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白色耶誕,處處可聽到快樂耶誕頌的余音在梟繞,氣候也像是為了增添季節的氣氛,冷得不得了。高山地區已經開始下雪了。
天地一片蒼茫,除了人工的色彩與霓虹。
“羅沙!”
叫聲很親切,站在鐵絲網邊的羅沙不由得心一暖。
“真澄!你怎么來了?今天社團活動不是暫停?”羅沙有點驚訝。
“我來辦點事!彼偎娉窝酃獬n室大樓一晃,微笑說:“蹺課了?”
“沒有。反正是自習!
“對了!這個……”速水真澄塞給了羅沙兩瓶冷藍香水!叭思宜偷,我用不著,你留著。”
“給我的?要給艾波的吧?”
“啊!”速水真澄含糊地說:“麻煩你把另外一瓶給她吧!”
“你怎么不自己拿給她!”
速水真澄微笑說:“反正遇到你了,順便!”
羅沙看看手里的香水,是她喜歡的那種冷藍香。她問:
“艾波只‘穿’香奈兒五號的,難道你不知道嗎?”速水真澄聳聳肩。
“你少陷害我!”羅沙把香水塞還給速水真澄。“自己把香水拿給她──”她看著那種美麗的冷藍色,突然覺得很后悔。腆著顏,背負著手說:“不過,嗯……我是想,我可不可以保留我那瓶?”
速水真澄笑了。他抓起羅沙的手,把美麗的冷藍香塞入她手里,然后擺擺手走了。不到兩步,他又走回來,問羅沙:
“那個‘阿潘’到底是誰?”
羅沙正觀玩著冷藍香水,愛不釋手,突見速水真澄又回頭,來不及收妥臉色,紅著臉回說:
“阿潘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只是這樣而已,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那樣特意解釋,速水真澄卻滿意地笑了,轉過身走開。
回到課室,遇見了祝艾波;羅沙像做錯事般微低著頭,手里堅握著那瓶冷藍香水。
“你那里不對了?怪怪的!”祝艾波奇怪地看著她,隨及輕快地說:“我不等你們了,今天我有事要先走。拜!”
祝艾波步履輕盈地跑出去,幾乎是迫不及待。羅沙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微悵然。真澄指的“有事”,大概就是艾波吧!
“羅沙!”馬琪叫醒她的魂!澳莻小潘還住在你家里嗎?”
“嗯!
“難怪我看你最近郁郁寡歡,鐵定是受到他的影響!
“沒這回事,你就是喜歡亂猜!”
出了校門,阿潘在門邊不遠的地方等著。
馬琪笑說:“來了,那個‘金兀術’!”對羅沙扮個鬼臉便先走了。
羅沙走到阿潘跟前。阿潘說:“陪我走走好嗎?”
“好!绷_沙沒有多問。
平安夜,圣誕夜。櫻花坡道一片寧馨溫暖的金黃感覺。羅沙悄看阿潘的側臉,糾結的眉眼,不展的愁顏。
馬琪說,阿潘有股憂郁小生的氣質,一副“金兀術”的模樣。羅沙悄悄地嘆了息。
阿潘原來不是這樣不快樂的;自從他父母離婚后,他的神情才這樣憂郁不開朗。
包扎過的心,要復原究竟難。遭遇家變的是阿潘,她無法體會阿潘的心情,又不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安慰,只有保持沈默。
其實,她也難過!不只因為阿潘家這種和呼吸一樣實在的事,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也常常讓她覺得滄桑,覺得艱難。
大概他們還年輕吧!心情有太多的缺口。
一路沈默。櫻花坡道并不陡突,心情起落卻坑坑洞洞。
“羅沙,”阿潘終于開口!拔抑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離婚都已經成了事實了。可是,我不甘心!他們一點都沒有為我想,只會推卻說我已經長大了。你知道我媽的,從小晚餐的爐灶就都是冷的,她比我爸還怕;母姊會上出席的也總是我爸。所以我喜歡跑到你家,因為你們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其實,我也知道事情一定會變成這樣,可是──”
阿潘很平靜地說著,并沒有激動,可是神色卻快哭了。羅沙沈默地握住他的手;他突然抱住羅沙,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雙肩抖顫著,極力想制止唏噓的嗚咽聲。
他們幾乎是走路回到家的。臨進門時,阿潘對羅沙笑了笑,說:
“沒事了!
眼淚可以洗清很多情緒。煩惱的,不安的,不諒解的。羅沙還是沈默,雖然她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意思。
晚飯后,羅沙回房休息,阿潘敲門進去。
“羅沙。”他送給羅沙一盒緞帶包裝的禮物!耙Q快樂!”
羅沙大聲尖叫:“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忘了我!爸媽不時興外國人那一套,歌劇、芭蕾舞、音樂會卻偏偏沒有一樣錯漏過!”
她邊拆禮物邊埋怨,好不容易才把東西拆開,是一條絲巾。
“謝謝!彼p輕親了阿潘的臉頰。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耶誕快樂!彼褱蕚浜玫亩Y貌給阿潘。
阿潘看著禮物微笑,也親了親羅沙的臉頰。
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悠遠綿長。
平安夜,圣誕夜,鈴聲響叮當。
☆★☆
“阿潘,媽對不起你和你爸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媽有時間會去看你!”
天陰陰的,將雨不雨。月臺上冷風颯颯,假期的傍晚仍然四處是人潮。
羅沙站在阿潘母親身旁,覺得不好插口表示什么,瞪視著對面月臺一對情侶執手相看淚眼。
阿潘還是沒有和他母親說太多的話。一下子要他將心情放開,實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下行列車緩緩靠站了。阿潘將旅行袋甩搭在肩上,看了他母親一眼,對羅沙說:“我走了!”
“阿潘!”潘母急急叫住阿潘,把一疊鈔票塞入他的口袋中!按螂娫捊o媽媽,我──我──!
潘母一下子哭了出來,完全放棄一位母親威嚴的身段,顯現出脆弱寂寞的那一面,以及對子女的不舍。
“媽……”阿潘艱難的叫出一聲,他母親驚愕的抬頭。
“回去吧!風大!”阿潘拿出手帕給他母親!坝袝r間,我會上來看你的!”
“阿潘!”潘母又哭了,不過是喜極而泣。
列車載遠阿潘揮手再見的身影,第一滴雨同時滴在軌外的石礫上。
羅沙又送走了潘母后,才冒雨回家。
“又淋雨了!”羅母丟一條毛巾給羅沙。“送阿潘回去了?你潘媽媽呢?”
“也回去了!”羅沙說:“潘媽媽一直自責,說都是她和潘伯伯害阿潘變成這樣。還哭了哪!嚇了我一跳。我從沒有看過潘媽媽哭的樣子,阿潘也是。他后來還是開口叫了潘媽媽,還說有空的話,會上來看她!
“這樣才對,終歸是自己的母親嘛!賭什么氣!你潘伯伯如果像阿潘這樣就好了!”羅母說。
羅爸從報紙堆里探出頭說:“怎么能怪老潘!男人嘛,那個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在家里主持家務,一家和樂溫馨!潘嫂就是事業心太重了,老潘那個人又是很注重家庭的人,才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你懂什么?”羅母聽丈夫這么說,不悅地回話:“潘嫂又勤快又能干,是老潘太不懂得體貼了,才會鬧成離婚的下場!
“話不是這么說!女人家,只顧著事業公司,家事都不管,餐餐給丈夫孩子吃冷飯,成什么體統嘛!”
“哼!你就是要我像老媽子一樣操勞服侍你,對不對?我每天忙進忙出的,你可好了,一回家就蹺著二郎腿看報,什么都不管,真悠閑!”
羅母越數落越是生氣,說到后來,和羅爸賭氣不說話。羅爸只好小心地陪不是,說好話,羅母才嗔了她丈夫一眼,又高高興興了起來。
西線無戰事才有太平飯好吃。羅爸趁羅母在做晚飯時,俏皮地對羅沙眨了眨眼。她忍住笑,不敢笑得太大聲,怕她母親會聽見。
“你們兩個,誰過來幫幫忙!”羅母在廚房里吆喝著。
“來了!”羅爸連忙應了一聲,放下報紙趕緊領旨過去幫忙了。
羅沙打開電視,電話聲和電視聲同時響起。
馬琪打來的。她問羅沙有沒有興趣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她用這個詞,文縐縐的,笑彎了羅沙的腰。羅母從廚房里喊話:“快吃飯了,不準再出去野!”
“聽到了吧!”羅沙把話筒移開些。
馬琪隔著話筒聽到了,鬼叫了一聲,才把電話掛了。
墻上時鐘指針指著七點四十九分,羅沙走進小廳,羅母正好揚著嗓子說:
“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