫你的!
“不是的,小姐!贝很Τ吻!靶〗闵夏拇很斎痪透ツ摹!
“那你拚命拉我做什么?”
“你走的剛好是雙城的反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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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為兒苦命奔波的司空禹,再度按著被用冷水潑醒的兒子,親自府到云府負荊請罪兼接人。
可是來到云府后,才知相思老早就被趕出去了,兩家人不知相思往何處云,憂急如焚。
“都是你。都是你把她趕出去,現(xiàn)在可好,人被你趕不見了,你滿意了吧!”慕南琦哭著責難丈夫,“嗚,我的女兒呀,你究竟上哪兒啦?”
“別再哭了”,找已經(jīng)派人出去找了。“云侵羅想攬她入懷,卻被她一把推開,看來一陣子有他好受的了。
“岳父大人,聽說您們的老家在雙城是嗎?”司空譽凝思問道。
云侵羅點點頭,忽地眼睛一亮,“也許她想回雙城。”
八九不離十,云侵羅欲使人往雙城方向云找,卻被司空譽攔下,表明希望能由他自己一個人云把她找回來。
云侵羅當然不反對,司空譽譽即刻動身,火速追妻去也稍早前,當他酒醒后,簡直后悔得想撞柱自殺,他不是才下定決心要偷到相思的心嗎?怎卻反把她給氣跑了?
他絕不是故意說那些話氣走相思,他是醉昏了頭才口不擇言……
該死的混帳家伙,任何借口都不能掩飾你犯的錯!他在心里不斷臭罵自己,但出不沉溺在犯錯的自責中,他要云追回一生追求的想望,傾心彌補,牢牢把握,并永不再重復相同的錯誤,或犯別的錯誤,他把心都掏空給她了,承擔不起失去她的后果。
如今,他只能靠這個機會向她道歉,并一舉舉偷回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