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來?!”
一進(jìn)廂房,面對的就是君無情不悅的神情和姿態(tài)。
說“不悅”,還真是客氣了。想不到他脾氣還真大,也不過就是——晚了嘛,寶兒忍不住聳肩。
“不就是李嬤嬤找我去談了點(diǎn)事嗎——而且,還是和你有關(guān),你應(yīng)該不會不知道吧?”寶兒據(jù)實(shí)回答。
他當(dāng)然知道李嬤嬤會告訴她應(yīng)做的事,但他沒想到她竟敢讓他等了一天一夜才出現(xiàn)——這、女人,是當(dāng)真不怕他!
從沒有人膽敢讓他等上一時半刻;更讓他氣憤的是,他竟然在妓院里等了她一天一夜!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想買下一個青樓女子;更沒想到自己會因?yàn)檫@個女人而住進(jìn)妓院——無論這妓院有多么不同凡響。但,等他發(fā)現(xiàn)時,他卻已經(jīng)這么做了!
“談事?需要談上一整天?”他沉聲問道。感覺到頸際的筋脈顫動。
“喔,你說這個啊。李嬤嬤只說讓我來伺候你,可也沒說什么時候,對了,大概是昨天說太多話了,覺得挺累,所以就早早歇息了!睂殐焊蛄藗呵欠!安贿^,我今兒個可是起了個大早過來的!
“寶兒!”君無情拍案而起!澳阒恢雷约菏亲鍪裁吹?!”他氣憤難當(dāng)。她竟然膽敢連個理由都不編,分明是活得不耐煩了!
寶兒挑挑眉。“我當(dāng)然知道,否則,也不用來你這兒啦!
“你——”他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怒火!凹热蝗绱,那就拿出你該有的規(guī)矩來!
要是現(xiàn)在是在宮中,她的無禮早已足夠定上一條死罪!
“規(guī)矩?”寶兒睜著銅鈴似的大眼!拔疫以為你就是不要一成不變呢!無情——”
她刻意叫他的名!澳呛冒桑腋木褪。”說著,她立刻換了個聲音和姿態(tài)!熬隣,寶兒這廂給您賠不是,晚來服侍君爺都是寶兒的不對。君爺您大人有大量,就請原諒寶兒一回,寶兒給您保證,下回絕對不敢了!
一番話說得是既嬌媚又委屈,連著福了幾福,又湊近他身邊撒嬌,讓他整個人當(dāng)下愣住。
“君爺,您怎么了?不是要寶兒照規(guī)矩來嗎?這樣您還是不開心?”
她的話,讓他渾身一震。
沒錯!他要的的確就是“不要一成不變”。他受夠了那些阿諛虛榮的女人,但,她是怎么猜中他的心思的?!難不成,就憑要她喚他的名?
“大膽!”他回過神來。
生平第一次,有人敢這樣挑釁他!
聽見他的怒斥,寶兒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姓君的反應(yīng)真是有趣——好像他真是什么王公貴族似的,還喊什么“大膽”!不過她聶寶兒什么都沒有,就是膽子特別大、腦袋特別機(jī)靈!
真不知道這些有錢人在想些什么!
“你笑什么!”他喝叱,表情難看到了極點(diǎn)。
“我……對不起……我是一時岔了氣!睂殐簭(qiáng)忍住笑。瞧他一副要?dú)庹ǖ哪,要是她再鬧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不過,她倒覺得這樣總比他老是板著一張臉要好得多了。
“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這兒來要做些什么?”
他的嗓音渾厚低沉,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真不知道一個男人生氣的時候可以像他這樣好看,聲音還這樣好聽。寶兒望著他笑。
“回君爺?shù)脑挘瑢殐褐。”她打了個揖。
“你——”他氣結(jié)!安粶(zhǔn)你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
他以為他喜歡聰明的女人,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該死的聰明的女人!
“嗯哼?現(xiàn)在又不喜歡按規(guī)矩來了?無情,我還以為,女人才是比較善變的呢?”寶兒眨著大眼。“你說呢?!”
老天!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發(fā)泄他的怒氣。這輩子,他從沒有這么生氣過;而她,眼前這個美得該死的女人,竟然不斷地激怒他!
這樣的失控讓他自覺羞慚。堂堂一國太子,竟會因一個區(qū)區(qū)小女子而動怒!
他深吸了口氣后道:“寶兒,你可以依你想要的方式說話!彼徛统恋氐。
同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恢復(fù)平日的冷靜。
不好玩!寶兒頓時嘟起了小嘴。這么快就沒得玩了,看來,他的道行還挺高的。難得遇上可以跟她過上幾招的男人,她可得好好玩它個一陣子才過癮!
“是!謝主隆恩!”寶兒開心地答。
他一愣。還以為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走漏,半晌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她的反諷。
隨即,他發(fā)現(xiàn)她對激怒他這件事相當(dāng)熱中。霎時靈光一閃,他不怒反笑。
原來,他倒成了這女人的玩伴了!
“寶兒,過來!彼P(yáng)起唇角,走向床榻坐下。
“嗯?”
“怎么?怕我吃了你嗎?”看見她眼底的遲疑,他開始懷疑,眼前的她,有可能還不是個“女人”;至少,不是個成熟的女人。
也或許是她對男人的認(rèn)識并沒有他想像得多;但,無論如何,教導(dǎo)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的想法,讓他熱血沸騰。
“不——當(dāng)然不是。”寶兒仰起頭。“只是你有話就說嘛,叫我過去干么?”
看他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又坐上床榻叫她“過去”,這——好像有點(diǎn)危險……
他垂下眼睫掩住笑意!翱拷f話清楚些。你不是要來服侍我的嗎?怎么,連靠我近點(diǎn)都害怕?”
“我——誰說我害怕了,過去就過去,誰怕誰!”她聶寶兒的膽子要是稱了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
她一走近,他立即捉住她的臂膀?qū)⑺龓胱约簯牙铩?br />
“!”一個旋身,她恰好坐在他的大腿上,整個人被他緊緊鎖住!澳恪愀墒裁矗!”她掙扎著破口大罵。
果然!他笑。
“寶兒。”他挑眉!澳悴恢涝撛趺捶棠腥藛幔俊
“我……”她愣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事情怎么跟她原先安排的都不一樣。他突然這么問,讓她開始有些緊張。而且——她從沒有離一個男人這么近過……
“我當(dāng)然知道!彼冻鲆粋勉強(qiáng)的笑!爸皇,無情,桌上擺了這么一堆酒菜,都是我特地帶來的,你不讓我伺候你先吃一些嗎?”
“酒菜?”他瞥了眼桌上的提籃,隨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回她身上,放肆地搜巡著!拔业褂X得……眼前的景色更可口!
寶兒感到一陣暈眩。他的目光像是要燒灼了她的皮膚,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身無寸縷,不知要躲到哪兒去。
她吞咽了口口水,耳際只聽得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怎……怎么會這樣?
“你先……放開我……”她發(fā)覺自己開始有點(diǎn)結(jié)巴。
“放開你?為什么?”他反而將她摟得更緊。“我喜歡——你在我身上的感覺!彼麥惤吪恋氐驼Z。
她的身軀緊貼著他,背貼著他厚實(shí)的胸肌,臀下是他堅實(shí)的腿肌,而他身上的熱度和充滿男性的麝香讓她覺得暈眩。她想脫離這樣的景況,卻動彈不得。
“我……你……”她口齒不清心跳如擂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你什么?”他扳過她的精巧的下巴,讓她側(cè)身面對他。
“我……”一見他深邃如泓的黑眸,她卻說不出話來了。
君無情驚異。難道,她真的是未經(jīng)人事的姑娘?瞧她所有的反應(yīng),都是一個處子才會有的舉動。然而,她卻在這樣的地方……
突然,他恍然大悟——
她若不是真的處子,就是演技太高明了。他寧愿相信是第一個原因,但更有可能的是,這是她們青樓女子一貫的伎倆。
想到這里,他突然覺得極為不悅。
腦海中出現(xiàn)她服侍其他男人的畫面,讓他揪起了眉心。
他猛然推開她。
“你——”被他突然地推開,她不由得一愣。照理說,脫離了他的箝制,她應(yīng)該覺得寬心;但不知為何,她卻反而感到一股失落,緊接著而來的,卻是被排斥的憤怒!澳恪
你為什么推開我?她問不出口。
他一臉寒霜,冷冷地道:“把酒菜擺好!”
寶兒登時氣結(jié)。
好!現(xiàn)在他又想吃飯了;可吃飯就吃飯,有必要拿那張臭臉對她嗎?真不知她是招誰惹誰了?
她想發(fā)作,卻強(qiáng)忍了下來。只要他在這兒,還怕整不到他!無論如何,她定要狠狠撈他一筆!
不知是誰說女人的脾氣陰晴不定,依她看來,這男人的脾氣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還要糟,說變臉就變臉!
“君爺,這桌酒菜可都是用上好的山珍海味給您做來的,連酒都是上等的女兒紅,花了我不少銀兩呢!彼傩Φ馈
銀兩?他抬眼!澳氵@是在跟我要錢?”
“君爺您真是個聰明人。雖然寶兒是心甘情愿地來服侍您,可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您給嬤嬤的銀兩是供您在這兒住下的,至于酒菜、打賞、其他的花費(fèi),可還是要您破費(fèi)呢。您知道的嘛,醉紅樓不是尋常人消費(fèi)得起的地方,您要是舍不得,也不一定非得要我專伺候你一人不可。您只要常常來捧我的場,寶兒就感激不盡了!彼秊樗辶吮品钌稀!安贿^,要是您手頭上不方便!今天吃的這餐,就算我寶兒給您的面子好了。”
寶兒邊說心里邊暗罵。小氣鬼!就把你身上的錢掏個精光,看你還敢不敢包養(yǎng)女人!
君無情垂下眼睫。光從臉上,實(shí)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依你說,這桌酒菜值多少銀兩?”他面無表情地道。
“這個嘛……我光是叫人準(zhǔn)備,少說也花了一萬三千兩,不過我都說了嘛,這算我寶兒請您的,您就別介意了!
他不發(fā)一語,自懷中取出五十萬兩銀票。
寶兒看得眼睛都直了。
“五十萬兩,我要你親自下廚,伺候我三餐,夠不夠?”他揚(yáng)眉。
“五……十萬……兩……”她這輩子還沒一次看過這么多錢。
這樣就有五十萬兩?那她還待上三十天干么?賺飽了就馬上走人了!看樣子,這筆買賣挺劃算的。
“你確定要我親自下廚?”她可不敢保證她煮出來的東西能吃!叭绻抑蟮谩
“你不愿意?還嫌少?”
“嗯?啊?”她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錢當(dāng)然是多得不得了,可她要是回答“不是”,豈不是讓他知道她的胃口就這么點(diǎn)大,往后要再跟他要錢就沒這么容易了;可她要是答了“是”,萬一他被嚇跑了,她豈不是白白放走一只肥羊。
“寶兒!”
“是!是!是!”她這才回過神來忙著回應(yīng)!熬隣斚氤允裁础鄢允裁,盡管吩咐,只要您不嫌寶兒做的菜難吃就好!闭f著,忙不迭上前接下那一大疊銀票。
君無情皺起了眉頭。
人道,婊子無情;難道,他堂堂太子真的得花錢買一個女人?
明知道這女人只愛他的錢,為什么他仍愿意花下大把銀兩只為把她留在身邊?他不是從來就看輕那些虛榮的女子嗎?
為什么他明明看不起這樣的女人,卻還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行為?!
“無情,你真是我所見過最大方的男人了!”寶兒接過銀票忍不住贊賞。
這話,卻讓他的怒意寫上了臉色!澳闼娺^的男人?”
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有過多少男人?
見他神色不對,寶兒隨即道:“君爺,從現(xiàn)在起,寶兒只服侍您一個人呢!
瞧他的樣子,倒像是在吃醋呢!男人,真是奇怪,見過別的男人就不行嗎?話雖這么說,寶兒心里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甜滋滋的。
“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他宣誓似地宣布!
什么你的我的,我才不屬于誰的哩,寶兒在心里暗罵,然而口里卻不好說些什么,只得賠笑。
“來,君爺,讓我來給您斟酒!
我的還是我的,你的錢統(tǒng)統(tǒng)是我的!寶兒笑得燦爛。
× × ×
“寶兒!你打算每天給他下迷藥嗎?你以為他會笨到永遠(yuǎn)都不會發(fā)現(xiàn)?”無雙氣極敗壞地罵著妹妹。
她回頭怎么想都不對勁。
三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且孤男寡女朝夕相處,就算寶兒再怎么機(jī)靈,也難保不會出什么問題。為了賺錢這么做,實(shí)在是太危險了。
“今天下藥、明天裝病,后天就……來個失火!唉呀,我聶寶兒的點(diǎn)子多得是,姊姊,你就別擔(dān)這個心了!睂殐涸秸f越得意。她才不擔(dān)心這三十天要怎么過?傊,她是絕不會讓他占到一絲便宜的。
呃——當(dāng)然啦,拉拉小手、被他捉一下這種虧是免不了的,可看在錢的分上,她也就不這么計較了。
“說來簡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而且我又住在外邊,沒法子隨時監(jiān)視,要是你有個什么萬一……算了,我看這樣,你就去跟那李嬤嬤說你姊姊一人在外不放心,讓我也一塊兒進(jìn)來幫你吧!
“這怎么行!”寶兒驚呼。“先前就說好你在外邊好接應(yīng),要是你也跟著進(jìn)來,我還得擔(dān)心你的安全呢!咱們兩姊妹一塊兒下海?太劃不來了吧?更何況,我早跟他們說我姊姊是個長得挺丑的男人婆,他們怎么可能讓你來賣身?不行!”
“你——誰說我要來賣身的?!你就說我來當(dāng)你的丫鬟不就成了?”再怎么說,她都放心不下讓妹妹一個人待在這樣危險的地方。
“我說不行就不行!”寶兒極為堅決。
“你是姊姊還是我是姊姊?”無雙氣極了。
“當(dāng)然你是姊姊,可是決定事情的是妹妹!”寶兒也不甘示弱。
論姿色,她們生得是一模一樣;論才智,姊姊也不在她之下,可偏偏,姊姊的膽子就是少了她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她才不放心姊姊跟著進(jìn)來。君無情可不像一般男人這么好應(yīng)付,到時要是有什么情況,她一個人還好處理,要是多了姊姊,要顧慮的事可就多了。
“你——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別再說了!姊姊,我決定了就算。這五十萬兩你先拿去,依這樣的情況,要不了十天我就可以脫身了!這樣你總可以比較安心了吧?”
“五……五十萬兩?!”無雙接過銀票,看得傻了!八(dāng)真給你五十萬兩?!”
這男人是不是瘋了?!
“當(dāng)然!要不你手上那疊銀票還是假的不成?”看見姊姊臉上的表情,寶兒忍不住吹噓起來。
“寶兒。這姓君的究竟是什么來歷?出手就給五十萬兩,這……實(shí)在是太不尋常了!睙o雙忍不住擔(dān)心。
“姊姊,你管他是什么來歷,反正咱們做買賣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
“什么銀貨兩訖!你給人家什么‘貨’?要是出了什么事,當(dāng)心我剝了你的皮!”
“姊姊,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上這兒來自然就是要花錢的,我只要隨便笑笑,侍候他吃個飯什么的,錢就自然進(jìn)口袋了!
“可是……”她當(dāng)然知道寶兒聰明,可……“明天他要是醒了,你怎么跟他解釋?”
“解釋?”寶兒掩嘴而笑!敖忉屖裁?當(dāng)然是先發(fā)制人!”
“先發(fā)制人?”無雙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呵呵,這你不會懂的啦!反正我早就想好了對策。姊姊,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你這個妹妹是絕對不會被人欺侮的。”
這倒是!無雙點(diǎn)頭。
也罷,就讓她試試吧。瞧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倒是讓她放心不少。寶兒做事,一直都是比她機(jī)靈,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不會有問題才對;而且……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銀票——
五十刀兩!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數(shù)字。
要是真像寶兒所說的,應(yīng)該再待個幾天就可以賺到她們要的錢了。
就不知這君無情究竟是什么來歷?
無雙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來為什么。
“姊姊,你快先回去吧,我還有好多事要辦呢!睂殐捍叽僦
“那……我明天一早再來,你放心,我會躲在外邊照應(yīng)你的。”
“對了,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打明天起,你就先別來了!
“什么?!這怎么可以?”無雙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
“姊姊,你先別急嘛,我的意思是你先別來,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壞了大事。這兒人走動得多,而且姓君的還挺聰明的,要是讓他發(fā)現(xiàn)了你,咱們豈不是功虧一簣?放心吧,要是有什么事,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的,你只要待在客棧里別走遠(yuǎn)就是了。”
“但是……”
“好了好了,就這樣了,姊姊你快走吧,等會兒被人瞧見就不好了!闭f著,她推著無雙離開。
“你——”無雙拿她沒辦法,只得答應(yīng)!昂冒桑蚁茸。可是你保證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喔?”
寶兒點(diǎn)頭如搗蒜!笆恰业暮面㈡,你就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