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紅蘭一直有個夢想,她的夢想說穿了很簡單,卻遙不可及,她想嫁給仲裕之。
紅蘭就跟每一個棲身在青樓的女子一樣,有著悲慘的身世。她出生在一個赤貧的家庭,家中兄弟姊妹眾多,父母養(yǎng)不起,于是打小就把她賣到青樓換幾兩銀子,養(yǎng)活家中的弟妹。
在青樓眾多和她一樣可憐的姊妹中,紅蘭算是幸運的了,因為她長得美,身段姣好,十三歲就給人開了苞,賺了幾年錢。著實教其他青樓女子眼紅。然而好景不常,十八歲的紅蘭,在一次和客人的對飲中突然昏了過去,嚇壞了老鴇。老鴇請大夫給她診斷,卻說她患了一種罕見的疾病,得花大錢醫(yī)治。
凡事以利字為先的老鴇,自然不可能出這個錢,紅蘭花了幾年功夫所攢下的銀兩,也在所費不貲的醫(yī)藥費中如數(shù)耗盡,眼看著就要斷掉生計。
就在這個時候,仲裕之出現(xiàn)了。年輕俊挺的他及時伸出援手,非但幫她付清了之前積欠的醫(yī)藥費,還另尋名醫(yī)幫她診病。醫(yī)好了她的病。
對于仲裕之這大方的行徑,紅蘭除了心生感激之外,更產(chǎn)生了愛慕。她幻想有一天他會幫她贖身,將她娶進(jìn)門,因而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虛弱的假象,以期擄獲得他所有注意力,進(jìn)一步培養(yǎng)感情。
她這精明的算盤,原本也照實的打,怎么知道打著打著,半途突然殺出個藺嬋娟,打亂了她的腳步。
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暗中觀察后續(xù)發(fā)展。就她對仲裕之的了解,她預(yù)估他對藺嬋娟的興趣。頂多維持個把月便會覺得無聊,然后繼續(xù)風(fēng)流快活。
可后來的進(jìn)展,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竟一頭栽進(jìn)藺嬋娟的陷阱,把她們這些老相好一腳踢開,只專注于她一個人。
紅蘭越想越不甘心,決定要出手維護(hù)自個兒的權(quán)益。仲裕之是她先看上的,說什么也不能讓別人搶去,因此她忿忿不平的上門找藺嬋娟,要她說個明白。
她氣呼呼地踏進(jìn)永平號,卻發(fā)現(xiàn)她不在店里,仔細(xì)一問,幫手小珍說她正好在后院里糊紙屋,沒空打理店面。
“我進(jìn)院里找她!”
顧不得小珍的阻止,紅蘭兩手一揮,就把小珍給揮到一旁摔個四腳朝天,逕自闖入內(nèi)院。
藺嬋娟忙上忙下的手,在瞧見紅蘭時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先前的忙碌,不發(fā)一語。
什么態(tài)度嘛,簡直是要氣死人。
“藺嬋娟,你這狐貍精倒會裝,搶了人家的老公還裝作一副無謂的模樣!奔t蘭開頭就是一陣好罵,藺嬋娟的手還是沒停下來,繼續(xù)糊她的紙屋子。
“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嫁人!碧A嬋娟的語氣平靜到像是天天遇到瘋子,見怪不怪。
紅蘭的臉馬上氣得脹紅。
“我是還沒成親,不過就快了!敝坏仁帐暗羲。
“既然如此,恭喜你。”藺嬋娟冷淡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慶賀。
“恭喜什么?”紅蘭氣岔了氣!澳闵僭谀抢镓埧藓淖蛹俸眯模鹆甑娜硕贾滥愫椭俟拥氖,你真不要臉!
紅蘭一邊罵,臉頰一邊抽搐,看起來十分危險。
“你的臉歪了!碧A嬋娟好心提醒她要注意,果然引發(fā)紅蘭一陣尖叫!
“哪里?哪里歪了?”她捧著臉頰哀嚎!澳憧旄嬖V我,我的臉哪里歪了?”她們干這一行的,最重視的就是臉,千萬不能毀。
“那邊有面鏡子,你自己看。”別妨礙她工作。
紅蘭果真在墻角找到一面銅鏡,看完后咻一聲放下鏡子,氣呼呼地瞪著藺嬋娟。
這個賤人,分明是在諷刺她嫉妒的嘴臉,她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別以為這樣就可逃避我的問題,你老實回答我,你和仲公子有什么奸情?”紅蘭自以為是仲夫人的樣子十分可笑,藺嬋娟根本懶得理她。
“我和仲裕之的事與你無關(guān),也輪不到你來管!碧A嬋娟不想理會紅蘭,但也不想讓她誤以為她可以自由干涉她的生活。
“誰說我不能管?”紅蘭尖銳的反駁。“你已經(jīng)壞了我的夢,我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抗議!币]嘴是不可能,她理當(dāng)維護(hù)自己的權(quán)益。
“我壞了你什么夢?”藺嬋娟明知故問。
“當(dāng)然是當(dāng)仲夫人的夢!奔t蘭氣呼呼。“你可知道我等他開口向我求親,已經(jīng)等了多久?本來我以為他很快就會幫我贖身,誰知道你出現(xiàn)后,他提都不提!”當(dāng)她是死人。
“仲公子曾說過要為你贖身?”藺嬋娟順手拿起一疊小竹條,準(zhǔn)備待會兒箍紙房子用。
冷不防被問及這個問題,紅蘭困窘的支支吾吾。
“沒、沒有!”這個歹毒的女人。“但我相信他一定會這么做。”
“你對他還真有信心!碧A嬋娟淡淡嘲諷,擺明了不相信。
紅蘭的臉立刻火紅起來,嘟高了一張嘴尖銳地喊道——
“不干你的事,小賤人,仲公子一定會為我贖身!钡戎!“我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不纏著仲公子,其余的事你可以閉嘴。”不需要她多管閑事。
“你憑什么說是我纏著他?”藺嬋娟冷冷看她一眼,動手解開手上的竹條,開始分類。
“難道不是嗎?”紅蘭拒絕相信是仲裕之自己一頭栽進(jìn)去。
“當(dāng)然不是!碧A嬋娟給她正確答案!笆撬约豪p著我,你若有意見,就該自己跟他說,別凈在我耳根喳呼!贝驍_她工作。
換句話說,她這河?xùn)|獅吼還吼錯邊,人家只把她當(dāng)笑話,紅蘭氣得簡直快斷氣。
“反正……反正我要你發(fā)誓,絕不會愛上仲公子就是了!奔t蘭道理上說不過藺嬋娟,干脆轉(zhuǎn)為強要她承諾。
藺嬋娟手握一根尖細(xì)的竹條,奇怪的看著紅蘭,覺得她真是一個怪人。
先是不經(jīng)通報闖進(jìn)她的屋子,后罵她不要臉,現(xiàn)在又要她發(fā)誓不愛上仲裕之,她的頭殼是不是壞掉了?
“我不保證任何事!碧A嬋娟想也不想的拒絕。
“你為什么不敢發(fā)誓,是不是愛上仲公子了?”紅蘭直覺地認(rèn)為是這個理由,并因此而跳腳不已。
藺嬋娟只好又看著她。
她愛上仲裕之了嗎?或許吧!說句老實話,她并不確切知道“愛情”兩個字的涵義,只曉得她并不討厭他,如果他繼續(xù)出現(xiàn)在她眼前,成天纏著她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她也不介意。甚至還會樂意接受。
如果這也能算是愛情的話,或許吧!反正她就是這么一個凡事看淡的人,若要將那些情啊、愛的強加在她身上,那她就是陷入愛情。
只不過,她愛不愛仲裕之與他人無關(guān),更不需要對外人解釋。
“我愛不愛他是我的事,紅蘭姑娘不必知道。”只需要快滾。
聞言,紅蘭差點沒有氣岔氣,雙手叉腰,立即反擊!拔揖椭滥氵@賤人八成愛上仲公子,還不敢承認(rèn)!
“你若硬要我承認(rèn)也可以,但我怕你會失心病發(fā)作。”藺嬋娟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相對之下,紅蘭就像是得了病的人,又跳又叫。
“你說什么?你敢說我是瘋子?!”她絕不許有人如此侮辱她。
“你失禮了,紅蘭姑娘。我請人送你出去!睉械迷俸腿绱瞬焕碇堑娜酥苄A嬋娟一個轉(zhuǎn)身,就想找?guī)褪职阉龜f出去。
“你別想跑,我就要你答應(yīng)我不會愛仲公子,不會擋我的路!”紅蘭從后扯上藺嬋娟,和她拉扯不清。
藺嬋娟的脾氣立刻被挑起。只見她配合著轉(zhuǎn)身,手里緊緊握著尖細(xì)的竹條,口氣冰寒的威脅紅蘭。
“你相不相信竹子也能殺人?”藺嬋娟的表情平靜,看起來就像一名冷酷的殺手,嚇得紅蘭直發(fā)抖。
“你……你沒這個膽!”紅蘭不愧是辣字派的人物,即使是害怕,口頭上還是不肯放松。
藺嬋娟立刻以實際行動證明。
“試試看,就知道我敢不敢!彼弥窦獾肿〖t蘭的喉頭,紅蘭馬上放聲尖叫,叫聲響徹云霄。
“救命啊——”
“不必叫得這么大聲,紅蘭姑娘。我這兒只有紙人,它們不會幫你!碧A嬋娟殘忍的打斷她。“而且你也不必太過于擔(dān)心身后事,等你歸天了以后,我會燒很多很多紙錢給你,供你在地下花個夠本……”
她接著微笑。
“所以,你安心的去吧!”她更加用力地用竹枝抵住她的喉頭。“后事我自會料理,你只需要快快樂樂上閻羅王那兒報到就行。”
殘忍的語調(diào),平靜的表情。
她不是遇上殺手,就是碰見瘋子,她怎么這么倒霉。
“我不同你說了,救命啊——”
為了保住小命,紅蘭當(dāng)場拔腿就跑,害藺嬋娟皺眉。
真膽小,她還沒來得及同她說這只是個玩笑,她就跑了,看來她果真沒有開玩笑的天賦。
淡淡地丟下手中的竹枝,她嘆氣。
有些人就是要人翻臉,才知道事情的輕重,真煩。
帶著這個念頭轉(zhuǎn)身,藺嬋娟繼續(xù)糊她的紙房子,而那時。紅蘭還在大街上狂喊救命。
“救命、救命!”她一邊跑一邊喊!坝腥艘獨⑽遥銈冋l快來救我!”
誰也不想理會瘋子。
★ ★ ★
俗語說,天下沒有藏得住的秘密,這句話用在傳教士的身上再適合不過。才距離藺嬋娟為他們的同伴料理后事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們住的地方就遭人縱火,所幸方格里羅與亞欽歐兩個人及時逃出,才沒有葬身火窟。
這個消息才傳開,藺嬋娟和仲裕之二人便火速趕去李莊探望他們,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見方格里羅和亞欽歐帶著惶恐的表情,疲憊的看著藺嬋娟和仲裕之,苦笑道——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狈礁窭锪_的表情顯得很無奈!白蛱焱砩衔宜X睡到一半,就聞到焦味。起床后一瞥見火,便立即搖醒亞欽歐逃到屋外,無奈火勢過大,我們還來不及救火,房子就被燒個精光,里頭的東西一樣也沒帶出來!
由方格里羅的描述中,不難想像當(dāng)時的情況有多緊急。
“不過幸蒙天主保佑,我們總算平安無事。”方格里羅之后又樂觀的加了一句,反過來安慰藺嬋娟他們。
是啊!蒙天主保佑,雖然房子被燒,但他們都沒有受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藺嬋娟和仲裕之兩人鐵著一張臉,沉默接受他們的安慰。縱火燒房子這類暴行,看在仲裕之跟里只是氣憤,換到藺嬋娟心里,卻是深深的自責(zé)。
這明顯是樁陰謀。
有人看傳教士不順眼,故意要趕走他們,才用這么卑劣的手段。然而真正教藺嬋娟掛心的,不是有人想趕走傳教士這件事,而是他們的行蹤遭人泄漏,這恐怕和她有關(guān)。
泰半是她雇請的制碑師傅走漏風(fēng)聲,有心之士再自行推敲,一路打聽到傳教士住的地方,而引發(fā)的殺身之禍。這就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同一個道理,真?zhèn)是很對不起他們。
“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向你們道歉。”藺嬋娟無法原諒自個兒的疏失,因而顯得難過不已。
現(xiàn)場男人立刻陷入一片混亂。
“沒這回事,藺姑娘言重了。”
“對啊!嬋娟你到底在胡說什么,這事根本和你沒有關(guān)系!
“是我們自己不小心,藺姑娘毋須自責(zé)!
現(xiàn)場男人你一句、我一言地拼命安慰藺嬋娟,她搖搖頭,一臉堅決地拒絕他們的好意。
“你們別再安慰我,我們都知道這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再謹(jǐn)慎一點,找對人,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過錯。”藺嬋娟是一個勇于負(fù)責(zé)的人,不過,這回她過頭了,在場的男人都不表示贊同。
“藺姑娘,千萬別這么說。你已經(jīng)盡力,人的口是封不住的,你能幫忙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很好了。至于我們的房子被燒,也不是你的錯,只能說是運氣不好,我們不會埋怨誰。”方格里羅要藺嬋娟別凈將責(zé)任往自己的身上攬,他們對她只有感激,沒有責(zé)怪,可她就是放心不下。
“是啊,嬋娟。”仲裕之接口道!案螞r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是幫建安兄他們找新住處。等他們安置好了,回頭再討論這個問題也不遲!辈槐丶庇谝粫r。
仲裕之就事論事地提出這個建議,說完了之后,發(fā)現(xiàn)大家都用驚訝的眼光看著他,害他怪不好意思的。
“干嘛這樣看著我?我偶爾也會用腦啊!”他困窘的抗議!岸椅矣譀]說錯,他們現(xiàn)在真的需要一個住的地方嘛,不然怎么度過今夜?”
關(guān)于他的各項提議,原則上都沒錯,他們都贊成。只不過話由他口中說出,自是特別令人驚奇,他們還以為他只會玩樂呢!其實還是滿有見地的。
“仲公子說的沒有錯,你們是需要一個住的地方。”藺嬋娟附和仲裕之的提議。
“暫時先住到我家來吧!”她建議!拔夷莾哼有幾間空房,環(huán)境也算隱密,應(yīng)該不會再發(fā)生同樣的事才對。”
藺嬋娟相信,搬到她家以后就沒問題。畢竟她家開杠房,一般人本來就很不愿意踏進(jìn)這種地方,正好可以免去無謂的騷擾,也比較安全。
“我也覺得嬋娟的提議不錯,她家是挺安全的,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大伙兒就在仲裕之的強力附議下,決定先寄住到嬋娟她家,其余的事,再行討論。
就在這廂他們忙著在火場尋找殘余物的同時,酒肆那廂有個男子正扯開嗓門大聲嚷嚷,語帶醉意的喊著。
“我這可是為民除害啊!”男人一邊說,一邊打酒嗝!澳切﹤洋鬼子,自以為了不起,來咱們這兒官揚個什么狗屁教義,我呸!”
男人吐了一口痰。
“他們長得那副德行,怎么知道咱們要什么呀?”男子搖搖晃晃的樣子看起來很危險!霸蹅儧]那些洋鬼子的教,不也是過得挺好的,誰要他們雞婆!薄
說著說著,男子又打了一個酒嗝。
“要我說,他們根本是想借傳教之名,行侵略之實。咱們蠔鏡那塊地,就是這么給占去的。這回啊,絕對不能再姑息那些洋鬼子,讓他們稱心如意!”
男子左一聲洋鬼子欺侮人、右一句洋鬼子滾出去,的確引來不少贊同的聲音。雖然沒有多少人真的看過傳教士,但他們都聽說過傳教士的事,并且對這些不實的傳言感到害怕。
“不過各位鄉(xiāng)親不必怕,我已經(jīng)幫你們出了一口怨氣!蹦凶勇冻鲆粋得意的笑容!半m然那兩個教士有藺嬋娟那娘兒們護(hù)著,但我還是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房子,看他們能對我怎么辦!
男子說完哈哈大笑,囂張的行徑,惹來其他客人的側(cè)目,尤其是最靠右邊角落的那一桌客人,最為憂心。
“綺羅姊,剛剛那個人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甄相思正巧約桑綺羅到這間酒樓喝酒,就這么湊巧給她們聽見這件事。
“聽見了!鄙>_羅皺眉!翱磥韹染曜罱泻芏嗝孛,是咱們不知道的!彼齻冩⒚盟娜嗽⑹牟换ハ嗥鄄m。但是顯然已有人先破例。
“這事留待以后再說!闭缦嗨嫉惯比較擔(dān)心其他事!皨染晁降字恢,她結(jié)交的這兩個傳教士是非法居留?”
“恐怕不曉得。”桑綺羅面色凝重的搖頭。“一般人都不清楚朝廷頒布的法令,傳教士不能到內(nèi)陸活動這條規(guī)定,更是沒有幾個人懂,我怕嬋娟也不明白。”
“這么說來……”甄相思緊張的站起來。
“我們最好趕快通知嬋娟,要她別蹬這趟渾水!”
桑綺羅和甄相思,說的話還沒完全落下,緊接著馬上離開酒肆,趕去藺嬋娟她家。離開的時候那人還在高聲談?wù)撛撛趺刺幹脗鹘淌浚F(xiàn)場熱鬧滾滾。
另一方面,當(dāng)桑綺羅和甄相思兩人十萬火急沖進(jìn)藺嬋娟的店,試圖阻止她們的結(jié)拜姊妹收留傳教士時,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并且在喝茶。
“你們、你們還有興致喝茶,我們都快急死了,你們倒悠閑!”甄相思劈頭就是一陣亂罵,罵得在場的人個個莫名其妙。
“什么事這么急?”藺嬋娟平靜地問道,一點都不緊張。
“殺頭的事,這夠嚴(yán)重了吧?”甄相思她大小姐挑了張空椅一屁股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坐在角落的仲裕之。
“你怎么也在這兒?”甄相思鐵著一張臉問仲裕之。
“怎么,我不能來嗎?”仲裕之的臉色也不好看,挑高了眉回道。
“不是不能來,只是驚訝你什么時候變得和嬋娟這么要好!闭f這話時她偷偷瞄藺蟬娟幾眼,藺嬋娟仍是一臉平靜。
“我和她要好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整個金陵的人都在傳,不是嗎?”顯然仲裕之也滿清楚外頭那些風(fēng)聲,并引以為傲。
這氣壞了相思。
“你自己不要臉那是你的事,請你不要破壞嬋娟的聲譽,她還要做人!辈荒芫痛私o他糟蹋。
說的這是什么話?
“你才該檢討你自己的心態(tài),明明是嫉妒,還裝出一副完全為她好的模樣,這才是笑話!币膊幌胂胱约憾加欣瞎,還硬要介入別人的愛情。
“我這是保護(hù)嬋娟。不被你欺侮!彼鸫蟮姆磽簟
“謝謝你的雞婆,她好得很,不需要你保護(hù)!敝僭V目跉庖埠軟_,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
“誰遇見你都要人保護(hù)。”不受色魔侵害。
“我再說一次,我和嬋娟的事與你無關(guān)!弊詈谜{(diào)離金陵,免得礙眼。
“你配不上嬋娟!”
“誰說我配不上?”
“我說你配不上!”
“配得上!”
“配不上!”
“配得上!”
“兩個人都閉嘴,配得上配不上都輪不到你們開口說話,統(tǒng)統(tǒng)給我坐下!”
一個清脆但堅定的聲音,介入正吵得兇的雙方人馬中。只見甄相思和仲裕之兩人摸摸鼻子,乖乖的坐下,誰也不敢再出聲。
不愧是金陵第一女訟師,威嚴(yán)無人可比。
“好了,看樣子該來的人都來了。這樣也好,一次說明,省得奔波!逼蕉藘蓚互吼的蠻子之后,桑綺羅接著馬上解決傳教士的問題。
“究竟是什么事,讓綺羅姊這般緊張?”藺嬋娟不明白她們?yōu)楹未掖颐γΦ内s來,臉色還很不對勁。
“我當(dāng)然要緊張了!鄙>_羅的目光轉(zhuǎn)向方格里羅和亞欽歐。“我先問你,你這兩個朋友的房子昨晚是不是讓人給燒了?”
“沒錯,綺羅姊怎么知道?”藺嬋娟顯得十分驚訝。
“因為放火燒房子的人這會兒正在酒館里大聲嚷嚷,說他這是為民除害,還要大家掌聲鼓勵。”甄相思一旁插嘴。
“真的?”聞言,藺嬋娟愣了一下!澳悄阍趺催不趕快把那個人抓起來?”任由他胡作非為。
由于藺嬋娟的語氣中不無責(zé)怪之意,氣得甄相思大叫。
“怎么抓?”甄相思喊冤!澳莻人只是隨便嚷嚷,我又沒證據(jù),不能平白抓人!
她越想越不甘心。
“再說,是你違法在先,我沒將你抓回去問罪已經(jīng)很好了,你還責(zé)怪我沒有抓人?”真?zhèn)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什么時候違法?”藺嬋娟的火氣幾乎因甄相思兇悍的態(tài)度而升起。
“這就是我們急著找你的原因。”桑綺羅連忙介入,免得兩個好姊妹真的翻臉。
“嚴(yán)格來說,不是你違法。而是你收留的人違法。你知道按照規(guī)定,他們是不能到內(nèi)地來的嗎?”桑綺羅將矛頭指向始終不發(fā)一言的傳教士,只見兩人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不敢多說一句。
“綺羅姊的意思是……他們不應(yīng)該到金陵來?”藺嬋娟這會兒總算弄懂為何甄相思會如此激動。
“對!鄙>_羅點頭!八麄兊幕顒臃秶鷥H限于肇慶一帶,最近聽說擴(kuò)大到紹興,但活動范圍還是有限,我怕他們就是趁著這次機(jī)會偷跑的。”
赴內(nèi)地傳教,是所有傳教士的夢想,但礙于法令,至今還沒有人可以這么做。桑綺羅判斷這兩個傳教士泰半是因為急于建功,所以才會大膽違反規(guī)定,私自跑到內(nèi)地來,卻沒想到因此而帶來麻煩。
“綺羅姊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們真?zhèn)是偷跑的?”了解事情的嚴(yán)重性后,藺嬋娟轉(zhuǎn)而詢問傳教士。
方格里羅羞愧的點點頭,承認(rèn)道:“這位姑娘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的確是趁跟隨羅明堅神父到紹興的機(jī)會,偷偷溜到金陵來……”
“所以你們的舉止才會這么神秘,不敢與人交往。”藺嬋娟總算知道他們何以要求她守密,卻為時已晚。
罷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來不及。她已經(jīng)與他們交往,并且鬧得人盡皆知,也沒什么好顧慮。
“就算你們真的違法好了,我還是當(dāng)你們是朋友,不會因此而看輕你們!碧A嬋娟是那種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也決心幫助傳教士。
“我怕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嬋娟!鄙>_羅皺眉。“我不反對你跟他們交朋友,但你千萬不可以收留他們,否則你就是下一個遭報復(fù)的對象!碑(dāng)知某些狂熱分子是不能惹的,最好不要沖動。
“我不怕!碧A嬋娟已決定豁出去!安还芪沂遣皇窍乱粋遭報復(fù)的對象,我就是不能任由我的朋友沒有地方住,出外遭受危險!
“嬋娟!”桑綺羅和甄相思兩個人同時提高音調(diào),不曉得該拿她們這個頑固的小妹怎么辦。
這個時候,一旁的仲裕之反倒笑了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拿亲雍叩?br />
“你們都不要吵了,這有什么難的?就住到我那兒好了。”還不簡單!
于是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他。
“你那兒?”甄相思懷疑的看著仲裕之!
“對,我那兒!彼是一派不在乎!胺凑曳孔佣,燒掉幾問也無所謂,你們也用不著頭痛。”
很大方的提議,但眾人還是懷疑。
“看什么看?他們也是我的朋友!”
在大伙兒懷疑的眼神下,他終于臉紅嚷嚷。
“嬋娟可以為他們犧牲。我當(dāng)然也可以!”這年頭好人還真難做,連房子要免費送人住,都得遭受異樣眼光。
仲裕之在心里犯嘀咕,不曉得他們何以這樣看著他。
其實他們心里正想著——別看這小子外表吊兒郎當(dāng),其實骨子里還挺有義氣的。
甄相思和桑綺羅兩人不禁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