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雪端著托盤走在靜謐的夜色中，想把碗盤送回廚房。風(fēng)吹動松樹發(fā)出泠泠的響聲，她有些慌亂的打量四周，不對！她好像走岔了路，糟糕！山莊占地廣闊，白天還可以憑著特定的景物辨認，到了夜晚卻看不真切，新來乍到對環(huán)境又不熟悉，虧她還大力保證認得路，這下可要惹人擔(dān)心了。
怎么辦呢？深夜里也找不到人可以問，越是心急，越是不辨方向的亂鉆。
太好了！有燈光，她直接往燈光處跑，接近后才發(fā)現(xiàn)光源是從一間古怪的屋子傳出來，窗戶太高讓她無法窺見里面。
推開鐵門，見到的是往下延伸的石梯，從下緩緩飄來充滿濃烈藥味的熱氣，她想到了冬梅姐姐說過，山莊有個會醫(yī)術(shù)的主人，住在東邊的嘗藥園里。
“舅老爺，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我要是沒能耐的話，你家主子哪敢把命交給我，你何時見他做過沒把握的事？”譏諷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自得。
常爺爺?shù)穆曇簦≤费└吲d的步下臺階，才跨開步就聽見男性壓抑的喘息聲。
“宮主……”常五蒼老的聲音中透著擔(dān)憂。
“走……開……”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少爺?shù)穆曇裟：�，甚至帶點顫抖，跟他本來清朗的嗓音完全不同。說實話，芊雪是怕他高高在上的氣勢，但卻又忍不住要關(guān)心他。
出事了嗎？她快步往下沖，眼前的情形讓她不由自主的尖叫，手一軟，端在手上的碗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屋子里，任行云裸露著上半身被綁在石床上，常五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掙動，他的身體因為疼痛而緊繃著，并且滿汗水，嘴巴辛苦的喘息呼吸，更可怕的是，他全身的肌膚都泛著不正常的紫青色。
突來的聲音讓常五驚訝的抬起頭，“雪丫頭，你怎么會在這里？”糟了！他想起他剛才忘了把煉丹房的鐵門落上鎖。
擔(dān)憂的看著宮主，療毒這件事他從來不許任何人知道，除了不想讓下毒的人有所防范之外，更重要的是，宮主向來心高氣傲、最愛面子，療毒過程時他那狼狽無助的模樣，肯定不愿意讓外人見到。
芊雪擔(dān)憂的靠近，慌張的問：“少爺怎么了？”她知道這是在治療，眼睛死命的盯著任行云看，擔(dān)憂的說：“常爺爺，您別這么用力，少爺會疼的。”瞧他的肩膀都被壓出烏黑的兩個手掌印，好可憐。
“雪丫頭，舅老爺是怕宮主耐不了拔毒的疼痛，會掙扎傷了自己，才綁他的�！�
原來如此，看來眼前這位瘦削的男人就是松月山莊另一位擅長藥理的主人。
銀光一閃，范肅華毫不猶豫的在任行云胸口的“紫宮穴”落下一針。
酸麻狠狠的聚集，沖向胸前的紫宮穴，任行云咬牙悶哼，胸膛急速起伏，為了抵抗疼痛，他使勁出力，讓全身的肌肉糾結(jié)賁張。疼痛由四肢百骸傳來，從汗水迷蒙住的雙眼看去是一片迷茫，但是，他就是敏感的知道旁邊多了一個人，他氣憤的大吼，“誰？滾！”
“任行云，你若不想變成殘廢，就給我專心點�！狈睹C華狠聲警告，手上的銀針再次落下。
“唔！”宛如烙印的滾燙以及椎心的痛楚，讓他痛呼出來。
一連幾次的銀針起落，每次的針落，任行云的俊臉就扭皺成一團，拳頭握得死緊，整個手臂和胸膛的筋都清晰浮起。
芊雪不敢開口打擾，只能憂心的拭擦著任行云額頭上的汗，看見他痛苦的神情，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一副恨不得代他疼的樣子。
“差不多了�！狈睹C華轉(zhuǎn)身交代，“把爐上的藥汁拿來�！�
芊雪轉(zhuǎn)身快速的把爐上煨暖的一大盆藥汁端來。
范肅華慢慢的依序拔出銀針交代著，“行云，我已經(jīng)把散在你全身各穴的毒，逼在胸口的八大穴中，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忍耐，讓身體自然把毒素由毛孔中排出。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常五，你用藥汁擦拭他的身體，不能間斷，直到皮膚恢復(fù)正常膚色為止。”轉(zhuǎn)身看見常五斑白的發(fā)絲和疲憊的神情，他擔(dān)心常五的體力不濟，又看見眼前一雙粲然的大眼閃動著憂心，便軟化了表情溫和的交代，“小姑娘，你來幫忙可以嗎？”
“是，請老爺放心。”芊雪動手微擰浸了棕色藥汁的布，開始認真細心的擦拭任行云的身體。
范肅華交代完，馬上掙扎著回去歇息，今夜實在透支了太多的體力。
而常五畢竟年紀大，拔毒的過程也耗費了大量的體力，不免有防薇疲累，芊雪體貼的說：“常爺爺，您坐著休息一會兒，等我累了再請您替手�！�
經(jīng)過針灸拔毒的折騰，任行云早就意識模糊，剩下的只是任憑身體自然反應(yīng)。
胸口的檀中穴像有火在灼燒，他不舒服的扭動身體，窒熱燙人的高溫，細細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就像有人拿著無數(shù)的小針往內(nèi)腑插，他緊咬著牙忍吞下到口的呻吟。
“少爺，您不舒服嗎？”芊雪的手不敢停歇，快速的擦上任行云的胸膛。
清涼突然滑過，讓他略微舒展了眉頭，耳邊細膩的女聲是誰？那語調(diào)輕柔得像在唱歌，卻奇異的撫慰了他焦躁的五腑。
“再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避费┻叢潦�，嘴上邊喃喃的吐出安慰的言詞。她想起小時候受傷或生病不舒服，娘也總是溫柔的安慰，聽著聽著，總會讓她感覺好些，所以，現(xiàn)在她如法炮制，希望對少爺真的有效。
慢慢地，任行云感覺胸口的窒悶和火熱刺痛感似乎減緩，他略微舒開眉心，享受著溫柔如棉，像蝴蝶輕撲過的舒服感覺。
白皙的小手隔著藥布緩緩撫擦著任行云寬闊的胸口、結(jié)實的下腹。她的指尖好奇的輕輕觸碰他腹部糾結(jié)的肌肉，硬邦邦的感覺好奇怪。她再沾藥汁發(fā)現(xiàn)皮膚上的青紫色好像淡了些，她更不敢停歇的順著肩胛往手臂而下。
努力讓芊雪雙頰泛紅，額頭也浮上薄薄的汗珠，汗水滴下任行云的額頭，她心慌的替他擦掉，這才仔細注意到他長得真是好看！飽滿的額頭、濃黑斜飛的眉、端正的五官。幸好閉起的眼臉遮住了黝黑深邃的眼，她最怕和他對看，因為，他的眼里老是顯露著視而不見的冷淡，要不就是閃動邪魅的幽光，教人一看，心就忍不住要慌亂。
經(jīng)過好幾個時辰的努力，任行云的膚色終于恢復(fù)正常，呼吸平穩(wěn)，人也不再扭動掙扎，疲累至極的陷入昏睡。
她直起酸疼的腰，體貼的替他解開手腕上的束縛，心忖，一定很痛吧？他的手腕因為疼痛掙扎，牛筋繩索都深深的勒入肌肉，留下血跡斑斑的痕跡，她不知道傷藥放在哪里，只能以白布略微擦拭包扎。
打理好，才發(fā)現(xiàn)常五縮在墻角打盹，芊雪拿來毛毯替他蓋上，幸好這煉丹房因為藥鼎上的爐火不滅，讓屋內(nèi)保持了溫?zé)帷?br />
男性泛著健康膚色的裸露上身就在眼前，方才她一心替他去毒，沒有想太多，現(xiàn)下少爺偉岸的身材卻讓她羞赧的紅透了雙頰，她雖年幼，卻也深知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更何況方才她的手還撫遍了他身體周處。
越想臉越熱，心快速跳動著，壓根失去了原有規(guī)律的節(jié)奏，她慌亂的找來毯子遮住令她心亂的胴體，然后坐上石床邊的小板凳上休息，慢慢的，一夜勞累的困頓襲上她的心頭，她終于趴臥在石床邊睡著。
毒到底是誰下的？夢境里一個又一個面孔扭曲、放大、旋轉(zhuǎn)，教他分辨不清。
“不行！重來。”嚴厲的聲音——那是爹。
細細的嘆氣，那是誰？這么無奈、這么憂郁，那是娘獨自坐在燈下暗暗飲泣的孤寂身影，原因是丈夫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他娘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睛一徑望著窗外，“你爹呢？還沒回來嗎？”等著、盼著……
回憶一波又一波輪番上陣，教他郁悶揪心，朦朧中有雙手柔柔的撫慰他，帶他走出回憶糾結(jié)的迷霧。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任行云緩緩的撐開眼，集中精神對準焦距，四散的光線慢邊堆聚起來，他側(cè)過臉，第一個對上的就是趴臥床榻的芊雪。
他小心的呼吸，靜靜的看著她酣睡的嬌顏。
在晨光中，她粉嫩的雙頰泛出雪柔的紅暈，豐潤的臉蛋稚氣未脫，等再過幾年下巴拔尖、褪了稚氣，就該是活脫脫的小美人，也會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佳偶了。
任行云向來不把時間浪費在他認為無意義的事情上，對隨手救下的小丫頭自然不曾放過心思認真瞧過，此刻在近距離仔細打量后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長得還不錯。
在灼熱的目光打量下，仿佛受到侵擾，她皺著鼻子，眼睫眨呀眨的，接著一臉睡意迷糊的醒來。“少、少爺，你醒了？”她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任行云由鼻腔哼出模糊的聲音就代表了一切的回答，接著，他又慢慢的挪動全身酸疼的肌肉想坐起身。
芊雪好心的伸手，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利眼一瞇，他冷冽的目光輕易的逼退了她的關(guān)心。
笑話！他會需要小女人的攙扶嗎？
從任行云身上泛出的強勢壓力，又開始讓她緊張起來，心跳加快，“我只是……我只是……”
看著低垂的小頭顱，他發(fā)現(xiàn)到蓋在身上的毛毯，“你蓋的？”
“我怕少爺著涼，所以……”她低下頭咬著唇瓣，少爺在生氣嗎？看見他手腕上的傷痕，她怯怯的提醒，“少爺，您……手腕……受傷……要不要先上藥？”
“什么傷？”他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昨夜舅舅替他拔毒，除了常五不應(yīng)該有其他人在場才對。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想到他去毒時那種狼狽的樣子居然全被她看見，竄升的怒氣讓他當下沉了臉。
“誰讓你來的？”他握住她纖細的肩頭搖晃，惡狠狠的逼問：“你看見什么？”
他的搖晃讓天地都在動蕩，她只覺得腦子昏沉，有點暈眩。
“宮主，你快放開雪丫頭，她的臉色不對。”早在兩人一對話時常五就醒了！現(xiàn)在看情況不對才趕緊出聲相救。
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任行云警覺的抓過她的小手，翻轉(zhuǎn)手腕，發(fā)現(xiàn)她原本白皙的手心，現(xiàn)下呈現(xiàn)可怕的青紫色，這是中毒的現(xiàn)象。
不等交代，常五轉(zhuǎn)身往上跑，“我去請舅老爺�！�
任行云彎腰把她抱上石床平躺，感覺懷中的小人兒輕得似乎沒有重量，就像隨時可以被風(fēng)吹走似的。警覺的搖頭，警告自己不該對她太過注意，他心忖，等范肅華一到，他馬上就離開。
范肅華喂芊雪吃下解毒丹，愧疚的說：“是我的疏忽，昨天我讓她以藥布替行云去除余毒，沒想到就這樣中了銀花毒，幸好只是余毒，毒性不強又發(fā)現(xiàn)得早，沒事了。”
迷糊中她聽見有人說話，可惜思緒無法連貫，只是奇怪自己怎么會全身無力。想到少爺?shù)氖滞筮�沒上藥，她眨眨眼，輕輕的吐出話語，“少爺……手腕還沒上藥……”
“舅老爺，您瞧這丫頭真讓人心疼，自己都中毒了還掛記著宮主�！�
“這樣的死心眼往后會吃大虧的�！狈睹C華的聲音透著憐惜。
“常爺爺……”芊雪虛弱的醒來，只感覺全身酸麻。
范肅華不發(fā)一語的凝視她、思考著，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叫芊雪？對未來有什么打算？”
“少爺要我先暫時在老夫人跟前伺候�！逼鋵崳@是她自己揣測的意見。
當范老夫人表明愿意收留她之后，她問任行云的意見，他只是不說話的轉(zhuǎn)身，等她鼓起勇氣追上前，輕拉他寬大的衣袖，沒想到得到的回答卻是，“放手，少煩人�！�
然后，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所以她自己推想，既然他還要留在松月山莊，她跟著留下來應(yīng)該沒錯，至于做些什么都可以。
“識字嗎？”
“從小我爹就請西席專門教我識字�！边@是爹的堅持，雖然后來在二娘的百般刁難下無法繼續(xù)，不過也已奠下相當?shù)幕A(chǔ)。
“你對習(xí)醫(yī)可有興趣？”
“學(xué)習(xí)醫(yī)理？像您一樣可以幫少爺診治？愿意、我愿意！”芊雪用力點頭，滿臉寫滿光彩，她打心眼里雀躍，如果能學(xué)會醫(yī)術(shù)，她就不是個一無是處的人了。而且假如她懂醫(yī)術(shù)，至少下次少爺再受傷，她就可以出一臂之力，報答救命大恩了。
“好，你到嘗藥園來幫我�！狈睹C華下了結(jié)論。就這樣，芊雪搬入嘗藥園一角的小屋子跟著范肅華學(xué)習(xí)醫(yī)理。
住進嘗藥園后，芊雪始終沒看見過任行云，一想到他渾身青紫的膚色就令她擔(dān)心，不知道少爺恢復(fù)得如何？她煎煮的藥有沒有按時服用？心里的懸掛讓她踏入“滿松樓”。
“常爺爺……”她試探性的呼叫著，小腳踏入落院。
“找我有事情？”常五聽到聲音，從屋里走出來。
她低頭想著要如何把心頭的懸念問出口，連目光都不敢看向常五，“老爺讓我來問問，少爺?shù)纳眢w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想知道何不直接問我？”涼涼的男中音從后傳來，讓芊雪整個人驚跳起來。
任行云繞到芊雪身前，望著她局促不安的神情，眼底隱隱浮出笑意，“見了我，不問安？”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除了身上的毒已拔除，讓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的大展身手之外，剛接獲從紫麟宮傳來的消息也令他感到很滿意。
“少、少爺……好！”芊雪欠身問安，感受到他今日不同于以往的表情。
“你很關(guān)心我？”他居高臨下的研究她的神情，眼神有一絲逗弄的感覺。
她退了一步，不安的吞口水試圖解釋，“老爺他……他要我來問問少爺可有按時喝藥？”
果然是個青澀的小丫頭，連說謊也不會，舅舅不可能會注意這等雞毛蒜皮的事情，尤其對象是他，更何況他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徹底拔除，剩下的湯藥不過是外婆不放心，堅持要他喝的補藥罷了。
“是嗎？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扯謊�！泵碱^挑高，他站近一步，身體的陰影完全籠罩住她，“我剛見過舅舅�！�
“我、我……”貝齒無助的咬住花瓣似的下唇，緊張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任行云雙手抱胸，居高睥睨的望著眼下低垂的小頭顱，“怎么？舌頭不見啦！連話都說不完整�！笨跉庵谐錆M鄉(xiāng)偷與調(diào)侃。
他越是這樣“和顏悅色”的說笑，她就越是緊張慌亂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覺手腳都找不到合宜的擺放位置。
“既然這么關(guān)心我，從今天起，你自己把藥端來給我喝�！�
“是�！避费┬睦餆o端涌起興奮，這表示她以后每天都可以看見少爺了。
冬陽照在她白嫩的臉，嫣紅的粉頰分外惹人憐愛，居高望下，他才發(fā)現(xiàn)她連頸項也沾染了暈紅。才不過多久的時間？她就跟當初在雪地里，那個渾身臟污的小女孩完全不同，尤其是她靈秀的氣息令人無法忽視，警覺到自己再一次過度注意她，任行云急忙轉(zhuǎn)過身。
“你在這里住得還習(xí)慣嗎？”他隨口問。
任行云隨口的一句話，卻在芊雪心中翻攪起千般情緒，讓她誤以為，少爺關(guān)心她！
這樣的意念讓她好想哭，少爺對她從來不假辭色，沒想到……她急切的連連聲明，“習(xí)慣，大家都對我很好。”嗓音都因感動而透著哽咽。
他漫不經(jīng)心的輕點頭，好半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來，“舅舅說過一陣子會跟外婆商量，打算收你為徒，把醫(yī)術(shù)傳你，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芊雪知道，我會好好的努力�！�
等了好一會兒見他沒說話，她輕輕的說：“少爺沒事交代的話，我就先退下�！�
就這樣，她愉快的離開滿松樓，只要一想到少爺?shù)年P(guān)心，她的心情就像飛舞的翩翩彩蝶。
端著藥汁，芊雪站在書房門口等待，一個早上她來回廚房多次，只要藥汁略涼，她馬上急著重煨以維持溫度。
打開門，一映入眼簾的居然就是芊雪，任行云扭皺起劍眉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端藥來給少爺喝�！�
“既然送藥來，你凈站在屋外做什么？”他打量著她因寒氣而凍紅的臉頰及鼻尖。
“因為……常爺爺說……少爺在書房時不喜歡被人打攪，所以……”局促不安的話尾模糊的消失在芊雪的唇邊。
“所以你就站在這里等�！彼恼Z氣中透著驚訝，對她老實的舉動感到有點好笑，“常五呢？他倒是挺會偷懶的�！�
“不是，少爺千萬不要怪常爺爺，他不是偷懶，是我……”
“這么緊張做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他�！比涡性茐膲牡慕財嗨脑捳Z。
“是�！避费┌阉幫胨偷饺涡性频氖种�，不敢再隨便多嘴。
“什么時候這成了你的差事？”他揚揚手中的碗。
她不解的看著任行云，小小聲的答話，“是少爺自己要我端來的�！闭Z氣中仿佛滿委屈的。
“是嗎？”這個丫頭怎么這么容易認真？他不過是隨口說說，她也當真。他把藥碗放在唇際，卻又突然的放下，“太燙了�！�
“我吹吹，一會兒就涼了�！彼詣拥慕舆^藥碗，拿起湯匙，一口又一口的細心吹涼，那副認真的模樣，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湯藥，是她生命的重心所在似的。
望著她的神情，任行云的心頭突然興起一個奇特的念頭——如果他成為她生命的中心，不知道她會用怎樣的眼神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