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潔兒答應裴丹弼搬到他家的唯一條件,就是要他不管怎么忙都得回家吃晚飯,而且不能有任何推托之辭。
她說,要讓裴丹云有家的感覺,不要讓她老覺得家里冷冰冰的,否則遲早她還是會跑出去的。
這個要求并不困難,而裴丹弼也樂于笞應,因為這個方法不但能拉近與妹妹之間的關系,同時,還能拉近與向潔兒之間的距離,何樂而不為?
只不過,當向潔兒第一次在裴家下廚,期待有個愉快的晚餐時,裴丹弼卻遲遲未歸,過了晚餐時間,偌大的飯廳里還是只有裴丹云和她兩人。
向潔兒氣得撥打裴丹弼的手機罵人。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第一天陪你妹妹吃飯就放鴿子,你不是答應過我,任何應酬都要推掉嗎?」真要命,害得丹云嘟著嘴坐在餐桌旁,眼淚差點就要掉出來了。
「別這樣,這是很重要的餐會,不過我會想辦法偷偷溜走,你幫我告訴丹云,跟她說我再一小時就回去,你說,我這做哥哥的,會好好地給她賠罪,記住,你要特別聲明,說會給她好好賠罪,她就不會生氣了!古岬ゅ鲈陔娫捘穷^,慎重交代著。
「什么叫做好好給她賠罪?總之,你快點回來就是了,我告訴你,今天可是我第一次在你們裴家下廚,你要不回來吃,就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辛辛苦苦做了一桌的菜,要是更沒回來吃,看他下次還有沒有這個口福。
「我知道了!」話一說完,便匆匆關上手機。
「男人說話十個有九個不可靠!乖缰浪麄冞@種做大生意的人一忙起來就天昏地暗的,當初,她實在不該奢望他會乖乖信守承諾。
不過他既然說再一小時就會回來,那就等著吧,只是,剛剛他在電話里頭說,會給丹云好好賠罪,到底是賠什么罪?
「丹云,你哥哥有事要忙,他說……還要一個小時才會回來,你就再稍微忍耐一下,他有很重要的應酬,真的是走不開。」看裴丹云臉臭臭,她硬著頭皮陪笑臉,邊安撫著。
「哼,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還要我回來做什么,這跟我一個人住在外頭有什么不一樣!」裴丹云怒氣沖沖,臉蛋氣得紅通通的。
「你先別生氣,你哥哥要我告訴你,說他會好好給你賠罪,你就別再發那么大的火了,年紀輕輕這么容易動怒,將來可是會很容易得高血壓的……」才說完,她不免好奇地問:「你哥通常都怎么跟你賠罪。俊
裴丹云聽了似乎降了火,只是語帶保留地說:「這是我們兄妹之間的事,你不用管。」說完,便到客廳看電視,不再理會向潔兒。
神秘兮兮的,這對兄妹到底在干么,怎么哥哥一說要賠罪,妹妹就跟被滅火器噴到一樣,什么火都不見了。
她看得一頭霧水,怎么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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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小時就一小時,還不到八點,裴丹弼就出現在兩人面前,他看起來有點倉卒,似乎是從關上手機那一刻起,就全速沖了回來。
「哥,你總算回來了!」裴丹云臉雖臭,但還是主動跟哥哥打了招呼。
「這回果然是守信用了,不管你晚餐吃了沒,今晚無論如何,你都要陪丹云吃,人家為了你,到現在都還沒吃呢!」向潔兒將燉好的雞湯端上飯桌,如果兄妹倆感情可以越來越融洽,她也開心。
「這是當然的,晚餐本來就該陪你們吃,很抱歉,我在此向兩位賠罪,這是我給兩位的賠罪禮,希望你們別生我的氣!顾麑煞莅b精美的禮物遞上,裴丹云見了立刻眉開眼笑,一把就拿了過來。
「哇,蒂芬妮的項鏈!好漂亮喔,哥,謝謝你!」她看是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鏈,剛剛的不滿,完全煙消云散。
「喜歡就好,這樣你就不要再生哥哥的氣了,可以嗎?」裴丹弼坐了下來,看向潔兒一動也不動,不由得問道:「趕緊把禮物拆開啊,你也有一份!
原來這就是裴丹弼所說的——要好好給妹妹賠罪?送上這么貴重的項鏈,難怪丹云的火氣會一下子全滅掉。
她不敢相信,一個高知識分子,一家鼎鼎有名的食品公司總裁,竟然是以送奢侈品做為討好妹妹的方式?
「你不過遲到一下下,就要買這么名貴的項鏈給你妹妹賠罪?能不能請問一下—這條項鏈價值多少?」她一臉正經,完全不能理解裴丹弼的做法。
「潔兒,你把這事看得太嚴肅了,這不過……」
「請告訴我多少錢?」
他見她打破砂鍋問到底,只好照實回答,「不過才六萬……」
「六萬?!」她訝然出聲!敢粭l項鏈六萬?!那你一口氣買兩條,不就十二萬?!」天啊,他怎么會是這樣教育妹妹的?怪不得丹云會這么驕恣虛榮。
「你在大驚小怪什么?我哥不能買東西給我嗎?你看我哥對我好你眼紅嗎?好,讓你看看這卡地亞的手表,是我跟我哥說,只要他答應買給我,我就回來,我哥就是疼我,不行嗎?」裴丹云立刻給向潔兒下馬威。她早就不爽向潔兒了,這幾天,看她對她哥管東管西,儼然是這個家的女主人,現在她哥哥不過是買個東西給她,她就雞貓子鬼叫,她算什么東西?
「什么?!你說你手上那支卡地亞的表,是你哥用來跟你交換的條件?」這下她終于明白了,她一直以為是丹云良心發現,知道自己錯了,沒想到,是她哥哥答應買手表給她,她才回來的。
「這項鏈你收回去吧,我不能拿。」
「潔兒,你這是在生我的氣嗎?我說過了,是我自己不守承諾,我該賠罪、該道歉,這是我們裴家一貫的處事態度,做錯了,就要勇于負責!顾說得頭頭是道。
只是這些話聽在向潔兒耳里全是歪理,她看著裴丹云,口氣肅然,「把項鏈和手表還你哥哥!
裴丹云瞠大眼,態度極不友善,「你憑什么命令我?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我們家請的員工,你領的是我們裴家的薪水,請你搞清楚!」
「裴丹云,大人講話,沒你小孩子插嘴的馀地!古岬ゅ龊茸杷,不想再從她口中聽到夾槍帶棍的言語。
「哥……」
「丹云,你曉得在外面賺錢很辛苦嗎?你這樣一條項鏈和一支手表,就是普通上班族三、四個月的薪水,你不能只要家人稍微對不起你,就要求物質上的報酬……」
「你說夠了沒,我哥在這里,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潔兒,難得今天三人聚在一起吃飯,你能不能就別再說了!
「是你要我來教導你妹妹的,我現在在導正她錯誤的觀念,你不幫腔就算了,也不要縱容!」
裴丹弼感到她有些小題大作,他和妹妹的關系好不容易上了軌道,她怎么一點面子也不給,硬在這小事上頭作文章。
「好了,我們先吃飯,我餓了。」
「今天丹云要是不把項鏈和手表還給你,我是不會吃飯的!顾撬酪膊蛔尣健
「愛吃不吃隨便你!顾矏懒恕:貌蝗菀子袡C會聚在一起吃飯,非得搞到這么僵不可嗎?
向潔兒不敢相信他會這么回答她。
「兩位慢用,我不吵你們了。」說完,她保持風度,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回房間。
「哥,她那條項鏈不要的話,給我好了!故终爝^去,立刻被裴丹弼一道鋒利眼神震住。
「非要這么貪心嗎?」
裴丹云尷尬地收回手,乖乖坐回座位。
被這么一攪和,裴丹弼胃口盡失,他起身,朝書房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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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在房間里有兩個小時了!
桌上的電子時鐘告訴她,現在已是晚上九點多,天啊,她快餓死了,房間里也沒有餅干讓她充饑,害得她現在肚子都快要扁下去。
雖然裴丹弼已經不下數十次敲門要她出去吃點東西,但她怎么能這么輕易就妥協,那豈不是太沒原則了嗎?
「潔兒,你這樣不吃東西,身體會吃不消的。」門外,裴丹弼第N次敲著門。
回到書房不到半小時,他就焦慮不安,深思后,覺得自己話說得太重了,過來想道歉,誰曉得頻頻吃閉門羹。
「麻煩你不要再來吵我行不行?我很累了,想休息,明天我還要工作!顾艢馕聪^續說道:「我可警告你喔,不要再來敲我的門,就算你敲上一百次,我也不會開的……」咦,怎么變安靜了?
十分鐘過去,外頭還真的半點動靜都沒有,這家伙怎么這么沒耐性,她叫他別敲他就真的不敲了?難道不曉得女孩子就是要人家哄,其實,要是他再好言好語、姿態再低一下下,她或許會看在五臟廟的份上,出去勉強吃個兩口。
長夜漫漫,要叫她餓著肚皮撐到天亮,她肯定受不了,那種煎熬比關在監獄里還痛苦,不行、不行,她快抓狂了,再不吃點東西,她肯定會去啃木板。
將門慢慢開出一條縫,眼睛微瞇,小眼珠子迅速左右閃動,外頭除了壁燈外,是一片的沉寂。
這個裴丹弼,真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就這樣跑回去睡了?好,夠絕情,也不管她肚子會不會餓,沒關系,她向潔兒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煮東西給他吃,要是違背誓言,她就跟他姓!
慢慢小碎步挪到廚房,像只準備偷吃的貓咪,她躡手躡腳的小心前進。
打開冰箱,晚上她煮的飯菜幾乎都沒有動過,顯然這裴丹弼也沒有吃嘍?要是如此,那他不會餓嗎?是不是她不吃,他也跟著不吃了?
天啊,管他的,先顧好自己才要緊。
正要將飯菜拿出來微波加熱,她突然想到,不行,要是在廚房里熱這些飯菜,免不了要發出一些聲響,肯定會吵到裴丹弼,也有可能吵到他妹妹,若是讓他們看到她偷偷爬起來吃東西,那真是夠饃了,算了,還是花點小錢,到外頭去吃!
再度學貓咪爬回自己房間,拿了錢包、鑰匙和電梯卡,她輕輕地將大門打開,然后輕輕地關上,確定沒人發現,她才趕緊沖了下去,等到雙腳踏到大街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的媽呀,想吃個東西也要跟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她向潔兒怎會可憐到這種地步?
坐上公車,一路朝她最愛的那家臭臭鍋前進,一抵達,她點了份韓式泡菜臭臭鍋,還有一份燙青菜。
「好幸福喔!」看到桌上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向潔兒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
正當她吃得津津有味時,隱約感到有道身影靠近,她沒回頭,只當他是一般客人。
「小姐,請問一下,你對面有人坐嗎?」
她搖了搖頭,吃飯皇帝大,她不想做太多的回應。
男子在她面前坐下,向潔兒沒有抬頭,依舊大啖她的臭豆腐。她肚子快餓扁了,哪有時間顧慮對面坐的是什么人?
「老板娘,麻煩你,再來一碗白飯!箤⑼胍贿f,視線剛好掃到裴丹弼,她目瞪口呆,整個人傻住了。他……他怎么會找到這里來的?!
「你喜歡在臉上帶便當嗎?瞧瞧你,吃得滿嘴都是!顾嫠龑⒆爝叺拿琢D孟拢χ习迥镎f:「這位小姐點的白飯取消,我們不吃了!」放了五百塊大鈔在桌上,他拉起向潔兒的手,飛快離開小吃店。
「喂,我還沒吃完,你……」
「不管你今天說什么都沒有用,今晚聽我的,換我作主!
「你這樣很鴨霸,我為什么要聽你的,你、你不能約束我的行為……」
她的抗議顯然無效,他把她帶上賓士敞篷車,還替她系上安全帶!缸,我要開車了!
「堂堂一位總裁,竟然偷偷摸摸跟在人家背后,這樣會不會太不光明磊落了?」果然是一流跑車,坐墊又軟又舒適,就連音響,也是杜比環繞,音效彷佛親臨現場一般。
「那么有人躡手躡腳跑去廚房偷吃東西,偷吃不成,再跑到外面來吃,這樣就光明磊落了?」他反唇相稽。
被他這么一說,她轟地從耳根一直紅到臉頰,燙得她險地說不出話,她羞紅著臉,結巴地說:「你……你這樣算是正人君子嗎?偷……偷窺人家的一舉一動還這么理直氣壯。」
「我只是擔心你餓肚子沒吃束西。」他平穩地開著車,車子駛進繁華的臺北商圈!咐鲜浅灾乜谖兜臇|西,營養怎么會夠,那些東西又辣又油,偶爾吃吃沒關系,哪能經常吃,你應該善待自己一點!
「是啊,黑鮪魚一口四百,帝王蟹一只兩千,松阪牛肉一份一千六,波士頓龍蝦一只兩千二,這些好料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做出超過自己能力范圍的行為。」她才不會因為這樣就自覺不如人。
「難道說,偶爾對自己好點,滿足口腹之欲,都不可以嗎?」
「那是一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族群才有的命,他們才能又重養生又重營養,我們只要能吃得飽,有足夠的活力可以讀書、可以工作就行了,不敢奢望什么帝王般的享受。」再說,鋪張浪費,本來就有違她的本性。
「那么今晚破一次例,行不行呢?」
「不用了,無功不受祿,反正我在你家也沒什么貢獻,倒不如多給你們員工謀福利,他們才會替你努力賺錢。」
「有啊,你有貢獻,怎么會沒有?」
「別開玩笑了,不要害得你們兄妹反目,我就是積功德了!」她冷冷地嘲諷。
裴丹弼沒說什么,只是從左邊的置物盒中取出兩樣東西交到她手上。
「丹云把手表和項鏈還我了,你說的話,她還是有聽進去,所以說,你對我家還是有貢獻的!
擱在她大腿上的,正是今晚看到的項鏈和手表,她疑惑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事情有這么戲劇化的轉變。
「不相信對不對?我自己也很意外,在你進到房間后沒多久,她接到一通電話,對方告訴她跟她一同租屋的那位室友,因為繳不出三十萬塊的卡費燒炭自殺了,掛上電話之后,她看看那條項鏈,再看看手上的手表,這才體會出你的用心!古岬ゅ鲎约阂埠軕M愧!肝乙蚕蚰阏降狼福医虒妹玫姆绞秸娴挠袉栴},有些事是不能用物質來補償,是你讓我和我妹妹有了這番體悟,所以說,你怎會對我家沒有貢獻?」
「你是說當初跟丹云住在那破舊公寓里的那個女孩?」她雖沒見過,但聽到這樣的事,同樣感到遺憾。
「是啊,區區三十萬,就讓一個青春的生命消逝了,丹云掛上電話,把東西交給我后,就立刻跑去對方家里,她還跟我先預支了一個月的零用錢,說要給她那位室友的家人當作生活費。」裴丹弼越說越是滿意,他把手伸過去握住向潔兒的手。「謝謝你,多虧你,丹云才知道她是多么幸福的人!
「該謝的是那位死去的女孩,要不是她,我的話不會有那么大的影響力。」向潔兒不由得紅了眼。那女孩的處境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為了錢而辛苦地過著每一天。
「你和那位女孩,都是丹云的恩人,過幾天,我會親自拿奠儀過去,順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你要陪我去嗎?」
「嗯!」她用力點頭。
「那么今天晚上,我要你為自己奢侈一次,而你不能反對,因為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
「不需要吧,隨便吃吃就……」
「乖乖坐好,不準有意見,這是命令!
他的權威讓人不敢再多說什么,瞧他一臉神秘的樣子,真好奇他會做出什么樣的安排?
車子一路來到建國北路,就在一處外頭亮著兩面大鼓的霓虹廣告燈前,停了下來。
「DOUBLE DRUM CLUB?」
看著這家連名字聽起來都怪的PUB,向潔兒又傻了。他帶她來這,究竟要吃什么,吃……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