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初靜失蹤了。
石勒下令翻遍整座宅子,尋到的只有一張字條。
我出去幾天就回來,請等我。
初靜
石勒把紙條揉成一團,風云變色的咆哮:
“她竟敢叫我等她,到底有什么事情重大到非離開我不可!”
耿隼浩已經作好待宰的準備,他首先后退一大步,遠離石勒制造的暴風半徑才開口:
“我想她不會有事的,只是出去幾天嘛!”
“只是?”石勒陰驚郁猛地重復他的話!奥犉饋砟阍谶@件事裹也插了一腳,思?”
“我沒有……呃,一點點啦!我……不過提供她一些必須的資料而已,她一直拜托我……”瞟見石勒已成灰黑的臉,再也沒有勇氣再說下去。
“哦!我倒想知道你提供了什么好資訊給她!彼妮p語裹藏著豐沛的電雷雨霧。
“她想到阿野撒克族的地域去——”
石勒沒有如耿隼浩想像中的暴跳如雷,他怒白了臉,原有的氣焰化成了更深沉的陰厲,他的字字都赴火珠進躍。“所以你就把所有相關的資訊全告訴她,任她一個人只身涉險去?”
“當然沒有,我派了兩個一流的保鑣跟著,絕對萬無一失啦!”耿隼浩毛骨悚然。這樣涼冷森峭的石勒他沒見過,他相信要不是自己和他曾有過超越生命的交情,石勒會把他五馬分尸的。
直到這會兒,他才知道自己犯下多嚴重的錯誤。
“那好!”石勒冷了眼,“我要你記住今天說過的每個字,它會是將來算總帳的證供,你最好趕快祈求老天,讓我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抓回來,否則——”他陰森森地露齒,一切盡在不言中。
“哇!石勒,你兇我!”明知錯在自己,可是那見色忘友的家伙也太現實了,一口氣把他削得抱頭鼠竄,哪有人家這樣對待朋友的。
“不準掉一顆眼淚!”這么大男人了還想撒嬌?門都沒有,“給你三分鐘,將初靜出境的班機時間查出來,否則你就等著被銼骨揚灰吧!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他那樣子像隨時要卯起來揍人似,可怕透頂。
石勒厲聲:“一分鐘!睌[明了毫無轉圜余地。
“我去、我去。”耿隼浩冷顫彈跳。
主帥就是主帥,一發起威風來著實令人心驚膽跳。
耿隼浩走后,石勒按下室內的通訊器。
“進來。”
書房的通訊器直接連結獨眼龍的臥室。
只幾秒,獨眼龍就出現了。
“不管什么交通工具,我要你在最短時間內送我到苗砦去!
“屬下知道。”獨眼龍二話不說的退下。
石勒頹然瞪著窗外,心頭的火焰仍熾不可擋。
她一直在他觸手可及的范圍內,她的存在令他心安。他無法否認他愛她甚過她愛他。
任初靜甚至不曾對他透露過任何絲絲的愛欲,一想到這點更令他心亂如麻。
在擁有過她后,他再也無法回到一個人的生活,即使傾注所有的氣力,上天下海,他也要把她捉回來……
☆☆☆☆☆☆
來到泰國后,任初靜才發現事實不如想像中容易。
首先,她就面臨到請不到導游的尷尬情況,只要一聽到她要去的地方是苗砦,每個聽到阿野撒克族人地域的人,都是一臉匪夷所思的驚惶臉色,有些好心人甚至會勸告她打消去意。
她怎么打消去意?都已經來到這裹了,況且,她要是這樣打了退堂鼓,石勒的蠱毒再也不會有痊愈的日子了。
泰國的陽光又狠又辣,曬得人昏沉不說,似乎連頭皮也要被剝掉一層,路問下來,任初靜幾乎問遍了在地所有領有執照的導游。
她下定決心,再問一個人,如果又不成,只好獨自涉險了。
“小娃兒,我聽說你要去苗砦?”
任初靜抬眼看,是個佝僂的老頭,花白的發和多層次的皺紋,服裝倒還整齊,平凡得像擦身而過的路人。
“您是——”
“不必問我是誰,只要告訴我你去不去苗砦?”他的口氣非凡,一副習慣指揮人的口吻。
“去!奔葋碇,則安之,豁出去了。
“那就跟我來吧!”老頭子也不多話,身形一拐,俐落地往前走。
繞過迷宮似的小巷子,一輛風塵仆仆的吉普車就停在巷子角落襄。
老頭上了車,“我們還有好一段路要走,你打算磨菇到什么時候?”他瞪向任初靜。
一咬牙,她也爬上車。
老頭看似年紀一大把,開車的速度卻像拚命三郎。
離開市區,柏油路面變成了難走的石頭路,吉普車顛簸得更嚴重了。
任初靜只覺五臟六腑好像要移了位,卻連聲抱怨也沒有。
她并非逞強,而是修練箭術的人本身就具備比平常人更強軔的毅力,要是連這點苦都不能吃,接下來她要如何面對未知的兇險。
她的堅強看在老人眼中,不禁流露一絲贊賞。
繞過崎嶇的山路后,人煙更少,幾乎接近蠻荒之地,任初靜可以想像得到,阿野撒克族人為何會居在這種偏僻的地區。
蠱,造就是唯一的理由。
這裹沒有人不怕的,人們就只聽見她提及的部落名稱,面色便迥然大變,他們的不受歡迎可見一斑。
“到了!奔s莫一個鐘頭后,吉普車停了。
一道狹谷的腹地在任初靜的眼前展開,冷沁的湍流就連站在幾丈外的她都感覺得到寒意。
“跟我來。”老人沉聲吩咐,“小心你的腳下,這地帶常有毒蝎和藍腹蜘蛛出沒,你要被蟄上一口,小命就沒了!
任初靜頭皮一陣發麻,這么神秘的部落,當初石勒是怎么平安走過這裹的?
堪堪踏進部落苗寨,任初靜就感受到對方不友善的態度,她盡量讓自己眼觀鼻、鼻觀心,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她被帶到一間用芭蕉葉蓋成的竹屋,愈發接近,一股似麝非麝的氣味越是濃冽。
“上去,布蕾兒蠱師在裹頭等你!崩先朔愿篮蟊愦蛩阕唛_。
“她是誰?她知道我要來?”太神奇了!任初靜不由睜大了眼。
老人神秘地笑,咧開他那所剩無幾的牙!白詮哪闾ど衔覀兺恋氐哪且粍x那,她就知道了!
她是誰?這種神秘萬分的話不是任初靜所能理解的,她才蹙眉,老人已經走開了。
既然來了,就沒有功虧一簣的道理,任初靜走上長梯通向屋內。
觸手清涼的竹門應聲而開,屋內一片黝黑,令人有摸不著底的恐懼感。
“只缺臨門一腳,為何不進來?”那聲音裊裊娜娜,飄渺如青煙。
任初靜受到鼓勵,摸索地走到屋子中央。
黑暗中,一個窈窕的輪廓漸漸在她瞳孔中成形,她身上配帶許多的銀飾,鈴叮聲不絕,十分悅耳。
“我想找可以幫我解情蠱的人!
“情蠱?你是為了石勒而來?”布蕾兒并沒有太大反應。
“你知道?!”
“嗯!風告訴我的!
任初靜不由咋舌,方才那老人也這么說,難不成他們這族的人都懂讀心術?
“我的族人并不隨便向人下蠱,尤其是情蠱,它的反撲十分駭人,因為另一方一旦負心,施蠱者必死無疑!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那她這趟豈不是白來了。
布蕾兒的聲音中斷了很久,才說:“這,要看你的誠意!
“我不懂,請直說!
“當初布惑兒在下這味情蠱時,并不明白石勒不愛她——”
“你當真什么都知道?”
布蕾兒瞟了她一眼,雖然在合夜中,她明澈的眼卻仍現光芒。“布惑兒是我妹妹!
原來如此!
布蕾兒不疾不徐的聲音接了下去,“惑兒已死,即使我身為蠱師,也無法替她下蠱的人解蠱,我以蠱師之名只能做到轉移。
感覺又露一線曙光的任初靜待布蕾兒把話說完才出口:“如何轉移法?”
布蕾兒大致對任初靜解釋轉移的后果,說完后,原本以為任初靜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卻看到她眼中的堅決。
“你不怕?”布蕾兒的喉嚨處有些奇怪的聲音。
“怕!彼芴拱,“但是我更怕石勒有什么不測,我不要看到他那行尸走肉的樣子,無法愛人,無法被愛,那跟死亡有什么差別!
“你愛他?”
“是!彼拐\。
在今日之前,她對石勒的感情是難以厘清的,他的愛過于霸道懾人,她常分不清是愛上他霸道的溫柔,或者懼怕他的獨裁,原來,其中摻雜的是以愛為出發點的占有欲。
她是愛他的,石勒給了她受呵護的感覺,那是她從沒享受過的。
“情蠱被轉移后,你將會忘卻彼此的一段感情,這樣你還愿意?”布蕾兒注視著任初靜,只要她稍稍一遲疑,她將做的決定又不同了。
“我——愿意!
布蕾兒的眼神轉為凌厲,“你說謊!你既然深愛那個男人,為什么又愿意輕易舍去對他的記憶!”
“我沒有撒謊,”任初靜輕搖頭,“我相信即使我暫時舍卻對他的記憶,但是只要石勒還記得我,他會幫我把我們共同擁有的回憶喚回來的!
“你很篤定。”布蕾兒冷笑。
“我可以輕易拋棄這段記憶,是因為現在我愛石勒比他愛我還少,希望下次我和他再相遇時,我對他的愛可以和他一樣深!
“太異想天開了。”布蕾兒輕嘆,“遺忘就是遺忘了!比缤偕囊粡埣,誰敢企望重新染上的會是原有的色料,或甚而更加炫麗?
“我鐵了心,不會改變主意的!比纬蹯o堅定地說道。
“好,”布蕾兒的聲音忽地悠遠曳去,再回來,整個人完全出現在任初靜面前!鞍堰@個吃下去!
她的打扮十分特殊,面覆著青色紗巾,姣好的面容若隱若現。
她手上拿著一個貝殼鑲的小盒子,手工十分精巧,布蕾兒掀開盒蓋,裹頭是顆米粒般大小的紅色狀物。
“這是什么?”雖然早晚要吃,可也要問清楚吧!
“蝎心,赤蝎心!彼穆曇舨粠魏胃星。
任初靜把心打橫,拈起那顆看似仍在躍動的“心”放進口中。
好幾秒后,世界沒有倒轉,她的身體也完好如初,什么不適的情況都沒有出現。
就在她四處顧盼時,布蕾兒如銀鈴的笑聲忽爾響起:“他還真是動作迅速!”
“誰?你說誰?”
布蕾兒身形飄飄,越過任初靜站至門口。
高梯下的空地,石勒和左輔右弼被包圍在一群持箭拿斧的苗人中。
他們正在僵持中,四周可見倒地的苗人。
布蕾兒小手一揮,勇士們全退了下去,毫無聲息的,如浪潮涌退。
“真是勇氣可嘉!辈祭賰嚎戳搜廴纬蹯o,這時石勒已一馬當先沖到任初靜面前。
“你,有沒有好好的?”因為緊繃,他的聲音極端沙啞和粗暴。
“我沒事!彼玫牟坏昧,就像沒有來苗砦之前一樣。
“我們的帳回去再算。”確定她完好無缺,被焦急替代的怒氣在轉瞬間又暴漲。
老實說,看到石勒的感覺像久別重逢,滿心歡喜早就淹蓋她對他態度的些許不滿,所以,任初靜決定不要計較他的壞脾氣。
“我真想替惑兒抱屈!辈祭賰红o靜地說道,眼底有抹悲傷!八乃篮翢o價值!
人間自是有情癡。
“布蕾兒——”石勒是認得她的!
一切都結束了,你可以把她帶走了!彼鄣子心ㄆv。
“你在初靜的身上做了什么?”事情就如此簡單的解決?他不信。
“你問她吧!”她指著任初靜,然后裊娜地走向竹屋,竹門無息無聲地合上。
她已下了逐客令。
“無聊!枉費我們趕死趕活趕到這裹,居然就這么——太無趣了!惫Ⅵ篮撇皇呛軡M意這樣的結局,不禁抱怨。
獨眼龍踢了他一腳,“閉嘴!
“為什么要我住嘴,我實話實說!彼歹呋厝,有來有往才成“敬意”
“你呀,不知死活!”獨眼龍用無藥可救的表情睨他,“也不想想今天會捅出這種紕漏來,誰是始作俑者,還大馬金刀的喊無聊,你等著吧!下油鍋、上刀山的日子不遠了!
簡直是樂觀過頭的家伙!
☆☆☆☆☆☆
對于石勒擁有噴射專機的事,任初靜沒有表示太多的驚訝,一直以來,他給她的訝異已經超出了極限,她不曉得在他身上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
機艙寬敞舒適,一上機,一波波涌來的倦怠就征服了任初靜,當石勒由主控室回到機艙,只見她已經趴在扶椅上沉沉睡著了。
任初靜這一睡,一直到臺灣才醒了過來。
她發現自己坐在一輛敞篷車上。
“你這一覺可真長,再睡下去恐怕就需要王子來吻醒你了!笔涨浦驗樗叱渥愣浩鸬碾p頰紅暈,忍不住調戲。
任初靜雙眉一蹙,忽地趴向車門朝著馬路大喊:
“綁票啊——”
敞篷車劇烈地煞車,“你發什么瘋!別亂吼亂叫,人家會以為是真的!
趁著車速暫停的時間,任初靜一腳踏上后車座,身形輕盈的跳下車,頭不回地往前就跑。
該死!這節骨眼她玩什么游戲!
石勒節省了開門時間,也不管擋在馬路中央的車子,翻出車外使勁追上。
他下定決心,這次捉回來絕對要狠狠揍任初靜一頓!先前的帳還沒算,才下飛機又這樣,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才一個轉彎口,任初靜就覺領子一緊,繼而被吊高了起來。
她對上的是雙冒火的黑瞳。
“你鬧夠了沒有?”
任初靜相信他的表情是在警告:下一秒他會把她給大卸八塊。
“你是誰?”她驚惶的問。
“我是誰?”這是什么沒營養的話!石勒火冒三丈。
任初靜趁他一分心,弓起柔軟的身軀,抬腳往他小腹一踹。
“唉唷!”根本不對她提防的石勒吃到了苦頭。
任初靜不是那種沒三兩力氣的女人,因為修練射箭的關系,下腰扎得極為結實,這一踹,讓石勒退了好大一步。
趁隙,她像魚一樣溜走了。
石勒狠耙了下頭發。她居然真的踢他——他發狠了。
任初靜挑著別人想像不到的路走,在疾跑過一陣子后,她相信應該把那男人給拋掉了。
喘口氣,看看天色,她該回家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甩掉我?”冷冰冰的聲音硬得像水泥墻。
任初靜驚懼,身體已經被一堵暗影困在墻上了。
他的眼燃著兩簇青焰,會燎人似。
“你——到底是誰?”不會有這么沒眼光的綁匪吧!論家境,她是一貧如洗,論姿色,街上隨便一抓都有一大把比她漂亮的美少女,他憑哪點看上她的?!
“石勒啊我,你講什么廢話,難不成——”石勒狂吼后臉僵住了,“不要開這種低級的玩笑,我不喜歡。”
“誰同你開玩笑,我根本不認識你。”
看著任初靜厭煩的眼光,石勒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掉。
她的眼是全然陌生的,那也就是說,她不是跟他鬧著玩——
“看著我……”他指著自己,“這全身上下,沒有你熟悉的感覺?!”
“變態!”她的神色是鄙夷的。
石勒全身一涼,他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安祭賰!你到底向布蕾兒承諾了什么?”她竟敢忘了他!他不會原諒這種行為的!
“你不要嘮嘮叨叨講一堆我聽不懂的事,別攔我,要不然我要叫警察了。”開玩笑,她還得回家做晚飯呢!
“對不起!”石勒忽地抬眼地。
“什么?”她還沒反應過來,頸際卻突然一陣酸麻,眼前一黯,失去了意識。
石勒把她接在懷中,“想逃開我的身邊是不被允許的,不管你記不記得我!彼恼Z氣冷靜執著。
他會執著的,因為她是他的,沒有人可以搶走他一生堅定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