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你……你要拉我去哪里?”
一個小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后來實在跑不動了,便賴在原地不走。
“格格,我們……”小丫鬟一副累垮的模樣,稍喘了一會兒,抬頭問主子,兩人究竟要去哪兒,孰料,主子回過頭,狠狠的瞪了她好幾眼。
“嗯?你方才叫我什么?”一個長得嬌弱瘦小卻身著男裝的女子,目露兇光,瞪著氣喘如牛的小丫鬟!坝蟹N你再給我叫一遍!”
看著主子兩手頂著腰際,表情憤怒的模樣,小丫鬟好不容易喘了口氣,這會兒,卻又栗栗危懼了起來。
“格……呃,爺--咱們要上哪去?”小丫鬟的腦筋轉了一個彎,馬上改了稱謂。
“我們……走到哪兒算哪兒!”
“啊?”小丫鬟瞠大了眼!澳俏覀冞要跑嗎?”
身著男裝的主子,四下望了望。
“應該不用了吧!怪了,為什么我們要跑呢?怎么跑也跑不出北京城呀,況且我額娘去陪太后奶奶,也不會那么早回來,更不會發(fā)現(xiàn)我又溜了。”
主子愈說,小丫鬟臉愈綠,她不禁嘀咕著:“那我們方才到底在跑什么呀!”
“別埋怨了,就當是鍛鏈身體吧,呵呵!”
主子不以為然的笑了兩聲。
小丫鬟可是一臉委屈。“爺,下回你可不可以別耍我,其他丫鬟比我還需要鍛練體力!
“說什么話!”
說著朝小丫鬟肩上一搭。
“我可是看得起你,現(xiàn)在可春已經(jīng)被我打入冷宮了,我升你當我的寵妾,有朝一日,你翻了身,當上正主兒,你就一輩子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了。”
主子的話,非但沒讓小丫鬟有歡顏,反倒眉頭凝得更緊。
飛上枝頭當鳳凰,自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但她的主子明明就是個女人,還說什么寵妾不寵妾的,她倒寧愿不要眼出來。
“扣扣,別愁眉苦臉的,笑一個給十九爺看看!侵髯佑檬持腹雌鹧诀叩南骂,挑眉一笑。
原來,這個小丫頭的主子,正是當今皇上的十九愛女--云萱格格。
云萱和十五阿哥或桁,皆為襄妃高氏所生。襄妃寵愛兩子,打小,云萱就跟在或桁身后,同其他皇阿哥一起玩耍,但男孩子玩耍時,總嫌女娃兒礙手礙腳--
為了能和其他的皇哥哥一起玩耍,云萱便要求襄妃讓她著男裝,這樣才不會讓其他的皇哥哥排斥。
寵溺女兒的襄妃覺得孩子還小,又不忍她被排斥,于是答應了云萱的要求。
原以為云萱長大后,自然會復女兒身,但襄妃萬萬沒想到,云萱非但沒回復,反而變本加厲,甚至還學男人上酒家尋樂。
這下可讓襄妃驚覺犯了錯,決心要好好改造女兒,是以,嚴禁她出宮,整日把她留在宮中,學學格格該有的基本禮儀。
向來無拘無束的云萱,一下子被盯的死緊,她哪受得了,溜了幾回,但又被襄妃派人架了回去。
想一想,她前一回溜出來,是到十五哥的武館,陪著她的降月嫂子去押鏢,可沒有幾日,又被十五哥給送回他額娘那兒,至今,都有兩個月了。
她竟然乖乖的在宮里待了兩個月--天哪,水深火熱的兩個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這一回,她一定要在外頭多玩幾日,以補償她被額娘關了兩個月的苦悶。
名叫扣扣的小丫鬟,苦著一張險!笆艩,我……我們回去吧!”
“你說那是什么鬼話!”
云萱柳眉倒豎。
“我好不容易等我額娘松了警戒,才可以溜出來的,你現(xiàn)在要我回去?門都沒有!”
“可……可是,襄妃娘娘會懲罰我的!
扣扣滿腹委屈。
“你別用這一招唬我,我額娘才不會罰你們這些丫頭,要罰也是罰我而已。”
云萱的話,堵的扣扣啞口無言。
主子說得對,襄妃娘娘是個明理人,她知道她們這些丫鬟全都是迫不得已被格格拉出來的,也真的從沒罰過她們。
“那……我們要在外頭待幾日?”扣扣幽幽的問道。
云萱凝眉想了想。
“那就看你帶出來的銀兩,夠我們主仆倆揮霍幾日羅!
“銀兩。俊
“是啊,你帶多少銀兩?拿出來給我看看。”云萱伸出手。
扣扣愣僵的臉,緩緩的露出一抹笑容。
“十九爺,我……我沒帶銀兩耶!
“你沒帶銀兩?”
“你怎么會沒帶銀兩呢?以前可春都會帶的呀!”
自從額娘把可春留在降月嫂子那兒以后,她就老覺得自己諸事不順。
這下可好,扣扣頭一回跟她出來,最重要的銀兩,竟然沒帶!
之于云萱的愁容,扣扣反倒笑得開懷。
“十九爺,既然沒有銀兩,那我們回去吧!”
“誰說沒銀兩?我去向我十五哥拿!
云萱回身走了兩步,頓了下!安怀桑∈甯缫欢ㄓ謺卸跛匮何一貙m里去!
“可是沒銀兩,我們哪兒都去不成啊?劭坌χ溃骸笆艩,回去哪!”
云萱沉思半晌,忽地,眼神朝扣扣身上,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
“你以為沒帶銀兩,我就沒辦法了嗎?”她嘿嘿好笑著。
扣扣戒慎的兩手護胸!笆艩敚恪
你干嘛這樣盯著我看!
“我要把你賣到醉夢樓去,這樣一來,我就有銀兩可花了!
聞言,扣扣嚇得雙膝一屈,跪下地。
“格格,你千萬不要那么做,扣扣不想當歌妓呀!格格,求您不要這么做……”
“哼,看你下一回還敢不敢不帶銀兩出來!
云萱哼了一聲。
想當初,她也是用這一招嚇?纱旱。
要不,可春怎會每一回都乖乖的帶銀兩出來呢?
“帶、帶--下回扣扣一定會帶銀兩出來,一定會的!”扣扣嚇得都掉淚了。
云萱不耐的轉過身!昂昧耍饋,知錯就好!彼南乱煌,思忖著要到哪兒去掙這幾日的生活花費。
“不要、不要--求求你……”
正當云萱在苦惱之際,身后又傳來哀求的聲音,她兩眼一翻,不耐的回頭道:“我都說叫你起來,沒有要賣你了,你還在那邊哭嚷什么?
“十九爺,不-一不是我,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扣扣眨眨無辜的雙眼,食指指著右邊的方向。
云萱皺起翠眉。“去看看。”
扣扣那低軟的聲調(diào),哪喚得住云萱止步?
最后,她還是苦著一張臉,跟在云萱身后,走往那哀求聲的來源處。
“大爺,求求你,放了我們吧,我們下回絕對不敢了。”
兩三名年紀尚輕的小伙子,跪在一個身穿黑色披風的高大男子面前,哀聲求饒著。
那名高大男子手中還抓了一個小伙子,他站在井邊,似乎要把手中抓的男子丟入井內(nèi)。
被抓住的小伙子,兩手死命撐住井邊緣,哭爹喊娘的哀求著:“爹、娘,快來救我呀!大爺,你別把我丟入井中,我不敢了,我下回絕不敢再偷別人的錢包了!
“哼!你們這些生性丑惡的人類,滿腦子只有一個貪字,貪念者,全都該死!”
忽地,那高大男子被風一揚,原本求饒的幾個男子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
云萱愣愣的站著,看傻了眼,身后的扣扣也是一樣呆杵著。
那高大男子背對著她們,事情處理完后,旋即像一陣風似地離去。
“格格,人呢?”扣扣問的是方“我……我怎么知道?他跑掉了嗎?
哎,我怎么愣了,我們快追!”
“別去呀,格格!”扣扣這一回,眼明手快的拉住云萱。
“你……你沒看到方才……方才那人手一揚,不……披風一揚,那……那些人就全不見了。”回過神來,扣扣早嚇的全身發(fā)抖。
“我看見了,真是神奇!”云萱臉上倒是沒有絲毫驚怕的神情,反倒露出興奮的神采!拔覀兛熳飞纤,我想學他方才那一招!
“格格!”扣扣死命的拉住主子!澳惘偭!那個人說不定……是什么邪惡之人,或者會使什么吸魂大法,你要是接近他,說不定命就沒了!
“對了,方才那些人究竟跑哪兒去了?”云萱好奇的走至井邊,看向井中!斑,奇怪了,他究竟把人變到哪兒去了?”
“格格,這兒好詭異,我們快點離開這兒好不好?”扣扣全身發(fā)著抖。
“嗯!
云萱點點頭,旋即朝方才那男子離去的方向走去。
“格格,你怎么朝那邊去了……”扣扣哭喪著一張臉,盡管心中十分害怕,她還是得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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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萱和扣扣在附近找了半個時辰,兩人走的腳都酸了。
“怪了!那人怎么像一陣風似地,咻一下就不見了。
云萱停下來,稍喘口氣,回頭瞪著丫鬟。
“扣扣,都是你啦,走那么慢,我們才會跟不上他。
“十……十九爺,別……別再找了。
扣扣兩眼發(fā)昏,喘個不停!拔液每省!
“那我們進去客棧喝個茶,歇一會兒!
云萱正要邁大步走去,扣扣連忙道出兩人現(xiàn)在的窘?jīng)r。
“十……十九爺,我們沒有銀兩……”
扣扣的話,讓云萱抬高的右腿,頹然的放下。
“對哦,沒錢怎么喝茶。都是你啦,笨死了,出門都不知道該帶錢!”
扣扣哀怨的默認自己的罪過。
兩人就站在門口,想進卻進不了。
正當兩人發(fā)窘之際,店小二在客棧內(nèi),高聲嚷道:“各位客棺仔細聽了,這位爺說,誰要是能把北京城內(nèi)最美的姑娘帶來,桌上這些珠寶,全都要送給他!
客棧內(nèi)所有的人一聽,紛紛將視線投到店小二站的方向,只見坐在店小二身邊一名看似洋人的冷峻男子,自顧自的吃著包子,在他的桌上,放著一堆閃亮耀眼的珠寶。
看到那堆生平頭一回見到的珠寶,眾人皆倒抽了口氣,好幾個人還殷勤的跑上前,熱絡的和那男子打著招呼。
“這位爺,我……我知道北京城最美的姑娘是誰,就是那醉夢樓的水仙,你等我,我馬上去帶她過來!币粋瘦瘦高高的男子說完后,馬上飛奔離去。
“大爺,你別信他,那水仙是個歌妓,一雙玉臂千人枕,要我說,最美的就是我家娘子,我馬上帶她過來!
“最美的人?聽說十五阿哥最近娶了一個美橋娘,可美的咧,叫什么……赫連降月!”
一個半老的男人,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和同桌的另一位老者閑話著。
“呵,人家可是十五福晉,能說帶來就帶來嗎?”
“就聊聊嘛!”
突然--
“去帶她來!”
纂地,兩個老者笑呵呵的聲音,被對面坐的那個冷峻男子的冷凝聲音給喝住。
老者拿著茶杯的手,頓時凝僵在半空中,兩人皆朝那冷峻男子愣望著。
“這北京城的美女多的是,不差那十五福晉一人。”店小二趕緊幫忙打破僵局。
“我要最漂亮的、最有氣質的!”那男子眼神冷銳的瞪著店小二。
明明已是六月天了,店小二卻覺得渾身寒毛直豎,冷的直想發(fā)抖。
“最……最漂亮、最有氣質的不……不多!”店小二直打哆唆。
“全給我找來,我要一個一個挑!”
“可是我……我還得招……招呼客……”
店小二見識過的大人物也不少,但這可是頭一回有人讓他嚇得冷汗直流。
“不用找了,全北京城最漂亮、最有氣質的女人,就在這兒!
云萱拉著扣扣,大刺刺的走進來。
“你--我找了你好久!”云萱笑咧了嘴!胺讲拍阕サ哪切┤四兀磕惆阉麄儾氐侥膬喝チ?”
那冷峻男子睨她一眼,神情淡漠,不想理會她。
“咦,你不是把他們藏在披風里?”云萱拉了把椅子坐下,看到他的披風放在椅子上,她好奇的想拿來瞧一瞧,卻被他擋住。
“呃,如果你不愿意讓我看的話,那……
那就算了。”
他無聲地逼視她,她這才仔細的端視他。
他的臉輪廓好深,看起來好立體,那兩濃眉,跋扈的飛揚,一雙深邃的黑眸,似會懾人心魂,那挺立的鼻梁,巍峨的像座尖山,還有那緊抿的唇,仿佛勾掛著對周遭事物不屑的冷笑……
他那一頭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束在腦后,臉旁散落幾根發(fā)絲,看上去,更添幾分冷峻意味。
還有他不同于北京城男子的穿著,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絲質衣衫,胸前的扣子沒扣上,胸膛上竟有毛發(fā)……再配上黑色絲質長褲--
不知怎地,云萱的心口,陡地噗通噗通狂跳,臉頰上,也有一陣燙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她有些興奮,因為她似乎又找到臨摹的對象了!
對象,但她覺得,再怎么學習,也是如此,加上她額娘的警告,再也沒有皇哥哥愿意讓她跟著。
現(xiàn)在可好,眼前這男人,在她眼中看來,沒有十全十美,也有九全九美。
云萱心中打定了主意--她跟定他了!
除了要學他那一招,能把人瞬間變不見的把戲之外,她還想學學他的冷然氣勢--
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具有王者風范,比她的皇阿瑪還威凜呢!
在北京城內(nèi),洋人她見過不少,可她很討厭他們,覺得他們和北京男子差多了。
但是,眼前這個洋人,黑發(fā)黑眼,看起來順眼多了,而且,她發(fā)現(xiàn)他真的俊俏的令人愛不釋“眼”!
“十九爺!
扣扣著主子兩眼發(fā)直的直盯著人家看,伸手拉拉她的衣擺。
“什么事?”云萱不耐煩的瞪她一眼。
“我們快走,他好像要生氣了!笨劭蹚澤,附在主子身邊低聲道。
云萱這才想起了正事?吹阶郎系囊淮蠖阎閷,她連忙伸出雙手,想把珠寶攬過來,但那冷峻男子長臂一伸,阻擋她的動作,還順道冷睨了她一眼。
“你不是說,只要把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帶來,就可以得到這些珠寶嗎?”云萱呵呵笑道。
接收到男子投射而來狐疑目光,云萱呵呵一笑,站起身,拉著扣扣,殷勤的向男子介紹:“這位扣扣姑娘,可是全北京城最漂亮。
最有氣質的姑娘。”她笑道:“我已經(jīng)把她帶來給你看了,你這些珠寶就該給我呀!”
“全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冷峻男子的目光在扣扣身上打量一番后,質疑的目光投向店小二。
店小二干笑了兩聲,“這……這位小姑娘,長得還算漂亮,可是……全北京城最漂亮的……這……這……恐怕……”
別說店小二不認同了,連扣扣自己都猛搗著頭。
看見扣扣滅自己威風,云萱用手肘猛推她,還用眼神頻頻暗示。
“你看看,這姑娘眼睛水汪汪,小嘴紅潤潤的,北京城內(nèi),沒有比她更漂亮的了!”云萱猛向冷峻男子推薦扣扣。
開玩笑!桌上那堆珠寶她是要定了,誰敢同她搶,她就和那人拼了!
有了那堆珠寶,她可以在外面逍遙一、二個月都不成問題了。
冷峻男子不以為然,依然靜坐著,待其他美人到來。
“喂,你說話呀!”云萱急了。
“這位爺--”店小二忙擋住!安蝗缒茸粫䞍,我給您徹壺茶,等其他人到來,再讓這位大爺來評斷,誰才是北京城最美的姑娘。”
云萱狠狠的瞪了店小二一眼。“多嘴!算了、算了,等就等,誰怕誰!給我徹一壺上等好茶來,茶錢算他的。”云萱指著冷峻男子。
他能拿出那一大堆珠寶,區(qū)區(qū)一壺茶錢對他來說,想必是不痛不癢的。
“呃……”店小二見冷峻男子點了個頭,才安心一笑!昂、好,馬上來!”
云萱兩眼盯著桌上那一堆珠寶,傻呵呵的笑著:“你是國外來的生意人吧?”
冷峻男子瞥了她一眼,點點頭。
“是珠寶商?”云萱又問。
他又點點頭。
“對了,你叫什么大名?”
云萱的第三個問題讓冷峻男子思忖了半晌,他狹長的黑眸車掩,許久后,才幽幽道出:“杰尼斯!
“?什么?”因為等的太久,她以為他不想告訴她,又因她一直盯著珠寶看,整個人都失神了,他突然說出三個字,她一時會意不過來!澳銊倓傉f的……是什么?”
冷峻男子緩緩蠕動唇瓣。“杰尼斯--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