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末時,盛傳一句諺語:"蘇常熟,天下足",這句話點出了當時江南的富庶。當時為了應付迅速激增的人口,而在江、湖之間辟建田地,因而形成連田阡陌,富庶江南。
韓照仁為當時首屈一指的富商,和西方同樣經商的寒晌杓并稱。韓照仁經營茶、布匹、絲織、瓷器等買賣,幾乎囊括所有可以賺錢的事業。
"少爺,老爺請你去前廳。"
"找我?好,我馬上過去。"會是什么事?佟未檠有些疑惑。
跨過門檻,佟未檠看見韓照仁坐在椅子上,似乎憂心忡忡。
"爹。"
"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怎么了?"
韓照仁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我聽說你并未和秋水同房,都睡在客房是不是?"
"是!有問題嗎?"
韓照仁提高了聲音,"問題可嚴重了!你難道不曉得我和你娘有多想抱孫子,你這么做是不是想氣死我?"
"當然不是。只是你說過,是我讓秋水難堪,不準我和她同房。"佟未檠反將他一軍。
"你……你真要氣死我!"韓照仁氣得站起來。
佟未檠無奈的嘆口氣。"爹,小孩不是說說就有的。"他真搞不懂為何不論在何處,父母總為了抱孫子緊張萬分。
"我要你從今天開始跟秋水同房,你聽清楚了嗎?"韓照仁語氣堅決的說道。
"可是我答應過她──"
"有什么好答應的,我說了算!"
"好吧!是你堅持要'同房'的,'佟未檠又抓到韓照仁的語病。
"沒錯。"韓照仁說得斬釘截鐵。
"既然爹堅持,孩兒自然遵照辦理;只是您到時可別后悔。"
"我怎么會后悔,你照做就是了。"
"是。"佟未檠無奈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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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遇上好天氣,顧秋水總會到花園畫畫,今天她也趁著好天氣出來畫畫。畫到一半,她要萍玫幫她清洗畫筆,而當萍玫走開后,江煌御正巧經過。
"原來是江總管。有事?"顧秋水已在做最后的修飾。
"沒有……我是恰巧經過……可以看看少夫人的畫嗎?"江煌御支吾的道。
"當然可以。只是畫得不好,江總管可別見笑。"江煌御移近身子仔細的看著畫,雖然他不懂這些,但他還是很欣賞顧秋水的畫,因為她是他心儀的人。
"我不懂畫,但是我認為少夫人很有天分,畫得很好。"江煌御衷心贊美。
顧秋水聽了,一臉愉悅。"謝謝!"
"少夫人,我有一事,不知可否請少夫人幫忙。"
"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盡力幫你。"
"是這樣的,我因為自小沒錢學習這些,可是如今也想學得一技之長,不知是否可請少夫人在空閑的時間教教我?"江煌御誠懇的道。
顧秋水不疑有他,一口允諾。
"真的可以嗎?少夫人。"顧秋水爽快的答應讓江煌御又驚又喜。
"當然,只是請你到時不要怪我教得不好。"
"怎么會呢?少夫人肯教我就已經是天賜的恩惠了!煌御會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的。"
見江煌御說得如此認真,讓顧秋水不敢不慎重。
"不要這么說,我什么都還沒做。"
他們談得忘我,沒注意有人已經站在身后很久了;而且很不巧的是,來人一個是王恒,另一個則是佟未檠。
他們的談話,佟未檠聽得一清二楚。
"好像有人開始覬覦我的妻子了。"他說得很酸。
"少爺,江總管不是這種人。"王恒立刻替江煌御解釋。
"你不曉得,這種人才厲害。那種一開始就把目的標明清楚的人,雖然讓你覺得很有野心,倒也能讓我們防著,不至於輸得太慘。但是從不表示自己目的的人是很可怕的,他會在你沒有提防的時候,將你的東西一點一滴占為己有,等到你完全被瓜分,你也許還會為他做解釋。"
"少爺!"王恒感受得出他的態度非常認真。
佟未檠隨即轉變表情。"但他若是第二種人,他就不會在這里出現。所以……他該娶妻了。"說完,他就走上前去。
"秋水、江總管。"佟未檠斂起適才的嚴肅,一臉愜意的道。
"夫君。"顧秋水很高興見到他。
看見顧秋水的表情,佟未檠很高興;至少在她的心目中,他是最重要的。
"少爺。"江煌御恭敬地叫,沒有一絲慚愧。
佟未檠瞬間明白江煌御不是第一種或第二種人,他是第三種人──即使有目的也絕不說出口,不會搶取豪奪,他是一位正人君子。
"你在這里正好,我爹要你把書房的書整理一下。"
"是。"江煌御作勢要退下。
佟未檠又加了一句,"王恒,你去幫他。"
於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一下子全被支開了。
顧秋水為夫君斟上一杯茶。"未檠,喝杯茶吧。"
佟未檠接過,一口飲盡。
"你在畫畫,可以讓我看看嗎?"因為未蔦愛好藝術,所以他也略有涉獵。"你這是文人畫的畫風,是臨摹還是自創?"
顧秋水對他的問話感到萬分訝異,一向對藝術毫無概念的他,怎會看得懂她的畫,還說得出是文人畫風?
"妾身是臨摹米友仁先生的'云山圖'。你也懂畫?"
"懂得一點,但不會畫。"
"那你有最喜愛的作品嗎?"顧秋水想藉此機會與他多聊聊。
"沒有特別喜歡。"佟未檠回答。他怎能說他喜愛的是西方印象派畫家的作品?
"喔!"他的冷淡讓顧秋水的熱情頓時冷卻。
"對了,你知不知道江總管平日跟誰比較接近?"
顧秋水想了想,而后搖搖頭。
"少夫人,我把筆洗……少爺!你怎么在這里?前廳有人找你呢!"
"找我?"佟未檠略微驚訝。
"是的。"萍玫將筆放下。
"誰?"
"好像是葉毓池。"
踏進前廳,佟未檠見到一位活像是由畫中走出的美女;她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身旁還有一名婢女陪同。
"敢情這位便是葉毓池葉姑娘了。"
葉毓池抿唇一笑,嘲諷的道:"韓公子何時變得這么謙恭有禮了?好像不是平常的韓公子。"
"聽姑娘這么說,可見姑娘真的很討厭韓某。有什么特殊原因嗎?"
葉毓池一聽,神情一整,語氣客氣許多。"原來外面所傳是事實,韓公子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佟未檠以微笑代替回答。
"照這么看來,以后毓池必須對韓公子另眼相看了。"
"葉姑娘若真能如此,韓某感激不盡!"佟未檠將商場上的那一套運用自如。
"三日不見,韓公子好似換了一個人,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對葉毓池話里的諷刺,佟未檠無動於衷。
"前些時候,多謝葉姑娘的相救;若不是姑娘,韓某今日也不能坐在此地和姑
娘斗嘴。"他藉此扳回一城。
葉毓池雙頰微微泛紅,輕咳一聲掩飾困窘。"區區小事,韓公子何足掛齒。"
"韓某道謝是應該的。多謝葉姑娘。"若是沒有葉毓池,他的靈魂早去投胎了。
"韓公子如此客氣,毓池擔待不起。"比客氣,她也不輸他。
"今天葉姑娘突然造訪,韓某措手不及,下次韓某必定登門道謝。"
"毓池絕無此意。"
"好了,我們也該回到主題了。不妨說說你的目的吧!"
面對猶如另一個人的韓問霽,葉毓池不得不豎起警戒,他的改變真的令人錯愕。
葉毓池淡淡一笑,"別說目的,這很讓人傷心的;毓池只是想來看看韓公子是否痊愈罷了。"
"我就在你眼前。"
"呃……我還聽說那晚是韓公子的新婚之夜,毓池雖沒見過嫂子,但也猜得出,嫂子必定是個美人。"
"你倒不如說我性好美色,妻子也一定是個大美人,這樣不省事一些?"佟未檠干脆道出葉毓池心中所想。
葉毓池笑得尷尬,用手掩住唇,"韓公子怎么這么說,這叫毓池如何接得下去?"
佟未檠這才收斂了些,"那換個說法好了。葉姑娘親自登門拜訪,定有重大的事,葉姑娘何不說出來,讓韓某替你分擔?"
只見葉毓池欲言又止,一旁她的婢女倒是急著替她出頭。
"要不是這里有小姐想見的人,我們小姐才不會來呢!"
"小翠!"葉毓池急忙喝斥。
"是誰讓我們葉姑娘如此思念?"佟未檠笑著問道。
這時,顧秋水端著水果走了進來。
"秋水,你怎么來了?"佟未檠上前接過盤子。
"我……"
"這一定是嫂子了。毓池見過嫂子。剛剛韓大哥還與我談論到嫂子呢!"
葉毓池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讓佟未檠甘拜下風。
"我有什么好談的?"顧秋水一臉狐疑。
"當然是談你的美、你的大方、你的一切優點。"佟未檠順勢攬住顧秋水的柳腰。
"韓大哥與嫂子果然如傳言所說恩愛有加,今天毓池總算見識到了。"
"夫君!"顧秋水想掙脫韓問霽的掌握,卻被他攬得更緊。
"既然如此,那毓池就不打擾了。小翠,我們先回去。"葉毓池可是很識相的。
"可是你還沒……"
佟未檠握住顧秋水想伸出去的手,"既然葉姑娘如此客氣,我們就不要讓她的好意白費。葉姑娘,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下次再繼續,我不送了。"
待葉毓池離開后,佟未檠才放手。
"你何必在她面前這么做?"
佟未檠看了她一眼,拿了個水果往嘴里塞。"當然是為了讓你開心!"
顧秋水的臉瞬間紅得像蘋果。"我……"
佟未檠走到她身旁低聲詢問:"怎么不是小春拿水果來?老實說,你是不是來查我有沒有不軌?"
顧秋水的臉更紅了,頭低垂著,手緊張的交握。即使事實是如此,她也不能讓夫君曉得,以免被說成善妒。
"有沒有?"佟未檠的臉貼近顧秋水的耳畔。
"沒……有。"顧秋水小聲的回答。
"原來你一點都不嫉妒,看來是不愛我了。"
聽到夫君如此說,顧秋水急忙否認,"妾身才沒有這么想,妾身是很……很……"
"很怎樣?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佟未檠硬是要看顧秋水臉紅的模樣。
結果顧秋水是臉紅了,卻也跑開不讓人瞧見。
佟未檠則是笑倒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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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早上,顧秋水尋不著韓問霽與王恒的影子,末了她問小春,小春告訴她:"少爺去郊外騎馬,王恒跟著去了。"
"是這樣!"顧秋水略微失望。原本她做了一些小點心想請夫君嘗嘗的,結果卻撲了個空。
由於她做的點心不能久放,於是她把點心拿給小春,要她拿給別人吃,自己則失望的走回房間。
就在同時,剛練馬回來的佟未檠恰巧經過走廊。
"秋水,你怎么在這里?你曉得嗎?原來騎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今天我嘗盡了苦頭,摔得很慘,倒是王恒騎得很好,看來我得加緊練習。對了,小春,廚房有沒有東西吃?我有點餓了。"佟未檠一回來就講個不停,讓顧秋水完全沒機會開口。
即使百般不愿,小春還是識相的貢獻原本已屬於她的點心。
"少爺,這是少夫人今早做的點心,她一直等著少爺回來品嘗呢!"
她把點心交回給顧秋水,便退下了。
"這是你做的?"佟未檠有些驚訝,他以為只有仆人或是貧窮人家的女人才會進廚房。
"嗯!我想讓你嘗嘗看。"顧秋水將盤子端至他的面前。
"我的手很臟,你喂我吃。"佟未檠張開嘴,等顧秋水將點心送到他口中。
佟未檠忘記時代有所不同,在此這樣親密的行為是在房內才能做的事。
顧秋水呆愣了片刻,才緩緩將點心送入他的口中。
佟未檠的表情相當愉快,"很好吃!你的手藝真不錯!"
聽到夫君的贊美,顧秋水忘記了羞怯,又送了幾個點心到他嘴里。
不一會兒,佟未檠吃光了點心,這才滿足的說:"我去洗澡,等我一下,待會兒我想看你畫畫。"
顧秋水面露難色,"但是待會兒我要教江總管畫畫。"
佟未檠笑得很得意,"相信我,他待會兒會忙得沒時間來讓你教畫,所以你還是乖乖的等我吧。"
顧秋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挑起佟未檠的嫉妒,還天真的道:"他是昨天和我約好今日下午的,怎么可能會有事?"
佟未檠臉─沉、眉─挑,"怎么,你寧可跟他在─起,也不愿跟我是不是?"
"妾身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他跟我說過了,他真的有事不能來,所以──"佟未檠向她勾勾手指。
顧秋水自然的迎上前。
佟未檠用手勾住她的頸項,在她的頰上重重的親了一下才說:"你還是乖乖的等你的相公──我,知道嗎?"
見顧秋水點頭,他才滿意的離開。
而顧秋水早已滿臉通紅,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親吻,而且對象還是她原本不怎么喜歡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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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洗完澡的佟未檠模樣輕松的來到花園,顧秋水已開始作畫了。
"今天的風微涼,這樣的天氣,我很喜歡。"
"妾身也是。"顧秋水頗為贊同。
"你在畫什么?"佟未檠走到她身邊。
顧秋水羞怯的挪開身子。不知怎的,他一靠近她,她就會全身不對勁。"妾身……在畫山水。"
佟未檠看了一會兒畫,但他一轉頭,卻見到顧秋水離他有兩步遠的距離。
"有必要離我這么遠嗎?這么討厭我?"佟未檠伸手把她拉到身邊。
顧秋水臉紅得跟什么似的,低聲的道:"沒有。"
佟未檠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過來,繼續畫完它。"說完,他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
"夫……未檠,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我根本不配做一個丈夫,而且你又討厭我,為什么要嫁給我?"
"這……"
"我想聽實話。"
"我是想報答伯父、伯母的救命之恩。"
"果然如此。"佟未檠對她的誠實感到滿意,又繼續追問:"那現在呢?現在還是為了報答他們?難道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還是……很討厭我?"
"我一點都不討厭你,你是我丈夫,我當然對你有感情。"
"是喜歡還是……愛情?"
"非要問得這么露骨嗎?"
"當然。"
顧秋水萬分無奈,"好吧!我可不可以小聲的說?"
"可以。過來這里,你可以在我耳邊小聲的說。"
顧秋水走到他身邊,俯下身,輕聲的說了一句。
待她說完,佟未檠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握住她的雙手。"我喜歡聽你這么說,再說一次!"
顧秋水已經夠不好意思了,沒想到他還要她再說一次;但在他的懇求下,她只好再說一次。
"我有一點喜歡你。"
雖然只有"喜歡"而已,佟未檠聽了依然很高興。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不愛他的長相、不愛他的財產,只愛他這樣的一個人。即使他現在還是有這些背景,但這跟以前的感覺不一樣,因為顧秋水不是先喜歡他才嫁他的,所以他這次要使出全力,教她不愛他也不行。
"秋水,你要記住,這句話你只能對我說。"
"那你呢?夫君對妾身有什么感覺?"
佟未檠猶豫著,試著厘清對她的情感;沒想到這一個猶豫,卻讓她誤會了。
顧秋水離開丈夫的懷抱,神情有些落寞。
"秋水,你聽我說……"佟未檠知道她誤會了。
顧秋水苦笑道:"無所謂,夫君說不出口,妾身不會在意。妾身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秋水!"任佟未檠怎么叫,顧秋水還是快速離去。
唉,又是如此!不管在何處,他的任何一個舉動總會輕易地傷害每一個愛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