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遲到了、遲到了呀!」
朱弄月咬著吐司一邊左腳右腳交替地跳到門口,一邊極沒形象、手忙腳亂地套上絲襪,想快點穿好鞋子出門去。
這是她失業以來找到的第一個工作,而她偏偏居然在這個要面試的重大日子里睡過了頭,昨天本來想好的發型和衣著,以及沙盤推演的應對,現在全成了該怎么解釋遲到的理由和藉口。
何況她要去面試的地點是在臺北的東區,那個從早到晚車子都沒有少過的地方,希望她的車子飆得夠快,因為從內湖騎到東區也是要花不少時間的,就算是走小路也要花二十分鐘!
到了之后,更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找停車位,而東區的車總是停得滿滿、滿滿的……喔,光用想的就頭痛!
唉!希望這不是天將亡她的第一步!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怪夢害的啦!
已經好久沒夢到了,那棵長在她老家附近的龍眼樹;小時候她常常爬到上面去摘龍眼來吃,吃累了就直接在樹上打起盹,睡醒了繼續吃,真是幸福又讓人回味無窮的童年呢!
不過,她倒是記不起來那棵樹是不是誰家的了,只是她摘了這么久,也沒有人出來罵她是偷龍眼賊過,于是她就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繼續賴住那棵樹了。
可是,總是會一起出現的,那雙深黑色的眼眸,到底是誰呢?每當她想仔細地回想那是什么人所擁有時,卻總是無法在模糊的記憶中找到一個清晰的面容……
「我說小姐!」同居人駱裴農好笑地嘆息著,來到她身邊,將手中的鑰匙遞到她的面前搖晃著,提醒她它的存在,「不要走到一半才跑回來拿東西!到時候時間來不及,可不要抱著我痛哭流涕!
「哼!抱著你痛哭流涕?這輩子你是別想了!」朱弄月飛快地從他手上把鑰匙接過來,用力以鼻子哼他。
「這輩子別想,下輩子就可以?」駱裴農不是很正經地問著。
「哼哼哼哼!」朱弄月再用力以鼻子哼他,「等你變成好男人再說!」
「好男人啊……」駱裴農呵呵笑著。
朱弄月穿好了鞋子,頭也不回地蹦跳出門,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直沖電梯門,
「我走羅!」
駱裴農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在她身后揚聲叮嚀著:「小心,可別撞上電梯門了!」
好像聽見她含糊不清地罵了幾句,待朱弄月進入電梯之后,駱裴農這才含笑地望向窗外,喃喃地嘆道:「呵呵呵……原來,是夏天到了!」
朱弄月是暑假期間才來臺北找工作,二專畢業之后,她本來是很安分地待在鄉下的老家打打工、幫幫雜事,然后寫寫文章、投投稿,順道再幫忙顧顧家的。
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家里認為她實在是不應該再待在家里像只米蟲,再說到寫文章啊……看她這樣懶懶散散地寫也寫沒幾本,賺又賺不到幾個子兒,要家人怎么放心呢?都已經是二十六歲的小女人了,總不能連養活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吧!
說要叫她去相親嘛,又覺得不能這么缺德,把一個連家事都懶得做、也不會做的女兒往人家家里嫁,這樣是在害人耶!所以還是狠心的把她踢出去,要她自己去想辦法謀生,順道訓練一下她的生活指數,希望她至少能變得獨立些。
一下子被家人丟出去的朱弄月也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好朋友,同時也是她的大嫂——駱裴農的姊姊駱裴楓借了她一個地方住。
臺北市寸土寸金,隨便一個小套房的價碼都是鄉下人足以吃上一個月的飯錢。
說到駱裴楓和她認識的過程倒是滿離奇的,她們是在網路上某個電玩留言版上認識的,那時候駱裴楓用的還是她弟弟的名字,讓人以為她是男性,和朱弄月每天在留言版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了一年多。
旁人都認為這兩個人應該滿來電的,起哄著說她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決定要見面的那一天,朱弄月才發現——!對方居然是個女生!
所以,兩個人就這樣成為好朋友了。
她想,是她多心吧!怎么會她決定要來臺北工作找房子,就這么好巧不巧地和駱裴農住在一起呢?她記得這里以前明明是駱裴楓獨身在外所住的地方。∵@該不會是一個圈套吧?
呃,不過她實在是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駱家在住家的一樓有間小小的、典雅的咖啡店,以前是駱裴楓在經營的,現在駱裴楓嫁到她家去了,才會把店面交給駱裴農管理,理所當然的駱裴農會到這里來住,所以和她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她實在不應該胡思亂想。
再說,和駱裴農一起住其實算是她賺到了,除了她按時繳交房租外,三餐都有人照料。因為駱裴農只要有開伙,就一定會準備她的份,而且駱裴農的手藝又好,她還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會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只差咬顆橘子就可以供人祭拜了咧!
有看過哪個房東還需要替房客準備三餐的?她幸福得連晚上睡覺都會偷笑哩!這么一來,她父母一開始所打的主意——希望藉此訓練她的做飯能力,可就又落空了。
好不容易來到面試地點,找了好久的停車位才踏入這棟辦公大樓的朱弄月,因為十分匆忙,又發現有部電梯正巧停在一樓,所以也沒注意去看電梯旁邊的指示牌,只是毫不淑女地對著眼看門就要關上的電梯大叫著:
「啊,等等我、等等我!」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卻又因為不習慣穿著高跟鞋的腳兒一拐,迅速跌入一副胸膛中,她俏麗的鼻梁直直地撞上那堵肉墻。
「哦!」小鼻子好痛!疼得她眼淚都跑出來了;幸好她沒有化妝的習慣,不然眼淚鼻涕糊成一團她要清理也麻煩。
今天真的是最倒霉的一天了,希望壞的開始不會是失敗的一半才好……
朱弄月扶著對方的手臂,揉著發疼的鼻梁正要抬起頭向對方道歉時,就聽見有人著急地詢問著:「不要緊吧?」
真是體貼。∵@么好聽又溫暖的問候在這個冷漠的城市里還真難聽到呢!朱弄月抬起疼得盈滿淚水的眼睛,擠出微笑向人家道謝:「不,我不要緊,謝……」
可是話還沒說完,笑容就這樣僵在嘴角,因為她發現人家關心的不是她,而是那個被她撞到的人。而人家像是從一開始就沒看到她似的把她當成空氣,讓她一股怨氣打心底冒出。
「沒事!估渚穆曇麸h在她的正上方,不曉得為什么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很熟悉的……
奇怪了,她……曾經見過這個人嗎?為什么她會對眼前這個家伙有種熟悉的感覺呢?
朱弄月對這樣的情緒感到莫名其妙,緩慢地抬頭想看看這個說話的人是誰,這一看,對上一雙藏在金色鏡框后面,令她感到懷念的深黑色瞳眸。
她確定她一定見過的,只是到底是在何時、在何地?這雙冷淡而深沉如夜的瞳眸,帶給她這么強烈的熟悉感,但為什么她會想不起來?
她愣愣地看著對方,極力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可搜尋到的是一張模糊的面容,拼湊不出完整而清晰的五官。
罷了,也許是因為大家的娘親胎教的時候,都用到同一張胎教照片,所以令她覺得似曾相識的人很多吧!
她放棄去回想,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還倚在對方的胸膛中,而對方還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一點要提醒她失禮的意味都沒有,只是勾著譏嘲似的唇,像是想看她到底何時才會發現。
反射性地,她連忙退開那副溫暖的胸膛并直起身子,紅著臉匆匆地道了歉,然后趕忙轉身想把凌亂的儀容和長發給整理好,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像個花癡一樣直愣愣地盯著對方發呆,她就連再多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朱弄月一邊挽發一邊在心底嘀咕著,都是政府該死的規定說要戴安全帽,害她也不曉得還有什么發型是在戴了安全帽之后,還能讓自己看起來端莊嫻淑的,所以她只得進了電梯才開始挽她的長發,只希望在電梯到達八樓前把那個簡單而端莊的發髻給弄出來,好給面試官一個好印象。
正當她咬著扁梳,兩手開始挽發,旋身想找電梯中的梳妝鏡時,有人開口了:
「小姐!」
「咦?」朱弄月聞聲松開了手,長發隨即披散而下,她則同時轉頭看著出聲詢問她的男子。
「請問你要到幾樓?」對方好風度的問著?粗L發披肩的模樣,眼底竟出現了一絲贊嘆的光芒。
好個清秀俏麗的佳人!小巧的娃娃臉上鑲著一對圓圓而充滿活力的大眼睛,當她的眼珠轉動時,好像有許多可愛的惡作劇想法就在她的眼波流動中萌生,活似個童心未泯的頑皮天使。
「呃,八樓……」朱弄月回神想去按按鍵,隨即發現到——喝!這個電梯沒有一到十二樓的按鈕!
「八樓?」對方摸著下巴,很遺憾地對她搖頭,「抱歉小姐,這個電梯不到八樓喔!」
「?」她尖叫地跳了起來,「那、那這個電梯是?」
「只跑十三樓以上高級主管的辦公樓層!箤Ψ胶眯牡靥嫠饣,覺得她驚慌的模樣真是可愛到了極點,讓人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你在搭電梯之前沒先看過告示牌嗎?電梯旁的告示牌上應該都有寫的。」
「咦?不會吧!」天曉得她根本沒空看!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她著急地大叫著:「可是我面試快遲到了,能不能叫這個電梯停下來?」
「恐怕是不行的喲!小姐!鼓凶舆z憾地繼續搖頭,「你應該也知道,電梯不到達目的地是不會停止的!
言「呃?」莫非……天真的要亡她?「我……真的不能現在出電梯嗎?」她可憐兮兮地問著。
情「吵死了!贡凰驳降娜市植荒蜔┑剌p吐著冰冷的音節:「找個地方把她丟出去!」
小 這家伙!朱弄月火大地回過頭去,終于有機會正眼瞧一瞧這個被她撞個正著的家伙。嗯,真是絕品!這是她下的第一個結論,但是,他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說「你真是個沒禮貌的人,搭錯電梯又不是我的錯!什么把我丟出去?先生請你搞清楚我不是東西耶!」她忿忿不平地為自己辯護。
獨「一、來應征卻沒有事先來探路是你的疏忽;二、雖然約定的時間是十點,但是早到才能代表你很慎重,睡過頭又儀容不整顯現你的輕忽;三……」對方略有惡意地傾身,在她能反應過來前靠在她耳旁輕聲地說著:「你撞到我,算你倒霉!
家 問話的男子聞言挑高了眉毛,用匪夷所思的眸光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