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漸漸醒來,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蜷縮在蒂姆的背后,當她感覺到蒂姆的體溫時,不禁笑了。
是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她又飄飄忽忽重新墜人夢鄉,做她的美夢。
她多喜歡清晨啊,與蒂姆結伴同行,感受著他肌體的堅實力量和溫暖有多么好,她把自己深深地埋入像小山般的被子之下,又探出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胳膊滑下來在他的背上來回撫摩,又輕柔地用手指尖沿著他的肚皮劃來劃去。他轉向她的雙臂,伸手去抓她,這就像以往一模一樣,一切都是在半睡半醒之中,摸索著、尋找著、發現著。
他親吻著她的頭發,她把脖頸抬起,任他親吻。他又順勢吻了她喉嚨,他的手摸到她的胸前,她發出了順從的渴望的呻吟,他要喚醒,喚醒仍在睡夢中游移的她,給她以活力。
他的一只手挪過來解她的睡衣扣子,把紐扣從扣眼上拉出,手伸了進去,又一次地尋找,又一次地發現。
找到了更多。
他的嘴跟著手移動,他的唇壓在她的溫暖渴求的肉體上,給予一連串輕輕的熱吻,最終停在她的乳頭旁,他張開嘴唇,用舌尖輕舔,用牙齒嬉戲、逗弄。
她欲起身反抗,但又順勢輕輕向左轉身,默許他更挨近自己,使自己能感受到他身體的全部重量,把她壓下,壓向床墊,感受到他的頭發摩擦自己的皮膚,更加挑逗起她身體的欲望,這是他們肉體結合的序曲。
他的反應恰到好處,因為他的身體知道如何按她的需求去動作,甚至當他自己也處于半睡半醒狀態之時,他也做得準確無誤,此時他們兩人都沉浸在充滿肉欲的睡眠之中,然而是一種不穩定的游離狀態,在奇妙的幻想世界中和他們那小小的現實的兩人王國中徘徊。
莫莉依然閉著眼睛,無語淺笑,回應他的渴求,蒂姆輕輕地抬起身。他踢開小山似的被垛和“捆子”,把它們徹底扯開,于是,兩人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那是寒冷的空氣。
令人戰栗的空氣。
美夢支離破碎了,莫莉一下子完全清醒了,她睜開雙眼,大腦也猛然清醒了,醒悟到自己在哪里,和誰在一起。她的身體僵硬了,雖然睡衣從肩膀上滑落,更多溫暖的皮膚暴露在房內冷颼颼的空氣之中,她依然一動不動。
這是新婚套房。
她雙手用力推開蒂姆的肩膀:“放開我,蒂莫西·菲茨杰拉德,你怎么敢這樣占我的便宜?”
只穿一條運動短褲,光著上身的蒂姆用胳膊肘撐著抬起身,俯身向下看著他,他咧著嘴的模樣讓她更加惱恨,真想給他一拳;蛘哂H他一下。
不,她想給他一拳,他根本就沒睡著,這個混蛋,他的眼睛那樣明亮,那樣警覺,充滿了太多的不安。他至少醒了有一個小時,清醒到足以悄悄地移走擋在他們中間的毯子卷,清醒到足以回想起她早晨要投向他懷抱的習慣——而且,更該罵的是,他確信她會下意識地摸到他!
莫莉清楚蒂姆,他是個懶起者,醒得慢,貪戀躺在床上,是那種叫半天還不起的人,漸漸醒過來,伸伸懶腰,再在床上賴很長時間才起床,準備一天的應酬,這曾是她最喜歡他的一個特點,這樣的方式給了他一些偷閑的時光,可以略做早晨的沉思或是與莫莉聊幾句,他從不快速起床去沖澡,那樣就好像想要快點離開她似的,并不好。
所以,他一直是醒著的,在等她,而她就像那個電視劇中萊西在每一集結尾都會回家來一樣,是一定會來到他身邊的,這個該死的家伙!
“你該死,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她大聲吼著,從背后把他推轉身去,自己起身坐在床上,迅速把身上睡衣的前襟合攏,再去拉被子,“在所有骯臟的、偷偷摸摸的——”
他仰面朝天躺著,兩只胳膊交叉在腦袋后面,“對你有利的事情是不是對我也好啊?”他問道,還是咧著嘴,接著,他不由地打了一個小冷戰,“我是否只是受到了被我生命之愛抵制的打擊——還有——這兒是不是很冷?”
“兩者都有!”莫莉沖他嚷著,從床腳頭的毯子堆里抓過一床卷起的毯子,打開裹住身體,雙腿盤著坐在床上,“這里豈止是冷,蒂姆,簡直能把人凍成冰棍兒!
她看著他,他抓過另一床毯子給自己披上,下了床,走到窗前那個又大又笨的暖氣片跟前,“涼的!彼f著,摸了摸橫在窗下與雙層窗戶一般長的取暖器,而莫莉則覺得這句話簡直多余,“,斄章玫暧妹簹馊∨。但我相信,沒有電,煤氣也用不成,肯定是暴風雪把動力線弄壞了。”
“壁爐還著著呢,”莫莉說,又指指那小壁爐。
“它會著的,”蒂姆告訴她。他抬頭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燈,試著把燈打開,但不行,“廚房的爐子火也會著著,但沒有電燈光,也沒有熱氣和熱水,如果熱水器有一個電動打火器就好了。我不知道,斄諎饗鹪趺礃恿耍覀冞@里有壁爐,所以比其他房間都暖和,她沒有火,肯定要凍壞了。穿上衣服,莫莉,我們最好去找找她!
“行,”莫莉同意,因為她也很擔心這位小小的、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她瘦骨嶙峋,夏天都會怕涼,“然后再跟她說說今晚咱們在哪里睡覺的事兒,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因為你不公平,不遵守規則!
“你算說對了,莫莉,”他同意道,他直奔衣箱想找件衣服蓋住光腿,又沖她擠擠眼,“不過,我再一次重申,在愛情與戰爭中,或其他與之有關的事物中,一切都是公平的。我是個建筑師,不是個詩人;我是個情人,可不是戰士,想一想吧!
“情人?”莫莉正把她自己的衣箱從壁柜里拖出來,聽到這番話,她不由地盯著蒂姆,他正在穿一雙厚厚的羊毛短襪,因為光腳踏在地毯邊角露出的紋木地板上,實在是冰冷冰冷的。莫莉反駁道:“我可不這樣認為,菲茨杰拉德,咱們之間的婚約已經解除了,想起來了嗎?解除了!你可沒有權力趁我半睡半醒——”
“接受你的主動?你善意的召喚?希望或許你會回心轉意?”
“我可沒有主動!”莫莉吼著,把睡衣扔在床上,套進一件她從蒂姆那里借來的暖和的毛衣,沒有注意到這衣服已經縮水變得太小,她又接著說,“你耍我!
“行啊,”他答道,看了一眼她還裸露著的前胸。她趕忙拉下毛衣蓋住!岸疫@差不多已經做成了,我沒有繼續,只因為我是一個那種性瘋狂傻瓜,我要干只因為你還愛我,莫莉,你親口說的!
“我連熊貓也愛,蒂姆,但那并不意味著我會讓一只熊貓來安排我的收支!
蒂姆兩眼向上,盯著天花板有好一會兒,“又轉到這個話題上了,我的天!莫莉,我掙多少錢,你有沒有個大致印象?僅只去年我掙了多少?”
他氣鼓鼓地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摸出一件與莫莉身上一模一樣的淡灰色的毛衣,前胸上用淺綠色的醒目大字龍飛鳳舞般地寫出了它的品牌,他偶然在什么地方見到這衣服,覺得很有趣,就順手買了一件。
現在他又買了件新的,當然,是取代莫莉身上那件縮水變小了的,糟糕,也許他又買了兩件,也許還買了一大摞這些該死的東西!
當他把羊毛衫套在頭上,兩只胳膊擠在袖子里做同樣的伸展運動,然后露出兩只手,搔搔搞亂了的頭發時,莫莉一直看著,“你穿反了,”她說了一句,忍住了笑。
蒂姆朝胸前看了一眼,忙忙叨叨地把兩只胳膊從毛衣的袖子里脫出,在脖子那兒把毛衣轉個圈兒,再重新分別找到兩只袖口,嘴里還嘟囔著,直到這一切都完成了,才像沒事人似的接著回答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 “不,你不知道。你說你為什么不知道呢?因為你不想知道,這就是原因所在,每次我想告訴你,你就開始沒完沒了談論我如何花錢,你從不問我掙多少,為什么這樣,莫莉?”
她正穿第二只厚厚的羊毛襪,再穿上牛仔褲。直到系上鞋帶后,她才意識到,右腳裸骨似乎已經不痛了,至少痛得不那么厲害了,能不費力地穿進鞋里!斑@是因為,”她極有理性地回答問題,但還是禁不住雙眼盯著他,“事情并不在于你掙多少,不管你掙多少,你都花得太多,你買東西從不等降價銷售,從不‘貨比三家’,在買之前從不考慮一下,就像這次選婚禮請柬一樣。”
蒂姆眼珠兒轉了轉,“是啊,行啊,我們是應該挑便宜些的,我們是應該到處多跑跑看看,我們是應該最終找到一家最合適的?墒,莫莉,別忘記,當你第一眼看到這個雅致的請柬時,你就喜歡上了,再沒有別的比這更重要的了,因為你已經找到了最合適的東西,我這觀點怎么樣?”
莫莉忍住眼淚不哭出來,那不是生氣的淚水,只是淚水,“我只是不習慣那樣一看就買,行了吧?”她脫口答道,一邊匆匆走進浴室去刷牙,潑些涼水到眼皮上,緩解一下被淚水刺痛的感覺。
蒂姆依然緊追不舍,“只是不習慣,莫莉?”他一邊問。一邊從她身旁穿過,走到放有一堆瓶子的柜子跟前,“還是覺得自己不配花這么多錢——因為錢不是自己親手掙的?”
“哎呀,這太無聊了,菲茨杰拉德,沒勁!彼炖锖
牙刷,從他的胳膊下穿過回到寢室里,他又一次盯住不放,簡直像她鞋底上粘的一塊口香糖——怎么也擺脫不掉!
“是嗎,莫莉?”他還堅持著自己的“論點”,一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過來!半y道這就是整個事情的原委,整個爭執的原因——導致了婚約的破裂,只是因為你認為自己本應該用一個幼兒園教師的工資去支付婚禮的支出,而又做不到?據我所知,你父母的支付能力也有限,而我也并沒有指望他們去支付這樣一個宏大婚禮的費用!
莫莉漱了口,把冷水潑到臉上拍拍,又閉著眼去找毛巾擦,蒂姆順手遞給她,“菲茨杰拉德,新娘和新郎的父母理應支付婚禮費用,這是傳統。”她說。
“全是一堆廢話,這才是要點!钡倌飞驳馗胶土艘痪。
“這只是問題的一小部分,”莫莉走出來,打開通向走廊過道的門,一股冷氣逼來,她不由地用兩只手抱著自己的胳膊摩擦著,走廊里還要冷得多,暗得多,在闡述完自己的主要觀點后,她接著說,“我的那一級里有三個年長的同事,很有生活經驗,她們要比你更懂得金錢的價值。”
“噢,是嗎?但你是否知道愛情是不能用金錢買的?”蒂姆小聲抱怨著,推著她下樓,兩人直奔廚房。
“或許不能買愛情,菲茨杰拉德,但似乎可以使創傷容易愈合——只要租輛梅賽德斯就可以了!”莫莉放慢了腳步,在他身后嚷著,只恨不得退回新婚套房,撲倒在床上,大聲哭一場,直到眼淚哭干為止。
但是她不能,,斄諎饗疬不知在這個又冷又黑的房子里的哪個角落里過夜呢,孤零零的一個人,又沒有火取暖,
自己受冷受凍,還以為她能使兩個情人節的愛情鳥在自己的屋檐下得到庇護呢。
莫莉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堆起笑容,向樓下走去,心想到門廳就把那里的壁爐開關打開。
當她走進門廳時,朝放阿爾伯特煙斗和,斄諎饗鹦诺淖雷由蠏吡艘谎。
什么都在,只是信不見了。
但還不僅如此。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上好煙草的幽香,莫莉聞后不由打了個冷戰。
“蒂姆,蒂莫西!彼暫傲顺鰜,聲音僅比耳語略高一些,她忘了打開壁爐開關,慢慢退出了房間,然后直奔廚房。
此時是早晨七點,情人節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蒂姆再一次試了試修好的門把手,笑著把螺絲刀塞進褲子的后兜里,“菲茨杰拉德,你這家伙好好干的時候還是不錯的嘛。”他為自己慶功,他覺得雖然只是換了個門把手,不是建造了另一層泰姬陵,不過,嗨,一件活計干得漂漂亮亮還是值得高興的,不是嗎?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換了三層小客房的三個門把手,修好了那一層的便桶,把閣樓上不能打開的窗戶按,斄諎饗鸬囊蟠蜷_了——他不清楚她為什么要這樣做——還把通到閣樓小儲藏室的門底撒了些細沙,這樣拉開門的時候就不至于磨損地板。
最后這件事是多干的,算是給,斄諎饗鸬某曛x,因為
在他吃早餐時,她在一邊給他寫的維修清單中并沒有這一項,當時他吃得正香,用刀子切下一整塊甜點——莫莉還真是猜中了:心形的奶油烘餅,上面抹著草莓甜醬。
他看看表,已經是中午,該吃午飯的時間了,又朝門外掃了一眼,真不敢相信,一天一夜的狂風暴雨之后,太陽竟然出來了。他走到窗前,拉開紅絲絨的窗帷,對面樓上每一層的屋檐下的冰凌都開始解凍了,冰水涓涓滴下。這里曾有很厚的冰,但此刻正在迅速融化。,斄諎饗鹫f過,在海岸邊,冰風暴從不會持續很久的。
在一層的儲藏室,斄諎饗鸶嬖V他的地方,他已經找到了大粗鹽塊兒。他抱了一大塊上來,砸開,撒在整幢樓房周圍向各個方向輻射的人行道上,那個亮閃閃的冬日太陽就要展開它的化雪工程了,通向門廊的木制階梯上撒了鹽,冰會化得快些。
或許,午飯后他和莫莉可以去海灘上散散步,不管怎么說,沙子是不會凍冰的,而且這里也沒有一絲風,中午的太陽曬得暖暖的,老天,只怕外面比這老房子里暖和得多。
他抓起在儲蓄室亂七八糟的東西中翻出工具箱,一口氣向上爬了兩層樓,他上了通往前廳接待臺的樓梯,才走兩步就皺起眉來,瞧,腳下的地板——經人踩,就咯吱作響,他昨晚和今天早晨竟都沒有注意到,但他能修復,只要有合適的工具,他相信自己可以修復任何東西,這個習慣的養成要追溯到他才六歲大小時,他從父親手里換來了他的第一個工具箱。
“叮叮當當的修補工”,幾乎是每個周末,當蒂姆和他父親干活兒時,母親總是這樣喊他們爺兒倆。按菲茨杰拉德家
的經濟條件,完全可以雇工人,讓管道工、油漆工、工匠來干這些家庭的修補活,但蒂姆和父親都喜歡在家里自己動手,在勞作中融入自己的感情,形成特有的風格;在個人的摸索中發揮他們自己的創造性,這正是父親的、也是蒂姆自己的生活方式。
蒂姆相信,個人的實踐經驗是不可替代的。在制定他最近的一個工程項目的計劃時,他不時地去工地和工人們一起干活,這樣做只是為了手藝不生疏,體驗敲進每一個釘子時的成就感,也為了呼吸一下新鋸開的木頭的清香。
他也能讓,斄章玫戤a生奇跡。他清楚,只要從整個舊式的上下水道著手,再更新電力系統,裝一個新的非常大的熱水器,更新線路和電閘,還有那個排出雨水的屋檐槽的角度也要增大,這都是他剛才在屋子周圍轉悠,一邊撒鹽,—邊觀察到的。
必須先把走廊欄桿上剝落的油漆刮掉,才能重新上漆,但是用手工打砂紙需要多少個周末呢?三周?六周?噢,當然可以全部推倒換新的,可是扔掉舊東西是犯罪,太浪費了。
這個地方很值得留戀。想想吧,當他叮叮當當忙著干活兒時,莫莉坐在走廊的一個木椅上與他聊天;或者他在屋后或是房子邊上的花園里修剪時,莫莉在他身邊蹭來蹭去閑逛,這樣打發夏季的周末該有多么充實啊——將來他們在寢室里與孩子們一起玩兒也該是多么有趣,孩子們喜歡海灘,在沙丘里玩耍,踏浪,劃舢板。
這里畢竟是大洋城,就像旅店賬單的廣告上說的那樣,是全美國最大的家庭避暑勝地,幾十條通向海邊的木板便道
連接著好幾個小型高爾夫球場、滑水場、休閑騎馬場、電影院、服裝店,還有比薩餅店,還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適合建家庭度假別墅呢?
在穿過門廳徑直朝廚房去的路上,他聞到一股烤巧克力薄餅的香味兒!按蜃“,菲茨杰拉德,”他警告自己,“首先,你得說服莫莉,讓她相信自己并不愿意取消婚約,這樣我們可以重來;第二,如果你告訴她你打算心血來潮買這房子,這昂貴而毫無用處的東西,她永遠都不會同意,她肯定又會說你花錢如流水!
他差不多已經一腳跨入了餐廳,然后就到廚房了,卻又忽然停下來,朝阿爾伯特·惠普爾的椅子旁邊那張桌子上瞅了一眼,該死,那信怎么沒有了?那個幫著干活兒的小姑娘——叫什么,特比莎?——一直都沒在,所以不可能是她拿走了信。蒂姆琢磨著,認為還是特比莎拿走了信,以便讓,斄諎饗鹣嘈攀前柌貋磉^,取走了信。
如果不是特比莎,那就只有,斄諎饗鹱约毫。她寫了信,放在外面等阿爾伯特看,然后她再把信收集起來,告訴自己阿爾伯特在夜間已經來過,讀過了信。她大概有幾十封這樣的信,都塞在一個盒子里,放在什么地方。
是的,這才合乎情理和感覺,悲哀的感覺,然而也不過是一種感覺。
因為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釋,怎么可能呢?他注意到盛放阿爾伯特·惠普爾那些散煙草的罐子的蓋有些翹,就決定把它修直。有意思,罐子里都是新鮮的煙草,整整半罐呢,為什么,斄找恢北4孢@些煙草,為什么呢?接著,他竟發現那飄散的煙草香味兒似乎就像剛剛有人在屋里抽過煙。
這可不只是愚蠢了,簡直就是怪異,“或許,斄諎饗鹩钟辛艘粋秘密情人!彼贿呥@么對自己說,一邊就似乎聽到了寂靜的屋中有生人的聲音。不過他不相信自己剛才的話,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想法。
一腳踏進廚房,他就立刻被眼前的一片熱騰騰的蒸氣籠罩住了,這里多暖和啊!雖然電還沒有來,暖氣也沒有,這里真舒服,莫莉正背對著他,彎腰在一個大個兒的白磁磚鋪就的煤氣烤爐邊打開爐門,把一托盤點心坯碼放到架子上。
她穿一件非常大的、帶有褶邊的白色圍裙,正轉身和,斄諎饗鹫f些什么,她的臉頰紅紅的,浮現出一種單純的快樂——還沾著些白面粉!斑@是最后一個了,,斄諎饗穑
蒂姆喜歡吃巧克力餡兒的點心,要我說啊,男人光靠吃小天使甜點心和心形大蛋糕切下來的小塊兒是吃不飽的,對嗎?”
,斄諎饗鹫谝粋白色的木凳上休息,那凳子高而她個子小,她的一雙小腳就搭在凳子的橫檔上!鞍柌叵矚g吃加砂糖的水果餡餅,”她說著,笑著,那張布滿皺紋的小精靈似的臉上容光煥發,讓人覺得有些漂亮了,“我給他做的他總是吃不夠,我媽總說,通往男人心的路是直接經過他的胃的,吃得舒服才有愛。你專門為蒂姆做點心他一定特別高興!
“只有午飯前他能嘗到一塊才會動心,”蒂姆說著,順手把身后的門關上,好留住廚房的熱氣,盡管陽光透過朝海岸的那扇窗戶射進來,但如果爐子熄火,那廚房馬上就會冷下來,“說到吃午飯——吃什么呀?:工匠已經餓壞了!
莫莉瞧了他一會兒,把頭發拂到耳后,朝冰箱走去,
“這里有些午餐肉必須吃掉,否則會壞的;埃瑪琳嬸嬸有只大個兒火雞,點心一好就進烤爐,一直到晚飯前拿出來,這樣廚房就可以一直保暖,至少到開飯時,之后——”
“噢,那會兒就會來電的,親愛的,”,斄諎饗鹫f,“我們總是這樣做的,所以我跟阿爾伯特說不用費事修那個發電機了,那次壞了就一直放在那里。”
“你們有個發電機?”
莫莉和蒂姆異口同聲,而且都轉過身來看著,斄諎饗。
“我的天啊,一提起發電機,人人都覺得我好像長了尾巴藏在裙子里,鞋里還有些帶爪子的腳似的不可思議,我們是開旅店的,還供早餐,當然要有臺發電機啦,親愛的,不能讓我們的客人凍著,對嗎?”
“對,我覺得這很合理!钡倌氛f,而莫莉拿起兩片面包,抹上芥末,在下面一片放幾塊紅腸,兩塊一合攏,就把這三明治遞給了他——不消十秒鐘就做好了,夠利索的。
“去吧,干活兒,”她說,而當他滿懷責任感,轉身朝地下室的樓梯走去時,她忽然又搖搖頭:“等一下。”
他疑惑地轉過身,一手拿著工具箱,一手抓著三明治,之后他就笑了,張開嘴,咬住她又遞過來的還熱呼呼的巧克力餡餅。
啊,他可以買這房子了,他能夠在這里看到夏季周末充滿生活情趣的場景了。
只要莫莉同意與他共同擁有。
莫莉喜歡海風拂面的感覺,即便是二月里的寒風也好。
她欣賞海風從臉上吹開她頭發的那股味兒,她快活地感受著風,隨著風動,與風共舞,成為風的一部分。
這風有股沙子的味道,海的味道,生活的味道,生機勃勃,充滿希望。
她已不記得從哪一刻起她允許蒂姆拉住了自己的手,不過她并不像被他拉著走,她只希望兩人就這樣自由自在地散步,走啊,走啊,步履緩緩地牽手走過那長長的海灘沙地。
他們走啊走啊,走過了好多個街區,在每條街的拐角處,都有好幾條長長的,生了銹的下水道管子一直通到海里,這似乎成了街區的標志。他們從迪蘭斯街一路走到了第八街音樂防波堤,那排長長的黃色房子幾乎是木板便道靠海那一側惟一的建筑,差不多矗立在海岸邊上了。他們好幾次不得不從木制的階梯登上木板便道,有許多地方,海灘被冬季的暴風雪侵蝕了,但是只要有可能,他們總是回到海灘上走。
他們沒有說太多的話,除了讀那些關了門的店鋪的標記,偶爾突發奇想,想象著在暖和的夏夜,坐在音樂防波堤邊的房子里聽音樂,那會是一番什么情景呢?浪濤的拍擊與交響樂融合的天衣無縫,既有莫扎特,也不乏一兩支風格迥異的“披頭士”樂隊的流行杰作。
這會兒他們又回到了迪蘭斯海岸,蒂姆松開她的手,用一只胳膊摟住她的肩,又把她扳向木板路的方向,一起走回街道。
莫莉抬頭看了看他,微風吹亂了他的長發,蓋在他的前額上,又把它們吹散開去,他把羊毛圍巾圍到她的脖子上,而自己則翻起風衣的領子御寒,他的另一只手插進口袋里,不過他從未喊冷。
她也不喊冷,因為她確實不冷,至少不會因為嚴寒而縮短這次長長的步行,失去這樣一個珍貴的時刻該有多可惜,這真是一段靜謐的、不尋常的插曲,不開玩笑、沒有日常生活的瑣碎交談,也沒有爭執。
當他們走過短短的街區回到,斄章玫陼r,蒂姆說:“天快黑了。”
莫莉非常自豪地接了一句:“哪里都是黑的,只有埃瑪琳旅店除外,,斄諎饗鹫f那臺發動機有十年不用了,你怎么修好的?”
他咧著嘴朝她笑,頑皮的笑,她感到自己漸漸地開始更加了解,也更加喜歡這個蒂莫西·菲茨杰拉德了!拔业膬芍皇趾檬,”他淘氣地開玩笑,“它們會聽我的使喚干活!彼盅a充了一句。
他的一只手此刻從她的胳膊邊滑下,停在她的胸前撫摩著,透過厚厚的大衣,她仍能感覺到這觸摸!胺浅S腥,菲茨杰拉德,”她說,低頭從他的胳膊肘下鉆出,徑直爬上通向長廊的樓梯,“想打賭看這是什么東西,聞起來這樣誘人嗎?”
“我只賭實實在在的東西,”蒂姆答道,為她讓開道,可等她剛要邁步跨進去時,他又伸出一只手攔住了她,“咱們今天過得很好,是嗎,莫莉?”他問,那雙棕色眼睛的眼神忽然嚴肅起來。
“是啊,菲茨杰拉德,”她同意,伸出一只帶著手套的手去摸他的臉,“咱們過得很好,確實是非常好的一天!
“噢,太好了——蒂姆,親親她!卑,斄諎饗鹫f,莫莉扭頭一看,原來,斄諎饗鹫诮哟_后面,忙著剪她的硬紙紅心。
“埃瑪琳嬸嬸!”莫莉驚叫起來,老奶奶今天穿一身紅絲絨的舊式拖地長裙,一條寬寬的象牙項鏈高雅地圈在脖頸周圍,正中央是一枚胸針。“沒治了。”
“不是我沒治了,是蒂姆,在情人節這天,傻呆呆站在那里,不去親吻他心愛的人,你知道,這是情人節該做的事情,快點兒吧,蒂姆——吻她。,斄章玫昀镉泻镁煤镁脹]有見到年輕的情侶了!
“遵命,夫人!钡倌废袷潜M責任似的答道,上前一步,把莫莉拽在懷里,“別跟我鬧,莫莉,記住我們做過的決定,我們這樣做,就算是為了埃瑪琳嬸嬸吧!
“說謊!彼穆曊f道,用手掌抵住他的胸膛,“你為你自己做的!
“我親愛的甜心愛人,”他也悄悄說著,一面把嘴對準她的嘴唇,“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
他的嘴唇因冬季海風的吹拂而有些涼,還帶著咸味,不過迅速生長的欲望又使之加熱升溫,她張開嘴讓他的舌頭進去,舌頭更熱,她感到似乎有一把扇子正把爐膛里的火焰扇進她的體內,在這敞開的走廊上這熾熱的欲火正把他們的身體融化在一起;,斄章玫甑那芭_暖如春日,足以抵擋二月的寒風,而那未曾料想到的,灼燒靈魂的親吻則使他們感到迅速升高的體溫。
蒂姆先挪開嘴唇,他輕輕地收回身子,還沒有把她從懷抱里松開,“有理性的行為,”他輕聲說,又一次俯身去親她的鼻尖:“我想你也在把握自己,是嗎,莫莉。”
他怎么會如此鎮靜,這樣有節制,而她感覺自己在這樣
的時刻似乎要化作一攤泥倒在地板上,“該死的,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彼f,記住不要從他身邊離開太快,不能表現出一丁點兒不樂意的樣子。
要表現慌張一些,她決定這么做,這樣好些,埃瑪琳嬸嬸也能期望看到她手忙腳亂的。
“啊,蒂姆,很甜的,”老婦人說,嘆了口氣,“我敢打賭,在莫莉抓住你的心之前,你是一個真正討女人歡心的男士。過來吧,到這邊來陪陪我,我馬上就忙完了,你給我講講你和莫莉是怎么認識的!
壁爐上的鐘滴滴答答敲了四點,莫莉朝,斄諎饗鹦πΓ緡A藥茁曊f是要泡熱浴缸什么的,就轉身跑上樓,把蒂姆一人留在那里。
四點,才四點鐘,晚飯,還有埃瑪琳嬸嬸安排的浪漫情人節之夜的節目都還沒有開始呢。
這次沒有爭執,也沒有放棄,以往她可總是放棄的,這是因為蒂姆的堅持,他從不改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改變。
這也并不能嚇倒她,確實不能,而使她感到可怕的倒是自己開始不希望他改變了,那是因為她所喜歡的、所愛的、所鐘情的他,正是以自己的方式行事,她愛的正是這樣一個人。
“一定跟他好好談談,”她告誡自己,同時把浴鹽順著水勢倒進嘩嘩的流水之中,水漸漸注滿了很講究的帶爪老式浴缸,“我們必須得認真地、認真地談談這件事,當然啦,除非他再叫我一聲他親愛的甜心愛人,”她補充道,使勁脫她的毛衣,先褪出一只耳朵,腦袋使勁向外掙扎,猛地掙脫
后,頭發搭在了臉上,她輕快地吹了口氣把它們吹開,“因為,不管愛還是不愛,我都不能讓他繼續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