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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 第五章
作者:凱倫·羅巴德斯
  正如莎寶夫人預測的,次日登門造訪的人絡繹不絕。他們有的在歌劇院見過了她們姊妹,有的則是聞風而來;其中也包括了嘉蓓和可蕾母系家族的表親。最後抵達的則是列斯堂兄的妻子,還有她的兩個女兒詩詩和詩黛。大女兒詩黛已在去年嫁給了韓德偉先生,貝夫人驕傲地炫耀他每年有八千鎊的津貼。

  盡管兩家長久以來相處不睦,嘉蓓和可蕾依舊禮貌地和來客寒暄。嘉蓓驕傲地注意到可蕾的美麗將兩位堂侄女比了下去,今年將進社交界的詩詩更是相形見絀。

  “坦白說,我從不曾看過你打扮得如此光鮮亮麗,嘉蓓!必惙蛉苏Z氣略酸地道,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嘉蓓簡單高雅的藍色縐紗禮服。莎寶姑媽的女仆昨天來為她梳理了新發型,令嘉蓓自覺得幾乎是美麗的。

  “謝謝你,”嘉蓓道!拔衣犝f詩詩今年也要進社交界!

  “的確,就和可蕾一樣。你的妹妹非常美麗,可惜她不像詩詩一樣是金發——你知道的,現在黑發比較不討好。還有,她的母系家族不夠體面,不像我們的詩詩,但我想她還是足以在社交界造成轟動。”

  “我也衷心希望如此,”嘉蓓輕描淡寫地回答,聽出了她堂嫂語氣中的嫉妒。

  “我相信詩詩也會在社交界大放異采!彼Y貌地道——盡管詩詩的臉略微圓胖了些,臉上布滿雀斑,金發的色澤暗淡,比起可蕾的金發遠遠不如。

  “噢,我想也是,”貝夫人得意地道,再度打量著貝家兩姊妹。“我比較喜歡讓我的女孩們打扮得淡雅,特別是初次進入社交界的詩詩。”

  嘉蓓很清楚她的堂嫂是在暗諷可蕾。她高腰設計的橘色禮服就像夏日的陽光般明亮可喜;相形之下,詩詩淡粉色彩的禮服就顯得蒼白無力。

  嘉蓓禮貌地恭維了詩詩一番,終於貝夫人改變了話題!班,我想我該恭喜你們的境遇有了極大的轉變——比起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威克漢肯讓你們來倫敦,甚至資助可蕾進入社交界,真是太好了。他的槍傷沒事了吧?我們都很震驚聽到他意外射傷了自己,而且深感關心。畢竟,列斯是威克漢的繼承人爵爺真該要多?加小心!必惙蛉祟D了一下!八麘摽祻土嗽S多吧?”

  “他確實康復許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奔屋砘卮,著實不愿去多想那個假冒伯爵的惡棍。

  “你應該慶幸他一點也不像已故的伯爵——噢,因為我們是親人,我才這麼說,但你們的父親真是小器得一毛不拔。幸好威克漢不像他的父親。就我所知,他即將為可蕾開舞會,并且由莎寶夫人擔任女主人?”

  “的確。”嘉蓓微笑,終於明白了貝夫人這趟拜訪的真正來意。她想確定她和兩個女兒會獲得舞會的邀請。“如果一切依莎寶姑媽的意思,那肯定是極盛大的舞會。當然,我們一定會寄邀請卡過去給你們!

  “噢,我從不曾有過片刻懷疑。我們不是親人嗎?如果我們沒有被邀請,那會顯得很奇怪的!必惙蛉税l出了高八度的輕笑,自以為幽默得很。“噢!我們還有其他地方要拜訪。詩詩、詩黛,和你們的堂姑親吻道別吧!,”

  貝家母女離開後,可蕾翻眼向天。“親親你們的堂姑,”可蕾模仿貝夫人甜膩的語氣,令嘉蓓失笑!爱斘覀冏≡诨羯Gf園時,她對待我們就像麻瘋病患一樣。她以為我們的記性有那麼差嗎?”

  嘉蓓笑道:“至少現在她們似乎真心想和我們交朋友。和她們起齟齬沒有好處,不管她們過去有多少不是,她們終究是我們的親人。試著對她們禮貌一些,面帶笑容!

  “那或許會害我咬到舌頭!笨衫侔鐐鬼臉,離開會客室,上樓加入伊莎。

  嘉蓓微笑看著可蕾上樓。有時候可蕾真是孩子氣得很!

  稍後她也得回房換衣服。今早莎寶姑媽派人送信來,要她和可蕾晚上一起去看音樂劇。想到必須和姑媽共度漫長的夜晚,就令她覺得疲累,特別說她昨晚幾乎是一夜無眠。

  那都得怪威克漢。每當她閉上眼睛,就會在心里看見他的臉龐。無論她怎樣試圖入睡,她的身軀卻疼痛地清醒著,悸動著渴望更多。

  你有著誘人親吻的唇。噢,他也是!

  她絕不能再容許昨夜的事件重演,嘉蓓嚴厲地告訴自己,那意味著她必須和威克漢保持距離。

  嘉蓓站在會客廳的爐火邊,漫不經意地翻閱著這幾日訪客所留下的名片,突然聽到史維洪亮的聲音響起。

  “特維恩公爵來訪,嘉蓓小姐!

  聽到這個她原以為——不,希望這輩子永遠不會再聽到的名字,嘉蓓的心直往下沈。她驚慌地抬起頭,就要吩咐史維告訴來客她不在,但特維恩已跟在史維後面,朝她大步走來。

  房間似乎瘋狂地旋轉起來。她瞪視著那名折磨了她的噩夢多年的灰發、瘦削男人,害怕自已就要當場昏倒了。

  “嘉蓓,”特維恩微一點頭,舉步向她!澳阋呀涢L大成人了,現在我該稱你嘉蓓小姐了?”

  公爵輕輕揮手,史維行禮退下,快得讓嘉蓓來不及喊住他。噢,如果史維知情,他絕對不會留下她和公爵獨處……但史維只知道公爵是她父親生前那票討人厭的朋友之一。嘉蓓力持鎮靜,面對這名她痛恨、恐懼了十馀年的男人。

  “我寧可你什麼都不要稱呼我,公爵閣下!彼恼Z氣冷若冰,竭力維持著驕傲。她體內的小女孩渴望跑去躲起來,但由那名女孩長成的女性,則拒絕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疤拱渍f,我很驚訝你竟然還膽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格格輕笑,走近她一步。她冷漠地注視著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驚懼的小女孩。她發現到他事實上頗為瘦小,比她高不了幾寸。曾經金色的頭發已經變灰、稀薄,臉上也增添了許多皺紋。他的眼神依舊銳利冷硬,鷹鉤鼻傲視著人,手上也依舊握著根銀柄手杖。

  她懷疑他是故意帶的。

  “你重重傷了我的心,嘉蓓,真的。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當我昨晚在歌劇院看到你和可蕾後,我就很想要重新恢復我們愉悅的關系!

  盡管她竭力維持著自信的外表,她的膝蓋開始顫抖。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感覺受傷的那一腳似乎再也無法支撐自己。她的呼吸變得困難,緊握的掌心汗濕。但今非昔比了,她堅定地提醒自己。她的父親已經去世,特維恩對她已沒有控制權。

  “我不想要和你有任何的關系。請你離開吧,別再來訪了!

  他笑了。她記得那樣的笑——輕扯薄唇,了無笑意,令他的臉上彷佛戴上死神的面具。他望著她的眼神明白流露著掠奪之意,彷佛相準了獵物的隼鷹。

  “女人十八變,你真的是變漂亮了。還有可蕾——她可是稀世珍寶。任何收藏家都會很驕傲擁有她!

  嘉蓓再也無法克制了;貞浫可蟻恚涞目謶指Z過她的背脊,她後退一步,他的眼里精光閃動。

  一心專注在眼前的男人,她沒有聽到走道上有腳步聲接近,直至那名高大、寬肩的男子出現在門口,銳利的眸光打量著室內的這一幕。

  “威克漢。”嘉蓓眼里的感激之意流露無遺,朝他伸出了手。他迅速由她望向了她的客人,特維恩也在打量著他。

  “為我介紹吧!”威克漢大步越過特維恩,彷佛他不存在似的。

  他來到嘉蓓身邊,挽著她的手。他的指尖覆住她冰冷的手指,堅實的手臂提供了她安慰。有一晌,他低頭注視著她,眉頭微皺。嘉蓓仰望著那對藍眸,突然覺得無比的安全,威克漢的存在帶給了她力量。他或許是個惡棍、罪犯以及沒有良心的花花公子,但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不被特維恩傷害。

  她挺起肩膀,直視著特維恩。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特維恩走向前,伸出手給威克漢。他眼里的掠奪光芒不見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個衣冠楚楚的貴族紳士,毫無威脅的氣息。相較起威克漢高大有力的身形,渾身散發出來的精力,他彷佛縮水了許多!拔沂翘鼐S恩公爵,你父親的老朋友。”

  威克漢和他握了手,但始終挽著嘉蓓的手,了無笑意地注視著他們的訪客!翱峙抡f我和父親的舊識并不熟!

  特維恩微微一笑!拔蚁胍彩牵愀赣H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了可以說是知心之交。”

  嘉蓓挽著他的手一緊。威克漢低頭望著她,眉頭擰起。

  “公爵閣下正要離開!彼穆曇舯韧8叨猓币曋舻难凵窈敛煌丝s。他已經無法再傷害她,而她也打算讓他明白這一點。

  “的確,”他再度微笑!霸僖娏耍屋。很榮幸認識你,威克漢。”

  話畢,他轉身優雅地離去。

  腳步聲遠去後,嘉蓓放開了威克漢的手臂,跌坐在沙發里。她的腳虛軟得根本無法支撐自己。

  不管理智怎麼說,她似乎就是無法驅走那根深柢固的恐懼。

  威克漢來到她身邊,雙臂抱胸,深思地俯望著她。嘉蓓抬起頭,注意到他換上了亞麻襯衫、筆挺帥氣的藍色織錦外套和米色長褲,不再穿著養病時的睡衣。

  “你怎麼會下樓來?”她問。

  “想要告訴我為什麼那個男人會嚇得你魂不附體嗎?”他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嘉蓓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平靜下來。特維恩離開後,她覺得好多了,并對自己先前的反應過度感到羞愧。畢竟,她的父親已經去世,她只需要對特維恩下逐客令就好。

  “你憑什麼認為他把我嚇壞了?”

  威克漢輕笑。“首先,當我走進房間時,你首度顯得真心高興見到我——自我們認識以來!

  嘉蓓直視著他!白晕覀冋J識以來,我首度高興見到你!彼钩。

  他的唇角噙起個譏誚的笑意!霸倮^續恭維下去,我可能會昏了頭!

  嘉蓓笑了,突然覺得已經完全恢復了。特維恩屬於丑陋的過去,無法再加害她。她沒有理由被嚇得像是當年無助的小女孩。

  “你為什麼會這麼湊巧出現?”她以較輕松的語氣問。

  “史維派我來拯救你。我下樓時,他就站在走道上,緊張地絞著雙手。當他看到我時,他幾乎是懇求我去會客室找你。我自然是照做了,即使只是為了找出原因!

  她綻開個由衷感激的笑容!爸x謝你!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父親的好朋友,會把你嚇得魂不附體嗎?”

  但在嘉蓓能夠回答前,史維已出現在門口!榜R車已經準備好了,爵爺!

  “謝謝你,史維,”威克漢望向嘉蓓!耙藢⒓屋硇〗阃獬龅臇|西也準備好!

  “是的,爵爺!笔肪S行禮離去,嘉蓓驚訝地望著威克漢。

  “由你的氣色看來,你比我更需要新鮮空氣,女孩。我會載你去海德公園兜風,你可以展示你的新裝,朝認識的人揮手招呼;我則向城里的人證明我仍然活在人世!

  嘉蓓笑了,由著他拉她站起來,但她搖了搖頭。

  “等等,你應該還不能起床,更別說駕馬車。記得,你的槍傷仍未完全復原!

  “也因此我才要駕車,而不是騎馬。我尚未完全復原,但我已經好多了。相信我,離開屋子會對我有幫助。如果我繼續被關在屋子里,我一定會發瘋!

  “你們外出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爵爺、嘉蓓小姐!笔肪S再次出現。

  數分鐘後,嘉蓓系好了帽帶、短斗篷,戴上手套,走到明亮的春日午后陽光下。天空晴朗無云,空氣清新宜人,她深吸了口氣,突然間真的很高興能到戶外走走。她含笑步下階梯。

  一輛豪華簇新的馬車停在人行道旁,由兩匹一模一樣的灰色駿馬拉著。吉姆站在馬旁,溫柔地對著它們耳語。瞧見嘉蓓時,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瞇起眼睛望向威克漢。

  “嗨,吉姆。”嘉蓓裝作漫不經意地道,在吉姆譴責的目光下感到一絲罪惡感。她知道他的不滿是源自於攙扶著她手肘的男人。

  “嘉蓓小姐!奔返拿碱^皺著更深,看著威克漢協助她上馬車,跟著上車坐在她的旁邊。

  “離開馬匹。”他對吉姆道,拿起韁繩。

  吉姆皺著眉頭照做了。威克漢輕揮韁繩,灰馬緩步前行,吉姆也想要跟上車。

  “我們不需要你。”威克漢回頭喊道。

  馬車離開後,吉姆仍雙臂抱胸,站在街上,不悅地注視著他們離開。

  “你的小廝很不贊成我!蓖藵h微笑道。

  他的馬車駕駛得極好,嘉蓓贊許地想著,看著他在繁忙的交通中穿梭自如;荫R的精神昂揚,需要穩健的手控制它們。

  嘉蓓笑了!澳銓Υ烁械襟@訝?我也同樣不贊成你。告訴我,你究竟怎麼誘哄他那麼寵愛你的馬匹?瞧他剛才的眼神,我不過是和你同乘馬車,他卻表現得彷佛我犯下了通敵的滔天大罪!

  威克漢望向她,聳了聳肩!拔夷軌蛘f什麼?他對馬匹的喜愛遠勝過對我的憎惡。奈特告訴我自從它們由泰爾馬廄來到這里後,他一直在照顧它們,就像母親溺愛雙胞胎一樣!

  “可想而知,你最近才買下它們,就像這輛馬車!彼破鹈碱^,想起了他是個徹底的惡棍!八坪跄慊ㄆ饎e人的錢來還滿闊綽的!

  他的好心情并沒有改變!澳阋彩,女孩。噢,我很清楚你的花費,相信我,錢律師隨時通知我。你花掉的錢不屬於你,就像它不屬於我一樣。”

  他說的事實令她無法反駁,只能抿著唇,轉過頭去。她怎麼會忘了錢律師一定會對他報告她們的花費?畢竟,律師認定他是真正的伯爵。

  馬車轆轤駛過廣場,海德公園就在眼前了。和風拂面而來,拂起了縷縷發絲。

  她不經意地拂開。

  “不過,花的錢是值得的,”他微笑望著她!斑@頂帽子把你襯托得分外迷人!

  她又驚又羞地望著他,沒有料到這樣的恭維。

  “你在對我甜言蜜語?”她正色道!昂翢o疑問地,你一定圖謀不軌!

  他的笑容逸去了。“我想和你談個交易!彼_口。

  嘉蓓隨即睜大了眼睛,花容失色。

  “噢,別又來了!彼挥勺砸训氐溃瑩u了搖頭。想起了昨晚臥室中的出軌,她再次窘迫得紅了耳根,低下頭。她一直無法忘懷它,直至特維恩突然到訪,而他在她眼里一變成為朋友和保護者的角色。但現在,她再次憶起了她怎樣坐在他的膝上、親吻他;憶起了他口中的雪茄和白蘭地的氣味,以及她怎樣放蕩地回應他,彷佛妓女一樣,甚至允許他吸吮她的雙峰……

  “如果你的臉再紅下去,你的頭發就要著火了!彼麘醒笱蟮脑捳Z促使她抬起頭,望向他。

  “我——你……”生平首次,她的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她迎上他的視線,感覺懊惱到了腳趾。

  “別傻了,嘉蓓,”他的語音輕笑!澳銢]有必要羞愧臉紅。我們所做的事并沒有什麼好尷尬的,總結說來,那只是一個吻而已。”

  但她似乎就是無法克制自己。無論她怎樣抗拒,她的腦海里一再浮現他黑色的頭顱埋在她胸前的情景!惫稍餆嵋u遍身軀,令她渾身彷佛被火焚燒。她以手覆著雙頰,閉上眼睛。

  “我們能夠不要談它嗎?”她扭曲著聲音問。

  他格格輕笑。她睜開眼睛,怒瞪著他。

  “我無意讓女士困窘。但你該知道,親吻是很正常的事,它也是種樂趣。”

  “樂趣!”嘉蓓無法置信地驚呼。

  他邪氣的眸光打量著她。“看來我需要加強我的技巧。來吧,嘉蓓。承認你喜歡吻我,你喜歡我吻你的……”

  “如果你再說半個字,我立刻跳下馬車。我說到做到!奔屋碜ブ畏鍪,對他射過去厲刃般的眸光。

  “好吧,我不說了!彼蝗蛔尣,嘉蓓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公園入口。她猜測他想要給她時間平靜下來,以免遇上熟人時困窘。嘉蓓別開視線不看他,希望迎面的和風能夠盡快冷卻她燥熱的臉頰。

  “現在你就只是迷人的玫瑰色了!彼⒁獾。

  嘉蓓瞪著他!皠e再逗我了!

  他大笑。

  公園里有不少騎馬和駕車兜風的人。威克漢一路上對熟人摘帽示意,嘉蓓則不斷揮手,但他們沒有停下來。最後他們來到了交通量較少的小徑上,他再次將注意力轉向她。

  “你一直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害怕特維恩。”

  她以為他已經忘了這個話題;她早該料到的。好一晌,她無法決定是否該告訴他。回憶太過丑陋了。

  “他是個很糟糕的人,”她最後道!霸谖覀冃r候,他經常來找我們的父親,後來比較少了,直至父親去世。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父親的葬禮上。在那之後,我就不讓他再接近霍桑莊園。在仆人的協助下,我一直能夠避開他——直至今天!

  “但那仍沒有解釋他究竟做了什麼,讓你怕成這樣!彼潘闪隧\繩,讓馬匹緩步前行。

  “他是少數我會稱之為徹底邪惡的人類!眴螁问钦務撍,就令她背脊發寒。

  她搖搖頭,表示不想再多說。她將矛頭指向威克漢,改變了話題!凹热晃覀円務撨^去,現在輪到你了。你可以由說出你的真名開始。”

  “但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可能會說溜了口,毀了一切!彼珠_個無賴的笑容!拔蚁敕Q我威克漢就好了。個人來說,我還滿喜歡當個伯爵的生活!

  “特別說你是個十足的惡棍。”嘉蓓嘲弄地低喃。

  他笑著望向她!澳氵@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噢,別發火。我還滿佩服你的,我認識的女性里,很少有人膽敢像你一樣向命運挑戰!

  嘉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瞥見了一位白發蒼蒼的女士自交錯而過的馬車上,拚命朝他們揮手。

  “噢,不!是莎寶姑媽在朝我們揮手!我們一定得停下馬車!

  威克漢照做了。嘉蓓為他介紹莎寶姑媽和她的朋友梅夫人,而他也徹底發揮了他的魅力。當然,莎寶姑媽著實數落了他一番,責備他回倫敦後一直不曾來拜訪她,但終究被威克漢涎著笑臉推搪掉了!班,你也可以主動來看我呀,姑媽!”最後話題轉到了即將來臨的舞會,他們討論了好一番,直至最後威克漢藉口他們的馬車擋住了交通,才得以脫身。

  在那之後,他們又停下來好幾次。秦夫人和她的同伴狄夫人喊住了他們,好奇想要聽到威克漢親自述說槍傷事件的經過。威克漢以幽默、自我調侃的方式說了整個經過,令兩名聽眾聽得笑聲不斷。秦夫人也說了她的某位叔叔類似的遭遇。臨別時,秦夫人不斷囑咐他們一定要出席亞爾曼克的舞會。

  “他們真是出色的一對兄妹,”馬車分開後,嘉蓓聽到秦夫人對狄夫人道!斑有她那個妹妹——真是顆頂級的鉆石。既然他們是莎寶夫人的侄子和侄女,一定沒問題的……”

  “可蕾會樂壞的!奔屋砜炕匾伪常⑿Φ。

  “你呢?你對即將加入婚姻市場,一點都不感到興奮嗎?”威克漢好奇地問。

  嘉蓓笑了。他說得對,出來透透氣正是她所需要的,和特維恩的不愉快重逢已被拋到了腦後,威克漢也愈來愈像是她的盟友,不再是敵人。

  “莎寶姑媽說過,我唯一的希望是嫁給擁有孩子的鰥夫。”她淡然道。“我可以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指的是,年紀很大的鰥夫,并且有許多孩子。既然如此,你可以了解我為什麼不對進入婚姻市場一事感到興奮吧?事實上,我早知道自己不再年輕,我只是去陪伴可蕾吧了!

  “說得好像你很老似的,”他嘲弄地道。“你知道,我還比你年長了八歲!

  她挑挑眉望著他!笆颤N?你已經三十三歲了?這下我對你知道的又多了一些:三十三歲的軍人,而且認識我的哥哥。如果你再泄漏更多訊息,我或許就可以猜出你的名字了!

  威克漢正要回答,兩名女騎士由小徑騎了出來,揮手招呼他們。威克漢停下馬車。當嘉蓓認出了穿著低胸綠色騎馬裝的是衛爾子爵夫人時,笑容頓時消失。她僵硬地和衛爾子爵夫人的同伴漢德威子爵夫人寒暄。由眼角的馀光,瞧見威克漢執起他情婦的手,送至唇邊親吻,而且停留得遠超過禮貌上所允許的時間。他握著衛爾子爵夫人的手,放低音量交談。嘉蓓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然而兩人間交換的親昵是無庸置疑的。就算他在公開場合里親吻衛爾子爵夫人的唇,嘉蓓厭惡地想著,也不可能更加大肆張揚兩人的關系了。

  她想起了他曾極力主張親吻是種樂趣,感覺欲嘔。

  她活該被提醒這個男人是個經驗豐富的花花公子,嘉蓓想著。雙方道了再見,馬車繼續前行,離開了公園。曾經,她差點沈淪於他的魅力和英俊的臉龐,但這一切已經結束了。她絕不會再被他迷惑了。

  “你變得好安靜。”他在數分鐘後道,輕松地駕馭馬車,穿梭在街上忙碌的交通里。

  “是嗎?我似乎有些頭痛!彼龔姅D出個笑容。

  他精明地打量著她。“你的頭痛來得相當突然!

  她聳聳肩!邦^痛就是這樣!

  “或許是我太自負了,但你的頭痛似乎是在遇到衛爾子爵夫人,和她的同伴後才發作的!

  嘉蓓困窘不已,但她迅速恢復過來,高傲地瞪著他。“你確實太過自負了,才會做出如此可笑的結論!

  他咧開笑容,彷佛她的話正好證明了他的疑慮。“承認吧,嘉蓓,你是在嫉妒!”

  “你瘋了!

  “琳達只是朋友!

  嘉蓓對他的漫天大謊嗤之以鼻!罢f是妓女還比較可信一些!

  “噢,嘉蓓,你不該說這種話的。那會駭著我的,親愛的。”他揶揄地道。

  “你至少該有些羞恥心,別在我的面前和你的情婦眉來眼去。我了解你或許不熟悉上流社會的禮節,但紳士絕不會當著他妹妹的面,對他的情婦上下其手。名義上,我仍是你的妹妹!

  “我沒有對琳達上下其手!彼麥睾偷氐。

  嘉蓓的笑聲有些尖銳。“隨你怎麼稱呼,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公共場合做這種事。在可蕾安全出嫁之前,我必須確保貝家不會沾染上丑聞!

  “你知道嗎,嘉蓓?有時候你真是個潑辣的小悍婦。”他望著她的眼神盛滿了笑意。

  明白到他將她名正言順的怒氣當做笑料,她發火了。馬車剛好停在伯爵宅邸前,她的灰眸里烈焰熊熊。

  “你則是我所見過最傲慢、自大的色狼!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很樂意彈個指頭擺脫掉你!”

  她氣得只想跳下馬車,拂袖而去。不幸的是,因為她的傷腿,她被迫等到他過來攙扶她。她氣憤地等待他系好馬匹,下車繞到她這邊的車門,然而他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抱著她的腰下地,令嘉蓓更加氣憤了。

  “不,你不會,”他柔聲道,對她咧開個笑容。“你太過喜歡我了!

  他放開她。嘉蓓抿起唇,眸中閃著怒焰,卻礙於有仆人在場,無法對他發作。

  她背對著他,高傲地轉過頭,走進屋內。

  最糟的是,吉姆已在屋里等著她。仆役一關上大門,他就急著要開口。

  嘉蓓用眼神阻止了他。“什麼都別說!彼娴,脫下手套,大步登上樓梯,不理吉姆一臉的悶悶不樂。

  當晚,相鄰的房門響起敲門聲時,她絲毫沒有預料到。她剛剛上床就寢,只能假定他一直等到女仆離去後才過來。她皺起眉頭,瞪著房門,在心里發誓她絕不會為他開門。

  但她根本不必。她睜大眼睛,無法置信地聽著門鎖被轉動,繼之房門被推開來,那名登徒子大剌剌地登堂入室,望著躺在床上的她。

  “你怎麼膽敢不徵求我的允許,就這樣闖進我的房里?”嘉蓓怒道,坐了起來,仔細確定被單遮到了她的胸部以上。她的灰眸里閃著怒火,下顎緊繃。她穿著白色亞麻睡縷,頸口綴著蕾絲,長發綁成辮子。

  威克漢對她綻開個揶揄的笑容。他披著織錦色睡袍,結實有力的長腿露出在睡袍下,顯得分外高大英俊。如果在數天前,她還會感到深受威脅,現在她只覺得氣惱,并會很樂意摑他一巴掌。

  “我只是想你或許會需要你的書。”他舉高“梅麗”,朝她走近。

  嘉蓓臉紅了,想起了她為什麼將書留在他的房里。

  “把書還給我,還有鑰匙。以後再也不要不請自來,闖入我的房間!

  “你傷了我的心,嘉蓓。我以為你會很感激我前來還書!

  他在嘲笑她,禽獸!嘉蓓怒瞪著他,在他走近床邊時,猛然奪回書,動作毫不淑女。

  “好了,你已經履行你的來意,現在你可以留下鑰匙走人。”

  “你的長發綁成辮子,看起來就像十五歲一樣,和伊莎同齡!彼乃{眸里閃動著揶揄的亮光。

  “滾出我的房間!

  “不然你會尖叫?”

  可惡透頂的男人!他很清楚她不會。

  “不然我會要瑪莉往後都睡在我的房里。”她尊嚴地道。

  他挑了挑眉。“我特地來還書,你連聲謝謝都沒有嗎?”

  “沒有!”

  “那麼我只能自己索取了。”

  在她能夠明白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俯身捧起她的頭,在她的唇上印下個灼熱的吻。

  嘉蓓驚喘出聲,他的舌頭順勢入侵。她被迷惑了一會兒,然後想起了衛爾子爵夫人。噢,她絕不會任他利用!她的脾氣爆發了,硬是扯開唇,送上一記右拳,正中他的下顎。

  “噢!”他痛呼後退,以手掩著下顎,卻不見沮喪,依舊嬉皮笑臉。

  “你真是嗜好暴力,嘉蓓!彼l責道。

  “滾離開我的房間。”她跪坐起來,對他揮舞拳頭,根本不管被單了。

  他笑著後退!翱刂谱∧愕钠!

  她的眉頭緊皺,想起了手上的書,拿起來就朝他丟過去。他睜大了眼睛,及時閃過。書本砸中了他身後的墻壁。

  他嘖嘖出聲!跋胂,我一直被教導淑女總是輕聲細語、溫柔體貼!

  她氣瘋了,望向床邊幾,抓起黃銅燭剪朝他丟去,跟著又是一把發梳飛過去。

  他迭步後退,以手護頭,仍然笑個不停。

  嘉蓓乾脆跳下了床,抓起個水晶鐘,意圖追過去,但他已經撤退到了穿衣室里。

  “祝你有個美夢,我嗜血的小跳蚤!彼暗馈

  嘉蓓氣得咬牙切齒,只想追進穿衣室里,痛揍那名惡棍一頓。下一刻,她聽到兩人相鄰的房門被關上、上鎖。

  那個懦夫!不敢面對她,竟將她鎖在外面!

  嘉蓓氣沖沖地搬了張高背椅,牢牢卡死在門把下方,才又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接下來兩個星期在旋風般的忙碌中過去。社交季全面展開,貝家三姊妹都被卷入了那股熱潮里。她們連日赴宴、參加舞會、去戲院看戲,或到公園駕車兜風?衫俸鸵辽芸煺业搅俗约旱呐笥讶Γ饕悄挲g和性情相近的未婚女性。嘉蓓也交了朋友,然而她似乎到處都格格不入。她的年齡太大得無法融入未婚女性的圈子,但已婚女士談的又都是丈夫和孩子,讓她插不上話。不過,她倒是有了一名熱誠的追求者——一名帶著孩子的鰥夫。嘉蓓談不上喜歡他,但也很高興自己仍富有女性魅力。

  當然,所有人追求的目標還是可蕾。會客廳里每天擠滿了渴望一睹美人芳容的年輕紳士,宅邸堆滿了仰慕者送來的花束。舞會已訂在五月十五日舉行,準備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亞爾曼克的邀請函也送來了。

  就在可蕾進入社交季的準備已一切就緒時,他們卻發現了一項嚴重的疏失:可蕾不會跳華爾滋,敿Ц衫俚哪赣H離開倫敦已十馀年了,不曉得這項全新的舞步。莎寶姑媽立刻請了名專業的教舞老師,前來伯爵家。

  在亞爾曼克舞會的前天下午,貝家三姊妹聚集在舞廳里。由於嘉蓓的腳不方便,葛先生要伊莎扮演男性的角色,和可蕾一起練習跳舞。嘉蓓站在門邊,欣賞可蕾翩翩起舞的美姿——除了偶爾被伊莎踩到腳時。陶醉在華爾滋醉人的音樂里,她不自覺地跟著搖擺輕晃,自己甚至沒有察覺,直至威克漢醇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怎麼了,嘉蓓?沒有舞伴?”

  她驚訝地轉過頭。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舞廳,并且就站在她的身後。過去兩個星期來,她只曾在走道或大廳和他擦身而過。通常在社交聚會結束後,她們回到家都已經三更半夜了,但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曾經返家。她從不曾聽到隔房發出聲音,盡管她痛恨承認,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聆聽隔房的動靜。她甚至已放棄在門把下方塞著椅子。顯而易見的,他已無意再闖入她的閨房。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在衛爾子爵夫人的床上玩得樂不思蜀了,她煩躁地想著。

  他對她展開笑容,彷佛讀出了她的思緒。瞧見那對藍眸里熟悉的笑意,她不由自已地挺直著背,怒瞪著他。

  惡棍!她以眼神指控。

  他的黑發修剪過了,服貼地往後梳,髭須也刮過,露出光潔的下巴和性感的薄唇。綠色織錦外套、白色亞麻櫬衫、光可鑒人的黑色長靴襯托出他強健、完美的體魄,看起來就像是貴胄出身、貨真價實的伯爵。

  “我會很樂意貢獻自己的有用之軀,擔任你的舞伴,親愛的妹妹!彼乃{眸含笑。

  “謝謝,”她冷聲道,別開視線!暗覐膩聿惶!

  “胡說。”他將她攬入懷中,不由她分說。嘉蓓腳下一個踉蹌,倒在他的胸膛上。她怒瞪著他,但他只是綻開個邪氣的笑容。

  “我的腳跛了!彼龤鈶嵉氐,深覺羞辱不已。她推著他的胸膛,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我不會讓你跌倒!彼兄Z,一臂環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握住她抗拒的小手,隨著音樂移動,一面低聲數著舞步,方便她跟上。如果她不想將場面弄得難看,只好跟著他移動。但她氣得雙頰紅彤彤,緊抿著唇,灰眸冒火,一面還得留意別跛腳得太過明顯。

  就算殺了她,她也絕不在他面前露出笨拙樣!

  “你看起來像是想要摑我一巴掌的猴子,”他揶揄地道!坝浀茫覀冇杏^眾在,微笑!

  的確,無論是正在跳舞的可蕾和伊莎、彈著鋼琴的瑪姬,或在一旁指導舞步的葛老師全都望向了他們。嘉蓓提醒自己,威克漢名義上是她的哥哥,她理應要喜歡他。她強擠出笑容,卻用目光謀殺他。

  “這才是乖女孩!彼澰S地微笑,不理她殺人的目光,帶著她不斷轉圈。她緊攀著他的肩膀,靠著他結實的臂膀,裙鋸飄揚,跟上他的舞步。她發現只要將重心放在足後跟,就可以應付得來。她知道自己永遠也及不上可蕾的優雅,但至少也不會跌倒。

  “你一向這樣強勢逼迫每個人嗎?”她咬牙切齒地道,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他的眼里光芒閃動!爸挥性谖矣X得有必要順遂我的心意時。”

  她深吸了口氣。“傲慢!”

  “這叫精明!彼⑿Φ馈

  “我很驚訝你直至現在還沒有被做掉,我實在很想再試一次!

  “噢,你忘了微笑!

  他再次帶著她轉了個圈。嘉蓓在壁上的鏡子里瞥見了他們的身影,眨了眨眼,驚訝於他們看起來竟然如此賞心悅目。威克漢黝黑、高大,而她雖然遠及不上他的健美,在他的懷中也顯得苗條、細致、嬌弱。一身翠綠色的禮服和時髦的發型令她自覺得是美麗的——生平來第一次。

  不只如此,她正在跳舞——的確,它并不容易——但她正在跳舞,而且她原以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的步伐略有遲疑,但正如威克漢承諾的,他不會讓她跌倒。她的自信愈增。

  “哪,你確實跳舞了,”他道,樂曲終了,兩人輕盈地停下舞步。“而且跳得很漂亮!

  可蕾和伊莎走向他們,興奮地拍著手,瑪姬也是。葛先生跟著她們一起拍手、微笑,但他顯然不明白其中的意義重大?衫佟⒁辽同敿е兰屋韽膩聿惶,她們也都明白原因,不曾有過質疑,F在她們親眼目睹了她在威克漢的懷中翩翩起舞,含羞帶笑,衷心為她感到高興。

  “謝謝你!彼龑ν藵h道,主要也是說給其他人聽。

  “畢竟,“哥哥”是做什麼用的?”他放開她,藍眸底卻閃過促狹的光亮。

  嘉蓓的秀眉微蹙,但伊莎已搶著開口。

  “既然你在這里,你正好可以當可蕾的舞伴,”她滿懷希望地道。“我已經厭倦老是被她踩到腳了。”

  “我沒有踩到你的腳!笨衫贇鈶嵉鼗卮,瞪著伊莎。她挽著威克漢的手臂,對他綻開迷人的笑靨?粗麄儯屋硇睦锔Z過一陣嫉妒的刺痛。可蕾是如此美麗哪個男人能夠不愛上她?她和威克漢站在一起,彷佛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奪走了人們的呼吸。

  嘉蓓沮喪地明白到,這是她生平首次嫉妒可蕾。

  “我希望你能夠當我的舞伴,”可蕾對威克漢撒嬌道!案鹣壬鸁o法陪我跳,因為他必須看著我的舞步,莎莎又老是踩到我的腳。此外,被迫和妹妹跳舞實在很不光彩!

  “和哥哥跳舞也沒有太大的長進,”威克漢毫不同情地回答。“恐怕說我必須失陪了,我有個約會不容錯過。”

  嘉蓓不知道她一直屏著氣息,等待威克漢的回答,直至他離開後,才長吐出了口氣。

  晚上她們去參加秦夫人的聚會,跳完舞回到家已經兩點了。嘉蓓沒有和可蕾一樣下場跳舞,滿足於和其他女士一起閑聊,或是和她熱誠的追求者詹先生同坐。一如以往,可蕾的周遭圍了一群仰慕著,爭相為她端檸檬水,也惹來了其他不受青睞的女孩和母親們不悅的眼神。

  馬車停在伯爵宅邸前,可蕾累得直打呵欠,立刻上樓就寢。嘉蓓注意到玄關還剩下一座燭臺,顯示威克漢出去後尚未回來。女仆瑪莉服侍她就寢,她卻清醒不寐地躺著,無法入睡。

  然後她才明白到,她是在傾聽威克漢的腳步聲,但她遲遲沒有聽到——直至她終於累極睡著了。

  隔日下午,她倒是親自見到了他。她和伊莎、瑪姬出去逛街回來後,史維告訴她,伯爵在書房,等著和她談話。

  嘉蓓訝異地挑眉。過去威克漢從不曾如此慎重其事地要求和她說話,這令她感到好奇,也有著一絲憂慮。

  他的書房門關著。她敲了門,被邀請入內。威克漢坐在書桌後面,抽著雪茄。

  他似乎剛剛在看一些文件,抬頭瞧見她,他站了起來,眉頭緊皺。這一點也不像他,嘉蓓頓時心生警覺。

  “出了什麼事?”她銳聲問。

  他揮手示意她關上房門。她照做了,心臟怦怦直跳。

  “坐下來。”他道,依舊臉色凝重。

  “你的身分被揭穿了!彼@喘出聲,站在原地,說出心中最害怕的恐懼。

  他咧開嘴笑了!澳闶侵肝覀儽唤掖┝?”他搖搖頭。“就我所知,不。你能夠坐下來嗎?你這樣站著,我很難說話!

  “究竟是怎麼回事?”嘉蓓松了口氣,終究在桌前坐下來。但威克漢沒有回到桌後坐下,反倒坐在桌角,抽著雪茄,深思地打量著她。

  “你不介意我抽菸吧?”他禮貌地問。

  “不,我不介意……只要你能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吐出口煙圈!敖裉煊腥讼蚰闱蠡。”

  “什麼?”

  “詹納森先生,一位很不錯的紳士。他表達了相當的誠意,承諾會好好照顧你!

  “你在開我的玩笑!

  “一點也不,”他再次抽著雪茄。“他甚至讓我看過了他的財務狀況——不錯得很。我想我該恭喜你逮到了金龜婿。”

  “但我不想要嫁給他。他已經五十歲了,而且有七個孩子。你沒有接受吧?”

  好一晌,他只是看著她,沒有開口!拔覜]有!彼钺岵耪f道。

  “謝天謝地!

  突然間,嘉蓓省悟到自己應該要高興詹先生的求婚。盡管年齡和孩子眾多的雙重缺點,他是個和善的紳士,任何人都會說嫁給他總比沒有丈夫好。莎寶姑媽就會拍雙手贊成。如果是在她們來到倫敦之前,嘉蓓知道自己”定會答應,即使只是為了擁有家庭和孩子。究竟是什麼令她改變了主意?

  威克漢再次輕吐出煙圈。嘉蓓睜大了眼睛,瞪視著他。

  當她的眼里只有他時,她要如何忍受和一名禿頭、肥胖、個性和善的鰥夫共度一生?

  “你為什麼那樣看著我?”他的語氣里微有怒意,皺眉望著她。

  “我——應該要接受詹先生的求婚,”嘉蓓麻木地道!斑@會解決我們的問題——我和可蕾、伊莎的。我應該在有機會時抓住它,而不是依賴可蕾結婚的可能性。如果我嫁給了詹先生,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姊妹的生活都會有所保障!

  好一晌,他們只是注視著彼此。

  “我沒有代你拒絕,我說你必須自己決定!彼溆驳氐。

  她的心像鉛塊一般沈重。她真的沒有選擇,她現在的人生可以說是建筑在沙地上,隨時會崩潰。真正的威克漢伯爵已死的消息遲早會傳來,這名深思地望著她的男人會逃匿無蹤,留下她和兩個妹妹一無所有。

  為了自己和兩個妹妹,她別無選擇。

  “我必須要接受!彼穆曇羯掣拢矍八找嬉蕾嚨哪腥,驀地明白到,她和他的關系就像流過指縫的沙子般不真實——連他這個人都是假的。

  “你可以有更好的對象!

  “不,”她坦然道,面對真相!拔覠o法。就算還可能有其他人向我求婚,我也不敢冒險!

  “你應該相信我會安排讓你和其他人獲得最好的照顧!

  嘉蓓笑了,笑聲尖銳,微微歇斯底里!澳!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實身分!你不是威克漢,終有一天,你的偽裝會被揭穿,被丟入監獄,問吊——或是像輕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桌上的這份文件就是要改正你父親的遺囑對你們的不公平,給予你和你的妹妹生活的保障,無論你們結婚與否。我已經要錢律師擬好文件,現在我只需要簽名!

  希望在嘉蓓胸中萌芽。終生的保障——無論她們結婚與否。她將不必再擔心自己和兩個妹妹的未來,也不必嫁給詹先生……

  “它就和你本人一樣不真實,”真相殘忍地擊中了她!澳阃四愀静皇峭藵h?你的簽名會是偽造的。如果真相被揭穿了,我們的津貼將會被奪走,我們三姊妹不會比現在好上許多。老天!邁克為什麼要死?”

  “壓低你的音量!”

  腳步聲自走道上傳來,繼之以急促的敲門聲。嘉蓓嚇了一大跳,驚慌地轉過頭。威克漢皺起眉頭,繞回桌後坐下,吩咐門外的人進來。

  伊莎直沖進來,抓住嘉蓓的手!班蓿屋!我們剛剛到家,就看到街上有人在吹笛子,還有耍猴戲的!你一定要來看看!還有你,邁克!

  嘉蓓深吸了口氣,由著自己被拉起來。反正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粗辽療o憂無慮的模樣,她的心中一痛。伊莎和可蕾的未來就系於她的手中。如果她嫁給了詹先生,她們的未來都會獲得保障。她不該愚蠢地夢想著不可能的事。

  “嘉蓓。”他突然出聲喊住她。

  她在門前停步,轉頭望著他,心頭的疼痛更為加劇。他手夾著雪茄,目光和她相遇。站著的他是如此高大,氣勢攝人,很難相信他甚至比影子還不真實。“相信我。”

  他也曾經說過這句話:在他向她索求一個吻,交換他遠離可蕾時。

  回想那之後所發生的事,她的脈搏加促,雙唇顫抖。好一晌,她滿懷渴望地望著他。他確實遵守了承諾,不再接近可蕾……

  但這次的賭注是她和可蕾、伊莎的未來。她真的不能冒險。

  “我不能。”她道,轉身背對他,跟著伊莎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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