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請了許多大夫,但小竹最終仍是傷重不治。
淚月傷心又自責,在處理完小竹的后事,雨澄原本要留下她,等她處理完一些事后,再一道回宮,但怡王府早得知消息,還派了侍衛(wèi)長鄒喻前來接她。
明知怡王只是作表面工夫,但雨澄又不能強把淚月留下,只能眼睜睜看著淚月隨鄒喻回到虎穴去。淚月一回到怡王府,怡王妃早等候她多時,待淚月一踏入府內,她馬上命令幾個大娘,將淚月橫拖豎拽的關到柴房去。
淚月也早知道自己會有這種后果,她并不意外。只是當大娘們手中握著藤條,惡狠狠的盯著她時,她才驚恐自己的噩運又要開始了。
“給我狠狠的打!”怡王妃一聲令下,大娘們揮動著藤鞭,毫不留情的打在淚月身上。
“哼!你真當自己是格格的命嗎?”怡王妃咬牙切齒:“我呸!你和你娘一樣,命賤啊!活該是下人的命!”
“啊、好痛!”
淚月趴倒在地上,身上承受的,是一鞭又一鞭的傷痛。
“你也知道痛啊?”怡王妃端坐在下人抬進來的椅子上,眼神睥睨著她,“怎么你要隨皇格格出游的時候,都不喊痛呢?”
“福晉,您饒了我!淚月不敢、再也不敢了!”淚月爬至她面前,苦苦的哀求著。
“不敢?我看你膽子可大著呢!”怡王妃的花盒底鞋,狠狠的踩上她的手,“你以為有皇格格讓你當靠山,我就動不了你嗎?我可告訴你,在這怡王府內,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就算皇格格也管不著!”
怡王妃愈想愈氣。
她真不知道,那雨澄格格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味的偏袒這賤丫頭,也不見她對自個的親生女兒翠屏有一絲好。
就拿這回要下江南出游一事,雨澄格格竟約了這賤丫頭一道去,害得她的寶貝女兒翠屏,一出門,就遭其它王府的格格恥笑。為此,翠屏還抱怨了好幾回,哭哭鬧鬧的,看了她都心疼。
淚月?lián)u著頭:“淚月不會再出去了!
怡王妃滿肚子怨氣,可不是淚月挨了幾個藤鞭就能算了。
“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頭算了!”怡王妃站起身,狠狠踹了淚月一腳!澳闼懒,就什么都一了百了!”
淚月滿腹的委屈,只能往肚里吞。她不是頭一回挨打,沒讓怡王妃發(fā)泄個夠,她是不會對她善罷甘休的。
她咬著牙忍著,在心里告訴自己,忍一忍,一切都會過去的!
“你可真是個害人精啊!一趟出游就害死了個丫環(huán),還把果親王府那個私生子給救了上來。你知不知道,王爺會被你給害死的!”怡王妃拉住她的頭發(fā),逼得氣若游絲的淚月,一顆小頭顱向后仰著,“我問你,那個私生子同你說了些什么?”
“他、他說——”淚月被打得幾乎要暈厥。
“說什么呀!你快點說!”怡王妃把她的頭發(fā)一甩,吩咐站在兩邊的大娘們,“把她給我架起來!”
淚月被兩個高大的大娘架起后,一個丫環(huán)提著一桶水,朝她臉上潑去。
“你給我清醒些!那個私生子,究竟和你說了什么?快說呀你!”
“他、他什么都沒說!”淚月眸光低垂,撒謊道:“我、我被救上來時,才、才知道他是果、果親王府的、的大阿哥!
氣若游絲之余,她選擇撒謊隱瞞。
她知道,如果她把真相說出,怡王妃肯定又會跟她沒完沒了,她已經(jīng)無力再抵抗那加諸在她身上的鞭打。
“他當真沒同他說什么不該說的?”怡王妃稍斂了氣,顯然是相信她了。
平常這賤丫頭,怕她怕得很,她就不信她敢對她撒謊。
淚月目光煥散,搖搖頭。
“哼!他最好什么都沒同你說!”怡王妃不大放心的盯著她,“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給我乖乖閉嘴,要是你敢膽說一些不該說的,我馬上就讓你變成啞巴!哼!不安分的賤丫頭!”
怡王妃說罷,氣呼呼的摑了她一個耳光,便旋身離去。
大娘們和丫環(huán)也尾隨跟出,等全部的人離開了柴房后,一名大娘拿著鎖煉,將柴門鎖住,只留下傷痕累累的淚月。
頹然的倒在地上,淚月不知道自己回到怡王府,還有什么意義?
娘早不在了,小竹也死了,這個家,除了那個不大關心她的阿瑪之外,似乎沒有人和她有關連。
望著窗外暈黃的月色,她的未來,似乎也一片模糊。
☆☆☆
相較于淚月悲慘的命運,同樣是私生子命運的嘯天,可是和淚月截然不同。
當他一踏進果親王府,迎接他的,可是一堆的關切。
“大阿哥回來了、大阿哥回來了!”
一名守門的奴才,一看到睽違一年的嘯天回府,歡喜之余,連忙進屋去通報早得知消息已在廳內等候的主子們。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長年吃齋念佛的福晉滿心安慰,“王爺,嘯天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
果親王沉肅的面容,難掩欣喜之情。他略一頷首,走至廳門口,正好遇上要進入廳內的兒子。
兩父子對視了許久,嘯天沉聲的喚著:“阿瑪!”
果親王不住的點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嘯天,你可回來了!這一年,委屈你了!”福晉眼中含淚。
乍聞嘯天失足掉落懸崖,她整顆心都揪擰了。原先,他們都以為嘯天是去找他的親娘,所以,也沒派人去找回嘯天,沒想到……“福晉!”
嘯天略略頷首,未多說什么。
一個瘦弱的身影,在奴才的扶持下,緩緩走入廳內,蒼白的臉上溢滿喜悅的神情。
“大哥。”
“日彥?”嘯天看著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比一年前更加瘦弱,那病骨支離的模樣,令他看了極為不忍!
“大哥,你可、咳……可回來了!”日彥才想說話,便咳個不停。
福晉拍拍兒子的背,心疼的道:“日彥,你怎么出來了,你該在房里歇著的!”
“我……咳,我要來看大哥!”
“你這孩子!”福晉眼眶泛紅,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嘯天扶著他:“日彥,我扶你回房去。”
兩兄弟在臨出大廳前,果親王出聲說道:“嘯天,等會兒到書房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點了個頭,嘯天扶著日彥回房去。
☆☆☆
“嘯天,你老實告訴阿瑪,你是怎么失足掉落懸崖的?”
果親王在書房內待了好一會兒,從獲知嘯天被救起的消息后,他就百思不解,以嘯天謹慎沉穩(wěn)的個性,就算尋母心切,也不至于那么不小心的掉下懸崖。
和果親王對視一眼,嘯天旋過身答著:“馬兒失控,所以我和馬兒一同掉下懸崖去!
他并不想把真相說出。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公諸真相,無憑無據(jù)的,也拿怡王沒轍。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報復怡王,讓怡王每日都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這——”果親王盯著兒子的背影,不由得嘆了一聲。
嘯天的座騎,向來是嘯天自己親自訓練,若要說馬兒失控,那真是微乎其微。但他不說,就算他再逼問下去,他還是不會說。
果親王又嘆了聲,嘯天的個性和他親娘如出一轍,很多事只往心中藏,壓根不說出來。就像當年他娘懷了孩子,也不曾告知他。
“這一年苦了你!”果親王停頓了許久,才緩聲道:“如果,我早告訴你,你娘她……”
“她早死了?”嘯天突然回頭,接了果親王的話尾。
“你、你知道?”
“我不確定,但我能感覺得到她不在了!”或許是母子連心吧!
“那你為何又要出門去找你親娘?”
“我只是去尋找一絲希望!
果親王點點頭:“你真的是像極了你娘,不但個性像,連做事的方式都像極了!
逝者已矣,感傷的事,留侍明日,再慢慢體會。
“明兒個,我想請個人吃飯!”嘯天隨手翻著一本書,漫不經(jīng)心的道。
“喔,對,幾個皇阿哥來過,說要找你聚一聚!惫H王陡地想起有這事。
合上書本,嘯天低垂的目光,緩緩移向他的阿瑪。
“不是皇阿哥們,我只請一個人。”
“只請一個人?”
“怡王!”嘯天的目光透著詭譎。
“怡王?”
“阿瑪,我想娶親了!”
果親王恍然笑道:“是啊,你沒說,我倒忘了,咱們和怡王府還有樁親事沒辦呢!”
果親王樂得開懷,而嘯天則是噙了抹冷笑;父子倆的心境,可是迥然不同!
☆☆☆
接到果親王的邀請,怡王縱使心虛,仍舊提心吊膽的赴宴。
跟隨在一旁的侍衛(wèi)鄒喻,臉色發(fā)白,平日在怡王府的威風,已不復見。
轎子來到果親王府門口,怡王面色沉重、叮嚀鄒喻:“等會兒,果親王若是質問嘯天墜崖一事,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鄒喻兩腿發(fā)軟:“是,小的會把一切全扛下來的!”他在來之前,已作好了必死的準備。
他萬萬沒料到,嘯天從那么高的斷崖摔下去,竟幸運的不死。
怡王斜睨了他一眼,“辦事不力,這是你活該受的!”
“是!”縱使心中有百般委屈,身為下屬,他還能同主子吭聲嗎?
鄒喻只能暗自祈禱,希望嘯天阿哥那一摔,能把腦子摔壞了,啥事都記不得!
☆☆☆
原本以為會有怒目相向的場面,但,出乎意料,果親王竟對他殷勤相待,滿面笑容以對。
“怡王,來,請坐。”
“不,您先請!
兩人客套了一番,并肩而坐。
“今兒個,可是嘯天特地要我邀請您來的。來,咱們倆先干一杯吧!”果親王舉杯,邀怡王共飲。
“好、好!扁跻哺e杯,手卻不聽使喚的抖著。
“怡王,您怎么了?不舒服嗎?”果親王幫忙扶著怡王手中抖動的酒杯。
“我、我啊,您知道的,就我那愛女淚月,不也是掉下斷崖去。我為了她的事,擔憂了幾天幾夜,都睡不好覺,現(xiàn)下,人還昏沉著。”
怡王找了個借口,搪塞他的失態(tài)。
“原來是這么回事!那今兒個邀您前來,可真是擾煩您了。”
“好說、好說!扁跣奶撘恍Γ斑,不知嘯天阿哥他人……”
“是啊,怎么還沒來?”果親王也著實納悶,于是喚了下人:“去請大阿哥來,就說怡王爺已經(jīng)到了!
“是。”
“不用請了,我已經(jīng)來了!”
在下人領命欲踏出宴客廳之際,一道低沉冷厲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飄進來,冷得怡王和站在一旁的鄒喻,皆駭然的頭頂發(fā)麻!
☆☆☆
兩道寒光在怡王的身上盯視了許久之后,客套的招呼聲,幾乎讓怡王以為自己的耳朵犯了毛病。
“真是對不住,讓各位久等了!眹[天唇邊揚著笑容,在經(jīng)過鄒喻身邊時,還刻意斜瞪了一眼,
然后才步向前,緩緩落坐:“怡王爺,好久不見了。”
“呃,是、是啊!”怡王頻頻擦拭額上的冷汗,“真、真的好久不見了!
“這一年多來——”嘯天出個聲,忽地頓住,炯亮的眼神,直盯著堆著滿臉心虛笑容的怡王,“想必是怡王爺睡得可安穩(wěn)了!
“我、我——”
果親王看怡王局促不安的模樣,遂出聲打圓場,“嘯天是看您愈來愈有福相,所以才這么問的!
嘯天挑眉冷笑,對于阿瑪?shù)恼f辭,他默然以對。
怡王松了口氣,笑道:“呃,是啊,上了年紀,這身體就益發(fā)向橫發(fā)展,呵,呵呵!”
果親王陪著怡王呵呵大笑之余,已吩咐了下人上菜。
嘯天冷然的目光,一會兒盯著怡王、一會兒又移向當初欲置他于死地的鄒喻。
笑臉之下的兩人,皆是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尤其是怡王,他一顆心惶然未安!
這嘯天葫蘆里究竟賣的是啥藥?他那眼神分明就想置他于死地,可這嘴里說出的話,卻又大相徑庭。
他可以肯定嘯天沒摔壞腦子,從他還認得他是怡王,就可得知。
但依嘯天冷沉的個性,這掉入斷崖一事,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同他罷休。
嘯天愈是不肯提,他愈覺得詭異,心頭也更是毛然。
“怡王,請用!惫H王殷勤的招呼著,“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喔,對、對,是自己人!”怡王愣了一下,忽地想起兩家尚有婚約一事。
十多年前,在一場聚會中,酒酣耳熱之際,兩人在一旁好友的吹捧下,各自道著自個兒的兒女多有才情、多乖巧。
當下,二話不說,兩人便為自己的兒女訂下親事。
原先,怡王是挺喜歡日彥的,誰知他竟犯了病,本想以此借口退親,但果親王竟說嘯天才是大阿哥,婚約一事,自然是指嘯天。
想他怡王府中,現(xiàn)就有一個私生女,早落人笑柄,若是再把女兒嫁給一個私生子,那他堂堂怡王日后在眾位王爺面前哪還有面子可言。
“怡王,怎么地?這酒菜不合您的胃口?”果親王見他怔愣著,遂出聲詢問。
“呃、不不不,我啊,還頭昏著呢!”
“用菜、用菜!
“好!扁跖e箸正要夾菜時,嘯天低沉的聲音忽地揚起:“阿瑪,您看,這怡王爺可舍得將女兒嫁給我?”嘯天的視線,從果親王身上,移到怡王的老臉上,目光也轉為陰沉。
這話雖是在問果親王,但是。質問怡王的成分卻居多。
“嫁入我果親王府,當我果親王的兒媳,我果親王絕不會虧待她的!惫H王神氣十足地道。
“是,是,是!”
“那就這么說定了。改日,我再請媒婆上怡王府去提親。”果親王一副認真的神情。
“這——”怡王猶豫的口吻,在接收到嘯天投射而來的怒光時,即刻變成了肯定:“好!當然好!”
嘯天唇角露出了得意的詭譎笑容。
“對了,同嘯天掉落同一處斷崖的那位,叫什么月的?我啊,真老了,記性也不好了。”果親王笑道。
“是淚月。”
怡王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他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是要如何勸服翠屏嫁給嘯天。雖然心底也清楚,這嘯天鐵定心懷詭計,但目前也只有這法子能堵住嘯天的口了。
照這情勢看來,果親王定是不知情,這事若迸出,果親王一追究,恐怕他怡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會遭殃呢!
“對,淚月。她還好?”果親王客套的詢問。
“好、很好,托果親王您的福!”
淚月——
果親王那不經(jīng)意的一提,教嘯天的腦海中又勾勒出淚月那柔美的臉龐。
她果真沒欺瞞他,她真的是怡王的私生女,而不是與他有婚約的翠屏。
嘯天的視線,微微瞇起。
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的是惹人愛憐,況且她的身子已屬于他,他可不希望其它男人占有她的身子。
在果親王和怡王閑聊之際,嘯天突然迸出一句連果親王都覺得震驚的話語:
“我要娶翠屏、也要娶淚月!”
“嘯天,你這——”一直滿面笑容的果親王,這會兒,因嘯天一句唐突的話語,陡生尷尬,“這事可不能開玩笑!”
“我是無比的認真!”嘯天突然站起身,走回怡王身后,“但求怡王成全!”
“這——”
“嘯天,不許胡鬧!”向來尊重兒子任何決定的果親王,這回,不得不發(fā)出抗議之鳴,“這事,我不容許你這么做!”
“阿瑪,何不聽聽怡王爺?shù)囊馑?”嘯天揚著眉,臉上有著篤定的笑容。
“我、當、當然沒問題!”
怡王的回答,令果親王震驚不已。
“怡王,你——”
“嘯天這么優(yōu)秀,我兩個女兒能嫁給他,我自然是打從心底樂意!
身后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壓力,壓得怡王透不過氣來,他只能一切順著嘯天的意思,否則,他全家人的性命即將不保!
“既然怡王爺都答應了,阿瑪,您還反對嗎?”
“這——”果親王蹙著眉頭,他似乎嗅出兩人間的異況,但又不確定。
“千萬別反對,呃,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兩個女兒都能嫁進果親王府,有您在,我相信您不會虧待她們的,是不?”怡王試圖為女兒尋求一道保障。
“那是當然!”
婚事已定,嘯天的視線望向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鄒喻,他揚著一抹冷笑、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