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與終點
一個擁抱、一個吻……
我以為這會是我們的起點,
卻沒想到,它似乎要變成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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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絕關系”的第一天,著實不太好受,在廖若姿的“幫助”之下,我一整天都忐忑不安,深深擔憂著那個下巴被打腫的男孩,心里會是多么的難過……
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甚至為我打了人,那么我早上的態度便已經傷了他的心。我只要一回想起我逃避他的目光、廖若姿冷漠待他的眼神,我就感到萬分心疼!
鄭明宏并沒有做錯什么,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替我修理阿吉,我們……只是很單純的想要互相喜歡、有所交集……他錯在哪里?真要說錯,有錯的是我,有錯的是我的身分、我的年紀、我的長相……都是因為我,才會讓我身邊的人,不管是阿吉還是廖若姿,連帶地把箭頭指向了他。而那些“情敵”的不屑與憤恨,又給他帶來了多少的困惑呢?
事到如今,反而是我以一種受害者的姿態要遠離他,“斷絕關系”……我憑什么?他是這么地無辜,我卻還要這樣對他嗎?
我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安。
中午時間一到,我想要偷偷溜去找鄭明宏,我記得他希望中午可以跟我談話,可是眼尖的廖若姿卻逮住了我,找盡各種理由要我留在她的視線內,而我因為已經承諾出要斷絕關系這樣的話來,也不好拒絕廖若姿的心意!
我是個膽小的人,懼怕朋友因此討厭我、對我生氣,卻又擔心喜歡的男孩……我的膽小造就了我的怯懦,進而使我的行動力、思考力減弱不少。
在廖若姿的“關愛”下,我渾渾噩噩地結束了晚自習,回到家中。
大概是算準了時間吧,我在公寓的門-口看到鄭明宏守著,想必他也擔心了我一整天吧,但是礙于廖若姿,他沒敢再來找我,只能在我回家前堵到我。
“今天好嗎?”他穿著短袖上衣、運動長褲,靠在腳踏車上,試圖輕松地與我話家常。
“還好!
沒錯,我完全把我的承諾拋到腦后,在這時候,可以看到鄭明宏、與他談話,我產生了洪水猛獸也打不退的喜悅。
“我不好。”他直接了當地這么說,然后抬起頭來看著我。他的下巴更腫了。
“是因為這里……很痛嗎?”我摸摸自己的下巴。
“這不算什么,我又不是沒打過架。”鄭明宏的臉在路燈照耀下,展現出一種我難以解讀的情緒,“我是因為你不理我,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我不知道……”我說了謊。
“別當我是三歲小孩!你好朋友是什么語氣,你又是什么態度我不是沒感覺,好嗎?”
“那是因為……”因為我必須跟你“斷絕關系”!
但是這種話我怎么都說不出口,要我做到都很困難了,更別說要我當他的面說出來。
“是因為我現在是個被記過的壞學生嗎?是這樣嗎?”我喜歡的男孩忽然用自暴自棄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他兩手一攤,苦笑,“坦白說,我很后悔在合作社打了阿吉學長,不然我也不用被記過,然后讓我的家人,或是讓我自己蒙羞,甚至……讓你蒙羞。”
“你……”聽他那樣說話,我真的好難過,我并不覺得他有什么好丟臉的,我也不覺得丟臉,因為他是為了我,為了我……
“我后悔極了,我應該沉住氣,到學校外面再揍他,而不是在合作社修理他!”說著這些話的鄭明宏又出現了惡狠狠的眼神,像是他在打阿吉時,那樣地憤怒!笆前,你是一個要準備上第一志愿的好女生,自然不能跟我這樣的壞學生車扯在一起!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我……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并不像你們所想的那么會死纏爛打……”
什么?他……他在說什么?死纏爛打?
“我沒有那樣想過……”我想要辯解,卻被他打斷。
“曉湘……學姐,我不是一個笨蛋,在你今天那樣對我以前,我就已經想好了該怎么做才不會讓你為難。我……想過了,這也是我今天本來要找你談話的原因!
想過了?他想過了什么?
我有了不好的預感,這迫使我的鼻子開始發酸。
他跨上了腳踏車,不再看我,只是抬頭看著夏初的星空。
“自從我們……在……說是‘在一起’好了,我們在一起之后,我給你帶來許多的麻煩,我都知道……那些女生,包括秀明在內,都會找你的麻煩,我……感到相當抱歉,而我也一直以為我可以解決這些事情……”
“不……不關你的事情,是我的問題!”我叫著,眼淚也奪眶而出。
都是我的錯,鄭明宏是最無辜的人啊,為什么他要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怎么會是你的問題?不是這樣的!编嵜骱晔栈亓送强盏哪抗,看著我,眼眸里有著悲傷,“如果我不要去招惹你,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不是嗎?”
“招惹?你沒有招惹我!是我先喜歡你的!你為什么要把自己說得這么沒價值?”我越說越激動,也不想理會什么面子問題了,“是我先喜歡你的,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如果我不要喜歡你,你今天也不會……也不會跟阿吉打架,也不會有這么多的困擾!”
鄭明宏顯然被我的激動嚇到,但是隨即就是一陣苦笑。“不管是誰先喜歡誰,曉湘……現在的我的確不能再打擾你了,這是事實,也是我今天中午想要跟你談的事情!
“什……什么意思?”我抽抽噎噎地抬起頭來看他。
“你是一個應考生,如果再讓我這么沖動的人犯出一些事情打擾了你,就是我不該……所以,等你考完后,我們再聯絡好嗎?”真是造化弄人!本來應該由我說出口的話,竟然讓鄭明宏早我一步說了,雖然我做了決定在先,但是我不斷地反悔,直到他說了,我竟然像是被雷打中般的喪失神智。
這是怎么回事?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這是在懲罰我的優柔寡斷嗎?我……我竟然讓我喜歡的男生對我說出這種話……
“我……我真的沒有想過什么丟臉不丟臉的問題。沒有……我沒有!你為什么要這么想呢?”我哭得不能自己。
什么“斷絕關系”的,我再也不要管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對我說出“再聯絡”這樣的話。
“不管是不是很丟臉,我的存在的確已經讓你無心念書,也讓你承受一些以前沒有過的困擾,不是嗎?”鄭明宏看到我哭,跨下了腳踏車,卻不敢接近我,只是在原地繼續對我解釋。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我掩住耳朵,任性地哭鬧,已經有路人往我們這里看來。
“過來!”他發現了路人的議論,一把拉住我的手,往附近的小公園而去!
窩在溜滑梯的階梯下,我們面對面坐著,但是卻不能看著對方。而我,依然不斷地哭泣。
真好笑,這樣的我,早上竟然還敢信誓旦且地對廖若姿說我不會反悔,我一定會斷了跟鄭明宏之間的關系,到頭來,卻是我肝腸寸斷地企圖用眼淚打動他。
在這當頭,我根本也不想管什么聯考、第一志愿,或是什么顏秀明、情敵、或是阿吉、記過這一類的事情,我只要他在我身邊,只要這樣就好了。
“你不要哭了好嗎……”鄭明宏與我相對沉默了幾分鐘后,摸著我的頭,“曉湘,我并不是說永遠都不要聯絡了,而是希望你好好念書、考試,以后可以再聯絡啊。”
“你會忘了我!”我想都沒想就叫出這句話,“等我考上高中后,就換你變成考生了,那么我還要等一年……一年當中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那么,該擔心的應該是我,不會是你,不是嗎?”他笑了,一臉無奈。“我還是窩在鄉下的小學校里,而你呢?可能會跟別的高中男生聯誼、出去玩……你說,是誰要擔心?”
“我不會的。”
“你說不會,我就相信你不會,那么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你考上后可以偶爾回來看看我,我相信不會有人說優秀學姐的閑話。”
我無語,并且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他的提議,但是……
“我們還是可以聯絡啊,不要公開就好了,不是嗎?”我試圖要他收回“再聯絡”的決定。
“不行,我已經確定我會影響你念書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鄭明宏嚴肅地看著我,說出了他的決定,“如果我們偷偷聯絡,紙還是包不住火,這種冒險的事情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承受的。”
這時候我非常地恨,為什么他這么懂事?如果他幼稚點,死皮賴臉地要求我偷偷聯絡就好,那該有多好?可是,我自己也明白,若非他是這么地成熟懂事,我是不會這么迷戀他的。
我站了起來,走到溜滑梯上,坐在上面,而鄭明宏站在下面看著我。
“這是我的起點,那里,”我指著他,“是我的終點!
他愣了愣,然后溫柔地對我笑著。
我淚眼朦朧,順著滑梯下去,撲到他的懷里。
“我會考上的,我一定會考上,你……你一定要等我!”我緊緊地抱住他,又開始哭。
“我等,我一定等!
當他把我拖到溜滑梯底下吻我時,我有一種充實的宿命感。
溜滑梯的起點是我的國中年華,也是我在桌球室與鄭明宏偶遇的那一個午后,而我希望終點不只是我考上高中的那時候,而是很久很久以后……跟他牽著手公開的那個未來。
只是我們沒想到,滑梯路上坎坷顛簸,在到達終點前,總是要先頭破血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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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書桌上撕去的一張張日歷,斗大的倒數數字讓我深呼吸一口氣。坐在房間里,我專心地攻讀之余,還是不忘下意識地摸了摸那紅色的書架。
雖然不知道明確的原因,但是爸爸還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粘好了書架,當爸爸把書架拿到我面前來時,雖然它已經沒有當初鄭明宏交給我時的光彩跟鮮艷,但是我還是可以感受到那暖暖的心意。
這是我喜歡的男孩祝福我考試順利的禮物,這是……他的心意。
當我因為見不到鄭明宏而沮喪時,摸摸書架,我就會想起那一晚的親吻、他的擁抱。
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子,我知道,那樣的親密舉動所會引發的生理效應,已經超過我們這個年紀可以承受的了。即使動作生疏、笨拙,還是勾起了我陣陣的情生意動。
但是我們只能壓抑,這是該要有的自知之明。唯一的一次親昵,還有他的承話,是支撐我向前走去的寶物。
“這是我的……第一次喔!北е易诹锘莸紫碌泥嵜骱辏谝淮卧谖颐媲罢宫F了國中男生的羞怯。
“……”反而是我感到汗顏,因為我的第一次,已經讓阿吉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故意要表示什么。”鄭明宏機警地發現我的不安,馬上解釋:“那次是意外,我不會怪你,我也不會當真,你這一次,才是真的。”他緊緊地抱了我一下,親了我的臉頰,“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曉湘,我……是很認真的!
那一個晚上我不知道掉了幾次眼淚,也不知道讓他親了我幾次,只記得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多了。
惹來父母的詢問與責怪是可以想見的,但是當我散發著自信的眼神說“我一定要考上第一志愿”的話,他們就忘了訪問我晚歸的原因了。
是的,我一定要考上,那么,就再也不會有什么阻礙了。
剩下不到八十天時間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分心。
廖若姿發現了我的轉變,當然,我還是無法對她隱瞞那天回去后遇到鄭明宏的事情,當我對廖若姿說出鄭明宏的自責話語后,連我這個反對到底的好友都動容了。
“這個孩子這么懂事?”
“你也不過大人家一歲,什么‘孩子’。俊
“我是說真的,我以為這種年紀的男生都幼稚到不行,只會想到自己!绷稳糇藫u搖頭,“這樣真的是比我們之前想像的要好太多了,我只能說你喜歡上的人真的很替你著想……”說著這些話的她,帶著些許幽怨,我知道她想起了阿吉。
阿吉自打架事件過后請了幾天的假,名義是奔喪,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家里是誰過世了,明白內幕的人都說阿吉是因為面子掛不住,所以不想來學校。
廖若姿打過電話給阿吉,阿吉不像我,一旦心情不好就不接電話,但是他跟廖若姿談話的語氣……根據廖若姿的說法是,一副“關你屁事”的態度。
“他知道你喜歡他吧?”我問。
“怎么會不知道呢?我都明白地告訴他了。”
“。磕恪嬖V他了?”我訝異非常。
“是呀,他跟鄭明宏打架的那一天晚上,我就打電話告訴他了!
真的是超乎我的想像之外!“我記得你說過戀愛是……”
“是的,但是‘告白’跟‘戀愛’可是兩回事,”她對我擠擠眼,“就算阿吉說‘好,那么我們交往吧。’我也不會答應的唷!
“不會吧?你這么理智?”
“不管我是不是真的這么理智,重點在于,阿吉只對我說了聲‘喔,這樣啊。我知道了!揖椭浪囊馑剂恕!
“呃……”我啞口無言,這的確蠻像阿吉的作風。
廖若姿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那樣輕松自然,但我卻不自覺地想像她哭泣的模樣。
有時候,我希望廖若姿能夠像我一樣,什么心事都不會隱藏。的確,她并不會對我隱瞞她的點滴,但是那背后的心理變化她卻不會讓我看見。
一直到最后,她都是這樣,連告別都不曾給過我。該說是她窩心還是健忘呢?我想……我真的永遠都找不出答案,只能看到她展現給我的結果。
而我跟阿吉之間,自從他銷假回來上課后,就一直處在冰點的狀態。他像是不曾看到我,我也假裝沒有他這個人,這種事情做起來并不困難,一直到畢業我都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妥。
偶爾在學校里我還是會遇到鄭明宏,但是都只是點點頭就錯身而過,一開始我會痛苦非常,并且偷偷地酸了鼻子,但是我知道,這是約定,我不能打破。
也因為這樣的“澹然”,直到我畢業為止,都沒有什么風言風語打擾了我。
而不管是老師還是親友,都對我有著深深的信心及期望,他們認為唯有考上好的學校才是真正的佼佼者。
乍看之下我是佼佼者,但事實上,我跟廖若姿是最沒有選擇權的人。
如果我有得選,我根本不必在乎什么第一志愿,只要我喜歡的男孩可以留在我的身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這是我跟廖若姿,還有許多其他相同命運的人,包括鄭明宏和顏秀明,都會有的路子。
在青春的路途上,有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沒有選擇權,在成千上萬的同年人群中,我們是孤獨寂寞的一群人。
生命在悄悄地流逝當中,我們這群所謂的“資優生”,緩緩地品嘗著孤獨的青春。
直到我拿到畢業證書,踏上考場的那一刻為止,我都感覺孤單。但是又有個意念在支撐著我,那意念,就是鄭明宏給我的。
一直到放榜,我都不敢聯絡鄭明宏,因為我怕榜單上的結果會讓我的希望落空。
在我的頭發終于蓄留到襯衫肩線上的那一個夏天,我跟廖若姿站在教務處的榜單前,把頭痛哭。
“恭喜你了,廖若姿!蔽叶吨曇艄зR她,全國前兩百名,這是一種榮譽。
“那我該替你感到悲哀嗎?潘曉湘?你跟我又要當三年同學了!彼滩蛔∨d奮地親了我的額頭,服角泛著淚光,緊緊地擁抱我。
我跟廖若姿一起考上了第一志愿,九月時,我們就要一起穿上綠色的制服,黑色的百摺裙,攜手度過三年的春夏秋冬。
廖若姿在欣喜之余還是有著淡淡的憂傷,因為阿吉落榜了,哪里也沒考上;這其實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因為在最后的幾次模擬考里,他根本就無心經營。
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見鄭明宏了。
我的新人生已經確定開始了,我只希望他可以參與其中,讓我的新人生有個完美的起點。
卻沒想到,他給我的,卻是接踵而來的意外。而這些意外,有一半是我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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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來的。
進了高中后,所謂的“聯誼”場合我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廖若姿卻說如果不聯誼就等于是沒有經歷過高中生活。高中生活是什么?難道只是男女學生一起出來游玩、認識,以“聯絡友誼”這么簡單嗎?
其實在我考上的那當頭,直到我穿上了綠色制服,與廖若姿昂首闊步地走在重慶南路上時,我依然對“高中生活”該有的實質表現沒有太多的概念。
我只知道三年后又是一場煎熬,我還是要用功念書,偶爾玩玩社團,而除此之外,就是我對鄭明宏的期待。
我期待我們能夠偷閑出來見個面、期待他也能夠考上好高中、期待在我高中畢業前能夠有完美的面貌呈現給對方,甚至延續到大學、將來。
聯誼?這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因為在我的觀念中,聯誼這回事就是要認識其他學校的男生,那么對執著于鄭明宏的我來說,是不恰當的事情!
“別這樣啊,風光明媚的高中女生,怎么可以這么悶呢?”廖若姿不以為然地說著。
很幸運地,考上高中后,我又跟廖若姿同班了,這的確是令我高興的事情。
考上純女校對廖若姿來說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吧?學校里再也不會有臭男生讓她看不順眼,重點是,多的是跟她“志同道合”的女同學。
我知道國中時的廖若姿喜歡女孩子,但是我并不確定她是喜歡我“潘曉湘”這個女孩子,還是只要有不錯的女生她就會去追求。總之,我依然只是獨斷地以為,除了阿吉,廖若姿不會對其他的男生有興趣了!
然而,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了,廖若姿竟然非常熱衷于與外校男生聯誼這回事,身為康樂股長的她,已經舉辦過三次聯誼了。
拗不過廖若姿的懇求,加上她用好友攻勢說服我,要我支持她的活動,我參加了一次陽明山之旅的聯誼,對象是號稱“藍天之子”的男校高二學生。
其實,管他什么懇求或是好友情誼,如果不是我心情低落,說什么我也小想參加聯誼。
而我心情低落的原因,就是因為鄭明宏。
說來詭異,照理說當我放榜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與鄭明宏見面,但是,命運好像在玩弄我,并且樂此不疲!
放榜當天我就以同班同學的名義打電話給鄭明宏,卻是他母親接的電話,說他到南部探視長輩了;之后爸爸媽媽為了獎勵我,帶我出國玩了一個多禮拜,回國后我發現電話答錄機上有許多不出聲的留言,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鄭明宏吧。
之后每次都非常不湊巧,不是我不在家跟朋友玩瘋了,就是他出門念書或是找同學去了。
通話不是沒有,但是卻都是短短的幾句話,什么“恭喜你考上羅”、“我也要加油”、“上了高中也要努力喔”,諸如此類的話語。
總之淡得可以,仿佛是聯考一結束,我真正地脫離國中生活后,鄭明宏也變成了另一個時空的人,就要自我的生活中消失。
這不是我要的。
如果要恭喜我,我想要鄭明宏與我見面,不一定要去什么花錢的地方,就算逛逛夜市也好,或是坐在小公園里也罷,我只希望可以好好地跟他獨處。
這是我們在大考前的約定哪,他全忘了嗎?我乖乖聽話忍耐了這些個日子,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鄭明宏,他應該也很清楚才是的。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開口,即使我早就對他把心里的戀慕說得明白清楚,卻還是沒有辦法要求、強迫他與我見面。
要求?強迫?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如果要用這兩種字眼去形容,那也未免太悲哀了。
但更悲哀的是:我連這兩種字眼都沒機會用上。
進入高中已經一個多月了,我卻沒有任何機會見到鄭明宏,這讓我好生傷心。
我知道現在換他要忍受聯考的折磨,我走過的路他現在正在辛苦地經歷,在我已經回到家中、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或是跟新同學在課后社團里學習新的玩意兒時,他能面對的依然只有書本。在跟阿吉的打架事件過后,他更不能讓自己有差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怎么會讓事情漸漸地演變成連見面都這么困難呢?這讓我慌亂、低落,因此在廖若姿勸我出去認識其他人后,我答應了。
我不想連假日也窩在家里等著鄭明宏已經很久沒打來的電話,也不想看著書架睹物恩人,我更沒有勇氣沖到國中校園里找他,打擾大考在即的應考生。
沒有鄭明宏的允諾、主動,我便什么動力也失去了,只剩下顧影自憐的憂傷。
陽明山的確是個好地方,仰德大道沿路的風景清爽秀麗?墒俏业男那橐廊粺o法艷陽高照。
“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你拖出來聯誼,就不要苦著一張臉了好嗎?”廖若姿在往陽明山的公車上,壓低聲音提醒我:“要你參加聯誼又不是要你放棄鄭明宏,而是散散心,你可不可以放開心胸。坎灰钾撐业男囊饴!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來的,打壞大家的興致!
廖若姿看著我,無奈地嘆口氣:“你不是不該來,我很清楚你是‘不想來’。但是你都來了,卻悶悶不樂的,我會很擔心,不然……這樣好嗎?”廖若姿跟我做了的定,“拜托你今天就先忘記鄭明宏好嗎?好好地玩,以后我不會強迫你參加聯誼了,OK?”
看著廖若姿為我擔心的臉,我感到愧疚,便強撐起笑臉點點頭。
我怎么可能忘記鄭明宏?尤其在被這么多男孩子“圍繞”時。事實上我并沒有被“圍繞”,但是無論如何我就是沒辦法忘記鄭明宏,連暫時都做不到。
我只能夠勉強自己當作這是一場“郊游”,不會有任何意外跟結果的郊游。
強打起精神后,我放眼望去,公車上這么多男孩子。加上我們班上參加聯誼的七八個女孩,將近有二十個人,除了我以外。大家都開開心心地互相自我介紹,連廖若姿都已經熟練地插入人群中,成為耀眼的主角。
每個男孩子都在注意她。
廖若姿的爽朗與美麗在大考過后更是放肆地綻開,仿佛是壓抑已久的金色皮球,正在奮力往上彈跳,奪取每個人的注意力。而我,依然還是在地上悄悄地滾動,只希望我在意的人能夠溫柔地撿起我,為我擦去平凡的灰塵,只為他展現光芒。
只是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在這里……做什么呢?我根本就不想來,像我這樣黯淡無光的女高中生,是無法滿足這些年輕氣盛、注重第一眼印象的高中男生的眼光。
“換你啦,曉湘。”廖若姿推推我。
“啊?我?什么?”
“自我介紹啊,同學。”有個男孩子用他宏亮的聲音吸引我的注意。
一見到那個出聲的男孩,我有種熟悉感。說不上來為什么,我對這個穿著紅色運動上衣跟黑色長褲的男孩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我……我叫做潘……潘曉湘……”我結巴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后,低下頭來,我一定是滿臉通紅吧?因為我的耳朵好熱呀。
“破曉的曉,湘江的湘。”廖若姿快速地為我補充,“她是我國中的同班同學兼死黨喔!”
“哇!你們這么有緣?現在也同班?”其他男生訝異地驚呼。
我抬起頭來,微笑點頭。然后我看見剛剛要我自我介紹的男生正在看著我,像是在想些什么。
“你們是北陽國中畢業的嗎?”他問。
“呃……是呀!你怎么會知道?”廖若姿跟我都非常吃驚,班上的女生都不見得知道我們是什么學校畢業的了,這個初次見面的男生會知道?
“嗯,我聽過你的名字。”男孩指指我,“你。潘曉湘同學。聽說你的國三生活好像過得很精采!
國三生活?精采?一聽到這些話,我不免腳底發涼。
對我來說,那段日子是風雨最多,心理壓力最龐大的日子。我不但不愿意再回想起不愉快的片段,更不會料到會有一個陌生人站在我的眼前告訴我,那段日子很“精采”。
這個人為什么會知道?他在諷刺我嗎?我抓緊了廖若姿的手,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
“唉,溫凱,你為什么會知道?”旁邊的男生推推他。
“世界是很小的,更別說在小地方、小學校里,好的或是壞的消息總是流傳得特別快啊。”這個叫“溫凱”的男生笑了笑!拔乙彩潜标柕娜!
學……學長?我跟廖若姿吃驚地張大嘴巴,不由得不相信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但是……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早就畢業了吧?他大了我一屆,怎么會知道的呢?也許有好事的人把我的事情當成笑話或是八卦來討好他這個學長吧!
“一定是有像顏秀明那種女生,為了拉近跟這個帥哥的距離,故意說出八卦來增加話題吧!”下車后,廖若姿拉著我咬耳朵,她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只是又讓我想起了顏秀明,這個讓我非常不愉快的學妹,那些過往被提起就已經讓我夠厭煩了,因此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不說這個了,都過去了不是嗎?今天是來玩的,就不要提起這些事情了!蔽覡恐稳糇说氖,走在陽明山公園的小徑上,望著溫凱那高大的背影。
他的確是一個帥哥,但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因為他在公車上說的話,大打折把。
“我不認識這個溫凱,他要怎么想、怎么說,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因為今天之后,我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了,不是嗎?”
到了公園里最高的涼亭后,玩了一陣團康游戲,我百無聊賴地下了樓梯,坐在杜鵑花叢過,發呆。
樓上涼亭的風景宜人,大家似乎玩得很開心,但是我沒有那個好心情參與。就團體精神來說,我是一個表現很差的團員。這樣也好,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找我聯誼了。
“怎么不上去跟大家一起玩?”
我連頭都不想回,因為這個聲音在公車上勾起了我不愉快的回憶。而我不想熱絡地回應他,免得我更不開心。
是溫凱。
“我確定你不是啞巴。”他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淡淡的香味向我撲來。
應該是洗發精?或是洗衣精的味道?我無法確定,但是……那味道很有陽光的感覺。
我想起鄭明宏身上那道我接觸不多的體味。那是什么味道呢?我……已經忘記了。上次擁抱他是多久以前的事?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時間已經長到我無法憶起他的體溫跟氣味了嗎?
難受……我很難受……
“我不是啞巴,但這不表示我一定要跟你說話!蔽沂遣挥焉疲阒y而退吧,溫凱!
“不是啞巴就好啦,哈哈……而且你剛剛已經跟我說話了,不是嗎?”他竟然笑了,而且好像還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我僵著臉回過頭去看他,真的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臉。
我愣了愣,我知道我為什么對他有熟悉感了。
他……跟鄭明宏有相似的味道。莫非長得好看的男生都很相像嗎?
我別過頭去,基于一個我自己也不清楚的理由,我想避開溫凱的臉跟目光。
“我的臉上長了什么讓你看不下去嗎?還是我太丑了?”他的聲音里依然帶著笑意。
“不……你長得很好看,不必擔心。但這也不表示我就一定要看著你!
“為什么你說話要這么刻薄呢?因為我提起你不愉快的‘精采’往事?”他還刻意加重了“精采”二字。
這家伙!
“溫學長!如果你來找我說話,是為了要刺探我過去的‘精采細節’,那我勸你還是省省吧!”我轉過頭去,盯著溫凱漂亮但是帶著嘲笑的眼睛,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澳愀吲d的話可以回北陽去打聽,或是找跟你說這八卦的人詢問,我想這樣你比較不會受到刻薄的待遇!”
我真的生氣了,是誰刻薄。亢喼笔悄涿。
溫凱一開始愣了愣,但是隨即又恢復了他好看得要命的陽光笑臉。
“唉,你脾氣這么大,這我倒是沒聽說過。”
“那么你現在親自見識到了,該算你倒楣還是幸運?”我依然不想好聲好氣地說話。
“什么都不算。”他伸了個懶腰,斜眼看我,“但總歸是緣分,如果不是我被拖來參加這場聯誼,我還真不知道讓我堂弟去找人打架拼命,還因此被記過的女生是你這個樣子!
嗯?他也是被強迫參加聯誼的?那不就跟我一樣……咦咦咦?等一下……堂弟?還有,什么叫做“你這個樣子”?我是怎樣了?
發現我訝異又癡傻的表情,溫凱盯著我,一臉詭譎的笑。
“潘學妹,你叫錯了,‘溫凱’是我的名字,但是我姓‘鄭’喔,所以你該稱呼我為‘鄭學長’。”
我的癡傻模樣一定更嚴重了。
“我叫鄭溫凱,你可以叫我‘溫凱’就好,我是鄭明宏的堂哥。你好呀,北陽中學的話題女王,潘曉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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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誼過后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忘了。直到廖若姿打了電話給我,詢問我的臉色是怎么回事,我依然沒有告訴她溫凱是誰。
不,我該叫他“鄭溫凱”才是。
世界小到這種地步嗎?就連參加一個小小的聯誼都會遇到有牽連的人,我簡直無法置信。
鄭溫凱說,鄭明宏被記過的事情在家族中引起不小的風波,也因為鄭溫凱的說明,我才知道鄭明宏的家族在南部可以說是望族,而家族中的男孩子因為女人而打架被記過、蒙上污點,是近年來的頭一遭。
我想起暑假時鄭明宏回南部探視長輩的事,大概是被叫回去接受祖父母的責難吧!
跟鄭溫凱談話的時候……不,與其說是“談話”,倒不如說是我在傾聽,因為我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渾身都沒有力氣,連回應都沒力。
即使我沒力、我癱軟,我還是有腦子可以判斷鄭溫凱的口氣與表情所對我展現的評價。
“還以為是多么驚人的美女呢,沒想到這么普通啊。鄭明宏到底在想什么?簡直是在耍白癡!编崪貏P一定是這么想的吧?
那么……鄭明宏對我如此淡然的原因就再也清楚不過了。感覺上像是電視劇或是小說里的劇情,互相喜歡的一對男女,因為家族的反對而無法見面……
但是鄭溫凱卻沒有跟我說更多了,至少,關于鄭明宏的想法是什么,他只字未提。是因為他不知道所以沒得說?還是知道了卻不想告訴我?或是……鄭明宏根本什么想法也沒有?
不管這個周末會不會美好,但是本來應該不會太糟糕的,卻因為我錯誤的決定,竟然就讓我的周末活生生地砸在一場我原本不想去、也不該去的聯誼里了。
星期天晚上,我該因為第二天要通勤上課而早點睡的,但是鄭溫凱的出現及他的話語卻讓我輾轉難眠。偷偷趁著爸媽看電視時,我到他們的房間抓起分機打電話,打給鄭明宏。
抓著電話,數列第三聲鈴響,我掛下了電話。我的心臟啊……拜托安靜點吧,不然我怕我一開口就要將你吐出來了。
深呼吸一口氣后,我又撥出鄭明宏家里的號碼。很快地,電話被接起了。
“您好!笔青嵜骱昴蔷眠`的聲音。
“我……”我虛弱地回應,然后又快速掛下了電話,兀自坐在爸媽的床上發愣。
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好好地與鄭明宏談話。
如果今天沒有去參加聯誼,也沒有認識鄭溫凱,我打這通電話也許還是會緊張,但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不禮貌的狀況。
天!我實在是太糟糕了,為什么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呢?如果我完全不知道鄭明宏在家族里受到什么責難的話,我會繼續用若無其事的態度“騷擾”他吧?
我偷偷摸摸地跑回房間,把自己包在棉被里,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沾濕了枕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有十分鐘吧,媽媽來敲了我的門。
“湘湘,睡了嗎?”
“嗯?炝。”在黑暗中,我心虛地回答。
“有你的電話,要接嗎?”
我的電話?我馬上想到剛剛那通鄭明宏已經聽到我的聲音的電話。是……是他嗎?但是如果是男生打來的,媽媽的語氣為什么會這么平靜呢?
“我要接!
我爬了起床,技巧性地掩著自己的臉,假裝睡眼惺忪的模樣,接起了電話,回頭看著爸媽還是若無其事地看著電視,我靠近了話筒。
“喂……”心里七上八下地,卻又有著滿滿的期待。
“是我啦,你這么早睡喔?”是廖若姿。
霎時間,我像是被丟到半空中的石頭,掉落在地面,碎成泥沙。
“怎么是你……”
“。渴病裁匆馑?”廖若姿顯然對我話語里的沮喪感到訝異。
“噢……沒事!蔽覊阂肿∥业谋瘋低档啬四橆a,剛哭了啊潘曉湘,你的老朋友會聽見的,爸爸媽媽也會注意到……
“沒事就好!绷稳糇说恼Z氣顯得很興奮,“我要告訴你一件好消息唷。”
“什么好消息?”我不知道這時候的我有什么好時機出現好消息。
“他們班上的康樂打電話傳話,問我可不可以跟你要電話!
“要我的電話?做什么?你該不會已經給了吧?”
“我沒這么豬頭啦,我要尊重你呀!绷稳糇苏娴暮芨吲d吧,在電話這端的我都可以想像她的笑臉!笆菧貏P,你記得嗎?他們參加聯誼的人當中,最帥的那個,他想要你的電話!
“?”鄭溫凱跟我要電話?為什么?我不懂。
我以為他那些表情跟態度已經明白地表示出:他會不屑我、看輕我,因為我是個不怎么樣的女生,竟然可以讓他的堂弟事情不斷。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很訝異,你唷,連我都要忌妒你呢!他就是指名要你的電話,架著他們的康樂打電話給我喔。”
不管廖若姿在電話另一邊多么地羨慕、或是忌妒、或是開心。我卻無法感染到絲毫。我只覺得,鄭溫凱這樣的舉動只是想繼續找機會羞辱我吧。
那么我倒想看看他能怎么羞辱我。經過惡毒的流言、尖銳的敵意、戀人的疏遠……這樣的我,他還想要怎么羞辱?而我,也許可以用鄭溫凱來鍛煉我新階段的堅強。
“給他我的電話吧!蔽移届o地說,眼淚也干了!皻g迎他隨時跟我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