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烈哥哥!”
一走進(jìn)咖啡店,裴嘉烈便看到何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綻放燦爛笑顏,朝他大力地?fù)]手。
他無奈地暗中嘆了一口氣,緩緩踱到她的面前。
“嘉烈哥哥,快坐下,我?guī)湍泓c了很多好吃的!焙涡〗愦螳I(xiàn)殷勤。
“謝謝,”他淡淡地點點頭,“不過我剛剛吃飽,可能沒什么胃口!
“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一定很餓,說自己吃飽了,只不過想騙我罷了。”何小姐這一次卻沒有上當(dāng),夾了一塊點心放入他的盤中。
“呃?”裴嘉烈一怔。
“嘉烈哥哥,你居然為了我,讓自己的胃受折磨,我好感動哦!”小臉神采飛揚。
“呃……”謊言被揭穿,他有點尷尬,“你找我來,到底有什么事?”
“嘉烈哥哥,”晶亮的眼睛眨兩眨,“我們結(jié)婚吧!”
“結(jié)、結(jié)婚?”他嚇得跳了起來,“那個……上次相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沒看上我呢,怎么忽然改變主意了?”
“上次都怪我不好,太沖動了,”何小姐聳聳肩,“事后冷靜下來,發(fā)現(xiàn)嘉烈哥哥你其實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我?我一點也不好!泵鎸ΨQ贊,他連連擺手,“我這樣花心,傷害了好多無辜的女子,真是罪大惡極!
“誰說你花心?除了你自己,我都沒聽誰說過你很花心!焙涡〗銚u搖頭,表示不贊同。
“我有很多情婦的!
“她們在哪兒呢?我都沒見過!
“上次相親的時候,你不是見過一個嗎?怎么忘了?”
“那個女人呀,”何小姐努努嘴,“我懷疑你們根本不認(rèn)識!
“哈哈,我們怎么可能不認(rèn)識呢?”裴嘉烈佯裝大笑,“你明明親眼看見,她還打了我一巴掌!
“我懷疑你只是過去說了幾句調(diào)戲她的話,所以她才生氣地打你,而且我當(dāng)時根本沒聽見你們說了什么。”
“你……”這個何妹妹心地真的太善良了,也太聰明了……
“嘻嘻,嘉烈哥哥,你現(xiàn)在無話可說了吧?”何小姐歡欣道,“你猜我是怎么識破你的謊言的?”
“我哪里猜得到!彼麩o奈地攤攤手。
“因為我最近遇到了碧琪。”
“誰是碧琪?”
“咦,你忘記了,就是去年跟你相過親的。我跟她以前在同一間學(xué)校念書。”
“哦。”
“她跟我說起你們上次相親的經(jīng)歷,我發(fā)現(xiàn)……”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居然跟我們相親的時候一模一樣,也有個女人打了你一巴掌。”
“那有什么奇怪的?”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因為我的情婦很多呀,到哪兒都能遇上!彼M量讓自己面不改色的道。
“恰巧她們都剛剛被你拖去墮胎?”
“我這個人的確比較殘忍!
“不,因為你的心地太好了!焙涡〗銦釡I盈眶,“嘉烈哥哥,我好感動,委屈你了!”
“何妹妹,這話從何說起呀?”裴嘉烈萬分吃驚。
“我知道,你是因為暫時不想結(jié)婚,但又不想讓我們傷心,所以才不惜自毀形象,編了這些可怕的謊言,”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嘉烈哥哥,我會等你的,一直等到你愿意結(jié)婚的那天……”
“不要,千萬不要!”他急忙縮手,“何妹妹,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把我想像得這樣好,但凡事要講證據(jù),請你不要憑空猜測。”
“我當(dāng)然有證據(jù)啦!”她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
“證據(jù)?”
“嘻嘻,碧琪告訴我,她事后去找過打你的那個女孩子,那女孩子說,她根本不認(rèn)識你,只因為你調(diào)戲她,她才打你的。”
“呃?”那個碧琪好厲害,簡直可以去當(dāng)偵探了。
“碧琪雖然知道真相,但因為恨你欺騙她,所以不愿回來找你。可是我不像她那么笨,我知道這種欺騙是善意的欺騙,是可以原諒的!彼院赖匦迹凹瘟腋绺,我愿意嫁給你!”
“何妹妹,多謝你的厚愛……”裴嘉烈很想立刻閃人,“我上次對你說的話,的確是假的……可是最近我的生活忽然發(fā)生了一點變化,所以,我還是不能跟你結(jié)婚!
“什么變化?”何小姐睜大眼睛,期待下文。
“我……”
他正思忖著如何向這小妹妹解釋,忽然看到店門敞開,走進(jìn)一個女子。
周圍的一切在他的視野里都變得模糊,惟獨她的倩影特別清晰。
裴嘉烈只覺得自己一顆心狂跳不已,也驚喜不已。
她來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追到這里來了!
這說明她心里是惦念他的,否則,怎么會拋下那么重要的記者會不顧?
此時此刻,傻瓜都可以看得出,她的眼中閃爍著醋意──有醋意,就表示有愛情。
“嘉烈哥哥,快說呀!”何小姐見他心不在焉地望著別處,急忙追問。
“呃……”他回神,清咳兩聲,“我最近交了個女朋友,我很愛她,所以不能跟你結(jié)婚了!
“嘉烈哥哥,你又在撒謊了!焙涡〗阏吨,哈哈大笑。
“真的,這一次沒有騙你!彼兑哉\摯的目光。
“那么可以帶我去見見你的女朋友嗎?”這一回,她不讓自己輕易上當(dāng)。
“可以呀,她就在這里!
不料,他竟爽快地答應(yīng),一躍而起,三步并做兩步竄到邱予婷的身邊,一把攬住她的肩。
“看,這就是我的女朋友!彼麑涡〗阏故尽
“什么?她?”何小姐張大嘴巴,指著邱予婷半晌無語,“怎么又是她?!”
“呃?”他一怔,這才想起上次好像已經(jīng)拿邱予婷當(dāng)過一回?fù)跫屏恕?br />
“嘉烈哥哥,你又在騙我了,對不對?”有了前車之鑒,何小姐搖頭不信。
“我說的是真的!
“上次你說,這女人是你不要的情婦,現(xiàn)在又說,她是你最愛的女朋友?”她攤攤手,“叫我怎么相信?”
“我可以證明!彼懥恋卦谇裼桄媚樕弦晃牵斑@下你可以相信了吧?”
“一個吻算什么?上次她還打了你呢!”何小姐堅持自己的觀點,“她肯定是你雇來演戲的!
“我……”裴嘉烈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百口莫辯。
“這位小姐,”無計可施之時,邱予婷竟開口了,“不論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這個男人都不值得你要!
“你說什么?”何小姐惱怒,“嘉烈哥哥人很好哩,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他?”
“他不斷地騙你,你還覺得他好?”
“他騙我是出于一片好意。”
“好意?什么好意?”真是話不點不醒。
“他不想讓我傷心!
“他不想讓你為了什么而傷心?”
“為了他暫時不愿跟我結(jié)婚。”
“那么,”邱予婷狡黠一笑,“他到底為什么不愿意跟你結(jié)婚?”
“原因有很多呀,比如他現(xiàn)在事業(yè)未成,比如他現(xiàn)在還不想失去單身漢的自由,比如……”
“比如,他不喜歡你。”她一語擊中要害,把何小姐打得措手不及。
“你……你胡說!”何小姐頓時氣得想哭。
“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為什么要想盡辦法把她嚇走?即使暫時不想結(jié)婚,也可以先試著跟她交往吧?但你的嘉烈哥哥似乎一開始就不想要你!
嘉烈?邱予婷說這個名字的時候,忽然感覺有種熟悉感,但這種感覺如閃電即過,沒有時間讓她多想。
“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何小姐跺著腳又哭又嚷。
“現(xiàn)實是殘酷的,小妹妹,自己好好療傷吧!彼鹋峒瘟业氖郑皼]有什么問題,我要把我的男朋友帶走了!
這一刻,她承認(rèn),這個惡男從前的做法是對的。讓一個小妹妹知道自己不受喜愛果然是件很麻煩的事,比如現(xiàn)在就不知該如何平息她的大哭大鬧。不如讓她主動死心,堪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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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烈拉著邱予婷的手,在華燈初上的街上走著。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彼此沉默無言,生怕因為說錯一句話,讓這好不容易才牽在一起的手又要分開。
“呃……”最后,還是裴嘉烈鼓起勇氣率先開口了,“我以前對你說過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什么事?”她一怔。
“就是想請你當(dāng)我家女傭人的事!彼呛切Α
“我也說過了,伺候你這種人,我要高薪。”他話中有話,她亦一語雙關(guān)。
“十萬塊我出得起。”
“可我現(xiàn)在想漲價。”
“請問小姐你打算要多少呀?”
“要你薪水的全部。”她無限深意地說。
“沒問題!彼豢诖饝(yīng)。
“除此以外,我還有其他條件。”
“盡管提。”他慷慨大方。
“不許抽煙,不許喝酒,不許聽古典音樂,不許看色情網(wǎng)站,我洗好的衣服你負(fù)責(zé)把它們晾到天臺上去,我煮飯的時候你要在一旁幫忙,我說話的時候你要認(rèn)真聽……”她一口氣滔滔不絕,“還有一點最重要,不許瞞著我跟別的女孩交往。”
“天啊,小姐,當(dāng)你的‘男主人’得有很強(qiáng)的忍耐力才可以呀!”他哇哇大叫。
“不想雇用我就算了。”她甩手就走。
“我投降!我投降!”他急忙上前牽回她的小手,“不過,小姐,你要價高、條件又苛刻,有什么特別的好處能讓你家主人覺得物有所值呢?”
“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她側(cè)眸,朝他曖昧地眨了眨,某種久違了的表情爬上她的俏顏。
她自己當(dāng)然看不到這表情,但裴嘉烈看到了。
他凝視她久久,心中一片驚喜。但他暫時不想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她,因為他怕這表情會像受驚的小鳥,稍被打擾就展翅飛得無影無蹤。
“我的事你都知道,可我對你這個主人家沒有半分了解呢,這不公平!”她努努嘴。
“你想知道什么呢?”他一副打算坦言相告的樣子。
“我想知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兄弟幾個,姊妹幾個,父母是干什么的……”
就連最最基本的事──他姓什么,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或許,他曾經(jīng)告訴過她,可她不記得了。從前腦子里只有嘉德,怎么會記得住別的男人的姓氏?如果現(xiàn)在補問他這個問題,會不會很傻?會不會惹他生氣?她還是慢慢自己回憶,或者等待時機(jī)獲悉吧。
“呃……”裴嘉烈猶豫,并非想存心欺瞞她,只因為她現(xiàn)在難得高興,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身分,這歡愉的氣氛就會被打破,他可不想掃興。
還是另找個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再告訴她吧。
“我家是做生意的,父母健在,兄弟兩個,沒有姊妹,”他含糊地回答,“我從小就很頑皮,老爹不太喜歡我,總是打我。”
“哦?你做了什么壞事?說來聽聽!彼芨信d趣。
“比如小時候我家會有許多客人來訪,每次客人一走,老爹就打我!
“為什么?你對客人不禮貌?”邱予婷詫異。
“相反,我很禮貌。老爹說:阿烈,向客人問好!我就對他們鞠一個躬說:‘人好!’”
“哈,你活該!”
“客人那么多,我哪里能一一叫得出他們的名字?”
“這么懶,難怪你老爹要打你!
“后來我不敢偷懶了,背下每個客人的名字,逐一向他們問好,可是我老爹還是打我!
“為什么?”邱予婷又是一驚。
“因為某次來了一位雜志社的總編,我恭恭敬敬地站到他面的說:‘伯伯,你辦的雜志真的很好,我爸爸經(jīng)常拿它來教育我!
“你這樣說有什么錯?”
“那位總編聽后,洋洋得意地問我:‘小弟弟,你覺得哪一期哪一篇文章讓你受了教育呢?’我回答說:‘我爸爸總是隨便拿一本卷起來打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期!
“哈哈哈……”邱予婷不由得按著小腹,笑得前俯后仰,“你太壞了!”
“后來我終于想出一招,讓我老爹不敢再打我!
“你去派出所告他虐待兒童?”
“不,他有次打我的時候,我就說:‘打吧、打吧,總有一天我會向你孫子報復(fù)的!’他立刻住手!
“太過分了!”她覺得自己笑得快喘不過氣,就要倒在路邊了。
“現(xiàn)在來說說你吧!”裴嘉烈也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說什么?”
“我一直有個疑問。聽說,裴大公子以前常被你逗得哈哈大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說笑話給他聽呀。”
“他那種古板的人應(yīng)該很難逗吧?”
“還好吧,反正我第一次跟他約會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就把他逗樂了。”
“你說了什么?”輪到他好奇了。
“他帶我到一家很豪華的餐廳吃飯,我拿出一罐可樂,他提醒我說:‘這家餐廳不許吃自帶的食物。’我便回答說:‘對呀,我不吃,這罐可樂是送給你的!’他就大笑起來!
從此以后,嘉德便常說,她像可樂一樣可愛。縱使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對她也有幾分妹妹一般的疼愛喜歡吧?
如今回憶往事,已沒有先前那般錐心刺骨的疼痛,只像回憶起多年前看過的一本書。
見她忽然低頭沉思,他以為又觸動了她的傷心事,想安慰,卻不敢貿(mào)然開口。
幸好這時,一通手機(jī)簡訊救了他。
“嘿嘿,”他舉起手機(jī)對她說:“猜猜我的秘書給我發(fā)來了什么消息?”
“猜不出來!彼龘u搖頭。
“關(guān)于你的。”
“關(guān)于我?”她冥思苦想,“我跟你的秘書又不熟,她會有什么關(guān)于我的消息?”
“她說剛剛在網(wǎng)路上閑逛,逛到你的網(wǎng)站,上面有許多Fans看了今天播出的廣告,給你留了言!
“說什么?”邱予婷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對呀,她的廣告,她怎么完全忘得一干二凈?這本該是她今天最最關(guān)心的事才對。
“她摘錄了一條,你要不要聽?”
“唔。”
“麗蓓嘉姊姊,我好喜歡你的新廣告哦,你嘟著嘴巴,像一只可愛的小豬,我們?nèi)叶己芟矚g你這個樣子呢!”他學(xué)著小女孩子的口吻,嗲聲嗲氣地說。
像小豬?她一愣。唉,不管像什么,只要說她可愛就好。
“呃……這條評論不會是網(wǎng)站上最好的吧?”她支支吾吾地問。
“還有比這個好或者類似的評論九千六百多條!彼卮。
“那么比這個差的有多少呢?”
“也不少!
“多少?”她緊張。
“五百條!”他的俊顏在這剎那綻放。
“哇──”邱予婷再也抑不住欣喜,一跳而起,摟住了他的脖子。
而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個良機(jī),馬上含住她的紅唇深吻下去,在這輕風(fēng)和暖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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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予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六點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玄關(guān),生怕吵醒小桐那丫頭。
生平第一次,她做了一個壞女孩──徹夜不歸。
可那有什么辦法呢?誰叫她答應(yīng)了做人家的“女傭人”?
昨晚,她已經(jīng)用自己全部的努力,讓那位挑剔的男士人深深感到了“物有所值”。
她現(xiàn)在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歡做壞女孩,原來徹夜不歸的感覺那樣美好……
豎起領(lǐng)子遮住青青紫紫的吻痕,她開始替小桐做早餐。
拿著平底鍋,讓荷包蛋在空中翻飛,不知不覺哼起了一支輕快的歌。
對比兩段戀情,她更滿意現(xiàn)在這一段。
拋開愛情不談,阿烈平實的身分更讓她喜歡。
跟一個門戶相當(dāng)?shù)泥従诱剳賽,她不必恪守豪門禮儀,不必再背誦那些有關(guān)品味的書,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害怕自己當(dāng)不了一個合格的少奶奶。
他們吃普通的食物,聽普通的音樂,像所有平凡的情侶一樣,手牽手在小公園里散步,然后肩靠肩看一場喜劇電影。
她本來就是可樂,無意冒充香檳;氐綄儆谧约旱娜ψ樱械捷p松自在。
“姊姊──”小桐起床了,穿著大大的熊仔圖案睡衣,呆呆地站在廚房門口喚她。
“乖乖地去桌邊坐好,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彼淇斓鼗卮。
小桐沒有動靜,圓圓的雙眼凝視著她的臉。
“怎么了?”
“姊姊,你好奇怪哦!”
“奇怪?”
“你在笑什么?”
“笑?”
“對呀,我剛才看見你一個人在廚房里笑個不停,有什么好笑的?”
天啊,小桐在說什么?她在笑嗎?
笑容已經(jīng)遠(yuǎn)離她很久了,就像一個死去的人,她以為它再也不會回來。
抬頭向窗戶望去,玻璃反襯著她的影。果然,她看到自己未褪的笑意。
輕輕翹起嘴角,她想知道這笑容是真的回來了,還是偶然路過,只見一朵夏日玫瑰在容顏間驟然綻放,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有任何心酸,胸中只有甜蜜,她終于可以確定,快樂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從一個男人那里丟失的世界,在另一個男人那里找回來了。
先前,她不該懷疑自己走入了絕境,原來人生處處都有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