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食量有多少?
這個問題問韋樞就知道。
套句他聽過覺得最貼切的一句話——女人吃的比貓還要少。
至少他認識的女人都是這樣,明明已經瘦不拉嘰,幾乎要見骨了,嘴里仍不斷地嚷嚷著減肥、減肥、要減肥。
所以當汪恩典呼嚕嚕地吸掉最后一根面條,喝干了最后一口湯時,他的確相當驚訝;因為通常和他同桌吃飯的女人,面條絕對不會吃超過半碗,而且地點更不會選在這種傳統的路邊攤。
“你還挺能吃的嘛!”他贊賞道。
“偶爾也要補一下嘍!”汪恩典滿足地抹抹嘴。
托那場莫名其妙的追逐賽之福,兩人一笑泯恩仇,并且產生了同仇敵愾的友誼,所以她現在對他的態度比之前溫和許多。
“是嗎?”韋樞望著眼前只有幾塊牛肉的牛肉面,還有旁邊的一小盤豆干和鹵海帶,如果這就叫做“補”,那他平常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要叫什么?
“老伯,大碗的牛肉面再來一碗。”汪恩典朝攤子后面的老先生喊著。
“馬上來!崩舷壬H切地招呼著。
汪恩典轉回頭來對韋樞說:“講好了今天我請客喔!”
“我向來不讓女人付賬!毕惹八谳d她來的路上,她就這么說過了,當然,他那時也拒絕了。
“那只不過是你大男人主義在作祟罷了!蓖舳鞯淞⒖锑椭员。
“錯、錯、錯!表f樞倜儻地搖搖頭,“那是因為我覺得男人照顧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是、是!隨你愛怎么說,反正這餐我是請定了,就當做是謝謝你今天幫我發傳單什么的,你如果再拒絕,就是不給我面子。”汪恩典從不欠人家人情,“至于你說要請我吃大餐的事,這個你放兩千兩百個心,我沒說你可以逃過,我只是把它延期而已,所以你還是會有很多機會好好表現的。”
“好吧,那就先謝啦!”她都這么撂下話了,他還敢說不嗎?
“你還想吃什么盡管叫!蓖舳鞯湔f得很阿莎力,只是后面加有但書,“不過你接下來叫的東西,要自己付錢喔!”
啊咧——哪有人這種請客法?
“是,好,沒問題!表f樞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你平常都兼這么多差嗎?”
“不一定,有的是幫別人代班!
認識汪恩典的人都知道,她另外有個綽號叫“汪代班”,也就是說只要有朋友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需要找人代班,只要找她就萬事OK啦。
“你下次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代班!彼又a充,“今天我恰巧心情不錯,所以這次我免費作答!
“你不說我還忘了向你請教,可是要付請教費的咧!毙∧葑舆真會算,他真該找她來他們公司當會計。
“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只要是跟錢有關的,汪恩典精明能干的一面便會跳出來維持秩序。
韋樞失笑地搖搖頭,然后繼續吃他的面。
“哈啰!”她忽然叫他。
“什么事?呃……”韋樞頓了頓,“這句話應該不用收錢吧?”
汪恩典先賞他一個衛生眼,“我一直很想問你!
“問呀!”他向她眨眨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收取任何費用的。”
你想收,我也不會給。汪恩典心里想著。
“你吃面不好好吃,干嗎老是在那邊東張西望地呀?”她并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是他自從他們一坐下來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好吧,她承認他的確引起她的好奇心了。
“是這樣子的!表f樞壓低音量,仿佛擔心被旁人聽到,她也就很自然地靠過去聽仔細,“第一次我碰見你,是因為車禍;第二次呢,我是被狗追;這一次我又被人追,因此我從剛剛就一直在想……”
他故意沉吟老半天,接著他瞧瞧左邊,又瞧瞧右邊,一副很神秘地說:“會不會我們吃面吃到一半,又發生了什么新狀況!
“噫……哈哈——”汪恩典先是一愣,然后很不淑女地爆笑出聲,還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你這人有意思,很好,我欣賞你。”
“謝謝夸獎!表f樞差點被那一記鐵沙掌摑出內傷。
不過他實在搞不懂她,她可以一會兒酷、一會兒心事重重,這會兒又跟他稱兄道弟,個性古怪得令人捉摸不定,這反而讓他忍不住想要進入她的世界,將她所有的面貌一窺究竟。
“我敢打賭,你從沒在這種地方吃過東西吧?”汪恩典還在笑。
說真的,他俊逸的風采、優雅的氣質,以及一身的名牌,跟這個破爛老舊的面攤委實格格不入,就仿佛是一幅古典的歐洲名畫,卻擺放在垃圾堆上一般。
“是沒有!表f樞大方承認。
“那可真是對不起啦,因為我只請得起這種店!痹掚m如此,但是汪恩典吊兒郎當的表情里卻沒擠出半點歉意。
“不會呀,偶爾來這種店吃吃也不錯!表f樞似乎也習慣了她這種調調兒,“你為什么不常笑?你笑起來的模樣其實很可愛,也很迷人的。”
如果少了那份憂郁和冷漠,她絕對會是一個很討人喜愛的女孩。
汪恩典立刻繃緊了臉,“要你管!”竄動在兩人之間的和諧空氣也跟著緊繃。
“面來啦!”老先生捧來熱騰騰的牛肉面,剛好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謝謝。”汪恩典稀里嘩啦吃了兩口后突然停下,瞪著他放下的筷子和他那碗面問:“你不吃了?”
“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韋樞的碗里僅剩下幾小段的面和大約半碗的湯。
汪恩典按捺著脾氣,很不客氣地用湯匙指著他,“喂!把你碗里、盤里的食物吃光光,對煮飯、種菜的人是一種尊敬!
她最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糟蹋食物。
“老伯您說對不對?”她還找了面攤的老板、也就是下這碗面條的那位老先生附議。
“呃……對!崩舷壬鋵嵧耆珱]注意到他們在爭執什么,但是生意人嘛,自然是秉持著“顧客永遠是對的”原則,否則他也沒辦法在這里賣牛肉面,一賣還賣了二十幾年。
“受教,受教!表f樞沒辦法辯駁。
因為就算她是借題發揮,想報他剛才想探她隱私之仇,可是她的那一番話終究是正確的;而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勇于認錯、勇于改進,所以他趕緊乖乖低頭解決碗中所有的食物。
他邊吃邊想著她住的房子、她那一大群的狗、她兼的那一堆差事,還有他們今天一起“逃亡”時,他握著的那只瘦小、卻因粗活而長著厚繭的手,以及她經常不自覺露出的憂心忡忡,他忽然感到心疼。
“汪小姐……”他低喚。
“叫我汪汪!庇貌蜁r間聽到這種文謅謅的稱呼,汪恩典會消化不良。
“好可愛的小名!鄙洗温牭綍r,韋樞就很想夸上這么一句了。
汪恩典翻著白眼,“拜——托!彼静怀赃@一套。
“你真的這么缺錢嗎?”她一定受過很多的苦吧。
“廢話!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嗎?”雖說錢不是萬能,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汪恩典在年幼的時候便深深體會過了。
“既然這么缺錢,你為何還要開那間流浪狗之家,收養那么多的狗?”他并不是個對動物特別有愛心的人,因此他無法了解她的想法。
“我高興!币驗槟切┝骼斯泛退∠鄳z;不過汪恩典并不想和見面沒幾次的人,討論她的內心世界或生活。
“高興也得量入為出。”韋樞認為她簡直是本末倒置,“或者是因為那些狗,你才會這么缺錢?”
“要你管!蓖舳鞯涞皖^吃面,好掩飾她的不自在。
“你究竟在尋找什么?”韋樞注意到她的視線常常會無意識地停到遠方,她的心仿佛也在四處流浪。
汪恩典的表情僵了一下,或許該說,她是驚訝地愣了一下。
“再問,我就要收錢嘍!”她未作正面的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正確答案。
韋樞嬉皮笑臉地從皮包里抽出一疊大鈔放在桌上,“這些夠了吧?”他以為她會氣得哇哇大叫,但結果卻是她靜靜地看著他,而他也靜靜地與她對峙。
幾分鐘后,她輕嘆,“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想了解你!表f樞一手支著下巴,俊美的臉龐噙著令人迷眩的笑意、深邃的豹眸透放著散亂人心的魅惑、低柔的嗓音則會讓人心跳加速。
“為什么?”汪恩典又變回他初次見到的酷妹樣。
“我對你很感興趣!表f樞深知自己的優勢,更懂得如何加以善用,因此他繼續擺著讓任何女人都無法招架的炫惑Pose。
“我有什么值得你感興趣的?”汪恩典不懂。
韋樞傾身向前,“一個正值愛玩年紀的年輕女孩,卻在山中開了一間流浪狗之家,光是這點,就足以挑起我所有的好奇細胞!
尋常女子要是被他這么一貼近,早就把心肝肺腑全都掏出來送上門了。
“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個人住在那種荒郊野外?你才幾歲,十七?十八?你的家人呢?他們都不管你嗎?”
可惜過往的經歷造就了汪恩典獨樹一幟的性格,就算她想要當個尋常女子也“尋常”不起來,而自以為是的韋樞,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踩到她的地雷。
她承認他英挺俊逸的外表確實是卓然不凡、出類拔萃,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更為他增添不少致命的吸引力,讓她也逐漸對他有了好感,覺得他這個人應該還不錯,哪曉得……
“這算什么?一個有錢少爺因為無聊,所以想要找點樂子來消遣嗎?”汪恩典冷冷地站起來,“謝謝你今天的便車和幫忙!
不知為了什么,她的心竟然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