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翠村,距離正在興建中的福王別館有五里之遙。
村口的大樹下,綠蔭清涼,幾乎全村的村民都聚攏過來,擠著給大夫看病。
「好險,福王的軍隊一路掃來,就掃到前頭的云山村為止。」老人家余悸猶存的捧著自己的心口。「差點沒嚇出病來!」
「老人家,借你一只手,我來把個脈,」看診的大大正是朱由楠。
老人伸出枯瘦的右手,仍喋喋不休地道:「唉,大夫,您不知道那福王的軍隊有多兇!云山村那邊有人不肯走的,硬是被扯了頭發(fā)拖走,更壞的干脆直接放一把火,燒了人家的屋子!
「福王沒軍隊吧?親王是不得干預(yù)兵事的!怪煊砷M量讓語氣平靜。
另一個壯漢道:「好像是什么都指揮使,還是都督府的兵?誰知道!反正都是他們朱家的天兵天將,愛做啥就做啥!我呸!」
眾村民也都各自發(fā)表看法,述說所見,七嘴八舌,不分男女老幼,大家說完都有相同的動作,就是往地上吐一口口水。
朱由楠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引來這么「熱烈」的回響,心中五味雜陳,一只手搭在老人家的脈搏上,卻忘了診斷。
「請大家安靜,讓大夫?qū)P目床!顾毋屨驹谒磉叄_口說話了。
主子到哪兒,他也是跟到哪兒,今天就是他駕車護送七爺和桃花過來的。
尹桃花坐在一邊,雖然她很想聽村民罵福王,可是看病的村民超過他們所預(yù)期的人數(shù),再拖下去,阿楠一定會累壞的。
她也笑道:「是啊,大家再聊下去,今天就看不完了。而且這樣子吐痰不太好,如果有人著了風(fēng)寒,痰里有毒,吐到地上,風(fēng)一吹,也教別人著了風(fēng)寒了!
眾村民立封住口,個個猛點頭,大夫的話就是圣旨。還有想吐口水的,忙咽了下去,也有人趕緊用腳板抹抹黃土地,用泥沙掩起「毒痰」。
有兩個幫手為他分勞解憂,朱由楠暫且放下心事,微笑道:「老人家,你心臟很好,體力也行,注意養(yǎng)生即可,到了冬日,炕上燒熱些,別凍著就成了!
「沒柴燒暖炕。∥壹依掀抛右捕伎鞗]柴燒飯了!
「那邊不是有幾座山?」看起來林木蓊郁,隨便撿也有枯柴吧?
大伙兒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起搖搖頭,「沒用啦,都被福王劃進他的別館了,只能看,進不去的。真是奇怪,福王一個人要那么多山做啥?」
這一來又引起話題,「哈哈,說不定那是福山寶地,以后可以挖個坑埋了!
「哼,我倒楣,一塊田地鄰近云山村,被劃了進去,以后沒得收成、也沒得吃飯了,要是他敢埋在這兒,我就半夜刨墳,喝他的血、啃他的肉,吃他個痛快!」
「你這小子只敢背地說狠話,你小心別讓福王吃了!你沒飯吃,全村子養(yǎng)你一家,總成了吧?」
「說到正題,不能上山砍柴、又買不起炭火,這可怎么辦?」
「別慌,燒干草、牛糞也成!
「那羊糞、豬糞成不成?還足我去茅坑挖糞,攤來曬干?」
「千萬不要!你這一曬,咱香翠村可要改名臭翠村了!
村民又聊了起來,笑成一團,忽然覺得太吵,趕忙看了大夫一眼,又閉了口。
「對了!估先思颐亲樱阎樞Φ溃骸复蠓,我最近老是屙不出來,你再幫我瞧瞧。」
朱由楠臉色很差,冷汗直流,也許,最該看大夫的人是他。
「阿楠?」尹桃花輕輕為他拭去額頭汗水,再替他倒了一杯涼茶。
「如果少爺累了,不妨今天到此為止。」宋銓亦警覺出他臉色不妥。
「不,我還可以!怪煊砷(wěn)下心情,重新記起自己目前是個義診的大夫,右手摸上老人家的腹部,按了按、敲了敲,「是有些東西積在里頭,我給你藥粉,回去就吃了,吃完快去茅坑蹲著。桃花,給這位老人家清腸粉!
「好,」尹桃花隨手挑出藥粉。今天他們可是帶了很多藥物過來。
「謝謝大夫!」老人家喜孜孜地接過藥包!附酉聛頁Q誰看了?」
「拜托!拜托!讓我女兒先看,她快不行了!」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嚎啕痛哭,沖過人群,一跤跪倒在朱由楠腳邊。
「啊,是李家嫁到陜西的女兒!唉,可憐啊,那邊饑荒鬧得嚴重。」
「快!快讓小朋友先看!勾迕褚矀個神色著急。
尹桃花過去扶那婦人!讓她坐下來,好聲安慰她。
「這位大娘,妳先別哭,小妹妹怎么了?啊,她的肚子,阿楠……」
尹桃花先摸著小女孩的額頭,以為她發(fā)燒,可那干瘦的小臉卻配上一個不成比例的大肚子,任誰見了,都會大吃一驚。
「可能是肚子有蟲!怪煊砷┥硐蚯,正打算摸上小女孩的肚子。
「不是……」婦人揉著女兒的身體,神情極為悲切!杆粤恕粤恕^音土!」
「唉!」一直很吵鬧的村民不再說話,而是同聲一嘆。
「觀音土?她吃土?」朱由楠不敢相信竟有人會吃土。
「我也不給她吃的!可從陜西逃難回娘家,一路沒得吃,到處都是黃土,連一棵草也沒有,有人受不了肚子餓,半夜取了觀音土煮來吃,我睡著沒注意小妹,誰知她也跑去吃了……」婦人哭聲震天,聽了令人為之惻然。
朱由楠將手掌按在小女孩肚子上,只覺觸手緊繃、堅硬結(jié)實,好像摸的不是肚皮,而是一塊圓鼓鼓的大石頭。
而小女孩虛弱地躺在母親懷里,四肢骨瘦如柴,小臉干黃,兩頰凹陷,兩只眼睛反而顯得特別大,幽深無神的黑色瞳眸眨也不眨,就直勾勾地瞧著眼前的大夫。
朱由楠心頭一震,那失去光澤的眼神告訴他,這個小女孩就要……
「清腸粉……桃花,快將清腸粉泡開,讓她服下!顾钡氐。
「大夫!」村民紛紛出聲阻止,「千萬不能給她喝水,否則還要死得更快!
「不可能!我設(shè)法讓她解出肚子里的泥土石頭,這是救她!」
「大夫,你不知道嗎?那觀音上吃到肚子里,便脹了氣,塞在腸胃里,飽是飽了,卻也解不出來,吃了東西又更脹,過幾天,肚子就賬破了!
「大夫!求求您救救小妹!」那婦人又是哀哀痛哭。
「少爺,」宋銓見多識廣,也低聲道:「是沒救了。」
「沒救?!不會沒救的!」朱由楠心急如焚,霍然起身,往尹桃花前面的藥箱子翻去,世間藥物千百上萬,難道就沒能打下小女孩肚子里的泥土的嗎?
天災(zāi)難免,既然鬧了饑荒,朝廷為何不開倉賑災(zāi)?何以讓老百姓饑不擇食吞下那見鬼的什么觀音土!地方官在做什么?皇帝在做什么?他爹又做了什么?
老天!民間疾苦如此,這就是他們朱家的天下嗎?!
尹桃花紅了眼眶,「阿楠,我們帶來的藥雖多,但都是日常的傷風(fēng)咳嗽用藥,而且,這個病……」
「我叫妳多準備些藥材,妳怎么不聽?現(xiàn)在教我怎么救人!」
語氣躁怒、神色激狂,那是她所沒見過的阿楠。尹桃花低下頭,很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將為他擦汗的巾子放在桌上,再蹲到那婦人身邊。
「小妹,想吃糖嗎?」尹桃花扯出甜美的笑容,輕輕撫摸小女孩的臉頰,揉著她枯黃的細發(fā)。
小女孩的黑眸閃過微弱的光采,干裂的小嘴微微蠕動。
「來,好吃的麥芽糖喔,給妳吃吃、」尹桃花拿出一支麥芽糖,小木棍上裹著一小塊金黃色的甜麥芽,看起來就令人垂涎三尺。
「姑娘……」婦人淚流不止,接過麥芽糖,放進女兒的嘴里。
小女孩身體微乎其微地扭動一下,慢慢地,睫毛眨動一下,又一下,無神的黑眼緩緩轉(zhuǎn)動起來,含著麥芽糖的小嘴也咧出好輕好輕的笑意。
「不是不能吃東西嗎?」朱由楠幾欲發(fā)狂,不解桃花為何如此做。
老人家嘆道:「最后讓孩子吃點好的,這才能走得瞑目。」
「我要救她!」讀破醫(yī)書,就是沒人教他加何治好這個「觀音土病」,除非--「這位大娘,妳們隨我回洛陽,我?guī)蛫吪畠洪_刀,就是……就是打開她的肚子,清洗她的腸胃,挖掉里頭的泥……泥土……」他結(jié)巴了,他沒把握呀!
「嚇!」不只那位婦人,所有村民聽了,也是匹夷所思,聞所未聞。
朱由楠又急道:「城里還有更好的大夫,一定可以救她的!」
婦人默默望著女兒,見到那許久不曾看見的稚氣笑容,她也笑了。
「大夫,多謝你,小妹生下來這幾年,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這世道不好,她受的苦也夠了,不要再白白開肚子,縫肚子,又讓她受苦!
她站起身,對著朱由楠和尹桃花深深一鞠躬,抱著女兒轉(zhuǎn)身離開。
村民自動讓出一條路,沒有人說話,彷佛是為小女孩送上最后一程。
涼風(fēng)吹來,飄落一片綠葉,朱由楠只能楞楞地瞧著那佝僂的背影,兩行清淚,也隨之滴落在這片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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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邊,夕陽西下,波光粼粼,反射出大上的紅色霞光。
望著站在水邊的孤獨身影,尹桃花絞緊手卜的帕子,躊躕了好一會兒,這才向站在馬車旁邊等待的宋銓道:「宋大叔,我去瞧瞧他。」
宋銓點頭,面對慘紅的落日,無言地輕嘆一聲。
「阿楠!挂一ㄗ呦蚯,輕輕喚道!柑炜旌诹耍遣皇窃摶厝チ?」
沒有回應(yīng)。若非衣衫飄動,還以為他已站成了一尊石像。
尹桃花也不再說話,就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染成紅色的洛水。
除了他們的馬車,四下再無他人,只有暮靄沉沉,黃土茫茫。
冷風(fēng)一陣又一陣,拂動兩人的頭發(fā),河水起了波瀾,不斷涌動。
「阿楠,我?guī)湍悴梁梗胍癸L(fēng)涼,你衣服濕了,很容易著涼的!
直到帕子拭上他的臉頰,朱由楠才動了一下,僵硬地轉(zhuǎn)過頭,視線由滔滔河水移到那一雙清澈的眼眸,所有郁結(jié)的心事也傾泄而出。
「桃花,我……我是不是很沒用?」他哽咽地問道。
「不是,你自己掏腰包買藥,幫助窮苦人家治病,阿楠最有用了!
「可是……我救不了那個小女孩!
「你救了更多的人,你是好人……」
「不要說我是好人!」他吼了出來,雙拳攢得死緊。
他從來就不是好人,看看這個天下,他的爺爺、他的伯伯、他的堂兄、他的父親、他的哥哥、他的朱家列祖列宗,把一個大好江山搞成什么樣子!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他在庭院深深的王府里享福,喝的不是瓊漿玉液,而是老百姓的汗淚;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竟是老百姓的血肉!
「天老爺。 顾麥I水迸出,砰一聲,雙膝落地,以拳頭用力捶地,一遍又一遍地吶喊道:「我沒用!我無能!我懦弱!我糊涂!我笨蛋……」
「阿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別這樣!」
尹桃花急得落淚,立刻跪到他身邊,伸手緊緊抱住他顫動的身子。
「怎么會這樣?蒼天瞎了眼嗎……」朱由楠仍是痛苦地猛捶堅硬的黃土地。
塵沙揚起,遮蔽了落日,那聲聲嘶喊令尹桃花心如刀割。
「阿楠,別傷害自己!你雖然救不了小妹,可你只要好好保重身體,以后還是可以救上千千萬萬的人!你習(xí)醫(yī)的目的,不也是想救人?」
「不,我只是無聊,無所事事打發(fā)時間罷了!」
「可你愿意為貧苦村莊義診,你是有心的!」
不,他本來只想打聽百姓對福王的觀感,親自證實父親不像外頭傳說的那么壞,義診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只是到頭來,傳言全是事實,他還天真的以為那是老百姓編出來的造反謠言。
「我無知!我不懂世事!我……」
那一拳又一拳的撞擊聲,不只捶在地上,也重重地捶在尹桃花的心頭上。
「阿楠,不要!」她哭著用力扯住他的雙手,不再讓他做傻事。
「我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看著她離開……」也看著天下黎民受苦!
「阿楠!那是天意,就像小妹她娘說的,讓她安心的去吧,大夫能做的,你都已經(jīng)仿了,你不是沒用,你可以幫上忙的!」
「找能幫什么忙?我眼睜睜看著妳家屋子被拆掉,也看著一條小生命消失,我卻無能無力!」他甚至以為拆屋只是一個特例罷了。
「可以!阿楠,你可以的!你不是老天爺,你救不活小妹,也沒辦法阻止福王拆我家的屋子,可你還有其它用處,你不要辜負老天爺對你的期望啊!」
「我一無是處!我只會吃喝玩樂、醉生夢死!妳說!我還有什么用處?」
「阿楠,你聽我說。」她淚如雨下,將臉貼在他的背部,雙手仍死緊地抱住他、「那年瘟疫,我爹娘相繼過世,我生病躺在床上,沒人照顧我,可我知道,老天爺讓我活下來,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我努力爬起來燒飯,不給自己餓死;后來紅豆和小橘來了,我才知道,我活下來的目的就是照顧她們長大。」
冷風(fēng)吹在淚濕的臉上,朱由楠感覺冰冰涼涼的,但身子卻是異常地溫?zé)帷?br />
「我以前住在山里,天天看山、看水,有時候沒錢買米,也不懂得發(fā)愁,拔一棵蘿卜、撿幾株野菇,照樣熬一鍋湯吃了,不管是誰來到山里,我都很開心,當(dāng)他是客人,直到來了壞軍爺,我才知道世間真的有壞人!
「你若問我恨不恨福王,我當(dāng)然恨!可我只是一個小老百姓,連進福王府下巴豆的能力都沒有,所以我又知道,我活著不是要恨福王,福王壞,自有老天爺去罰他。我很幸運遇到阿楠,還有賈大夫的幫忙,可以學(xué)一些簡單的抓藥本事,將來不管在阿楠的醫(yī)館,或是到任何地方,都能幫助更多生病受苦的人--那么,我房子被拆,流浪到了洛陽,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那……我活著要做什么?」朱由楠茫然地望著落入水面一半的落日。
「阿楠活著要作一個好大夫,救更多更多的病人。」
「是嗎?」
「很多老百姓沒錢看大夫,可阿楠你愿意幫他們?你今天見到了嗎?香翠村的爺爺、奶奶、大叔、大嬸們都好開心,因為只有阿楠對他們好了!
「是嗎?」
見他似是喃喃自語,尹桃花已是說無可說,不覺心頭一絞,放聲大哭。
「阿楠,我不會講道理,我只要你好好的,你當(dāng)大夫的一定要堅強。
背上濕濕熱熱的,夜風(fēng)這么涼,他早就不再流汗了,又怎會有汗水浸濕他的衣服呢?
夜風(fēng)里,流水嗚咽,還有憂傷的哭泣聲,輕輕柔柔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如夢初醒,那是桃花,她的淚,她的擁抱竟是如此貼近他啊!
「桃花……」他轉(zhuǎn)過身子,凝視她不斷滾落淚珠的眼眸。
從頭到尾,她仍然單純地以為,他是因為了救不了小女孩而難過;然而,他心底更巨大、更深沉的悲痛,又豈能跟她說個明白?
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沒有勢力的、不懂得作威作福的親王么子,他不能改變朝廷,也不能改變父親、兄長--但是,他可以改變自己。
「對不起!桃花,對不起,我糊涂,只顧著自己難過,卻讓妳擔(dān)心了!
「阿楠?!」
「我發(fā)誓,我這輩子一定要作一個好大夫,絕對不讓桃花失望!
「阿楠!」她喜極而泣。
「桃花,不哭了,妳說妳不愛哭的!拱Γ脊肿约喊V愚,明明告訴自己不讓桃花傷心的,怎么又讓她哭成了淚人兒!
他心疼不已,想為她抹淚,卻在最后一抹晚霞余光里,看到一只黃撲撲、灰泥泥的大掌。
「哈,你的手好臟!」尹桃花也看到了,臉上的笑容像朵花般綻放開來!府(dāng)大夫的不能臟兮兮的,來,我?guī)湍阆词。?br />
兩人彼此扶持站起,她牽了他的手,來到水邊,蹲了下來,再將他的雙手浸在水里,抓著一根一根的指頭,很仔細地為他搓洗。
他像個小孩似的,任她為他洗手,全心全意感受那溫柔的觸感。
「哎呀!阿楠,你的手……」她叫了一聲,舉起他的手,翻來翻去瞧著,急道:「好紅!都腫起來了,痛不痛?都叫你別亂打、亂捶了,怎么辦?要趕緊消炎的,可我們所有的藥都分出去了。」
見她焦急慌張的模樣,朱由楠笑得很開心!柑一,妳說該怎么辦?」
「人家這么急,你還在笑……對了,我知道了。」
尹桃花丟下他的手,從口袋掏出幾條巾子,浸了浸河水,絞個半干,他見狀也乖乖地平舉起雙手。
她將濕巾子包裹在他紅腫的手掌上,「這水冰涼,可以暫時消腫,但我們還是得趕回洛陽敷藥!
宋銓站立一旁,已經(jīng)等候許久!干贍,起風(fēng)了,請披上披風(fēng)保暖。」
「給桃花披著吧!
「咦?」尹桃花疑惑地看著他。
「桃花,妳女子體質(zhì)較虛,別著涼了!
「不,阿楠,你衣服濕,別讓風(fēng)吹著了。」
宋銓將披風(fēng)遞給尹桃花,咳了一聲,「少爺,尹姑娘,我先過去拉馬車。」
尹桃花抱著那件披風(fēng),「阿楠,這樣子好了,我們猜拳決定,剪刀、石頭、布!哈,我贏了。」她不由分說,立刻出了一只剪刀。
朱由楠只能呆呆地看著兩只被密密裹住的手掌,他不用出,就是一塊布。
「不公平啦!桃花,妳作弊!妳太快了,我本來要出石頭的……」
「給你!」她踮起腳尖,笑著將披風(fēng)圍上他的肩頭,迅速系上帶子。
「等等!」他想解開帶子,但十只指頭都被裹了起來,無從解起啊。
「阿楠,回洛陽了!顾仨恍,拉起他的手腕,跑向馬車。
皓潔明月高掛中天,遍照黃土地,馬車再度啟程,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