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淚月沒見到昨天那偉岸男子的身影,納悶之余,突然想到昨晚他曾說過,今天早上會去幫她找小竹的。這么想著,她安心的露出了笑容。
昨晚喝了蛇血,又睡了一覺,今早,她的精神好多了,體力似乎也慢慢恢復。
她試著下床站起身子,雖然還有些暈然,但她勉強能站得住。
她從窗口往外看,外頭有一條小溪。一步一步,緩緩行走,她踏出屋外,往溪邊走去,想要把雙手洗凈。
洗了手后,她坐在溪旁的大石上,仰首望天。
這斷崖何其深,從上頭掉下來,能大難不死,定是有菩薩在保佑她。
想著。她誠心的祈禱:“菩薩,請保佑小竹、雨澄,還有水漾,讓大家都平安無事。”
低頭誠心的祈禱完畢,她仔細的凝視四周。雖然是在斷崖底,蠶叢鳥道,處處可見落石,但也有許多琪花瑤草。
淚月的視線望向屋子,那其實稱不上是屋子。里頭一張破床,四周用參差不齊的木板圍住,連屋頂也是一片雜木。
屋子里的地面,是一片小石子鋪成的,看來,他是整理過的。
她的視線往右一偏,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個小山洞,昨晚,他大概就睡那里吧。
她的視線焦急的在四面搜尋他的身影,憂慮的喃喃低語:“小竹,你一定要平安,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
坐在大石上等了近半個時辰,遲遲未見他歸來,她站起身,心頭猶豫著自己該不該也去尋找小竹。
憶起昨晚他那不悅的神情,她的眉頭不由得蹙起。
如果她昏倒了,那不就又加重了他的負擔,說不定他一氣之下,不再救她和小竹,那……淚月明白自己的身子初愈,要走也走不遠,縱使心頭焦慮,她也只能踅回屋內,靜靜的等待……
☆☆☆
一直等到日正當中,還未見到他回來,憂火熾然,淚月也顧不得他會不會生氣,離開守了一上午的屋子,想要前去尋找小竹。
“小竹、小竹,你在哪兒?”走了一小段路后,她開始喊著,希望小竹能聽見她的呼喊聲。
炎熱的太陽曬得她兩眼昏然,她仰首望天,眼前一陣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直到一聲怒喝傳來,她的視線才由模糊轉為清晰。
“你出來做什么!”
淚月循著聲音望去,她看到了他,而且他肩上還背著一個人:是小竹!
“小竹、小竹!睖I月使盡力氣跑向他,想要確定他背的人是不是她的婢女,雖然看起來就是小竹的身影,但她想要更確定。
“真的是小竹,她是小竹沒錯!睖I月欣喜的流下眼淚,“小竹、小竹,你醒醒呀!”
“她受了重傷,一時間是不會醒來的。”他兩眼怒瞪她,“倒是你,你出來做什么?我可沒法再照應你!
“不要緊的,你背著小竹先回去,我可以一個人慢慢走!睖I月頷首,堅定地說。
嘯天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么,背著小竹便往屋子的方向跑去。
淚月尾隨在后,只要找到了小竹,她也不嫌累的。
☆☆☆
“什么?你說小竹沒救了?”
找到小竹的短暫欣喜,全教嘯天一句話給淹滅。
淚月瞪圓了眼,不敢相信這殘忍的宣判。
“就是沒救了。”嘯天淡然的回道,旋即走出屋外。
“不,你有辦法的!你不也把我救活了?你可以救小竹的,對不對?”淚月追出去,拉著他的衣角
懇求,“求你救小竹、我求你!
“你真以為我是神醫(yī)嗎?”嘯天抓了一條破布,擦去額上的汗水,“我只不過是撿到了一本藥書。再說,這斷崖底下的藥草有限,她傷的那么重,未必有藥材可醫(yī)治!
“可是我都活了!
“那是你幸運,沒彈出轎子外。她可不同!不但撞了一身傷,摔在地上時,還讓一個大石頭給壓住。她還有一絲氣息,算是奇跡了。”
聽了他的闡述,淚月驚駭?shù)匚孀∽臁6际撬α诵≈、是她害的?br />
“有沒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小竹?”她眼巴巴的望著他,“要藥草,我可以去采!
嘯天冷笑了一聲:“除非這兩天內,我們能離開這斷崖底,到上頭找大夫,否則……”“離開這斷崖底?”淚月失神的喃喃自語。
仰首望天,天那么遠,誰能來救她們?
她陡地想起,在墜崖之前,曾看見雨澄的座轎讓四個孔武有力的轎夫往回抬離去。如果雨澄平安的話,她不會丟下她們不管的,說不定雨澄現(xiàn)在正在上頭尋找她們。
心中燃起希望,淚月仰首,使盡全力的朝上吶喊:“雨澄、雨澄,我和小竹在斷崖底下,你快來救我們。雨澄,你聽到了嗎?”
嘯天走到溪旁洗臉回來,看到她的舉動不禁啞聲失笑。
“你就算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得見的。”
想當初,他何嘗沒試過這種方法,但這斷崖上頭鮮少有人行走。
連他宏亮的聲音,都無法引上頭人注意了,更何況是她那如蚊蚋般的聲響。
想到小竹等著救命,她們又困在這兒出不去,淚月喪氣的跪在地上,不氣餒的再度朝上方呼喊:
“雨澄、雨澄,快來救我們、快來救小竹啊!雨澄,你聽到了嗎?”
嘯天不想理她,反正,只要她累了,明白那么做是徒勞無功,她自然就會罷休。
“雨澄、雨澄——”
但他要進入山洞之前,聽她喊著一個他熱悉的名字。
頓下腳步,他回頭凝望她,眸中凈是疑問,他懷著滿腹的猜疑,踅回她身邊。
“你在喊誰?”
淚月喊得筋疲力盡,炙熱的陽光曬得她頭昏眼花。
她抬眸看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眼前,“我喊的是雨澄!
“雨澄!”他頓了話語,道出他的臆測,“雨澄格格?”
淚月霎時驚愣住。
她并未和他說明她的身分,他怎會知到雨澄的身分?
“你認識雨澄?”她小心翼翼的問。
“不認識,但聽過她的名字!彼曀,心中開始揣測她的身分。
能和皇格格一道的,想必不是一般的村姑。
事實上,她看起來也不像。晶瑩的肌質,像花般嬌柔的玉貌,壓根兒就不像一名村女!八腔适烁窀,那么,你呢?”他蹲在她身邊,挑眉問道。
“我——”淚月凝視他的俊龐,心頭沒來由的慌亂起來,“我住在怡王府!
她小聲的響應。
她不知道別人是否認同她的身分,不敢大剌剌的報上她的身分。
“怡、王、府?”聽到從她口中說出來的那三個字,他英挺的俊容霎時轉化為凌厲、狠殘的面孔,怒恨的聲音從他的齒間迸出。
他狠狠的捉住她的手,她纖細的手骨都快被他捏碎了。
“好痛!”
淚月跌坐在地上,眼眶含淚,掙扎著想抽開手,無奈,他的力道幾乎有十倍以上,任憑她怎么用力都無法掙脫。
“不要抓著我,好痛——痛呀!”她輕柔的語調中,飽含一絲委屈。
“痛?會痛嗎?”他凌厲的目光,直射在她的臉上,“痛的人是我,你痛在哪里?”
“我、我的手痛!”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掐住她的下顎,惡狠狠的道:“看來,老天爺并不是那么的不公平嘛!報應總算輪到你身上了。
一年前,你阿瑪派人設計圍殺我;一年后,他萬萬料想不到,老天爺會罰他的女兒,下來陪我這真是天意!”
淚月驚惶的瞪圓了眼,他臉上那猙獰的冷笑,縱使在這酷暑時節(jié)、這烈日當頭之下,仍令她覺得不寒而栗!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畏懼的看著他。
“不知道?裝傻?”他嘴角漾著一抹冷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淚月雙眸怯怯的再看清他的臉——他有一張俊俏、膚色稍黑的臉,冰冽的眼神,似會在一瞬間凍傷人。
“我、我不知道!彼龘u搖頭。
如果她曾看過他,她一定會記住他的俊臉。但在這之前,她對他全然沒有印象,也不知道,他突如其來的恨意,是因何緣故?
“哼,你倒挺會裝無辜的!眹[天撇嘴淡然一笑,“我告訴你,我就是果親王府的大阿哥嘯天,一個原本要迎娶你的男人。”
☆☆☆
聽了嘯天一長串的控訴,淚月這才知曉,原來他把她錯當成她同父異母的姊姊翠屏了。更令她驚駭?shù)氖牵陌敒榱瞬蛔尨淦良藿o他,竟然派人圍攻他,致使他跳崖。
“你還要裝傻嗎?”嘯天見她仍是一副無辜委屈的神情,心頭的怒意更加焚燃。
他恨她為什么是怡王的女兒,如果她不是,或許他會、他會對她好一些?
不!他腦海怎么會閃過這種想法?他要甩掉這可笑的想法,甩掉內心某種異樣的感覺!
他的喝聲拉回她的心神,見他怒氣騰騰,她連忙向他解釋:“不,你誤會了。我不是翠屏姊姊。”
“難道,你是個下人?”他的視線望向屋內,冷諷著:“下人還有婢女伺候?”
“我、我不是下人。”淚月低垂著頭。
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報出自己的身份。
她不是下人,但她在怡王府內,卻每天做著下人的工作,除了有自己的閨房外,她和下人并沒有兩樣。
“要承認自己的身份,有那么難嗎?”他陡地傾身靠向她,唇邊漾著一抹令人心頭發(fā)寒的冷笑,“你放心!我會好好疼你的!
淚月還不解他明明很生氣,為何又說會好好疼她,在發(fā)愣之際,他已將她拉起,并將她拖向山洞中。
他強大的手勁,讓她不得不跟著他進入洞內。
她輕咬下唇,水亮的柔眸正在環(huán)視洞內的破舊家具時,他突然抱著她,將她壓到一張破床上。
淚月嚇壞了,抖著聲問:“你、你要做什么?放開我、不要——”
他的胡渣摩蹭著她的臉頰,惹得她驚惶的尖叫。
“不要?”他的手狠狠在她細嫩的臉上搓揉,“老天爺都安排你來陪我了,這就代表我們注定成為夫妻。既然是夫妻,合睡一張床,做一些夫妻間該做的事,也不為過呀!”
淚月嚇得猛搖頭。
“別怕!”他低柔的語調中,挾帶著滿腔恨意,“你阿瑪千算萬算,終究抵不過老天爺這一算。”
“不,我不是翠屏姊姊,我是淚月。”淚月顫聲向他說明,“要嫁你的人,是翠屏姊姊,不是我。”
她知道翠屏姊姊要嫁的人是果親王府的大阿哥,其它的事,她全不知道,更不了解在這樁婚事中,還隱藏著一段陰謀。
她知道自己的阿瑪不是善人,但阿瑪竟會逼人至死,真的讓她震驚不已!
“淚月!”
他黑眸瞇起,定睛審視她。她惶怯的眼神,看來更加楚楚可憐,他的心頭有著一絲不忍。
但,誰知道,她是不是裝著無辜的表情,想要博取他的同情?
“我、我是個私生女!彼滤麤]聽過她,只好又補充一段,在她心靈上,永遠抹滅不去的傷痛。
“我的名字叫淚月!
當她說出私生的字眼時,他的黑眸陰冷的瞇起。他倏地將她的兩手高舉過頭,狠狠的將它壓在床上。
“你以為你那么說,我就會對你同病相憐,我都說會好好疼你了,你就承認你是翠屏,又有何妨呢?”
嘯天曾經聽說怡王府內有個私生女,但怡王并未善待她。但若是如此,怡王又怎會讓她和皇格格在一塊呢?
以怡王那勢利的態(tài)度,他要巴結皇格格,也該派嫡出的子女,怎會派出他這個女兒呢?
所以,嘯天才認定淚月是在撒謊。
“我真的不是翠屏姊姊,我不是!求你放了我!睖I月的眼眶中,委屈的淚水在打轉著。
“我告訴你,你阿瑪愈不讓你嫁給我,我愈要娶你。”他的手掐住她的臉頰,目光陰鷙,“我是私生子又如何?在果親王府里,沒有一個人不敬重我,連皇阿哥們,都當我是知己好友,就你的阿瑪目光短淺,以為我這個私生子上不了臺面,哼!他懂個屁!
淚月在怡王府內只管做事,其它的,她不管、也不能管。
今兒個她才知道,原來,皇親國戚中,私生的孩子并不只她一個。
或許真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原先她對他的畏懼,在獲知他是私生子后,她心中的恐懼已慢慢消褪,對于他粗暴的舉動,她都能忍下來。
“怎不說話了?你無話可說了吧?”
“我、我只能再一次告訴你,我是淚月,不是翠屏!彼鄄半闔,訥訥的道。
她懂他的心,真的懂。
她是個女子,私生女的身分,讓她盡管身在王府,卻連在下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那身為男子的他一定更為難,他都說了,他和皇子們是朋友,他的身份一定讓他更自卑吧!
盯著她澄亮的眸子,他險些信了她的話。
“哼,不管你是翠屏,還是淚月,只要你是怡王的女兒,我絕不會讓你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