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伴隨著悄然而過的光陰,沈香凝每一刻都活在不確定的恐懼之中。
一早,她在打卡鐘前巧遇布飄飄。
“哲別從西班牙散心回來,今天銷假開始上班,會進風谷集團開會。”
正在打卡的沈香凝,右手不禁顫抖了一下。
“你不用害怕,我聽令譽說了你的事──擺平了,哲別不會追究你的好友!
“真的嗎?”她有點意外。
布飄飄點點頭!傲钭u的話絕對可以相信。令譽是哲別的特別助理兼法律顧問,這是好消息,你應該高興!”
“飄飄,你一定覺得我很自私對不對?”她有著深深的罪惡感。
“有一點,你的朋友顧娉婷真的太離譜了。”
“我想為風先生做點什么,彌補他的喪子之痛。飄飄,你跟在風先生身邊這么多年,應該最了解他需要什么,我想替娉婷償債、贖罪。”她說得很真誠。
布飄飄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罢軇e失去了心愛的兒子,如果問他需要什么,我猜他最需要的是一個兒子?墒,沒有女人可以給他兒子!
“我可以勸風先生去看醫生,現在醫學這么發達,一定有法子可以治好風先生的問題。”
“香凝──”她頓了一下!案魃硕荚囘^,沒有一個成功的,而現在群醫都束手無策,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群醫束手無策?”
“嗯,哲別的專屬醫生是我的小舅舅,她跟我舅媽說過這件事!辈硷h飄輕嘆一聲。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可想,沈香凝告訴自己。
“你們兩個在聊什么?對著打卡鐘嘀嘀咕咕!
布飄飄朝正準備打卡的康雨果翻白眼!澳闶敲鄯鋯幔磕挠谢ㄏ憔屯娘w。”
康雨果深情款款的看著沈香凝!跋隳砩系较愀劭锤鑴,今晚的劇目是‘費加洛的婚禮’!
“真浪漫!你不用工作嗎?哲別今天會到公司來,你是公司的首席調香師又身兼亞太地區廣告營銷部經理,我不相信你走得開。”布飄飄冷哼一聲。
“布飄飄,如果你能少管一點我的事,會討人喜歡些!彼⒆★h飄,像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我說的是實話,明天廣告公司就要來比稿了,兩千萬亞太地區的廣告預算花落誰家可是要由你欽點的,這可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你和香凝晚上飛香港看歌劇什么時候回臺北?而且香凝也未必有閑情逸致陪你一起去!
“香凝一定會跟我一起去的,對不對?香凝?”
兩人才發現沈香凝不知何時已離開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辈硷h飄飛快攔住正欲離去的康雨果。
康雨果揚了揚眉,不耐煩地說:“我不是自作多情,香凝也喜歡我。”
布飄飄一副作嘔的表情,大踏步離去,臨走時還丟下一句:“我看你是嚴重男性荷爾蒙失調。”
康雨果為之氣結,但也拿她沒轍。
。
要單獨見集團總裁風哲別并不容易,沈香凝為自己的異想天開苦笑著。
起初她很訝異,傳說中鐵石心腸的風哲別竟會放過娉婷,要不是孔律師親口告訴她,她還以為自己再作夢哩。
也就是因為風哲別的俠骨柔情觸動了她同情的心弦,她很想知道自己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幫助他。
他說失去獨子等于失去了希望。人的希望應該不會只有一個,如果她能讓他再找到人生的其它希望,也許她的罪惡感會減輕些。
下班了,她的生活一向單純,除了每周兩次到鈕伯之家花圃聞香之外,她很少出門。不是沒人追求,而是她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因為她對并不那么渴切。
她知道雨果瘋了似的喜歡她,同是調香師,他們的話題自然比和別人談話時來得多,而且雨果是她的直屬上司,有相當程度上的工作交集。但是,她對他的感覺只停留在同事之誼上頭。
“鈕伯,我來了。”沈香凝選在每周三晚上和周日早上到鈕伯的花圃聞香,鈕伯的花圃在陽明山上,一大片農地全栽了花。
“過來、過來!扁o伯朝她揮了揮手。
鈕伯的一雙兒女全都移民到國外,他把香凝當作鐘愛的晚輩般疼愛。
“鈕伯,吃飯了沒?”她拎了袋山下買的牛肉面。
“吃了,哇!是牛肉面。放著、放著,我還吃得下!扁o伯愛死了牛肉面。
“我還買了韓國泡菜和涼拌四季豆!
“一會兒再祭我的五臟廟,你以先來瞧瞧我給你弄來的東西,你一定會愛死它!扁o伯有點得意的嚷道。
沈香凝依言趨向前,隨即眉眼含喜地道:“是光譜儀!
鈕伯笑著點點頭!皼]錯,是光譜儀。我向我的愛徒要來的生日禮物,借花獻佛送給你!
沈香凝感動得眼淚幾乎要落下來。“鈕伯,你怎么猜到我正在存錢買光譜儀?”
“我當然知道啰,你是調香師,光譜儀等于是你吃飯的家伙!
光譜儀是現代科技的產物,可在花朵香味最濃郁時以光譜儀分析出花朵的香氣分子,再以化學的方式仿真香味,如此一來就不會損失一花一草了。沈香凝立志成為杰出的調香師,光譜儀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眨著含淚的眼,沈香凝覺得自己很幸運:“謝謝鈕伯!
“別謝我,要謝就謝我的愛徒,我說過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一會兒我那愛徒也會上山來,你在好好謝他!扁o伯早已埋首牛肉面碗里,呼嚕呼嚕地吃著。
“鈕伯的愛徒我可見過?”她問。
“你可能見過,因為他赫赫有名,也可能沒見過,因為他行事作風一向低調!
她點了點頭不再發問,現在的她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光譜儀上頭,她先試了夜來香和茉莉,心理記深刻又快樂,有了光譜儀她可以作許多的嘗試。
今晚的沈香凝全是游戲的心情,不曾留意時光的飛逝。鈕伯為了讓她盡興也不打擾她,直到有客前來。
“香凝,快來見見給你送來光譜儀的天使!扁o伯喊著她。
“哦──”她站起身,用手背擦擦額上的細汗,再就著水龍頭洗手洗臉。
走進鈕伯的新潮瓦房,一抬眼,她全身血液霎時凝住。
風哲別!
他眼里同樣閃過錯愕。
“你們認識?”鈕伯倒是意外。
“他是我的老板!彼粗p手不安地交握捏著。
“這么說來,你們已經很熟啰?不用我啰唆介紹!
“我們不熟!憋L哲別狡獪的回答。
“哈哈!不熟沒關系,今晚之后包準你們熟透了。”鈕伯在沈香凝耳邊道:“偷偷告訴你,哲別也是我的老板!
沈香凝怔忡了下。
“外頭那塊花圃和這新潮的瓦屋全是哲別的財產,要不是他慈悲心大發收留我這孤獨老人,我可能得流落街頭了!扁o伯半認真、半玩笑地道。
“鈕伯,你太夸張了。”風哲別搖搖頭。
鈕伯想笑又強忍住!澳銈兞牧,我出去整理一下新挖掘的人造池塘,明天一早我要在池里種荷花!
他轉身離去,獨留兩人一室靜默。
沈香凝怯生生地說:“謝謝你。”
“你謝我什么?你并不欠我!
“謝你不追究娉婷──”
他岔開她的話:“我那樣做,不是因為你。”
她羞紅了臉。“我知道,我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瞪視著她,站起身經過她身旁往屋外走去。
沈香凝跟進奔向他!帮L先生,讓我幫助你!闭f完后她的心臟像要跳出口似的,不是想要單獨與他一晤嗎?不是一直覺得苦無機會嗎?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她還是不能如預期的處之泰然。
他止住步伐,并未轉身,只是傳來好聽的男中音,聲音里難掩苦澀。“你能怎么幫我?”
“我……我上網找過數據,也請教過一些專門醫師──”
風哲別緩緩地轉身,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你到底想說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我知道對于大部分男人而言,這真的很難以啟齒,但我想你不是一般人,一定有勇氣面對……所以……”
他側了側頭,雙臂交握于胸前,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你以為我得了什么羞于見人的隱疾?”
沈香凝被他的眼神駭住,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么膽小。
“我聽說……”她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打擊到這個男人的自尊,一個巨人般的男人,最大的恐懼莫甚于此。
“說下去!”他饒富興味的靜待下文。
“我不敢說!彼_始后悔自己的冒昧唐突。
“我以老板的身分命令你說下去!
“有人說……也可能只是誤傳……你……性無能……”她抖著聲音把話說完,不敢回視他的目光。
風哲別先是一怔,隨后啐了一聲!啊腥恕钦l?”
她不能出賣飄飄!啊腥恕傅氖呛芏嗳,這是公開的秘密。”
“你們真是太閑了,竟然無聊到討論起我的性生活!彼艘乃嫉乩浜叩。
“風先生,你不要生氣,也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關心你罷了!彼苷\懇。
“關心我的性生活?”
“我……我只是希望你能擁有小威之外的其它孩子!彼÷暤卣f。
他眼神冷冽如冰,嚴肅地說:“你忘了,我有隱疾在身?”
這回,他不等她回答旋即推門而出,兩人是夜未再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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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晚?我等你等得快睡著了!鳖欐虫么蛑乔。
沈香凝稀奇地看著她!安皇俏姨恚悄憬裉旆闯,平時你是不過午夜兩點不回家的!
“我現在改邪歸正!鳖欐虫棉D身撲向自己的單人床。
“真的嗎?”沈香凝比誰都高興。
“是!我在菩薩面前發過誓,若天上的神仙保佑我渡過這次難關,我就以你為學習榜樣,像你看齊!彼执蛄藗呵欠。
沈香凝走向顧娉婷床側,坐在床尾!拔也粔蚝,你別向我看齊。不過,若你真能改變自己,找到人生目標,倒也是好事一樁。”
“對了!你老板真的不追究我了嗎?”
沈香凝點點頭!班,今晚我又確定了一次!
“今晚?你們約會了?”談到這個話題,顧娉婷暫時又生龍活虎了。
“不是約會,風先生原來是鈕伯的學生!
顧娉婷馬上喜孜孜道:“這么巧,你們該不會燃起愛的火花了吧?!”
沈香凝故作冰冷道:“你說到哪去了?他是我老板耶!而且他在我面前樣子可兇了,哪有可能燃起什么愛的火花!
“倒也是,我在雜志上看過他的報導,那種男人冷得像北極熊的冰原,不好惹!鳖欐虫靡哺阶h。
“知道就好,所以別再替我編織什么春秋大夢了,我們是什么出身,還是安分點好些!鄙蛳隳α诵。
“你啊,就是太安分了。這么安分,人生怎么會精彩?”
“平凡就是福,我不要什么精采的人生。”她起身拿了換洗的衣物往浴室走。
“喂,還有,最近好像老有個叫什么果凍的男子打電話找你,老是挑你去紐伯花圃的時候打來,家里的電話剛好設定轉接到我的行動電話上。他人挺幽默的,每回我都會和他哈啦幾句。”
“他叫雨果,是‘風谷’的首席調香師。”
“他在追你嗎?”顧娉婷露齒一笑。
沈香凝搖搖頭!拔腋遣豢赡艿摹!
“香凝,你的眼光不是普通的高哦,誰都看不上眼,你想做老處女呀!”
“我現在以事業為優先考慮,兒女情長會影響我的工作情緒,暫時不予考慮!
好不容易,她有了一臺光譜分析儀,心里有無數的靈感需要時間來嘗試,起有閑情逸致留給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