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園一樓大廳內,入夜后就聚集了十幾名男男女女,依著年齡或職位高低坐在長型的大沙發(fā)上,個個臉色沉重如土。
召開這次半正式會議的人,不是集團總裁慕子濂,而是慕園的總司令——他的母親慕老夫人。會議內容和公司財務、營運方針完全無關,因此受邀前來的全是慕家的族親好友。
大廳內的氣氛異常沉悶,大伙都在等候慕老夫人開口。她雖已高齡八十,依舊兩頰紅潤,精神奕奕。
“十年了,你們連電話、地址,甚至影子都沒找到?”慕老夫人痛心地問。
眾人不約而同地把頭垂得更低。
“難道他是孫悟空,會飛天遁地七十二變?”這回她把犀利的目光直接盯在兒子慕子濂身上!皬┲娴亩紱]有跟你連絡?”
“沒有。”慕子濂何嘗不想早點找到慕彥之,好把慕華集團一半的重責大任交付給他,自己樂得輕松點。但這三千多個日子,他至少派出了上百人,分散到世界各地尋找,依然沒丁點消息。
“都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蹦嚼戏蛉撕龅睾鹆似饋恚爱敵跻皇悄汶x家出走在先,當了彥之的壞榜樣,他也不會步你的后塵,撇下我這個老婆子不聞不問。”
“媽,情形不一樣,當年我是為了……”又來了,每回一提起彥之,她就免不了的重翻多年前的舊帳。
“為了雨清,我知道!彼芸煺{整焦距,把利芒射向乖乖坐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的兒媳婦身上。“所以雨清也有責任。你是彥之的家教老師,卻沒教他奶奶在不遠游的基本道理,能不承認有愧師道嗎?”
“我?”不會吧?當年要不是她卯足全力勤教嚴管,慕彥之哪朦得上臺大?都什么年代了,哪個家教老師還傳授那老八股的觀念?真是牽拖。
“承認就好!蹦嚼戏蛉擞渤渡纤,是另有陰謀的!拔夷昙o一大把了,等不了另一個十年。而在我有生之年,希望能再見彥之一面,否則就讓我見另一個孫子!
“媽,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雨清和慕子濂講好了,三十五歲以前不生孩子的。
“生兒育女是天經地義的事,難什么難?”慕老夫人想孫子想瘋了,可不管他們的勞什么子計劃,想當頂各族?哼!門都沒有,“我限你們一年之內得‘做人’成功,不然就把彥之找回來!
“媽,這是兩碼子事,請你別硬扯在一起,況且這些年我們誰不是費盡了心思在找彥之?”慕子濂眼神瞟向眾人,希望獲得聲援,沒想到這群不講義氣的家伙,居然假裝沒有看到。
和尋找慕彥之比起來,協(xié)助逼迫慕子濂和雨清生兒育女顯然要容易多了。不能怪他們現(xiàn)實不重道義,他們實在是受不了長年海底撈針卻一無所獲的挫折感。
“雨清,你也別太擔心,我那兒有一帖中藥,保證一舉得男。”大姑媽喜孜孜的說。
“再配合三餐飲食,你多吃點菜,子濂多吃肉,效果就更加卓著了!倍斫阋布尤雱裾f行列。
“你們這是……”怎么把矛頭全對著她了呢?雨清無辜地望著慕子濂。“別凈往我肚皮上打主意,難道我生了孩子以后,你們就可以不管彥之的死活了嗎?”
這招果然厲害,直搗眾人的要害,并且成功轉移焦點。慕彥之是慕家第三代唯一單傳,他們的確不能坐視他生死未卜。
“好!蹦嚼戏蛉松髦氐叵铝藳Q定,“期限一樣是一年,一年內你得生出孩子,而你們得找回彥之!
“兩者都要呀?”
“那當然!除非你們眼里沒有我這個老婆子。記住,一年內達不到我的要求,就換我——離家出走!
???
廚房飄來陣陣煎餅香,筱玲今早特別沉默,想是為了那則未經自己同意就擅自刊登的征友廣告,聊表些許懺悔之意。
不能這么輕易就原諒她,得寸進尺是她最厲害的招術,自己一定要嚴守防線,以免將來被騎到頭上來。
“你不吃早餐嗎?”見晏鴻云背著包包走出玄關,筱玲訝然問。
“不了,我醫(yī)院里有急診!标跳櫾频馈
“那……今天要我做什么事呢?”
“你就……把屋子打掃打掃好了!标跳櫾朴X得筱玲快變成她的“拖油瓶”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什么?我是你的助理又不是清潔婦!苯兴螂s?太過份了吧。
“但我現(xiàn)在不缺助理,你要自動請辭嗎?”
“呃……這樣啊,那……我從浴室打掃起好了。”在這她包吃包住還有錢拿,不待白不待。
“算你聰明!背Q缘溃赫埳袢菀,送神難?杀氖撬垇淼牟皇巧瘢亲钭铍y纏的小鬼。
車子快速的往市區(qū)駛去,周五的曼哈頓被耀眼的晨曦包裹著。
“晏醫(yī)師早!弊o士長艾瑪永遠是那么的親切有禮。
“早!标跳櫾莆⑿χ蛘泻,眼角瞟見彼得,他和昨日一樣怪里怪氣,對那黑道大哥為什么事先知道他不能赴法院作證,和她臨時被調派前往代理,文件莫名其妙遭竊換的一連串不合理情事三緘其口。
連續(xù)處理完兩個手術已是斜陽向晚,她疲累地走進辦公室,準備打卡交班,不料想竟還有一個病患等著她。
“晏醫(yī)師,很抱歉,我實在很不舒服,請你……”病患是個病懨懨的中年男子,來過幾次,每次都是挑她快下班時掩過護士的耳目偷溜進來,以省掉掛號費。
只要是醫(yī)院的老病號,泰半都知道晏鴻云善良的好脾氣,所以也就敢大膽的要求她給予法外施仁。
“坐下來,把衣服拉上我看看!蹦闷鹇犕,她不厭其煩地反復聽診。
“我身體一定有問題,前天工作晚一點,心口就開始痛,今早更是痛得沒法起床……”患者叨叨絮絮的說。
“既然沒法起床,那你是怎么來的?”她搖著頭笑了笑,“你太太呢,怎么沒陪你一起來?”
“她離家出走了。”病患竟嗚咽地哭起來。
這時房門砰地一聲被用力推開,狂風席卷地走進三名大漢。
又是他們!晏鴻云暗想不妙。
“出去!币幻鬂h很不客氣地命令她的病患。
“你不能這么做!彼耪f完第一句話,就被那黑道大哥用食指抵住唇瓣。
“噓!安靜。”接著,他轉頭掏出皮夾,抽出一張五十元美金,“我給你五十塊,你先回去?”
“呃……”病人錯愕地望著晏鴻云。
“不要接受,他沒權力這么做!彼。有錢就了不起嗎?這行為太惡劣,了。
“一百元!焙诘来蟾绾苌系酪埠艽蠓。
“不可能!”簡直無法無天,他以為每個人都能被輕易收買嗎?晏鴻云正要向前趕人,突然聽見她的病患喊道——
“兩百五十元!
“成交!焙诘来蟾绨砚n票塞進那人的上衣口袋,“滾吧。”
“等等,你的病不治療了嗎?”晏鴻云詫異地問。
“不用了,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得很?”那人充滿感激地握了下她的手,歡天喜地的走出辦公室。
晏鴻云做夢都沒想到,這種只有在電影里才看得到的情節(jié),居然活生生的在她面前上演。她跌回坐椅,慍怒地瞅著這些不速之客。
“現(xiàn)在你們又想做什么?”
“到醫(yī)院來當然是看病嘍。”黑道大哥右手輕輕一揮,兩名手下便必恭必敬地掩門退了出去。
“現(xiàn)在已經過了門診時間,請明天再到樓下掛號吧!彼嗥鹱郎系钠ぐ,黑道大哥卻“啪!”的一聲,壓住她的手。
“你……”看病也要逞兇斗狠?
“坐下!焙诘来蟾绲纳ひ艉艿统,帶著一股特殊的磁性,隱隱透著不容旁人拂逆的威嚴。“我說坐下!
晏鴻云恨自己居然亂沒出息地照著他的話做,而且一屁股坐在茶幾上,差點把喝剩一半的咖啡打翻。
“你這里沒有針孔攝影機吧?”他開始粗魯?shù)氐教幏瓕ぁ?br />
“廢話,我裝那東西干什么?”晏鴻云眼看他連她辦公桌的抽屜都要打開,倉皇跑過去制止!澳阕∈!”
來不及了,他已經把抽屜拉開一半,并瞥見放在里頭的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
那是她和慕彥之嬉鬧共食一支霜淇淋的畫面。十年了,她一直帶在身旁,即例和喬治陷入熱戀,她也沒想過要丟掉它。
黑道大哥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眉眼間充滿嘲弄。
“男朋友嗎?長得滿像個人樣的嘛。”
“不干你的事。”晏鴻云憤怒地使勁將抽屜關上!澳阍俨话卜蔹c,我叫警衛(wèi)進來嘍!
“好好好,好漢不惹兇婆娘,聽你的就是。”他走回前面沙發(fā)躺下,拉高上衣露出渾厚的胸膛,兩手當枕,眼睛微閉!皝韼臀抑委煱桑筢t(yī)師!
“你……”晏鴻云快氣炸了,他當這里是低級按摩院嗎?“我說過了,現(xiàn)在已經過了門診時間,我沒有義務幫你做特別治療!彼奕晦D身,驀地腰桿被硬物抵住。她用膝蓋猜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一把手槍。這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
“我對你的服務態(tài)度很不滿意。”黑道大哥把嘴巴貼在她耳邊,熱氣直接灌入耳膜內,搔擾她的情欲神經。
“所以你打算一槍斃了我?”晏鴻云四肢僵直,惱子亂成一團?催^不下數(shù)十部的警匪槍戰(zhàn)片,總以為故事中的情節(jié)是和生活完全脫離的,沒想到這種倒霉事竟會發(fā)生在她這個平凡善良的小老百姓身上。
“殺掉這么漂亮的醫(yī)師,豈不太可惜了?”他狡獪地咧著嘴,“我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過來。”
他又躺回沙發(fā)上,拍拍一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動作曖昧得猶似在勾引她。
晏鴻云躑躅了一下,終究還是拿起聽診器幫他聽心音。到醫(yī)院工作這些年,見過的胸膛成千上萬,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令她心神不安。
“怎么樣,我的心臟病嚴不嚴重?”黑道大哥瞇著眼,一臉賊笑。
“按照初步檢查,你的心臟應該沒什么問題……”
她尚未解釋完,他已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怎么可能,你不覺得它跳得太快了嗎?”
“快是快,但,那可能是……暫時性的情緒激動!币浪膶I(yè)知識判斷,這人渣十成十是沒事找事,無病呻吟。
“你在暗示我喜歡上你?”他睜大雙瞳,逼視著她!爸挥信龅叫膬x的女人,我才會心跳加速!
“我一向有話直說,誰管你喜不喜歡我?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照心電圖,做更詳盡的檢查。”晏鴻云惶急的把手移開,免得旁人瞧見,惹來是非。
“但是我現(xiàn)在就覺得胸悶、心痛、氣血不順,有時甚至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彼麛Q眉撇嘴故做病弱狀,好似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是裝出來的。
“那也許是壓力過大,或是一種焦慮,總之,你需要的不是藥物治療,是放松心情,去度個假吧!弊詈眠h遠的滾出紐約市,永遠不要再回來找她麻煩。晏鴻云原先對他的好印象,在這一刻已蕩然無存了。
“好主意!焙诘来蟾鐫饷家粨P,詭笑道:“你陪我一道去如何?”
“開玩笑,我是個醫(yī)師,你怎么可以叫我去做那種事?”她憶起了昨夜那名女郎,和今早他兩那親昵的舉動,就莫名的惡心想吐。她暗自發(fā)誓,待會兒一踏出醫(yī)院大樓,她就要直奔法院,向那位法官坦承一切,以便盡快將這個惡棍繩之以法。
“一個心臟病患聘請醫(yī)護人員隨行,這是很正常也很合理的事情呀,你以為我想干么?”
“我……”她確實有點反應過度。晏鴻云尷尬地漲紅了臉,“抱歉,我有工作在身,不能答應!
“那么你就用現(xiàn)有的設備,想盡辦法把我醫(yī)好吧。”
“聽著,我說過了,你的心臟還沒確定是否有問題,而且我也不見得……”這個人怎么這么“番”啊?
“敢一再拒絕我,我就殺了你!彼蝗谎勐秲垂,神色肅殺得令人膽寒。
對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來說,生命只不過是多一顆子彈和少一顆子彈的區(qū)別。晏鴻云相信他說得到就做得到。
“為什么緊纏著我不放?在法庭上我已經幫了你一個天大的忙,這還不夠?我跟你無冤無仇,甚至不認識你,為什么你要苦苦相逼?”
“哈,原來你還不知道我的鼎鼎大名呀?快洗耳恭聽,本人姓……哎,姓什么不記得了,那也不重要,你就跟著人家一樣叫我麥克斯好了!
怪胎,哪有人連姓什么都不記得,顯然是怕泄露真實身份。
其實她對他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自在法庭上和他照了面,她就稍微調查了一下他,報上登載他是美國華人黑道中勢力最大、最具威望的銀狐幫老大;它的組織遍布世界各地,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它們的存在,大大小小的堂口也不知有多少個,總之比一家跨國公司的分支機構還在多。
麥克斯竄起的時間并不算久,短短幾年而已,曾是前龍幫老大的得意門徒,接收了龍幫百分之六十的地盤,是以能夠稱霸洋人的“江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為華人爭光?
晏鴻云淡淡地哼了聲,聊表對他大名的丁點敬意。
“請問麥克斯先生,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嗎?”街燈已全數(shù)亮起,她的肚子也餓得咕咕叫,顯示時間應該很晚了。
“去吃飯嗎?”他揚眉問。
“對,我一個人。”他已經連續(xù)干擾了她兩天,這頓晚餐可千萬別又讓他毀掉。
“一個人吃飯多無聊,走,我陪你喝一杯!彼挥煞终f地拉著她的手臂走出辦公室。
“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也許是他們太大聲,門外四、五雙眼睛竟全朝他們這兒斜睨過來。
“放自然點,否則人家會以為我們有曖昧的關系!丙溈怂咕`著燦爛的笑容,禮貌地向大家頷首致意,一手搭在她肩上,神色自若地從眾人面前走過。
他的嘍已先一步把車子開到大門等候!罢!
晏鴻云站在車門邊,趑趄了三、五秒,想象背后有多少只眼睛正盯著他們,若是在這兒跟他拉拉扯扯,不知將會如何損及她清新的專業(yè)形象?
縱使有著一千兩百個不情愿,她還是上了那部豪華轎車,任其載往百老匯區(qū)。
這里是全球表演者的“圣地”,短短十個街區(qū)就林立著四十多家劇場。光彩和挫折交錯的這個時代廣場,同時也是大筆資金流動的投資據點。
他不會是想帶她去欣賞舞蹈表演吧?否則吃個飯何必跑到這來?但,像他這種粗魯人,能懂得什么藝術表演?
晏鴻云不屑地瞄了他一眼,赫然驚覺他正專注地睇視著她。
“想吃什么?”他說話時雙瞳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隨便。”她其實想去吃日本料理,沙西米一直是她的最愛,可是跟這么殺風景的人一起,就是山珍海味也食不下咽。她只想胡亂吞點東西,趕快拍拍屁股走人。
“到秋之味。”他像猜準了她的脾胃,馬上吩咐司機把車子開往西49街。
“不必那么麻煩,我吃完了飯還有個約……”
顯然他把她婉拒的話當成了耳邊風,自顧自地道:“維斯迪也劇場今晚將上演一出舞碼‘情奔’,是改編自中國民間故事‘嫦娥奔月’,有沒有興趣去觀賞?”
晏鴻云挑了挑眉,故意表示對他的附庸風雅不以為然。關于“情奔”這出舞劇早在幾個星期前,報間雜志就曾大肆報導過,包括它的演員舞者、制作的經費、編劇和舞臺設計,據說都是一時之選。
“我不知道現(xiàn)在黑道大哥也流行看舞蹈劇!彼脚峡澙@著一絲譏誚。
“我只看我投資贊助的舞碼!丙溈怂购艹羝ǖ母吒咛鹣掳停路鹪谛麚P他的財勢有多么傲人。
晏鴻云最受不了這種盛氣凌人的囂張樣。她出生于赤貧的家庭,當年媽媽帶著她嫁給繼父時,手里只拎著一只過時褪色的舊皮箱,里面裝著她們全部的家當,幾件破衣服和存有五百一十五元的存折。
幾年后,繼父也過世了,只留下一個比她大三歲的女兒,媽媽飽受親友和鄰人的指責,大家都說她是剪刀柄鐵掃帚,才會連續(xù)克死兩個丈夫。
年少所經歷的貧苦,令她即使長大學成業(yè)就后,甚且成功擠入美國的上流社會,亦無法完全摒棄過往那深植內心的自卑感,她十分厭惡麥克斯這種因巧取豪奪而來的黑色矜貴。
“你料定‘情奔’會一炮而紅,好讓你大賺一筆?”晏鴻云敢肯定他的藝術眼光不會比任何一個小學生高明多少,他根本是純粹的投機主義者。
賺錢有什么樂趣?能揮霍一百萬美金從中得到最大的刺激和滿足,那才叫痛快!”他言談間沒有丁點造作的夸耀,反而像是在宣匯一種長期抑壓的愁緒。
為什么?不,一定是她過于仁慈,凈往好的地方去揣測。這幞得二五八萬的大流氓,鎮(zhèn)日魚肉善良百姓,以撈取不義之財為樂,他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傷心事?
想著想著,司機已把車子停妥,服務周到地替她打開車門?磥,不管她有多不屑麥克斯的矮情倨傲,這頓飯是非吃不可了。
“秋之味”是此地的頂級日本料理店,隨便一客定食就要價一百五十美元,貴得叫人咋舌。
晏鴻云還是第一次進來,乍見店里樸實典雅的裝潢,不覺心生納悶。
麥克斯很不懂待客之道,接過侍者送上來的菜單,他也不詢問她吃什么,就自作主張點了七、八道菜。
她憋了一肚子不悅,等到菜送上來時,才驚喜地發(fā)現(xiàn)每一道都是她愛吃的,包括小菜也是。有清蒸松茸、油炸干貝蔬菜球、蘆筍鰻魚卷、柿子椒、明蝦……
原來這流氓老大有意追她,否則干么背地里調查她的習性,以投她所好?
晏鴻云偷瞄了他一下,為自己長得不甚安全的美貌感到些許可笑的竊喜。
“吃蝦和魷魚時,沾監(jiān)比沾醬油吃更能償出其中的甘甜美味!
聽他這么一說,晏鴻云趕緊放下適才端起的醬油,夾了一條沾鹽的明蝦放入口中,嗯!味道真的好極了。
“你常吃日本料理?”她隨口問。
“十年沒吃了!彼,眼中不經意地淡掃陰霾!昂夏愕目谖秵?清蒸松茸是我未婚妻最喜歡的一道菜!
“真的?”這么巧,她也愛極了它的清香美味。這么說是她多心瞎猜了,人家連未婚妻都有了,怎會對她有意思?好理加在,被這種人看上,后果勢必不堪設想。“你請我出來吃飯,不怕她會誤會?”
“誤會什么?”他不懷好意地笑問。
“當然是誤會我們之間有不可告……呃……算了,就當我沒說好了!彼铧c就中了他的圈套。
晏鴻云決定接下來的時間,她再也不要跟他說任何話,低著頭只顧著吃。
“飽了沒?戲要上演了,我們只剩下十分鐘。”他道。
“我說過了,我還有一個約會!弊蛲韱讨未螂娫捊o她,說要提前于今晚八點左右回來,希望她別亂跑,待在家里等著。
“不要逼我用槍押著你去!彼桃鈮旱蜕らT,但口氣滿是威赫。
“你太過份了,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可以讓你為所欲為?”
“把嘴巴閉起來,除非你希望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你!彼^對說到做到。
“你敢?!”一句話未竟,麥克斯灼熱的唇瓣已覆上她的,狂野地廝磨舐吮。
晏鴻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四肢僵凝,腦中一片空白。
“不要太陶醉,泥足深陷我可不負責。”他促狹地斜睨她一眼,即拉著她往外走,絲毫沒將旁人驚異的神色放在眼里。
老天,她這是在干什么?這個男人奪去了她珍貴的初吻,而她卻絲毫沒抵抗,還呆呆的任由他牽著鼻子走。
如果喬治知道就完蛋了。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準想別的男人!彼B坐進車子里都不肯松開緊握著她的手。
晏鴻云匪夷所思的望著他,不明白他說這些逾越分寸的話時,何以能如此理直氣壯?
“告訴我,你死皮賴臉的纏著我不放,究竟有什么目的?”反應再遲頓的人,都該想到他不是單純的前來求醫(yī)。
“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醫(yī)病;第二個目的,追你!
他直言不諱。
“你已經有未婚妻了,還想追我?”花心大蘿卜是她最厭惡的。
“受寵若驚?”麥克斯放浪地輕笑,“我是回教徒,奉行一夫多妻制!
“不巧,我是基督徒,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标跳櫾撇活欆囎诱咚傩旭傊,伸手欲打開車門。
但麥克斯早一步扣住把手,“不要輕舉妄動,我的耐性一向不是太好。”
“讓我下車,我未婚夫等著我趕回去相聚呢!彼氖謩牌娲,握得晏鴻云纖細的柔荑一陣麻疼。
“你有未婚夫?”他勃然大怒。
“不可以嗎?”晏鴻云見他發(fā)怒,雖有點怕怕,但也不無扳回一城的喜悅。像她這樣集美貌、智慧、溫柔于一身的稀有品種,到了二十八歲卻仍待字閨中,她大概是碩果僅存的一個。
“他是干什么的?”麥克斯問話的態(tài)度活像是女方家長。
“我沒必要告訴你!
“不說?好,等我查出來,就把他給殺了!钡郎系男值埽氡貢茉敢鈳退傻暨@個情敵以示奉承。
“不要,”他隨便一句話就足以讓晏鴻云嚇得魂飛魄散!拔艺f,他叫喬治,是個警務人員。”
“沒出息,連扒糞的你也要?”他的火氣發(fā)得完全不符合身份地位。
“嘴巴給我放干凈點!敢再胡亂羞辱人,當心我……”她結結巴巴個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比較具殺傷力的威嚇詞。
麥克斯挑起左眼鄙夷地瞟向她,“告訴我,你愛他嗎?”
“當然嘍。”不愛他又怎會跟他訂婚?
“回答我,愛不愛?”他咆哮地追問,眼神莫名的凌亂。
“愛不愛與你何干?你說,你究竟是誰?”這個人的反應太不尋常了,一個初相識的人,不該對她的私生活產生這么大的興趣。
麥克斯沉吟了好半晌才沉聲道:“慕彥之這個名字,對你可有任何意義?”
“你是指……”晏鴻云的胸臆一下脹得滿滿的。
“我是他的知交好友。”他盛怒的面孔,忽地變得陰森莫測。
“那他人呢?”她忘情地抓著他的衣襟問。
麥克斯抬眼直勾勾地凝向她的水眸,“你希望他活著,還是死了?”語畢,他不再理會她,兩人各自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