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暑蟬鳴,驪歌輕唱。
楊璐雪一早換上淺紫墨花裙,今天是她人生的大日子,念了七年的醫學院,終于畢業了。
「真羨慕你,這一生無論在什么時刻,總是風風光光的!拐f話的是她的兒時玩伴李新月。
楊璐雪朝李新月淡淡一笑。「七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你不覺得我有一種松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嗎?」
李新月深呼吸,用面紙拭了拭額上的汗珠!高是令人羨慕啊!」
「你對我的情況應該再了解不過了,怎么還會羨慕我呢?」
「醫學院畢業,三個月后嫁入豪門,全是我們這些庸脂俗粉求不到的!估钚略挛⑿。
楊璐雪搖搖頭!肝也幌嘈拍闶钦娴牧w慕我!
「你不愛紹唐嗎?」李新月偏頭問道。
楊璐雪沉默半晌,發出一聲長嘆!笎郯桑〉铋T深似海,只怕適應不良!
「別悲觀,想想你外科醫生的身分,肯定炸得他們家眼冒金星。」
楊璐雪笑笑!附B唐家不缺我這個外科醫生,他自己的親哥哥就是外科醫生!
「這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們家的女性同胞沒有一個做醫生的。」李新月道。
楊璐雪正要開口說什么,馮紹唐那輛發亮的黑色朋馳已大剌剌地停在她們身前。
兩人上了車,馮紹唐偏過頭望著楊璐雪!笇Σ黄,早上陪爹地和媽咪到茶樓吃早點,耽誤了一些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楊璐雪搖頭,她了解這樣的情況。「你并沒有遲到,是我們太早下課了!
他握著楊璐雪的手!改憧偸沁@么貼心。」
這就是他的璐雪,永遠懂得為人留余地,為他著想。
李新月在后座嚷著:「馮先生,別這么肉麻好嗎?要親熱也得挑個沒外人在的時候!
他爽朗一笑!甘前。⊥诉有個電燈泡在我的車里。」
李新月露出無辜的笑臉。「我可不是故意的哦!晚上吧!你們把海誓山盟留到晚上再說吧!」
「對了,璐雪,晚上到哪兒慶祝?」馮紹唐問。
「我沒意見,你拿主意吧!」楊璐雪回話。
他想了想!肝抑蓝鼗下废镒永镉幸患也诲e的墨西哥菜館,我們晚上就到那去慶祝如何?」
她點點頭,基本上她對吃一向很隨性,能吃飽才是重點。
「有沒有算我一份。俊估钚略纶s忙問道。
「你說咧?電燈泡!」他開玩笑道。
李新月嘟著嘴。「我看是沒指望了。」
「改天吧!今晚我只想和璐雪一起度過!柜T紹唐婉拒。
李新月倒是識相之人,懂得何時該是噤口的時候。
楊璐雪明白馮紹唐的意思,因為畢業考使他和她已經很久沒能好好獨處,他總是笑言畢業考成了他的情敵。
她一向惜福惜緣,不曾刻意高攀豪門,和他的相識,完全是個奇妙的偶然。
。
「你在想什么?」晚上,兩人品嘗墨西哥海鮮飯時,馮紹唐問。
楊璐雪淡然一笑!附K于畢業了,可以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了。」
「錢我多的是,不需要你……」
楊璐雪搖頭搶白:「你知道我很在意什么!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們結婚后,你就是我的財務大臣!
「我會不安的,你總是這么大方。你愈是這么大方,我愈是不安。」她不喜歡用他家里的錢。
「有什么不安的?你不要和我分得這么清楚,你愈是分得這么清楚我愈是害怕!顾兆∷旁谧郎系氖旨奔钡氐。
楊璐雪安撫道:「我不是要和你分得這么清楚,而是我不能落人口實。」
「落誰口實?有誰敢說什么?」好脾氣的馮紹唐也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楊璐雪輕聲道:「別生氣,我沒有什么意思,純粹是防人之心!
馮紹唐將她的手握得死緊!肝沂裁炊疾慌,最怕你變心不愛我了!
這就是馮紹唐,一個癡心的人。
「別胡思亂想,我們之間最可能變心的人應該是你!箺铊囱┻@么告訴他,同時也是告訴自己。
他搖搖頭,許下他最深沉的承諾:「不會的,我不會變心!
。
言 楊璐雪很快地在一家綜合醫院找到了工作。
情 對此,馮紹唐有些不諒解。
小「我出錢給你開一家診所,你為什么不肯?」
說「我想靠自己的力量!顾f。
獨「靠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投資我的未婚妻就像投資我自己一樣,是理所當然的。 顾⒉煌。
家「在這一點上,就讓我堅持自己的理想好嗎?」她有她的顧忌,這不是他那樣出身的人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可以解釋成傲骨,她有她的傲骨。
很快的,他妥協了。每回只要他們有爭執或意見不合,妥協的總是他。
馮紹唐接下了班的她回到住處。
「一起去吃消夜。」
「今天不行,明天早上有個胰臟切除手術要作,我想早點休息!顾裉旌芾郏幌牒煤盟弦挥X。
被掃了興的馮紹唐訕訕地道:「我好久沒和你吃消夜了,我今天是乘興而來卻要敗興而歸,你要怎么補償我?」
「你想要什么補償?」她問。
他們就站在楊璐雪家樓下,路燈不是很亮。
他托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眼,然后是她的唇。
他的吻是她所熟悉的溫暖,沒來由的教她放心,這一定就是她要追尋的人了。
他的舌探入她的嘴內,很溫柔的品味她。而在這一刻,她的腦子竟然可以理智的想著明天的胰臟手術該由何處劃下第一刀,她不是應該意亂情迷嗎?
她抬眼,意亂情迷的只有他。
調勻紛亂的呼吸,馮紹唐撇嘴輕笑。「真的要等到新婚之夜?」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她撫了撫他的頰。「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他難掩失望。「可是我們訂婚了呀!」
「這樣的約定對我而言意義重大!顾p輕地道。
他點點頭,認命地道:「真恨不得我們明天就結婚!
楊璐雪是私生女,母親未婚懷孕,生下她時未滿二十歲,沒有能力養她,只好把她丟棄在山區里的產業道路邊。她由一對不孕的布農族夫婦拉拔長大,也因此,她立下志愿,絕不在婚前有性行為。
「再等兩個月,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嗯?」她好言好語地安撫。
「是兩個月零一天!顾絿伒馈
「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家休息吧!」她說。
「很奇怪耶!熱戀中的女人不都應該舍不得趕男朋友回家嗎?你卻相反。」馮紹唐語帶不平。
楊璐雪撩了撩長發!副硎灸愕奈椿槠拮R大體啊,這不就是你們這些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對象嗎?」
「我說不過你,大嫂說得對極了,我娶了你只會被你吃得死死的,以你的意見為意見。」他嘆了一口氣。
馮紹唐有個學界的能干大嫂,她的父親在政府做事,位居部長津要。
楊璐雪和那位精明的大嫂并不熟,幾次家族餐會見過幾次面。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就算以后嫁入馮家,她也能拿捏妯娌相處之道,不該有的掌聲和贊美,她不會和人家爭。名位對她而言是虛無縹緲的,她不必、也毋需去搶那個豐采,她就是她,擁有無庸置疑的獨特。
***
目送馮紹唐的朋馳離去,她拾級而上?戳丝赐蟊恚贿^八點過一刻。
李新月搬走了,她嫌兩個人一起住空間擠了點,而且沒有隱私。
分開住,楊璐雪倒也樂見其成,她隨性慣了,獨居、群居都難不倒她。
從皮包里拿出鎖匙,不意有個圓徑的硬物放肆的頂住她的背脊。
一道冷然的男低音發出脅迫的音調:「不準喊叫,慢慢轉過身!
她的心音快如擂鼓,莫非她遇上了搶匪?
「我叫你轉過來!」更為急切的命令聲。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絕不能亂了陣腳,這幢樓還住著二十多戶人家,一定會有人經過的。
一轉身,她看到了一張狂肆、足以讓人迷亂的男性面孔,高大偉岸的身形讓不算太小的樓梯間顯得窄小。
兩道濃濃的劍眉、深沉幽闇的眼有著哀愁……
男人握著一支槍指著她!改愀医芯让,我就讓你死。」
她的身子冷顫了一下,雙手發冷,心口狂跳著,向來冷靜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盯住她刷白的臉,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跟我走,不準發出聲音!
男人側身讓她先下樓,她注意到男人的身體全濕透了,黑木色的發,陽剛味十足的身軀——無一處不濕,他剛掉到河里嗎?
下樓后,她被塞進一輛紅色保時捷里。
「不準發問!顾p吼。
男人掏出煙點上,氤氳的煙霧令她嗆得猛咳了一陣。
他咒罵了一聲,捻熄了夾在修長中指和食指間的雪茄:「沒見過像你這么怕煙的女人。」
楊璐雪以為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車子在星夜里急如星火地駛著,駛過車水馬龍的臺北街頭,然后是人煙較少的山區。
「你是我見過最不懂得害怕的女人。」他冷笑。
她不吭一聲。
「也是話最少的女人!顾a充道。
「我不是壞人,至少不會有興趣害你。」
他的保證在這個時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她還是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你說什么?」她找到她的聲帶。
「一個快要斷氣的老人!顾谋砬楸簧钌畹某罹w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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