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浩文一定是太累了!彼龂@氣。“她就是這么固執(zhí),不肯聽人勸。其實,接受別人暫時的幫助并不可恥。∪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嘛!”
“浩文的原則是既多又討厭,我真心疼她對自己那么苛薄!
“你真的很關(guān)心她!边@是個直達句。
“她對我更好呢!對了!改天介紹你們認(rèn)識,她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呃……你快進教室吧!要打鐘了,下課后我再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只是走到校門口……”
“見你上了公車我才放心。”
打從他為了她受傷之后,他們之間就這么自然地發(fā)展,沒有責(zé)任,沒有壓力,他單純地呵護她,而她也默默地接受。
最讓她覺得感動的是他從不曾要求她付出什么,她答應(yīng),他很開心,她搖頭,他也能微笑接受,這對她來說是很特殊的。在情感上受過兩次傷之后,她覺得自己目前需要的正是這種若有似無,像愛情也像友誼的東西。“好了!快進去吧!別再擔(dān)心了,好好聽課。”高奇峰摸摸她紅得可愛的臉頰,微笑著說。
然后,看著她走進教室,他轉(zhuǎn)身往校門口跑,陳明忠正在等他呢!他們要上斗牛士吃牛排,再上KTV好好唱一會兒歌。
想起陳明忠那張拉長了的臉?biāo)腿滩蛔∫笮Α?br />
今天,他終于苦哈哈地向高奇峰承認(rèn)輸了,這些日子來他數(shù)次看見高奇峰和白千紫有說有笑地走在一塊兒,而那已足以證明他先前認(rèn)為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真的發(fā)生了。
也難怪陳明忠快樂不起來,同樣是吃喝玩樂,掏錢和看著別人掏錢感覺可相差太大了。這會兒,再好吃的牛排到了他嘴里都變得淡然無味,到了KTV也許唱歌都要掉眼淚,他幾乎可以想像陳明忠親吻他的鈔票說再見的情景。
他可就不同了,一定會心情愉快地享用沙拉、湯、面包,好好感覺一下牛排的細嫩。進了KTV先點個飲料,選一些張學(xué)友、劉德華的情歌來練練歌喉。最后,一定得等到最后,陳明忠哭喪著臉要付錢時,他會告訴陳明忠他請客,讓陳明忠把錢收回去。
是的,他的確該請陳明忠那小子吃—頓。如果不是他和千紫吹了,如果不是他激他打那個賭,也許高奇峰就跟白千紫無數(shù)次在校園里擦肩而過,永遠也沒有互相認(rèn)識的機會。
老實說,他很久不曾想起那個賭約了。他開心,他快樂,哼著歌,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千紫而不是免費吃客牛排及高歌一曲,而這種甜蜜興奮是他在以往無數(shù)次戀愛里所不曾體會到的,或許……他以前根本不懂什么是愛,男女在一起不僅僅是想有個伴或上床辦事,其中還要有一些心靈上的契合,那才可以讓感情持久。
他這回是真的在戀愛了,浩文該會替替他高興吧?還是會替千紫感到悲哀?噢!去他的,他絕不會傷害千紫,尤其在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后,浩文遲早會了解的。
走吧!先去耍了陳明忠,然后接千紫下課。接著他得找個機會和浩文談?wù),什么時機適合把他們兩人原本就認(rèn)識的事情告訴千紫。浩文應(yīng)該和他一樣急著自謊言中跳脫出來。
###
及時咽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方浩文像韁尸般地急坐而起,呼吸短而急促,渾身冒著冰冷的汗水。
“怎么了?做惡夢?”黑暗中傳來—個聲音。
她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唐湘石坐在床邊皺著眉看著她。她深呼吸,又長長地將氣吐出。
“你怎么還沒回去?”
他沒有回答,拿了條毛巾擦著她臉上的汗珠。
浩文用手撥開毛巾。
“回去吧!我會照顧自己。”
“我答應(yīng)高奇峰會好好看著你,你一定得休息一陣子,不能再……”
“我受夠了人家說我不能怎樣又不能怎樣。”她打斷他:“你不用對高奇峰承諾什么,我要過什么樣的生活由我自己決定!
“你再這么沒日沒夜地忙下去總有—天會再倒下,別仗著年輕就虐待自己的身體。來!擦擦汗,免得受涼!
“你什么時候變成保母了?唐先生!”她不耐煩地抹了抹頭發(fā)!拔乙呀(jīng)沒事了,你這么守在這兒實在很可笑。”
他看著她,手上還拿著毛巾。
“我要知道你確實休息了,并且吃了營養(yǎng)足夠的東西!
“這幾天來我就像睡美人似地昏睡,把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全塞進肚子里,這樣還不夠嗎?老天!我說過我沒生什么病,只是……只是女性都會有的一點……一點生理不順,你不能拿了些換洗衣服就在我這兒住下了!
“我們說好的,你不住院的話就得有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你!
“我以為是阿峰,沒道理會是你!
唐湘石擠出個扭曲的笑容。
“他還要上課,我比較閑!
“你的服飾店呢?不需要偶爾去巡視—下?”
他沒說話,只把毛巾遞給她。
“哪!擦汗,否則我要自己動手了!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拿過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手上抹著。
“夢見了什么?”他問。
“。俊
“我說你是不是夢見了什么可怕的事。”
“哦……沒有,只是夢見……”她聳聳肩。“沒……沒什么,我忘了!
他點點頭。
“那讓我們來談一談吧!怎么做你才能不要工作得那么累?我希望你能回服飾店,但你拒絕了!
“我不累!焙莆恼f:“為什么你們總說我太忙太累了?你們不是我,又怎能替我決定?”
“因為你的確是太累了,人的身體是不會說謊的,它忠實地反應(yīng)出你的健康狀態(tài)。如果不是你太該死地固執(zhí),應(yīng)該也會承認(rèn)自己的體能正在走下坡!
“狗屎!”她咬牙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么問題?”
“怎么樣你才肯減輕你的工作量?”
“怎么樣都不行!彼淅涞卣f。
“再想想。我不是很有耐性,你不該逼我!
“怎么?難不成你能永遠看著我不讓我出門?我想我該搬家了,繼續(xù)住在這兒,我可能會失去所有的自主權(quán),也許連早餐想吃面包還是稀飯都得經(jīng)過別人投票同意。”
“我是很認(rèn)真在問你,希望可以討論出—個你能接受的方法,你該死的究竟有沒有在思考?”唐湘石深呼吸忍住怒氣,這女人……難道看不出他是在關(guān)心她?
“你干嘛對我吼?我早就要你別理我,為什么你還賴著不走?唐先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些人得工作才有飯吃,我就是那些人其中之一,這樣你明白了吧?我也不想老是在工作掙錢,但我要自食其力,所以我安于這種生活方式!
“我可以替你找輕松一點,薪水又高的工作!
“應(yīng)召女郎嗎?”
“你……該死的你真想惹我生氣?你相信我會替你找‘那種’工作?”
浩文嘆口氣。
“抱歉!我知道你不會,但……我說要自食其力,那是認(rèn)真的。我不想靠任何關(guān)系得到任何既高薪而又輕松的工作,不管它是高尚還是為人所不齒!
“你……”唐湘石站起來走到窗邊,又走回她面前,“你以為你清高嗎?你以為你這種愚蠢的堅持能適用于這個社會?你錯了!環(huán)境永遠不會為人改變,人必須隨著環(huán)境的改變?nèi)フ{(diào)整自己的步調(diào)以配合它。也許你家貧,沒有親人的經(jīng)濟支援,更也許有什么原因讓你堅信一切都得靠自己,但想想你的朋友吧!他們關(guān)心你,希望能幫助你,在不傷害你自尊的前提下,難道就這么難以接受?”
空氣似乎凝結(jié)在凍人的氣氛之下,唐湘石的言辭冷冽,方浩文的眼神更是充滿寒意。
浩文沒有回答,也許因為他說痛了她的傷處,讓她盡管氣憤卻無法反駁。
她是只剩下自尊了,只剩下那么點驕傲,如果她放棄了堅持,為了較安逸的生活而接受那些幫助,那么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難道他們就不能試著去了解她嗎?
“你知道你昏倒時造成了多大的騷動嗎?大家都被你嚇了一跳,你同事還哭了呢!”唐湘石以為她的沉默即代表著心意的動搖,因此繼續(xù)說:“你不是最不愿意別人為你操心?那么,為什么還要讓這種情形持續(xù)下去?”
浩文終于忍不住了。
“唐先生!你是在試圖挑起我的愧疚感嗎?說得好像我是個惹禍精,沒事專給別人制造麻煩。也許我該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她停住,接著搖搖頭!八懔!這么說并不公平,而我也不是凡事怨天尤人的那種人!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其實你那么想并沒有錯!碧葡媸p嘆一聲,“是我害你丟了服飾店的工作,害你莫名其妙挨了洪艷艷一巴掌……”
“而且因為你成天守著我,我現(xiàn)在那兩個工作也許又要保不住了。”她嘆氣道:“為什么你不干脆離我遠一點?那我的生活一定會單純多了,就算真的累昏了,累病了,累死了又怎么樣?人總得走自己該走的路!”
“你才多大歲數(sh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方浩文!你——你實在辜負(fù)了我們對你的關(guān)心。”
“你——關(guān)心我?”她張大了眼睛,并非不相信他的關(guān)心,畢竟他待在這兒幾天了就為了照顧她。只是,這樣的一句話……她很難相信竟會出自他口中。
唐湘石轉(zhuǎn)過身去,停了幾秒才說:
“我關(guān)心你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呃……不!我很感激!彼吐暤溃骸暗
唐湘石長嘆了口氣,不耐地打斷她:
“我不要你感激,只希望你考慮一下,好嗎?就當(dāng)是彌補吧!讓我替你找一個不需這么辛苦的工作……”
“噢!為什么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來?你不欠我什么,更不需要說彌補那種傻話!
“你這女人……”
唐湘石滿腔怒意正要爆發(fā),忽然記起她正在靜養(yǎng),而且天已微明,不知哪兒還傳來雞叫聲。
該死!他是來看著她休息的,怎么竟讓她說了這么多話?
他放輕了聲音:
“我去替你買點早餐,你吃過了再睡一下!
“我不想吃東西,而且我已經(jīng)睡得夠多了!
唐湘石根本沒理會她的話便走了出去,留下浩文望著關(guān)上的門生氣。
他到底想怎么樣?而她又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擺脫他?
花店和咖啡屋都請了假,雖然兩位老板都很和氣地要她好好休養(yǎng),但那畢竟是兩、三天的事!沒理由要人家為一個上班不到一個月的人長久保留那個位子。
真的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即使她已愛上這些日子來充足的睡眠和可口的食物,她還是得盡快回去工作,最好是能立刻開始。
看了看鐘,都六點多了,沒想到從她驚醒之后便和他說話說到現(xiàn)在。雖然他多半在訓(xùn)話,不然就是兩人在爭執(zhí),她還是慶幸有個伴在旁邊陪她,那使得時間過得快多了。
從夢中掙扎著醒來后她就很清楚自己別想再睡了,因為夢里的景象太鮮明了,好像她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腦殼破裂,下肢折斷,右手只靠著點皮連在肢體上,凸出的眼珠直瞪著她……天!她以為不去想就會慢慢忘記,事實上也是,如果不是那天進了醫(yī)院……在記憶中已漸漸模糊的故事又怎么會再度出現(xiàn)在夢中?
她揉了揉微微疼痛的太陽穴,向后靠回床上,試著回想父親生前的模樣,倒不是說她忘了父親長什么樣子,只是在看過了遺體后,每回想起父親,先浮上腦海的總是那具殘破的尸身。
印象中,父親和母親一樣很少理會她,曾有一段時間她強烈地懷疑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墒牵娺^她的人都說她有母親的臉型和父親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這些話使她心里浮起的—線希望也消失了,她就是他們生的,即使他們每天忙著爭吵沒空注意她,她依然是他們的女兒,沒法子換了。
想到這兒,浩文苦澀地笑了,人在小時候真的會有許多可笑的念頭,不是嗎?她在小學(xué)一年級時還曾對阿峰提起想和他交換父母呢!也許他早已忘了吧!
她閉上眼,正想著唐湘石怎么去了這么久,她幾乎又要睡著了。盡管不愿意,這幾天她的確是一有機會就睡,好像要把以前不足的睡眠時間全給補回來。
這時候,門把扭動了,唐湘石推開門。
浩文撐開變沉重了的眼皮!拔蚁人粫䞍,等一下再吃好不好?”
“恐怕不行,有人想見你!彼f。
“這么早?”她皺眉,隨即諷刺地笑了笑。“怎么你沒有趕她走?我還以為我病重不宜見客呢!”
來的是阿峰還是千紫?再不然就是咖啡屋的同事,除此之外她想不起自己還有哪些朋友。
唐湘石看了她—眼,說:
“我是覺得你不該見任何人,但這個人……我不好趕她走!
“哦?”
“她說她是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