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綸的手一直順著她的肩頭拱護(hù)著她,一頭如縷如絹的黑發(fā)鋪陳在他如鋼的手臂上,偶有崇綸發(fā)梢的汗水滴到她的睫沿,但如沐春風(fēng)吹拂過的綠地靜臥,她嬌懶地再將身子挪進(jìn)他結(jié)實的腰際憩息,多希望這場臺風(fēng)永遠(yuǎn)不要停。這種自私的念頭讓她忘了身心上的疼與痛,她眷戀這種呵護(hù),如睡美人等待王子吻醒她一般。
「感覺好多了嗎?」半晌,崇綸才低下頭,將臉頰貼上她的額際。「好像沒那么燙了!
她陶醉在他的膚觸,麥芽般的膚色撫平了她的苦痛,有型的顴骨靠向她高挺的鼻梁,廝磨出兩人曼妙的情火。
一陣?yán)滹L(fēng)忽地從窗縫溜進(jìn)屋內(nèi),吹熄了不知趣的燭火,一道細(xì)煙霎時在火光消失的后一秒裊娜出現(xiàn),告訴他們黑暗的降臨。
蒙朧之美籠罩住兩人熾熱燃燒的深邃瞳眸,他們是靠得如此的近,近到?jīng)]有一絲空隙留些禮貌的空間;鼻息在傳達(dá)彼此渴望的訊號,急促且強勁,挖掘出人心貪吻奢擁的神態(tài),保守的東方傳統(tǒng)枷鎖早被兩人自行解開。
崇綸沿著祖兒希臘女神般的下巴細(xì)啄而上,征服了她所有禁忌的關(guān)卡,連早已呈蒼白的唇色,也在他唇齒的暖吻下,找回她自然的色澤,像春天的京都櫻花,展出清瀲的蓓蕾。
「告訴我,對一個男人你了解多少才會接受他的……親密關(guān)系?」
含蓄的唇形讓祖兒看得暗詡。
「你在替自己發(fā)問嗎?」祖兒想更了解他。
「我在為我剛才的行為發(fā)問!够埙锏拇叫纬錆M智慧。
「咳!咳咳!」她突然咳了起來。
兩聲輕咳讓崇綸立即反射出應(yīng)有的關(guān)懷!冈俣嗪瓤谒桑
他替她拭了拭唇角的水漬,期待她未完的答覆。
「需要我明說嗎?剛才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每個女孩子所渴望的對待?」她鉆入他懷中更深,冥想著:好久……好久……沒有這種被男人寵愛的感覺了。
原來她也是這么小孩子性情,難怪對小男生會敬謝不敏了。
不忍挪移祖兒安適的身軀,但是對于其他的三個小孩也無法置之不理,特別是夏蓮,燒一直沒退,要是臺風(fēng)再慢個兩天離境,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左……左老師……」嚶嚶的囈語自墊上的女孩口中逸出,祖兒原想先割舍這迷人的溫存,但被崇綸阻止!肝襾戆桑∧愫煤锰芍!
冰涼的小手帕轉(zhuǎn)眼已變得微燙,崇綸自夏蓮額上取下手帕,再汲了些雨水,擰乾后為她擦身散熱。
雖然夏蓮口中念的是慕塘,然而崇綸對于她的悉心呵護(hù)一點也沒有懈怠,即使他自己的狀況也瀕臨頹圮坍倒的危險邊緣,但他明白,萬一他也倒下,這四條生命也將汲汲可危。
「換我吧!你也該去歇會!」祖兒蹣跚虛浮地走向他,耳語盡是溫柔。
「我可以的,你去看看那兩個男孩子吧!我背包里還有些綠油精散熱之類的東西,也許可以讓他們舒服點!顾幌M馁M太多精神。
兩人各自安頓好三個孩子,見他們呼吸逐漸調(diào)順后,兩人早已癱在墻角,連手指也累得一只都抬不起來了。
兩兩相依著,耳邊除了「咻咻」駭人的強風(fēng)叫囂外,心中那份靜謐,相信是祖兒和崇綸在這場浩劫后,最企盼的一種聆聽心靈的享受。
再也沒有一語一言……
祖兒滿足地靠著崇綸安全的肩頭,愛上這份依賴的甜甜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祖兒被一陣搖晃驚醒,甫一張開眼,便見哲浩骨碌的小眼珠閃著不安的惶恐!钙嚼蠋,窗外好像有個人影在晃來晃去。」
她立刻捂住哲浩的嘴,壓低音量:「噓!別出聲,留在這,我去看看!
祖兒回眸一看崇綸仍在沉睡中,不忍驚醒他,自己則慢慢地趴在地上,肘貼著地,一寸一寸地朝那扇已蒙塵沾垢的木窗移去,她自然是害怕極了,這種鬼地方他們都不得已才非得留在這,況且這陰森的臺風(fēng)天還有什么人會來到這?
會不會是慕塘或山難協(xié)會的?還是……
一種青面獠牙的山中精怪忽地閃過祖兒的腦海,她猛一搖頭,盡量摒去這種想法,千萬別先設(shè)定立場自己嚇自己才好。
終于,捱到了窗欞邊,她不知深呼吸多少次了,也遲遲未能有勇氣開窗將頭探出去瞧個究竟,雖然外頭風(fēng)雨已稍微停緩,但憑她一副弱女子骨架加上餓了兩餐,四肢無力的慘狀下,要制止這「東西」也沒什么把握,可是好奇心不斷沖擊著她的雙手,非要打開一看究竟不可。
好!拼了,反正耗在這等死也不是辦法,是福是禍?寄托給親愛的老天爺了!
一、二、三,就在默數(shù)完后,原本應(yīng)該是她打開的窗戶卻在同時自己先行開啟,彷佛觸電般,她反射性地彈回原地,屏氣凝神,瞳孔撐開了數(shù)十倍之大,靜靜等著究竟是何等「異形」入侵。
一顆灰蒼蒼的頭慢慢映入她的眼簾。雖是正午時刻,但光線仍舊黝黯,不過,從基本的判斷看來,已經(jīng)可以確定是個人頭。
當(dāng)那顆微禿的頭漸漸向左看時,正好和祖兒驚懼駭然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相對,這樣的對視整整頓了有數(shù)十秒后,才被祖兒的一聲猛喝打斷。
「你是誰?」
「請問……你是平祖兒小姐嗎?」聲音聽來像個文明人的口音,霎時,提防的心立刻松懈了一半。
「要干嘛?你又是誰?」基于安全考量,祖兒得先摸清對方來歷。
「你先開門讓我進(jìn)去好不好?我們這兒一共有三個人!」男子話一落下,兩道人影又隨即補上,待祖兒定睛一瞧,后頭還有兩個彪形大漢的!天!搞不好是逃犯一類的吧?但怎么知道她名字?
「你……你們到底是誰?我……我們只是迷路的登山客,沒……沒帶什么現(xiàn)金和值錢的東西!刮萋┢赀B夜雨,碰上個天災(zāi)還不夠,此刻又出現(xiàn)人禍。
「平小姐,你別怕,我們是石夫人派出來的家仆,特地來找你和少爺?shù)!共艅傉f明來意,崇綸也被這談話聲驚擾而起!干贍,你果然在這里。」
「福叔,太好了,你怎會找到這來的?」崇綸當(dāng)然認(rèn)識他,這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還是一手帶崇綸長大的,比親的話,除了父親和石嘯天外,就屬他了。
崇綸立刻卸下木門上的自制反鎖,讓福叔和兩名家丁進(jìn)入,看到熟悉親近的家仆,深深一擁是屬真情流露。
「我來跟你介紹,他是我家里的總管,你稱呼他福叔好了,后頭兩位是阿忠、阿義!钩缇]替祖兒簡單介紹一遍,隨后即把話題導(dǎo)入正軌!甘俏夷赣H要你們來的?」
「少爺,是晴婉小姐要我們出來找你們的!垢J鍑@了一口氣!感〗悻F(xiàn)在和夫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惡化,好像從二爺?shù)哪翀龌貋砗螅蛉吮悴粫r地奚落小姐,小姐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嗎?」
崇綸了解晴婉想必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欣慰地道:「沒事的,趕快把這三個小孩帶回去,順道請貝醫(yī)生到別墅來一趟,無論如何要把他接上山來!
所有的交代都處理完畢,祖兒才松了一口氣,見外頭風(fēng)勢稍歇,三個小孩才在三個家仆的背扶下,一路往石家別苑前進(jìn)。
石暉日苑
兩個小時的腳程后,眾人才吁了一口長氣,看到別墅前的那道石碑,崇綸這才綻開笑靨,引導(dǎo)祖兒一同進(jìn)入被蓊郁葳蕤所籠罩的豪華宅邸。
他遣福叔與阿忠、阿義將小孩送進(jìn)溫暖的別室請女傭照顧后,見祖兒氣色略微蒼白,忙喚趙媽為她熬些姜湯和做些簡便的三明治供她裹腹,在寬敞幽靜的餐室吃著東西,對于剛經(jīng)歷一場噩夢的祖兒說來,無疑像置身天堂般教人愉悅。
「吃慢點,別噎著了!」崇綸替她斟滿了果汁,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便知道她體力已漸漸在康復(fù)中。
「我現(xiàn)在終于能體會逃難難民的辛苦了!构緡R豢,一整杯的果汁已全數(shù)滑進(jìn)祖兒的胃里。
「還要嗎?要不叫趙媽多做些?」他越來越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模樣。
「不了!我可不希望把胃撐大,到時要減肥才痛苦呢!」她拭了拭嘴,大略環(huán)視周遭的一景一物!妇湍銈?nèi)俗∵@么大一幢別墅?」
「這是祖產(chǎn)改建的,大約一百五十坪左右!」
「一百五十坪?」祖兒感覺目不暇給地放大眸子!付歼@么富裕了,為何還要奪石二爺?shù)哪翀,換了是我,一定安安分分跟我老公在這怡情養(yǎng)性,享受舒服的兩人世界!
她掀開了落地窗上的垂幔,倚在繅絲織成的簾布旁,看著遠(yuǎn)方!复颂幷媸侨碎g仙境!
崇綸從后頭搭上她的肩,娓娓說道:「美麗的城堡如果住著不快樂的王子,那縱使有再舒適的生活品味也是枉然。」
窗外雖然仍刮著臺風(fēng)的余威,但兩人的心境已漸趨平靜,祖兒知道他又在想著曼弦,不禁從仙境中掉回人間。「對不起!我沒有那個能力給王子帶來快樂!
正在她想移開她的視線時,崇綸立即將她身子轉(zhuǎn)了過來,雙手輕托她的腮緣。
「是你,你是曼弦派來與我相伴的,我可以感覺得出來。」
曼弦?哼!她才要當(dāng)別人的影子。
「我不是,我是平祖兒,不是你的曼弦,我的靈魂告訴我,已經(jīng)沒有曼弦這個女人了!篂楹我▊已經(jīng)不存在的女人在中間,她沒有辦法和一縷幽魂共擁一個男人。
崇綸再度將她的臉移正。「給我點時間,曼弦是個好女人,她跟你一樣好,愛小孩、又熱心、率真、不做作、愛恨分明,最主要的,對一個愛她的人永遠(yuǎn)支持,你做得到,不是嗎?」
她就是喜歡他分析道理給她聽,雖然他有時也會失去理智動怒對她惡言,但始終是基于保護(hù)她的立場,她不能多苛求一個男人務(wù)必十全十美,神話般的男人畢竟都是活在故事中的。
「好嘛!我不再吃曼弦的醋了,再怎么說,她曾經(jīng)在你心房住上好長一段時日,對她有感情有回憶是正常的,是我太不懂事了!钩w柔的自我懺省,教崇綸忍不住將她摟進(jìn)懷中多疼她幾分。
「謝謝你,是你讓我對生命又充滿了光彩,答應(yīng)我,你會一直陪著我!古錾献鎯,崇綸一直認(rèn)為是曼弦在天堂安排的。
祖兒第一次發(fā)覺男性的擁抱是如此壓迫心肺,她緊緊埋進(jìn)他寬碩的胸膛,溫暖而有力,這是她一直渴求的港口,宛如天然屏障為她擋去風(fēng)雨霜雪的摧殘。
兩具軀體繾蜷在灰蒙的落地窗前,渾然不知一陣輕如鴻毛的腳步聲如鬼魅地逼進(jìn),從掛著鏈子的眼鏡中射出的寒光,正森冷地瞅視這對熾烈蔓燒的男女,瘦削的冰斧臉,不帶一絲表情地冷冽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