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于趕回絕色世家的冷霄,一大早就叫人打點好一切,準備用膳。但今早可是讓店小二將早膳送到他的房間內。
不一會兒,他便令店小二“請”梅絕色過來用餐。
“叩,叩!”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彼麑㈤T打開,撲鼻而來的就是一陣清香。
梅絕色朝他做出小女兒狀的嬌態(tài),“冷公子,早!
“早!彼麤]想到她也會有嬌柔的一面,不知該喜還是訝。
誰知下一刻,就聽見她呵呵大笑,“這些大家閨秀的動作,我還真的做不來!痹捖,便大剌剌地走了進來,“還是扮我?guī)煾竵淼米栽谛。?br />
他先是一怔,繼而放聲大笑。
“笑什么笑!我只是不喜歡這些繁文褥節(jié),簡直憋死人了!彼龔阶猿堊狼白讼聛,就開始吆喝。
“冷霄,快來吃飯吧!你不是說,你府中有事嗎?早吃早上路,快馬加鞭,也許半個月就可以回到你家;然后我再迅速將冷府所有人全部醫(yī)治完畢,便可打道回谷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好,就如你所愿!彼慌,反而高深莫測地睇著她,卻不忘為自己盛了一碗地瓜稀飯就扒起來,吃得好不愉快。
梅絕色反倒怔在原位。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上道”了?
照理講,他這么上道她應該很高興才對啊!可是為什么她的胃卻……擰痛了呢?
難道她不喜歡他這么對自己?
不對。
不是她要他早吃早上路的嗎?
可是他欣然同意后,她竟沒有丁點的勝利感,為什么?為什么?
難不成她……不希望他如此不在乎自己?
越想越不甘心!“臭冷霄,你為什么不替我盛碗稀飯?”她似乎是借題發(fā)揮。
“放眼天下,只有四個人可以讓我為他們盛飯,你,目前不在其中!彼麣舛ㄉ耖e地夾了一塊醬薰魚片,慢條斯理地放進口中,“味道挺道地的!
“你——你——這只——”只見她花容辣紅,怒氣早沖上心頭。
“別口吐不雅之言!彼L清云淡地挑她毛病。
“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會讓你這個大人物盛飯、請安的?”她倒想聽聽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
和師父相處近六年的日子里,什么大人物她沒聽過、沒瞧過?!
“一位是我已仙逝的爹親,一位是我娘親,一位是我恩師,至于另一位……”他故意吊她胃口,遲遲不肯道出。
“快說,不然就別說!”前三個人自是理所當然 !第四位才是重點!她顯得有些急躁。
“你真的想知道?”他還是在原地打轉。
“不說就算了!”她惱怒道。
“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話畢,一雙邪魅的勾魂眼直朝她瞟去。
“吃飯啦!”她重重喘口氣,索性自己抓起木勺盛起地瓜稀飯。
誰稀罕他盛飯?誰又稀罕當他的“賤內”?
好好的第二代神醫(yī)不當,去肖想那個“賤內”干嗎?
真是吃飽沒事干!
她用力將送入口中的地瓜當成冷霄的手,咬得稀巴爛才松口,似乎這么做,胸口那股郁氣才能稍稍平復。
冷霄將她的表情全部收入眼中,幾乎大笑出聲。
沒想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梅絕色,竟會為他的幾句話氣翻天。
忽然,他有些不忍,執(zhí)起木勺,特別挖了一小勺稀飯準備放入她的碗中。
“別氣了,來,這一勺是為了救我性命的‘白發(fā)仙翁’所盛的!
“不敢當!彼扬埻肱步约好媲埃蛔屗。
“還在生氣?”唇邊的笑意似春風,拂了人一身暖。
“我怎么敢?我既不是你的妻,更不是正宗的白發(fā)仙翁,這口飯我吃不起!”她索性將飯碗端了起來,就是不接受他的好意。
“原來,這就是女孩子耍脾氣的模樣!以前我二弟常對我說,女孩子家一耍起脾氣,真叫人吃不消,果然,聞言不如親見啊!彼中α。
她真的和他過去身邊的女子完全不同,個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高興的時候,連陽光都露出了笑容;惱怒的時候,仿佛周邊所有人都得跟著一起受苦。這個女子……唉!
“難道冷瑤就沒發(fā)過脾氣?”她反擊,怒上心頭,醋意橫生。
“她?難不成你吃醋?”他還真有這么一點期待!
“我怕酸,死都不吃醋!”她白了他一眼,硬是不承認。
“瑤兒——她真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姑娘,天真美麗、溫柔多情,尤其廚藝更是人人稱贊,她可是多少男人垂青的對象。”他真心贊美著他的妹妹,卻讓梅絕色聽得十分刺耳。
“那道口飯就留給她啊!我無福消受!”她索性放下碗,離開飯桌,“我吃飽了,咱們上路吧!绷饨切∽爝嘟得半天高。
他卻移形變位倏地來到她的身后,朝她的背脊點了一處穴道。
“你干嗎?!”她簡直惱火死了!
“那碗飯可以留給瑤兒,但是這一口飯卻是給你的!蹦巧罪埶是送到她的面前,“不吃會沒有體力的,我們從這里離開,大約要到傍晚才會有客棧,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要你管!”她還在賭氣。
“當然要管,你餓死了,我找誰醫(yī)咱們世家的人?”
“原來是為了這原因!”她感到好泄氣。
“當然是為了這個原因,不過,你也別難過,我這勺飯還是喂你了,這表示你在我冷霄生命中,亦占有一席之地。”
“不用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受不起。”她還是不肯吃那勺飯。
“張開嘴!彼托牡卣f著。
她就是緊閉著嘴,不肯張口。
“再不張開,我可會親自喂你吃。”他故意靠近她的唇邊,一語雙關地說著。鼻端又飄來獨屬于她的旖香,驀然間,他好想……再一親若澤!
“你別亂來,我還得嫁人呢!”她故作高姿態(tài)。
他一聽到她要嫁人,一顆心頓時刺痛不已,還和著三分惱怒。
她的身于他看見、撫過,她還想嫁給別人?!
她……只能嫁給他!
此念一起,他也驚詫不已。
他……從什么時候起,將她放在這個從不讓任何女人占據(jù)的位置?
“看什看!快放了我!”她不知死活地又補了一句。
突地,冷霄將飯喂進了自己口中,并以雷霆萬鈞的氣勢覆上她的唇……
飯喂進了她的口,糾纏再起……
她被他突來的火熱,給駭?shù)媚X袋昏茫……完全被封住的唇,好似被蜘蛛纏住的蝴蝶,怎么也動不了;整個思想與靈魂,仿佛全被懾走了。
他的唇猛烈地攫住她的唇瓣,沒放過一分一毫地嘗著她芳唇內的所有滋味。
“你——放——”她終于覓了個空檔,不依地出聲抗議。
誰知那聲音猶似愛撫,惹得他將她更加偎近自己,吻又照下……
那股窒人的存在感與燥熱感,再次猛烈地席卷她,深刻地印在她的唇上、身上心上……
她怕……自己是逃不出他布下的情網(wǎng)了。
不,她不能縱容這種不合宜的行為,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怎么說,她都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 胺拧_!你——這個——小人。”她費勁地吼出聲。
這控訴登時如當頭棒喝,敲醒了因妒怒而來的激情。
他旋即抽身,也解開她的穴道,似在找臺階下地說:“我說過,如果你不吃,我就親自喂你。”
“你又不是我夫君,怎么可以如此……欺負我?”被他強迫嘗過的朱唇,仿佛被烙下烙印,火一般的感覺,至今仍在燃燒,指責的聲調就更形薄弱。
“如果是呢?”他慎重地回話,雙眸凈是篤定。
梅絕色陡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說……如果他是——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娶她?會嗎?
又為什么?
是為了他“欺負”她的身子?還是……
如果是前者,那她寧可重返魔鬼谷,永不相見!
她不需要他負責!
她要的是——女人終生的企盼——一個真正愛她、懂她、疼她、惜她的人,而不是名分上的“夫君”!
也許是想通了這點,她矜淡地笑道:“怎么會是呢!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你還有一個瑤兒呢!”
“瑤兒?”他忽然一怔。
這個女人是真不懂?還是不愿意?
不知是不服還是惱怒,他脫口就說:“瑤兒我當然要,至于你——別的男人也不可以碰!”他沒有言明,強占的意味卻已十分明顯。
“你以為你是誰?”她挑釁道。
“你知道我是誰,也該知道沒有人能從我手中奪走我的東西!”他氣勢磅礴地回應。
“我不是東西!是人,而且是個不受任何人支配的人!彼淅涞靥魬(zhàn)他的威信。
“我們走著瞧,現(xiàn)在戴好笠帽,別像只花蝴蝶到處拈花惹草!”口氣雖然不佳,他卻輕柔地為她戴上了紗帽,細心打著結……
馬車經過一天的奔馳,冷霄與梅絕色終于來到臨安的小鎮(zhèn)。
他將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口,縱身一躍,漂亮落地后,就往馬車走去,掀開簾子這才說出今天起程后的第二句話:“你還好嗎?”
“嗯!彼喼崩蹓牧,連話都懶得答。
“客棧到了,來,我扶你下來!彼斐鲭p手。
她交出手,整個人像要散了似的,才一跨至門邊,人就往前栽了去……
他將她抱個滿懷,那抹熟悉的馨香再次鉆入鼻端,憐惜之情繼起。
“你就愛逞強!早就問過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就是嘴硬,現(xiàn)在兩腿無力了吧!”明明是關心,卻說得硬邦邦地教人聽不出他的憐愛。
“你這是關心,還是責備?”她終于開口,雙頰漲滿了辣紅,胸口不住地起伏著。
他只是一徑扯著冷笑,懶得與她計較,“現(xiàn)在是讓我抱你進去?還是放你下來?”
“放我下來!”她賭氣地道。
明明已經是累得半死,只想枕臥在床上,如今有人肯抱她,照理說該是樂意之至,但這臭冷霄嘴這么壞,她當然不能如他所愿。
“真是萬幸!”他回道。
“哼!”誰稀罕。
她才一落地,身子又險險往前栽。
他機警地以手護在那纖弱的身子前方,卻故意不出手攙扶,僅是擋在前面,以防萬一。
梅絕色一咬牙硬是撐起身子,不讓自己跌倒,還很驕傲地抬起小臉,“我很好,不用冷大俠費心,我現(xiàn)在還能去逛市集呢!”
“吹牛也不打草稿!彼丛谘劾铮瑲庠谛睦。
這個女人總是這么為所欲為,只為了不想輸在口風上。
唉!偏偏他就是縱容她。
他一向不屑女人,沒料到這一趟魔鬼谷之行,徹底地改變他對女人的看法。雖然他還是覺得惟女人與小人難養(yǎng)也,卻也發(fā)現(xiàn)她們可愛的地方!
她雖常惹怒他,但她也讓他感到生氣盎然、樂趣無窮。
放眼天下,有幾個女人能在她這纖弱的外表下,還有著古靈精怪的頭腦、絕世的容顏、獨步一方的醫(yī)術、自信與倔強的個性、不受禮教約束的自在……回首靜思,要拒絕她的吸引,似乎……很難。只是,這女人脾氣一來,?跓o遮攔的教他氣也不是,怒也不成。
輕喟之后,他再度睇了睇她那張疲憊至極的小臉,心疼與莫可奈何隱隱地寫在他那俊絕的臉上。
“走吧!梅大小姐!
她忽然露出勝利的微笑,今早一切的不愉悅,似乎在頃刻間消失殆盡!昂茫乙舱娴睦哿!彼闶橇硪环N妥協(xié)吧。
就在這時,一群衣衫襤褸的叫化子全攏了上來!按鬆、小姐,麻煩你們行行好,我們已有好幾天沒吃頓飽!請賞些銅錢!好心有好報!
梅絕色因此停下了腳步,憐憫之心頓起。
她就是見不得人窮人落難!可是打從她被點穴之后,就沒空收拾家當,自然沒有余錢救濟這些乞丐了。
但是,讓她假裝視而不見,也不是她會做的事,于是她朝這群乞丐擠眉弄眼、歪脖嘟嘴指著冷霄的方向。
機靈的乞兒看著她的臉色,馬上見風轉舵,其中個子最小的一名小乞兒,立刻擋住冷霄的去路,打起了木板子,說唱起來——
“哎!
這位英雄好氣概,走起路來震八方;
宅心仁厚姑娘知,樂善好施傳千里;
英雄美人赴臨安,長長遠遠一生情,
乞兒三天沒飯吃,家中大小待俸哺,
還盼豪杰施援手,福澤綿長延子孫,
在此獻上千萬福,少爺小姐恩愛長,
恩——愛長!”
同時間,這群乞兒全一起拿起手中的木板敲打了起來,口中合念著:“恩愛長呀!恩愛長!”
霎時,梅絕色羞紅了臉。
“大爺——”先前打板的小乞兒立刻故作可憐地喊道,其他乞丐也此起彼落地呼應,“大爺,你就行行好!
梅絕色不吭氣,靜靜地看著冷霄打算怎么做。
冷霄于是從前襟爽快地掏出碎銀子,一一分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時,最小個子的小乞兒在眾人推擠的情況下,突然跌了一跤。
“哎喲!”不知是疼,還是怕分不到銀子,總之,先前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崩湎鲆詷O快的手法扶起了他,還為他抹著淚,輕聲地說著,動作溫柔而細心,并且多放了一錠銀子在他的手上,“拿回去給弟妹多買些食糧,如果有機會,記得上學堂讀書,有一天就不必以乞討為生了!
“知道了,大爺,您真是好人,小乞兒絕不會忘了您的大恩大德!不知恩公如何稱呼?”他已跪下,一徑地叩頭。
冷霄連忙拉起他,“區(qū)區(qū)小事,不必記在心上,你若有心讀書,就算是報恩了!彼嗣∑騼旱念^。
“是,大爺!毙∑騼盒廊粦。
立于一旁的梅絕色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每每被她氣得半死的男人,原來也有這不為人知的良善。
望著漸漸散去的乞丐,她忽有所感——
如果,她有幸成為人母,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在外乞討!
不知是心有所感,還是于心不忍,總之,那雙美麗眼瞳此時布滿晶光,依依不舍地凝向漸行漸遠的小乞兒,若有所思。
冷霄捕捉到她眸中的失落與堅決,她……竟為這群小乞兒熱淚盈眶?
那個嘴尖百利、古靈精怪的“白發(fā)仙翁”到哪去了?那個時常和他斗氣拌嘴的“梅絕色”又到哪去了?
還是……他從來就不曾真正認識她?!
他只知她是白發(fā)仙翁的弟子,只知她喚梅絕色,罹患怪疾,至于其他的事……
他……全然不知!
此刻,他只知……他的心已被那隱隱閃動的淚水打動了。
“我們進去吧!彼辶饲搴韲档。
“嗯!彼裏o法思考,只能順從的應道。
就在他們走進客棧后,一名黑衣勁裝的蒙面人突然對身邊的同伴說道:“奇怪,冷霄的馬車上載的為什么不是那個老頭,而是個女人?”
“我們這就速速回報門主。”另一名蒙面人連忙說道。
“走!
兩人縱身一躍,便策馬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