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文先是凈眼旁觀不去理會,后來見他越拿越多,忍不住開口了:
“你這是……”
“什么?”他詢問地看著她。
“這些衣服……”她指指他手上拿的,問道:“你是要試穿還是——打算全買下來?”
“這是女人穿的。”他像看白癡似地看她。
“那么你是要買下它們羅?”
“買?”他一雙濃眉聳得更高,道:“我不需要花錢買這兒的任何東西。”
“你想——你想就這么拿走?”浩文深吸了口氣。“先生!雖然你是洪姊的男朋友,但——沒有洪姊的指示我還是不能讓你帶走這些衣服。它們每一套定價都在七、八千元——是貴了點……”
“貴?”
“它們是很貴,所以絕不能有什么閃失,否則我可賠不起。所以,如果你要拿走任何衣服,求求你跟洪姊一塊兒來吧!這種事她才做得了主!
“我當然是急著要才會在這種大雨天……”
“多急都沒有用,除非洪姊應(yīng)允了,否則我怎么也不能讓你帶走那些衣服!
“你……她不是說過我是她男朋友嗎?”
“男朋友和不付錢帶走一堆衣服是兩回事!
男人臉色有點發(fā)綠。
“你要我怎么樣?”
“把衣服放回去,或者——找洪姊來!
“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他無奈地嘆口氣!拔蚁蚰惚WC絕不會有問題的。這些衣服……”
“這些衣服你不能帶走!焙莆膱詻Q地說。
他看起來幾乎要翻臉了,浩文隨時防著他將衣服朝她扔來。
幸好他總算還有那么點風度,既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任何粗魯?shù)膭幼,只伸手由西褲口袋拿出皮夾。
“我買下這些衣服可以了吧?”
“當然!焙莆狞c頭。
他抽出一張“大來卡”交給她。
“可以用信用卡嗎?”
“可以,請稍候!
浩文接過信用卡和四套衣服,仔細地計算金額并完成刷卡手續(xù),最后她將包裝好的衣服和信用卡單據(jù)遞過去。
“看在你買了四套衣服的份上,我給你打了九折,這是最底價了。來!總金額是這樣!彼噶酥竼螕(jù)!罢埬阍谶@兒簽名。”
男人鐵青著臉簽上名字,在浩文撕下簽帳單交給他后,他拿過衣服推門而出,仿佛他的忍耐力已達極限,再不離開就要一發(fā)不可收拾似的。
居然氣成這個樣子!
浩文搖搖頭,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她拿人薪水,總得盡責,而凡事小心更是絕對應(yīng)該的。就算那天洪姊親口承認他是她男友,誰又知道他們“今天”還是不是那種關(guān)系?
這個時代,換男女朋友像換衣服一般快的人滿街都是,他怎能為了她的謹慎而責怪她?虧她還給了他九折的優(yōu)待,他連句謝謝都沒有,還擺臉色給她看!早知道連一毛錢都不便宜他。
唉!哪還有空去想這些?如果他在洪姊面前說她一頓,也許她就要卷鋪蓋走路了。
為什么她會遇上這種事呢?
衣服被拿走了有可能丟掉工作,一下子“賣”了四套衣服也有可能被炒魷魚,真是令她心煩極了。
拉開抽屜,把簽帳單往里—丟,浩文不經(jīng)意地看見了簽名欄上的名字。
唐湘石?
這名字……很熟悉哪!
浩文皺起眉想著。
奇怪!究竟在哪兒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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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響,唐湘石放下手中的2B鉛筆提起話筒。
“喂!我唐湘石。”
“是我,艷艷啦!你找我?”電話那頭傳來嬌柔的聲音。
“有事想問問你!彼坏溃骸霸趺?玩了一天,開心嗎?”
“哪有什么好玩?跟以前的同學聚聚罷了!彼龐尚χ,道:“哎呀!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告訴過你全是女孩子……”
“我也告訴過你千百次了,就算你和一大群男人約會我也不會在乎。”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再出現(xiàn)的聲音已失去原有的柔媚。
“你真懂得如何傷害我,唐湘石!
“怕受傷就別讓我擁有傷害你的力量!
“要真是那么容易就好了!焙槠G艷說得苦澀。
“只要你肯嘗試的話,不會太難!
她嘆息一聲,道:
“有什么事要問我?”
唐湘石想了想,道:
“你沒告訴她服飾店是我的?”
“告訴誰?”
“你請的店員。”
“浩文,有必要告訴她嗎?我不喜歡解釋一大堆有的沒有的。”
“其實……并不是一定得告訴她,只是——我不想到店里調(diào)用服裝飾品時又受到阻撓!
“阻撓?怎么回事?”
“她不肯讓我拿走店里的衣服,就是這樣!碧葡媸唵蔚卣f。
“怎么會?她看見過我們在—塊兒!
“也許那還不足以讓她信任我吧!”
“她找你麻煩了?真該死!我……”
“別責備她!
“你……”
“我原本也很生氣,但她有她的立場。換個角度來看,你找了個很不錯的店員!
“我不知道你竟變得這么寬大了!
就算只藉著電話線,唐湘石仍聽得出她的話里滿是嘲諷。
“我很少無理取鬧就是了!彼麩o所謂地說。
“你告訴我這件事,又不要我說她,究竟……”
“吩咐她讓我拿走我想要的任何—套衣服就足夠了。”
“當然沒問題,總不能讓你想要帶走自己店里自己設(shè)計的衣服,還得等人點頭答應(yīng)啊!”
“你怎么了?說話酸溜溜的!
洪艷艷干笑兩聲。
“怎么?有了新歡嗎?以前很少見你到店里拿衣服!
唐湘石扯了扯嘴角,道:
“衣服是阿山要的,他戲里的女主角形象很適合手染服飾,怎么樣都要我?guī)兔。這么解釋你可滿意?”
“我——我沒有要你解釋什么!
“是嗎?我也實在沒必要解釋,畢竟我們之間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關(guān)系之外,沒什么重要的了!
“你——你怎么能說得這么絕?讓干媽知道的話……”
“我媽要收你做干女兒是她的事,與我無關(guān)。”
電話那頭靜了靜,在幾次深長的呼吸聲后,洪艷艷才幽幽地說:
“干媽她是希望……你明知道……”
“我是知道;但我也說過,我媽的希望并不就代表我的!
“為什么?湘石!我就這么沒吸引力嗎?你會去注意一個店員,卻總對我視若無睹。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嗎?”
“別大聲吼叫,艷艷!我不喜歡這種毫無理性的談話!
“你分明是有意地漠視我!
“我才三十歲,不想結(jié)婚;也許我到五十歲都不會結(jié)婚,這不是因為你,當然也不會是為了那個店員,你沒必要藉題發(fā)揮、大聲吼叫!
一陣更長的沉默,然后是一聲長嘆。
“對不起!湘石。”
洪艷艷是極力壓抑后才吐出這么一句。她明白他的個性,吵下去對自己只有壞處而已。
“算了,這種爭執(zhí)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說說你最近的設(shè)計吧!”她將話題—轉(zhuǎn)。
“不是很順利!碧葡媸稹
“哦?怎么會?”
“這種工作也得靠點運氣:在腦中或眼前一閃而逝的東西能捉住的話,也許就是件好作品;找不著靈感的話……怎么畫都不滿意!
“這我就不懂了,在我看來服裝設(shè)計是個既浪漫又讓人羨慕的工作!
“其中有許多苦悶及壓力是你無法體會的!
“也許吧!”洪艷艷輕笑,好似她方才的情緒失控全是假的,道:“好了!我保證你下回去拿衣服絕不會有任何阻礙,可以放心了吧?”
“我不在乎她知不知道店是我的,畢竟我已交給你全權(quán)處理,只要她了解我在那兒有絕對的……你知道……”
“我知道!
“那好,沒事的話我要忙了,再見!”
“再見!”
唐湘石先掛了電話,靠著椅背打量著桌上的草圖,極不滿意地將之揉掉,往垃圾桶—扔。
洪艷艷的冷艷外表和特殊氣質(zhì)曾經(jīng)給予他不少靈感,以她為主角設(shè)計的作品大部分都很令他滿意。
是厭倦了嗎?最近他想著她的臉、她的身材,卻勾勒不出任何新鮮、出色的線條,他仿佛——已腸枯思竭了。
該休息,還是出去旅游?也許……他是該換個模特兒,換個完全不同風格、不同味道的對象來激發(fā)一些不同的想像。
方浩文——那個店員的影像竟在此時浮現(xiàn)出來。他楞了一會兒,既而大笑出聲。
他瘋了嗎?
—個神情固執(zhí)、口出穢言、舉止粗魯?shù)呐⒆幽軒Ыo他什么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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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忠跑了幾步,追上前頭的高奇峰。
“喂!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高奇峰沒好氣地答。
“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不怎么順利。是不是你那‘青梅竹馬’的又從中做梗了?”
“浩文沒有再管這檔子事了!
“哦?那就是白千紫拒絕你了?”陳明忠笑道:“我說過你輸定了,女孩子對失戀總是耿耿于懷,不可能馬上又接受另一個人。老兄!認輸吧!待會兒就吃牛排去……”
“你別想!”
“嘿!想賴?我們可是立有字據(jù)的!标惷髦曳炒。“我—直放在里頭,馬上就可以找……”
“別找了,我是會賴帳的人嗎?只是現(xiàn)在勝負未定,誰該請客還不—定哪!”
“喂!人家擺明了不想再交男朋友,你還想死纏著她?太遜了吧!”
“什么死纏著她?追女朋友本來就是件鍥而不舍才會成功的事!备咂娣逡话炎阶∷念I(lǐng)口,道:“你還敢說?要不是你這痞子傷她太深,她怎么會拒我于千里之外?”
“阿峰!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高奇峰放開他。
“所以我需要時間。當初我們并沒有約定期限,是吧?”他對陳明忠笑笑:“除非我放棄了,否則別說是牛排了,你連牛肉湯都沒得喝!
“好!就怕你沒勇氣承認失。徊蝗话 倳屛业鹊降摹!
高奇峰伸出中指給他看,兩人笑鬧著往前走。
“阿峰!你那‘青梅竹馬’怎么忽然不阻止你追千紫了?原本我還當她是吃醋了呢!”
“浩文?”高奇峰笑道:“她跟我不會有那一天的,我們是很要好卻很單純的好朋友!
“這樣?那不如把她介紹給我吧!我替你好好照顧她!
“那可不行,浩文最討厭花花公子了!
“我?我算嗎?”陳明忠指指自己。
“名副其實。”
“哦?那就沒辦法羅!”他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