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曉音在梳妝臺前輕描著口紅,心里不自覺地想起方立帆那熾熱的一吻。
為什么他吻過她以后竟說了那樣的話?
難道她的技術真這么差嗎?讓他完全失去了和她同房的興趣?
她發現自己矛盾的心境,本來是想盡辦法要躲開他,現在他訝不跟她同房了,她又覺得心里悶悶的,一點也不快樂,到底她真正希望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他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昨天黃正德帶了他的牧羊犬來找她,狗還很小,非常漂亮。
祈曉音不知道自己為何不想養些名貴的狗,她總覺得普通的野狗、土狗更讓她喜歡,愛憐。
方立帆對黃正德的來訪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他自我介紹說是她的老公時,黃正德的臉色、表情讓祈曉音覺得好抱歉。他一定嚇壞了,她是該告訴他,讓他先有個心里準備的。
然后黃正德的態度就很不自然,而且只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方立帆不當的自我介紹,他可以更婉轉些的。
“他非常失望呢!”方立帆這么說。
但她不了解其中的意思,而方立帆對她的遲鈍反應似乎覺得很可笑。
男人的想法才奇怪呢!誰弄得懂?
方立帆像在炫耀他的新轎車似地向人介紹他的妻子,而黃正德剛到時很開心的,一會兒卻不同了,誰說女人多變?男人才是吧!
她真正無法釋懷的是方立帆似乎有意地躲著她。
從車內……從那天起,方立帆很少主動找她,幾乎一有時間就待在書房里。就像現在,難得的假日,他還是躲在書房里,好像她是個討債鬼似的。
她有些生氣了,可不是她抱他亂親的,該躲起來的應該是她才對呀!
祈曉音終于忍不住敲了書房的門,并推門進去。
方立帆沒在做什么,只是靠著椅子休息。
“妳有事嗎?”他問。
她點點頭。
“那就說吧!”
“我……我又抱回來一只小狗,可不可以養?”
“妳想養就養,只要別再跑出去淋雨就好了!
“可是——我已經養了十五只狗了耶?”
“我知道。妳病的那幾天是我點的名。”
“那你還答應我?”她很不開心。
方立帆不耐地皺眉:“妳希望我拒絕妳嗎?”他完全不了解她的想法。
“當然不是!彼械馈
“那妳究竟為什么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彼龑λ,然后分明很生氣地大步走出書房。
房門被很用力地關上,方立帆楞住了,隨后無奈地嘆氣。女人心,海底針,她到底是怎么了?
祈曉音顯然是很生氣,一些填充玩具被她丟了一地。
他就那么討厭她嗎?連和她多說幾句都不肯。
她才沒有撿什么狗回來,那不過是個話題。她預料他會反對,然后她會和他爭辯,找理由說服他。
誰知他竟一口答應了,明明就是想打發她走,不肯和她多說話。
她提起一只毛絨絨的大狗熊往床下一丟:“你以為我會理你?我才不稀罕!”
這時王媽走了進來,看滿地都是玩具娃娃,說道:“曉音,妳怎么——哎喲!這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彼街。
王媽無奈地搖頭:“算了!快下樓去吧,我來收拾!
“下樓?為什么?”她捉過一只小猴子在玩。
“樓下有人找妳,她說……”王媽吞吞吐吐。
“說什么嘛!”
“她說——是妳母親。”
祈曉音走下樓梯,一邊想著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母親。
十年不見了,原本就不濃的親倩,這會兒早已被時間沖得更淡了!
她為什么忽然來找她?
一切都還沒有答案,她已經站在母親面前。
許秀英比當年豐腴了些,而由她的衣著也可以看出她在美國是過著很不錯的生活。
“妳……曉音?”她看見祈曉音時非常高興。
“是!我是。”不知為什么,她無法開心地叫她媽媽,并和她熱烈擁抱。
她冷淡的態度令許秀英臉上掠過一抹哀傷,但是她仍是笑著說:“妳長大了,變漂亮了!
“謝謝妳!”
“妳——妳不高興我來看妳?”許秀英終于問。
“我只記得妳以前并不在乎我過得好不好。也許我該問問妳來這兒有什么重要的事?”
“曉音!不要這樣對我,我……”
“想想妳是怎么對我的吧!想想妳是怎么對待十歲之前的我。而十歲以后,老實說,我認為我是個沒有母親的人!彼涞鴼埲痰卣f。
許秀英無話可說,她女兒的指責是對的;年輕時的她并未充分盡到為人母親的責任。她根本不想那么早懷孕的,而肚子里的孩子使她必須放棄一切,她變得又胖又丑,什么也不能做。
然后她離婚了,她曾下決心要撫養她女兒成為完美的公主,讓她父親知道她這個做母親的并非真那么沒用。可是現實是殘忍的,一個女人要獨自撫養一個小孩是多么不容易。〖由想x婚使她的經濟生活陷入困境,當時的她的確沒有好好照顧她的小公主,只會發脾氣,和無止境地抱怨。
她真的了解女兒恨她的心理,哪一個母親會為了再嫁而將女兒送走?即使是送給她的父親?墒撬钥喑耘铝,她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她是如此自私,根本不配讓曉音喊她一聲“媽”!
許秀英含著淚:“曉音!媽知道對不起妳,妳會恨我也是正常的……”
“我不恨妳,我只是無法假裝愛妳!逼頃砸裘鏌o表情:“十年了,十年前我一直努力讓妳愛我,喜歡我,可是當妳告訴我妳要離開時,我已經放棄了,妳只會愛妳自己,永遠也不會想到我!
“不是這樣的……”
祈曉音搖頭:“無所謂!反正我已經習慣了,爸他……他幾乎也是這么待我,對我視而不見。我告訴我自己不要太在意,因為我的父母無法相愛,所以他們也無法愛我!
許秀英哭了起來。
她好難過、好慚愧。這么久以來她沒有再生孩子,雖然不知道是誰的問題,她卻認為是老天爺在懲罰她,因為一個不愛孩子的自私母親是不配再擁有小孩的。為什么當年的她會這么差勁?母愛是一種天性,難道她沒有?
“妳不要哭了!那不能挽回什么。”祈曉音說道。其實她痛恨這樣的談話,絲毫沒有意義。
“曉音!妳……妳原諒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錯,妳父親他會對妳不好,一定是因為我那些謊話……”許秀英吸吸鼻子:“我——我當時為了得到妳,我對妳父親說……說妳不是他的孩子!
這句話像一個雷擊在她的身上,讓她好久好久無法思考。
難怪!難怪父親會對她這么冷淡,難怪……祈曉音想起好久以前的一天,父親喝醉酒所所的話……
老天,她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吝于給她母愛,還用惡毒的謊言剝奪了她的父愛。
“曉音!妳相信我,我和妳父親結婚后一直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妳是他的親骨肉,妳真的是!
“妳;!妳這個狠心的女人,我錯了,我是恨妳的,我恨死妳了,妳出去,妳馬上出去!逼頃砸羧眍澏叮瑥姶蟮呐瓪庠谒睦锓v。
“不!給我一個機會。”許秀英哀求:“我會向妳父親說明白,我會向他認錯,他會愛妳的,他會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祈曉音瘋狂地笑了:“太遲了!已經太遲了!他不會再愛我,他到死都以為我是個野種……”
許秀英“趴”地一聲跪在地上,事實上她整個癱軟了。
死了?祈國豪死了?不會的!怎么會這樣?不會的!
這個時候方立帆下樓來,他在樓上的欄桿旁將所有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原本他不想打擾,那畢竟是她們母女之間存在已久的心結,應該讓她們自己去解。
可是她們兩人的情緒已變得太不穩定了,再談也談不出什么,情況只會更糟而已,因此他覺得自己該出面了。
他扶住近乎歇斯底里的祈曉音,對許秀英說:“妳走吧!什么也不用再說了。由于妳自私的一句謊言,讓妳女兒受了多少苦?如果妳真能明白,也就應該知道她無法輕易原諒妳的。”什么當年的她會這么差勁?母愛是一種天性,難道她沒有?
柯文文寒著臉看著對面的何光達,用冰冷的聲音說:“你來做什么?這是我家,我自己的家,而我一點也不歡迎你。”
他溫文一笑:“妳畢竟請我進來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