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翌日清晨,崇綸接到福叔的電話,說石夫人被祖兒用鋼條攻擊,頭蓋骨縫了十八針,他立刻借了牧場的吉普車,火速趕回石宅。
「我會騙你嗎?幸好阿忠和阿義也在場,他們可以替我作證,早告訴你這女人野性不改,一副沒家教的樣子,再留下來始終是禍害!故蛉艘皇置噹У念~頭,一邊憤懣說道。
「你們兩個老實招來,我母親說的是否屬實?」如鷹隼般的雙眸鎖住兩名家仆的身影,他們早被石夫人收買,當(dāng)然一心擁向夫人。
「是……是的,少爺!箖扇水惪谕晣肃榛氐溃慌略俣鄦栃┰敿(xì)點,就要穿幫出糗了。
「看吧!這回不是我冤枉她了吧!兒子!好歹我也是你媽,從小一手拉拔你長大,你不能不吭句話呀!」她唱作俱佳地抽出一條絹帕,開始淚灑含悲起來。
崇綸一直認(rèn)為是石夫人要攆走祖兒所用的苦肉計,但現(xiàn)在連阿忠、阿義都這樣說,晴婉又送慕塘上臺北換新義肢不在現(xiàn)場,趙媽和福叔又上了年紀(jì),真要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不給石夫人有個交代,這個家永遠(yuǎn)都會沒完沒了。
對了!當(dāng)面對質(zhì)最好不過了,憑祖兒率真的個性,若真是她所為,絕不會推諉責(zé)任的。
「趙媽,請祖兒小姐到大廳來一下!」崇綸沒有只聽片面之辭,他希望祖兒能為這場誤會做個澄清。
趙媽看了石夫人一眼,為難地沒入長廊盡頭。
半晌,趙媽即引了祖兒出現(xiàn)在崇綸眼前。
「少爺,祖兒小姐來了!」趙媽的聲音有些抖顫,隨即便自動退回廚房。
「崇綸……」她出聲極細(xì),當(dāng)著石夫人的面她實在不知道要不要告知他真相。
「我問你!我母親頭上的傷是不是你造成的?」從來未出現(xiàn)過的嚴(yán)肅口吻,此時的崇綸像極鐵面無私的法官。
「我……」她看出他眼中有種在懇求她說「不」的火花,然而,叫她說謊以求認(rèn)同,實在非她良心所能允諾,為了不讓石夫人以后藉題奚落,她準(zhǔn)備認(rèn)了!笡]錯,是我打傷的!
「喲!這回嘴松得這么快,我還以為你要嘴硬到幾時呢?別以為誠實就可以得到同情,兒!你看著辦吧!」石夫人鐵了心就是不善罷甘休,她非趁此機會趕走這眼中釘不可,留下這個知道太多秘密的女人,對她永遠(yuǎn)是種心結(jié)。
「祖兒,真是你做的嗎?為什么?」他求她趕快解釋,快說呀!
「為什么不問問你那偉大的母親,她會說得比我詳細(xì),不是嗎?石夫人!」瞞天過海的是她,始作俑者的是她,她不想被崇綸以為她要為自己脫罪而苦苦解釋。
石夫人牙齒一咬,目光整個鋒利了起來!改阏讨覂鹤訉δ阌泻酶芯涂梢試虖埑蛇@樣嗎?做了錯事還不肯認(rèn)錯,是非黑白顛倒不清,少用這招來離間我們母子倆,我兒子不會胡涂到被你的妖言妖語惑住的!
「祖兒,再怎么說她也是長輩,就算有什么不對也犯不著動棍動棒的,我要你馬上跟我母親道歉!钩缇]不解,道個歉真有這么困難嗎?
「我不要,我又沒做錯事!顾靼渍碌膩睚埲ッ},又不是她惹的禍,為何要她道歉?
「崇綸,你就任由外人這樣欺負(fù)你母親,我怎么這命苦。∧阍趺磳Φ闷鹉闼廊サ母赣H,我干脆自行了斷跟你老爸去好了!
看在祖兒眼里,這石夫人真像只狡猾又冷血的老狐貍,崇綸他父親根本就還在人世,她竟然還演得出這種喪盡天良的戲。
「好!我說!顾滩蛔×耍俨徊鸫┦蛉说奈餮箸R,崇綸不知將會被騙到何年何月!改愀赣H還活著!」
「你胡說些什么?」崇綸不滿地看她信口雌黃。
「我沒有胡說,阿忠、阿義可以作證!顾恍闹竿@兩名家仆會良心發(fā)現(xiàn)。
整整一分鐘,阿忠看阿義、阿義看阿忠,誰也不敢先開口。
「說呀!全變成啞巴了?」祖兒開始急了。
阿忠被石夫人一瞪,昧著良知說:「平小姐大概病了,頭腦有些不清。」
「什么?你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她沖上前想揪住阿忠的衣袖,卻一把被崇綸將她腕部扼住!笁蛄,你鬧完了沒?」
「你當(dāng)真不信我,好,我?guī)闳フ!顾绷,唯有讓他親眼見到石嘯仁,才能還自己清白。
崇綸正想為她的胡鬧苛責(zé)時,石夫人卻一本正經(jīng)地插了句話:「就順?biāo)獍!別老說我做人不厚道,沒做長輩的寬宏大量。」
從石夫人若無其事的神采看來,祖兒忐忑的心亂蹦著,莫非她早算計好這點,事先作好了安排?
崇綸也想早點結(jié)束這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不希望事態(tài)越來越擴大。
「走吧!帶我去找我父親吧!」崇綸依著她,但愿這場鬧劇快快結(jié)束。
祖兒就著前一晚的路線,來到雜草叢生的后院一處隱蔽角落,這個地方平常根本就沒有人會到來,崇綸一邊撥著橫生遍野的菅芒草,一邊對此處腐臭污澤皺眉,她到底在證明些什么?
「就是那間小屋。」祖兒在離囚禁石嘯仁的木屋前十公尺停了下來,指著屋子向崇綸說道。
「你是說我親生父親就在里面?」宛如神秘檔案的詭譎,從祖兒認(rèn)真的雙眸判讀出,煞有介事。
「沒錯,就是被你母親鎖在里面,他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的真相,還有你母親想并吞石家牧場的事!棺鎯旱目跉鈭远ㄇ掖_切。
「那就打開看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女孩還能胡謅出什么么曲折離奇的故事來耍我兒子!故蛉藶槊庖归L夢多,立刻對阿義使了個眼色。「這地區(qū)本就屬于你管的,拿鑰匙去開看看吧!」
阿義接令,馬上執(zhí)行行動。
三道鎖在不到一分鐘內(nèi)全被打開,木門「咿呀」一聲,門軸處還因久未上油而「嘎吱」作響,崇綸一馬當(dāng)先,掩鼻而進,滿是塵垢,厚灰充斥,一些七零八落的沒用家具四處堆疊,隱約中還可以見到鼠影橫行,除此之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不可能,昨晚我明明看見一個瞎了眼的老先生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就在這櫥柜旁邊!棺鎯夯帕,她連忙指向一隅,沒有半絲欺瞞地對崇綸解說。
「平小姐,我敬你是客,一再地容忍你的瘋言瘋語,之前你在石家牧場就掀得天翻地覆,現(xiàn)在到了我們石家又昧著良心說渾話,你傷了我不要緊,可是你不要這樣對待我兒子,行嗎?」石夫人乘機落井下石,讓崇綸在情緒最高漲時,毅然揮淚斬情絲。
「祖兒,我對你太失望了。」人證物證確鑿,崇綸又有什么話好袒護她的呢?
「我沒有說謊,你會相信我的,我沒這必要害你,何況,我沒有騙你的必要!顾ι锨拔兆〕缇]的手,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還不了解她的為人嗎?
「哼!我看八成你也是沖著石家的財產(chǎn)來的,要不然有個那么癡心為你摔斷手臂的男人你不要,偏偏找上我們崇綸,從在石家牧場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這女人沒安什么好心眼!够鹕弦患佑,所有邏輯又如此契合,崇綸的心智開始慢慢動搖。
「祖兒,我試著用我的真情跟你交往,只因你善良、單純又率真,為何你要對我施以這種安排?」他退了兩步,慢慢唾棄她的城府與手段。
「我沒有,是她故意栽贓陷害我的!顾缈床粦T石夫人那狡獪的嘴臉,直想往她脖子掐,狠狠勒死她。
她沖到石夫人面前,喪失理智地捶向她!改悴皇侨,你連丈夫、兒子、女兒都要害,你不怕遭天譴!」
啪的一聲,阻止了祖兒瘋狂的舉動。
「你……你鬧夠了沒?」他實在不想這么做,對她,呵護都來不及了,怎還舍得出手。
祖兒一手捂著臉,淚眼漣漣地瞪著他!冈詾槟銐虺墒,對事情的處理有一定的明確抉擇,想不到你的眼是瞎得可以的了。石崇綸,你的智商比幼稚園的小孩子還不如,算我看錯了你。」她不想在眾人面前流淚,唇肉一咬,轉(zhuǎn)身哭奔而去。
「祖兒——」
「別叫了,這種只會惹是生非的女孩子,你還留戀做什么?等這兩天道路一通,馬上趕她回營區(qū),別讓她再待下來了,十足的掃把星!故蛉诵臐M意足地離開了,她早知道祖兒的急躁性子一定會帶崇綸來找石嘯仁的,幸好她設(shè)想周密,早一步叫下人將他暫移他處了。
面對臟污破朽的小屋,崇綸的心更沈了,祖兒……
難道你想步曼弦的下場嗎?
***
祖兒一路是跺著重重的氣憤腳步離開的,她一進石家大門便沖向三個小孩的房間大喊:「夏蓮、哲浩、明南,走,我們回營區(qū)去!
正在玩著崇綸電腦的三人一臉茫然失措地望向她!钙嚼蠋,回營區(qū)的那條道路不是還沒搶修好嗎?」哲浩如是問。
「不管了,就算要踩爛泥巴、吊繩索,也要拼命飛過去!顾还苈访駠鴰啄昕尚藓,再待下去嘔氣,有天她會吐血死在這里。
才說完沒兩句,崇綸便跟著她的步伐跑了進來。
「我不準(zhǔn)你走,回營區(qū)的那條路隨時有落石坍方下來的危險,你不要意氣用事!钩缇]擔(dān)憂得眉峰緊蹙。
祖兒啼笑皆非!肝覍嵲谙氩煌冈谀阗p了我一巴掌后還有臉叫我留下來,石崇綸,少擺那種大少爺架勢,我不吃你這一套!
「別耍小孩子脾氣,你明知你說的那些話,全都是沒有根據(jù)且與事實相差甚遠(yuǎn)的謬言,要我怎么信你?再說,我母親額上的傷也是你造成的,于情于理,我再一味地袒護你,豈不被下人看了笑話!顾麅粽f些主觀的看法,簡直快把祖兒氣瘋了。
「行,你好面子,你是大少爺,我得罪不起,從今以后,我平祖兒絕不再管你們石家的閑事,這總行了吧?」她一把將崇綸推開!缸唛_啦!」
她兩手不停歇地直為三個小孩打包行囊,口中喃喃自語著遇人不淑,看似一副聰明能干的臉,怎會胡涂到教人血管都快氣爆了,她只想趕快回到營區(qū)找小涯,十年內(nèi)絕對不再和任何雄性動物說話。
待她連自己的背包都整理完畢,走到大門一看,一輛吉普車整個占滿她的視線。
「回營區(qū)的那條路全是爛泥,不靠吉普車是過不去的!钩缇]早知道她的堅強意志,索性先跑出來候著。
「用不著你的關(guān)心,就算我全身沾滿了臭泥巴,也不干你石大少爺?shù)氖!顾隣恐齻小寶貝頭,企圖繞過車后而去。
崇綸在車上大叫!溉f一這三個小孩子出什么差池,你負(fù)得起這責(zé)任嗎?面對家長時你還能霸道得起來嗎?」
這話的確緩住了祖兒的腳步,可惡,拿小孩子的性命來恐嚇?biāo),他是擺明了嘔死她還是真心疼她。
她冷靜地看了看三張無辜無邪的小臉,大人的恩怨的確不該殃及這些小生靈的,萬一真賭氣執(zhí)意硬闖,她還真怕有個萬一。
「上車吧!托你們?nèi)齻小鬼的福!顾崃锪锏貙χ说,但其實是要譏諷給崇綸聽的。
全部的人像沙丁魚般擠在后座,右前座則堆放著四人的行李,崇綸知道在這節(jié)骨眼最好別再多言,但愿到了營區(qū)后,所有的爭吵埋怨都將煙消云散。
從石宅到歡樂野營地約有三十公里路程,這條路被臺風(fēng)肆虐得兇,一路上盡是水洼或凹洞,紛亂的落石和橫木四處陳列,像極了戰(zhàn)亂后的慘況。
「你開快點行不行?一顛一顛的都快反胃了。」祖兒三不五時就扯開喉嚨吼他。
「車內(nèi)乘客的安全是司機的責(zé)任,我敢大意嗎?」崇綸說得理直氣壯,祖兒拿他一點轍也沒。
「那至少你開點冷氣可不可以?明南都快吐了。」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抱怨,她存心要煩死崇綸。
「冷卻系統(tǒng)壞了,臺風(fēng)期間怎么找人來修,開窗吧!」他極有耐性地回應(yīng)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