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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格情人 第九章
作者:漁陽
   
  四天的假期過得太快,快得讓呂方齊與江茱萸還來不及細細體會,便又回到了臺北。

  冬天的日出來得遲,清晨六點起床時,天還未亮,猶是暗蒙蒙的一片闃黑。

  “阿齊?”懷抱中猝然失去大暖爐,江茱萸迷糊地睜開眼,“六點到了嗎?”

  才剛下床的呂方齊聽見妻子的輕喚,原已走到更衣室的腳步又踅回床邊。低頭看著妻子整個人縮在厚厚被子里的模樣,他低低地笑了,“有那么冷嗎?”

  “唔!”她咕噥一聲當(dāng)作回答。

  全世界恐怕只有他看得到她這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吧!他突然想到。

  在外人面前的她冷若冰霜且沉默寡言,可是只要一到他跟前,她那隱藏得極機密的迷糊、傻氣、任性就都一古腦兒地跑了出來。

  她會跟他吵鬧、跟他撒嬌,生氣時會咬他、高興時會吻他,有不滿時會嘀嘀咕咕地念他,難過時會躲在他懷里哭,順便把眼淚、鼻水糊在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她愛他。愛會罵人的他、愛會咬人的他、愛老是欺負她的他、愛雙面人的他……

  想到她在浴室里的告白,他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微笑。

  她愛他的事實他早在她大學(xué)為他多修會計這一門輔系時,就隱約猜到一些,只是那時他實在懷疑她怎會愛上一個壓榨她的男人,甚至還一度以為她是被他虐待過度腦袋傻掉了,直到后來發(fā)現(xiàn)她對他的吻毫無抵抗力后,他才逐漸接受這項事實——這個傻女孩愛上他了!

  因為愛他,所以能忍受他一切無理的要求;因為愛他,所以選擇會計當(dāng)輔系;因為愛他,畢業(yè)后她舍棄已錄取她的研究所改到鴻洲上班。

  她以為他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嗎?呂方齊搖頭笑嘆。

  兩年前他的突然病倒顯然讓她心有余悸,事后也才會毫無預(yù)警地挑會計做輔系。想來當(dāng)時她就已打定主意畢業(yè)后要進鴻洲吧!因為她主修的是植物,而若沒有半點商業(yè)知識,是不可能被鴻洲錄取為正式職員的。

  她想進鴻洲幫他,像許幸和大貴一樣地在他手下做事,幫他分憂解勞。

  顧忌到他在鴻洲的身份地位,所以婚前她向他要求將他們的婚事保密,好讓日后她在鴻洲工作不會綁手綁腳,同時也兼顧到了她的傲氣。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有依賴他的關(guān)系升遷、受重視、受禮遇的可能。

  雖說她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但若非早臆測出她的心思轉(zhuǎn)折,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她說要隱瞞起兩人是夫妻的事就隱瞞的。

  公司里有人欺負她他也知道,甚至是誰他都一清二楚。雖然對于那些基于各種窮極無聊的原因欺負她的女人,他是挺討厭的沒錯,不過不可否認的,他也曾希望她們的排斥能讓茱萸知難而退,打消繼續(xù)待在鴻洲的念頭。所以即使他對茱萸在會計部的處境心知肚明,卻從不曾暗中干預(yù)過?墒秋@然他的小妻子比他的估計來得有韌性,不但待了下來,在工作上更是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出色。

  他看過幾份她經(jīng)手的報表和文件,老實說,她真的做得挺不錯的?梢娝(dāng)初在修會計學(xué)分時,是真的用足了心在學(xué)習(xí)的。

  但盡管她再用心,他還是不認為讓她待在鴻洲是個好主意。

  “你不是要下樓去游泳嗎?”江茱萸躲在被窩里瞇眼往外看。

  按照往例,今天他的晨運是到大樓一樓的室內(nèi)溫水游泳池晨泳,怎么卻坐在床沿發(fā)呆?

  “你要跟我去嗎?”很難得的,他提出了邀請。

  她忙搖頭,“不要!”她是個旱鴨子,到了泳池也只是玩水而已,根本算不上是運動,那還不如不去。

  “你最近很懶哦!”他隔著被子拍拍她渾圓的屁股。以前偶爾她還會早起陪他作運動,但近來卻幾乎沒有過。

  他的指控讓她不服氣地嘟囔,“你還敢說?”

  “為什么不敢說?難道這是我的錯?”

  她小臉冒出了被窩,冷冷地白他一眼,“不是你是誰?”

  “瞪我?”他蹙起濃眉,伸手掐住她雙頰,“嘿!說清楚!我哪里錯了?”

  拍開他的手指,她委屈地撫著被掐紅的臉,“要不是你說什么冬天天冷,熱量消耗不足,所以每天晚上……”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

  終于弄懂她的意思,他邪邪地一笑,“所以每天晚上老找你一起運動,好消耗熱量,所以才讓你早上沒精神?”

  “你還笑?”她羞得直嘟嘴瞪他。

  “要我不笑可以,陪我作運動!

  “我又不會游泳,下去做什么?”她傻呼呼地認為他還是想找她一起游泳。

  他挑高了眉,詭異地盯住她,勾起了嘴角!罢l要你去游泳的?”

  “不去游泳那要干嘛?”她依舊遲鈍得可以。

  “干嘛?”他笑得可淫蕩了,“當(dāng)然是……”他慢慢地爬上床,出其不意地鉆進被子里,在她的尖叫聲中回答道:“找你作運動!”

  =====

  等他們“運動”結(jié)束已是七點零五分。

  換好上班所穿的淺藍色套裝,江茱萸緩緩走到廚房。

  淡淡的食物香味竄進了她的鼻息,望著丈夫在鍋爐前忙碌的高大背影,一股莫名卻強烈的幸福感倏地襲上心頭。

  她得承認,她有一個超級惡劣的情人,卻也有一個完美無瑕的丈夫。

  究竟自己是何時愛上他的,她已經(jīng)忘了,也許是第一眼,或者是在他開始惡整她時?傊粫恚驗樗宄约赫J識他多久,就已愛他多久。

  當(dāng)她驚覺自己竟然對他這個惡魔動了心,那種直撞進心頭的震撼及難以置信是絕非筆墨能形容的,一度她還懷疑過自己是否就是人家常說的被虐待狂。

  為什么會愛上他?他既惡霸又暴力,喜歡威脅她,生氣的時候陰沉得可怕,還老在別人面前裝好人,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值得她傾心的地方。這樣的男人憑什么吸引她?難道就只為了他長得帥、真心微笑時很迷人、身材棒得筒直是個標準的活動衣架子?還是他有錢、有能力,是個讓所有女人趨之若騖的金龜婿?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直到有一天,他請貴哥在“萊園”吃飯,心血來潮順便找她當(dāng)陪客,等菜一上桌,她顧忌到自己不能吃化學(xué)調(diào)味料,而遲遲未動筷,沒想到坐在她身旁的他竟低聲說:“吃吧!我吩咐過了,用的全是天然雞精!

  當(dāng)時那一句話,遠比她苦思再久都還要有用。

  原來,原來她是愛上了他不算體貼的體貼!

  剛當(dāng)上他的管家時,她還不太會做菜,常常把菜炒糊了、把肉燒焦了,甚至不知道菜里除了鹽巴外,還要放味精調(diào)味?墒撬坏珡牟辉г梗看纬燥堖總是捧場地把菜吃光光……他是常欺負她,但從不曾挑她真正的缺點嘲笑她、捉弄她。后來她逐漸領(lǐng)悟到,他之所以愛惹她生氣,其實只是想看她卸下冷冰外表后,情緒失控的氣急敗壞模樣而已。

  從小,她的性子就是冷冷淡淡的,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即便是面對最親的父母兄弟,她仍是這個樣子。若不是遇上他,激出了她個性里隱藏起的另一面,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會生氣、尖叫、大笑,也是個有情緒的人,她還真要以為自己就會像個木頭人般過一生了。

  感謝上天讓她遇到他。她衷心地想。

  低沉的笑聲穿透她的思緒,引她回過神來。“你傻笑的樣子挺可愛的。”

  他的嘲笑令她立刻收回了剛才的感謝。他的優(yōu)點永遠沒他缺點多!

  “還站那兒做什么?你再不吃早餐,上班要遲到了!”他邊端菜上桌邊催促道。

  “哦!”他的話讓她下意識地蹙起柳眉,雖然隱約覺得不對勁,但還是乖乖到餐桌旁坐好。

  突然她瞄到桌上的便當(dāng)盒只有她的,“阿齊,你今天不帶飯嗎?”

  “我中午時不會在公司!

  “跟客戶吃飯嗎?”她沒發(fā)覺他的答非所問。

  他脫掉圍裙,坐到他的位子上,“快吃吧!粥要涼了!”

  “阿齊!”她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了。

  “嗯?”他低頭喝了口清粥。

  “你今天早上怪怪的!

  他挑起濃眉,“是嗎?”

  她用力點頭!耙郧澳銖牟淮呶页栽绮,也從不催我上班!”他反對她到鴻洲上班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太敏感了吧!該不會——”他忽然勾起一抹邪笑,“我剛剛沒把你喂飽,所以你才找我碴?”

  “哪、哪有!”她漲紅了小臉反駁。

  “沒有嗎?”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不跟你說了!”她輕啐了聲,低頭乖乖吃她的早餐。

  =====

  “洲叔?”呂方齊難掩驚訝地看著一大早就出現(xiàn)在他辦公室的蕭合洲!澳闶裁磿r候回國的?”蕭合洲淡淡地笑了笑!白蛱旎貋淼!

  “昨天?怎么這么突然就回來了?亟亟他們連聲通知都沒有!眳畏烬R放下手提皮箱,將脫下的西裝外套往壁櫥里掛好。

  “是我臨時決定要回來,而且你不是在休假嗎?為了不打擾你和茱萸,所以我要亟亟他們先不要通知你。”舒適地半坐在沙發(fā)上,蕭合洲的眼光隨著呂方齊走動的身影移動!澳氵@次帶茱萸去哪兒玩?”

  “我們沒去玩,只是回老家看看阿嬤和爸,回程時順道去茱萸娘家看看!眳畏烬R邊翻動辦公桌上堆積了四天的文件,邊回頭笑道。

  “表姑和表哥的身體還好吧?”

  “都很好呢!對了!洲叔還是喝凍頂烏龍嗎?”

  看他作勢似乎要親自出去茶水間泡茶的樣子,蕭合洲不解地問道:“怎么許秘書她們不在嗎?要你自己泡茶?”他記得呂方齊除了主要秘書許幸外,還有四個負責(zé)跑腿的助理秘書,怎么泡茶道等小事還得他親自動手?

  呂方齊聞言笑道:“現(xiàn)在才八點,還不到他們的上班時間!

  是啊!他差點忘了他就是想趁上班前將事情解決的!蕭合洲驀然想起。

  “那就不用忙了。方齊……”即將開口的話題讓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你擔(dān)任總裁特助已有七年了吧?”

  敏感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呂方齊笑容微抿,“洲叔?”

  “這次我們能成功的與格林集團合并,真是多虧有你!笔捄现蘼玖似饋恚揪鸵褔烂C的表情中多了一份難以察覺的毅然決然!捌鋵崌栏裾f起來,我們鴻洲能有這樣的成績,方齊,你功不可沒!”

  對于他的贊許,呂方齊沉默以對。

  故意忽視呂方齊不尋常的靜默,蕭合洲徑自說著,“這一年年的看著你不斷用心經(jīng)營鴻洲,全心全力開拓鴻洲的國際市場,先是日本,再來是東南亞、美洲、澳洲、歐洲、大陸……我辦不到的,你都替我辦到了!方齊,我真的慶幸有了你這員不可或缺的大將——”

  “洲叔!”呂方齊倏然打斷他的話。“你想說什么?”他不是傻瓜,蕭合洲一大早就到他的辦公室來,絕不光是來這兒表揚他過去的貢獻。

  蕭合洲被他這么一問,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望向呂方齊的眼中多了一份只用于敵人的銳利與防備。

  呂方齊一凜,心中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在他放假的這四天里,鴻洲恐怕早已歷經(jīng)了一場人事大調(diào)動吧!而他總裁特助的職位應(yīng)該也是在調(diào)動之列。

  隨著心頭的領(lǐng)悟,呂方齊卸下了溫厚晚輩的面具,不再掩飾那天生的霸氣與陰沉!笆俏易鲥e了什么嗎?”

  雖不愿承認自己竟會害怕一個后生小輩,但蕭合洲乍見他兩極化的改變,背脊確實倏忽竄起了陣陣涼意。

  他實在無法想像,在同一軀殼的外表竟會因氣質(zhì)的轉(zhuǎn)換而判若兩人。

  一樣的身材、長相,甚至同一副眼鏡、同款發(fā)型、同個打扮,可現(xiàn)在,任誰也不會相信他眼前這個陰森邪氣的陌生男人,竟就是十秒鐘前那個看來白凈斯文、彬彬有禮、一派書生模樣的呂方齊。

  再一次,他為自己沒能提早發(fā)覺出他蘊藏在溫文外表下的深沉而戰(zhàn)栗不已。這樣一個渾身均是凌人氣勢的男子,絕無法久屈人下,遲早他會圖謀起鴻洲!

  頓生的壓迫感讓蕭合洲勉強自己露出淺笑。“你沒做錯什么,只是我考慮了很久,決定升你為副總裁。”

  “副總裁?”毫無實權(quán)且隨時可能被裁撤的副總裁嗎?“那晟晟呢?”

  “你和他并列為副總裁!睕]發(fā)覺到自己在他無言的直視下淌了一身冷汗,蕭合洲顯得有些局促地補充,“想想你父親和你為鴻洲貢獻了那么多,鴻洲今日的成就都靠你們父子了!這十幾年來,除了陽明山那棟宅子和幾家子公司外,你們說什么也不肯再接受我其他的饋贈,因此我才想將你由總裁特助升為副總裁!

  呂方齊的面無表情顯得分外深不可測。

  努力想在他面前維持自己身為長輩的威勢,可是蕭合洲卻發(fā)覺越來越力不從心,就連說明聽來都像商量!胺烬R,我讓鎮(zhèn)學(xué)接特助的位子,讓淙佑接嶠貴的總經(jīng)理——”

  “嶠貴調(diào)到海外哪個分公司?”連大貴他也不放過?

  “你怎知嶠貴被調(diào)去——”蕭合洲猛然住口。他也真?zhèn)傻了!憑呂方齊的頭腦,會不知道他怎么處理被他視同異己的簡嶠貴嗎?“我讓嶠貴去紐約。”

  紐約?呂方齊勾起嘲諷的微笑,“讓他擔(dān)任特別專員?”

  特別專員,顧名思義就是由總公司派遣至分公司的特別監(jiān)督專員。高薪高職等,卻毫無參與公司營運實權(quán)。這是當(dāng)初鴻洲裁撤妨礙公司轉(zhuǎn)型的蕭家米蟲時所用的手段之一,沒想到現(xiàn)在竟又被蕭合洲拿來使用。

  在他的諷笑下,蕭合洲難堪地漲紅了老臉!拔疫@是讓他有機會能多接觸海外分公司——”他不成理由的說詞在呂方齊冷笑斜睨下嘎然而止。

  “洲叔,你何時決定升我職的?”

  “何、何時?”他問得客氣,蕭合洲卻答得結(jié)巴!斑@重要嗎?”

  呂方齊笑了開來,“似乎不重要。好了!洲叔,你既然已給完通知,那么可以讓我有點私人時間,整理一下我的東西嗎?”

  “這……”蕭合洲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最后還是決定不把還是讓他繼續(xù)使用十五樓特助辦公室的事說出口!澳阆劝岬疥申傻霓k公室去吧!明天我就讓晟晟把辦公室讓出來!闭f完他便逃難似地低頭走出了辦公室,仿佛他才是那個被明升暗降的一方。

  沒分神去瞧他離開的背影,呂方齊待他一關(guān)上門,整個人頓時垮入辦公皮椅。

  即使早已預(yù)料到蕭合洲可能會作出的決定,但真正要他面對一夕之間失去現(xiàn)有職位,倏然襲來的無力感還是重得讓他難以承受。

  不知沉思了多久,一聲突如其來充滿笑意的“呂副總裁”喚回了他的注意。

  如他所料的,在他神游之際進入辦公室的,果然是一臉神清氣爽,完全看不出有絲毫失意難過的簡嶠貴。

  “簡特專!”他笑著回送一記。

  “人事命令是在四天前發(fā)布的。”不等他問,簡嶠貴便道出他心中所想知道的一切!霸陉愭(zhèn)學(xué)一接替特助工作后,鴻洲便與吉康簽定正式的合約!

  “沒想到為了我,洲叔還真是連合作對象都不挑了!”呂方齊頗覺有趣地勾起嘴角。

  蕭合洲一直以為他之所以不愿與吉康合作的原因,除了早期顧慮到他們內(nèi)斗會影響到出貨外,最主要還是基于與老合作對象的情義與購料成本的考量,但實際上卻正好相反。

  成本和商家間的情義問題只不過是借口,事實是經(jīng)過一翻幾乎要分拆公司后的爭奪,剩下來的吉康就像一個表皮鮮黃亮麗、內(nèi)部卻已被蟲啃蝕一空的橘子,即使現(xiàn)任的總裁費盡心力想重整,卻再也無法還原回本來結(jié)構(gòu)建全的吉康?恐叭慰偛昧粝碌凝嫶筚Y產(chǎn),或許現(xiàn)在吉康還可以撐上一段時日不見疲態(tài),但頂多也只是個把年。若是蕭合洲繼續(xù)執(zhí)著在與晉東的心結(jié)上,硬是要和吉康合作,難保屆時他不會連想抽腿都困難。

  “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簡嶠貴身子一挪,坐上了辦公桌!胺胖欀拮屗魂愭(zhèn)學(xué)和黃淙佑搞垮?你舍得嗎?”把鴻洲擴展成今天這種局面的是方齊,看著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商業(yè)帝國無緣無故虧敗在兩個好高騖遠的傻小子手里,任誰也不能接受。

  “舍得?”呂方齊挑高了眉,輕笑道:“舍不得又如何?鴻洲是蕭家的,可不是我呂家的!

  簡嶠貴眸中精光一閃,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盀槭裁床荒苁悄銋渭业?”

  “你是說?”

  簡嶠貴點頭。

  呂方齊斂起了微笑,望向支持他的好友的眼神里晦暗難明。

  “方齊!”蕭晟晟的大嗓門使他人未到聲先到。

  辦公室大門一推,蕭家三兄弟陸續(xù)沖了進來。

  “方齊,你不能坐以待斃!”蕭晟晟帶頭站到呂方齊跟前,劈頭就是一句勁爆的諫言。

  蕭宿宿掠開老弟,“對!方齊,我們?nèi)齻都支持你!”

  蕭亟亟雖沒急著表態(tài),但光瞧他一臉堅決的模樣,就知道他和弟弟們是同鼻孔出氣。

  父親的臨時決定實在是證明了他真的得了老年癡呆!

  讓那兩個一向被他們?nèi)值芮撇黄鸬募一锕芾眸欀?別說方齊這當(dāng)事人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就是他們?nèi)值芏既滩蛔∫棺h。

  因為呂方齊所以鴻洲才是鴻洲,這么淺顯的道理他們哪兒會不清楚?就只有長住國外,凈信“小人言”的父親才會以為就算踢掉了方齊,鴻洲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方齊,你放手去做,我媽也是贊成你的!笔捸截蕉ǘǖ乜粗。他們老媽一弄清楚他們老爸這次回國主要竟是為了削方齊的權(quán),立刻義憤填膺地要他們?nèi)值軄韼头烬R對抗自個兒丈夫。

  “你們都擠在這兒干嘛?”許幸一來就看見他們?nèi)值芫痈吲R下地團團圍住坐在辦公椅上的呂方齊。

  簡嶠貴一看到她來,噙著笑迎上前,親熱地摟住她的纖腰,俯身在她臉頰印上一記輕吻!霸趺茨敲绰?”

  許幸邊回吻自個兒老公,邊嬌嗔道:“你以為要聯(lián)絡(luò)那些股東開會會有多快?”

  “聯(lián)絡(luò)股東開會?”蕭晟晟不解地問道:“怎么今天有股東會議嗎?”他這副總裁怎不知道?

  “哼!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只會靠一張嘴巴說說而已嗎?”許幸飛送去一抹嘲諷的淺笑,轉(zhuǎn)頭將手上的文件遞到呂方齊眼前,“方齊,這是所有股東的同意書,足以讓你在下午的股東會議上穩(wěn)操勝算!

  呂方齊接過同意書,為他們夫妻雷厲風(fēng)行的速度搖頭笑嘆,“你們都幫我打理妥當(dāng)了,我不配合,似乎說不過去?”

  “當(dāng)然!既然老董事長對你無情,你又何妨對他無義?”許幸可沒半分商場上的倫理道德,她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打開同意書,呂方齊淡淡瞄了下股東們的簽名!爸芏埠灹?”

  同意書上赫然簽著晉東周董的大名。

  “周董又不像咱們老董事長年紀大了,腦袋不清不楚,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投資的!北M管當(dāng)著三兄弟的面,許幸仍是毫不掩飾她對蕭合洲的感冒程度。

  “說得也是!笔捤匏薹堑珱]生氣,反倒贊同地點頭。

  眼前的狀況著實令呂方齊有些哭笑不得。

  大貴與他同遭虛懸,會有絕地反攻的心態(tài)自是應(yīng)當(dāng),而許幸是大貴的老婆,與他同仇敵愾也是人之常情。但蕭家三兄弟竟也插上一腳,來幫他扯他們父親的后腿,甚至連嬸嬸也儼然一副“大義滅親”的態(tài)度,這可就教他忍不住想為洲叔一掬同情淚了。

  各個股東的股分總和不到百分之四十,本來應(yīng)當(dāng)是對蕭合洲的決定沒有太大影響力的,但如今嬸嬸和三兄弟一旦傾向支持他,等于是又有百分之三十的股分倒戈。擁有近百分之七十鴻洲股分做后盾的他,豈是只有百分之三十股分的蕭合洲能動得了的?

  “方齊,現(xiàn)在就差你一句話,干不干?”簡嶠貴直直逼視呂方齊,就是要他一個肯定的點頭。

  呂方齊慢慢漾開一記勢在必得的朗笑!凹谙疑,我會說不嗎?”

  =====

  一如往常的,江茱萸總是提早十分鐘上班。

  將磁卡滑過刷卡鐘,鐘面上顯示的時間正是八點二十分。

  “茱萸,你在干嘛?”站在她身后也等著要刷上班卡的徐春華正巧瞥到她手上動作,趕忙阻止她,“你錯按成下班鍵了!”

  “。 苯镙且宦曮@呼,立即改了過來。

  “你是怎么了?”瞧她滿臉罕見的恍惚,徐春華一刷完卡,便拉她到一旁。

  眼前的江茱萸任她怎么看就是不對勁,雖然仍舊冷冷的模樣,但隔著眼鏡望去的晶瑩大眼里不時流露的失神卻讓人看了心驚。

  該不會是她請假的四天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沒什么,謝謝徐姊!苯镙菗u搖頭。

  “真的沒什么?咦?你今天抹了腮紅?”由于麗質(zhì)天生,茱萸根本毋需化妝來綴飾她的五官,因此盡管上班依規(guī)定是要化妝,但她也總是淡淡地上些粉底、化個淡色口紅就已明亮動人?墒墙裨缫坏焦,她怎么瞧都覺得茱萸看來就是格外不同,似乎是多了些什么她形容不出來的東西……現(xiàn)在她這么仔細一瞧,果然看出她兩頰的緋紅異常,這不是抹了腮紅是什么?

  “我沒有。”徐姊為什么這么認為?

  “沒有?那你的臉怎么那么紅?”徐春華壓根兒不相信她沒抹。

  江茱萸聞言趕緊撫上雙頰,為手心傳來的熱度感到一絲窘迫。

  早上阿齊出門時,跟她KISSGOODBYE呢!

  他們結(jié)婚半年多,這還是頭一遭。以往他要上班前,都是在說再見時順道惡劣地掐指她臉頰,哪有什么正常新婚夫妻該有的KISSGOODBYE?墒墙裉焖R出門時竟然送了她一記甜得可以的法式深吻,莫怪她到現(xiàn)在都還回不了神!

  “!茱萸!”邱宛如一看到她,立即笑咪咪地跑過來,“恭喜你!”

  被恭喜得莫名其妙,江茱萸滿眼的問號,“恭喜?”

  “宛如,你恭喜茱萸什么?”徐春華可好奇了。

  顧慮到徐春華在身邊,邱宛如忙拉過江茱萸,低聲說道:“恭喜呂特助升了副總裁,你現(xiàn)在可是副總裁夫人了!”

  “副總裁?”江茱萸驚詫中帶著茫然。她怎么沒聽他提起過?

  “喂!你們擋在路中間干嘛?”林亭葳尖苛的嗓音穿過三人耳膜。“你們不上班,別人還要上班耶!”

  “別那么兇嘛!”邱宛如回她一個息事寧人的微笑,趕快拉著似乎有點失了神的江茱萸到她們辦公區(qū)!败镙,怎么你不知道嗎?這是你請假的第一天由老董事長親自頒布的人事命令呢!該不會連呂特助也不曉得吧?”四天前當(dāng)她聽說呂特助正巧和茱萸一樣休了四天假時,她就猜到他們夫妻很可能是要一同出去度假。因此既然茱萸到今天才得知呂特助升官的事,那呂特助本人也很可能還不曉得這事。

  完全聽不進邱宛如說些什么,江茱萸陷入了自個兒思緒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這就是導(dǎo)致阿齊一大早那些奇怪言行的原因嗎?他為什么不告訴她升職的事?他怎么可以不告訴她?這么重要的事!

  難道是因為他本來就不贊成她進鴻洲,因此也就不想讓她知道他在鴻洲里的所有事嗎?

  她越想越困惑,而隨著困惑而來的難過委屈,更是讓她難以克制地生起氣來。

  “茱萸?”邱宛如看著她霎時刷白了的冷凝臉色,不禁一陣哆嗦,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該不會說錯話了吧?

  =====

  事實證明,邱宛如還真的說錯了話。

  “宛如,不是有空調(diào)嗎?你怎么還穿外套?”中午休息時間快到了,譚湘宜椅子一轉(zhuǎn),越區(qū)來串門子。“咦?怎么你們這區(qū)那么冷?”她一靠過來,就感到陣陣寒意竄進骨子里。

  邱宛如尷尬地笑了笑,沒敢把自己若的禍說出口。

  打從早上她同茱萸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以后,原本就已冷冰冰的茱萸這下子可更冷了!若說茱萸以前只是個性冷,那現(xiàn)在可是渾身冷了!瞧她也不過是坐在她身邊,就被她那四射的冰溫給波及,冷得只差回家抱棉被。

  “啊!那不是開發(fā)部的韓主任嗎?他到我們九樓來做什么?”譚湘宜瞪大了眼,直盯著剛走出電梯的韓主任。

  她之所以會認得他,全拜林亭葳所賜。會計部幾乎人人都曉得林亭葳在暗戀他。為了他,她不惜放棄進自家公司當(dāng)高級主管的機會,硬是跑來鴻洲考試應(yīng)征,千辛萬苦就只為與他在同家公司上下班?上浠ㄓ幸狻⒘魉疅o情,人家喜歡的卻是——

  瞧,他果然走了過來!

  “江小姐!”韓主任靦腆地笑著,由他額上濕成一片的汗滴不難看出他的緊張。

  專注在手上的電腦,江茱萸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

  佳人冷漠的反應(yīng)實在是傷了他小小的自尊心。雖說他上不及他們鴻洲的五大天王,但不說他的出色外表,光憑卓越的工作能力使他年紀輕輕就已升為主任,前途一片光明可期,就足以讓他成為眾色女員工眼中評價頗高的黃金單身漢了!怎么一到她眼里,就成了不屑一顧的二流人物?

  “江小姐!”他不死心地再喊了一聲。

  “韓主任!你怎么在這兒?”剛從盥洗室出來的林亭葳一看到韓主任,忙不迭地迎了上來,完全不顧什么女性的矜持。

  “林小姐!”韓主任客氣地一笑,試著不著痕跡地退后一小步,好避開她撲過來的身子。他是知道林亭葳喜歡他,不過既然他已心有所屬,就不該給她太多遐想空間!拔沂莵碚埥〗愠晕顼埖!

  林亭葳一聽,整個濃妝艷抹的美麗臉龐立即黑了大半。

  雖然對林亭葳感到抱歉,但他還是回頭對一直沒搭理他的江茱萸喚道:“江小姐!”

  一如前兩次,回應(yīng)他的只是江茱萸指上敲動鍵盤的聲響。

  旁觀的邱宛如忍不住為尷尬已極的韓主任心生同情。若是平常的茱萸,面對他的有禮呼喚或多或少還會正眼瞧他一眼,點個頭回應(yīng),但今天的茱萸心火正熊熊悶燒中,哪兒有心情理他!

  “喂!江茱萸!你是懂不懂禮貌?韓主任在叫你!”林亭葳這下可火大了,一古腦兒地把受到心上人拒絕的難堪全發(fā)泄在江茱萸身上。她一把拉扯住江茱萸衣領(lǐng),蠻橫地逼她轉(zhuǎn)過頭來,“你說話——”尚未出口的謾罵詞句,全在江茱萸比冰霜更寒酷的瞪視下消失無蹤。

  許幸難得到一次九樓,沒想到一到,竟就讓她瞧見親如妹子的江茱萸被人勒住了衣領(lǐng)!澳氵@是在干什么?”

  幾個眼尖的認出了她是特助秘書許幸,趕緊乖乖喊了聲,“許秘書!”

  趁林亭葳為許幸的喝斥嚇了一跳時,邱宛如連忙拉開她扯住江茱萸的手。

  許幸忿忿地走向林亭葳,“你是跟咱們茱萸有仇是吧?憑什么動手動腳的?”

  “許秘書!”韓主任待她罵完了林亭葳,才出聲喊道。

  “韓主任?你在這兒干——”她問到一半,倏地想起了自己來找茱萸的原因,“茱萸!”她轉(zhuǎn)頭抓住了江茱萸,本來氣沖沖的表情瞬間成了驚慌失措。

  許幸形之于外的慌亂讓江茱萸心頭登時狠狠一跳,再也掛不住冰冷的面具,“發(fā)生了什么事?”許幸吞了口口水,深吸了口氣,緩一緩自己的著急情緒,“方齊……方齊不見了!”

  乍聽這消息,江茱萸愣了下,直覺反應(yīng)是許幸在跟她開玩笑!靶益,這笑話不好笑。”她皺眉!败镙!”她的不相信讓許幸深吸了口氣,以再嚴肅不過的表情點頭道:“我沒說笑,方齊真的失蹤了!我和大貴找遍了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方齊,連打他的手機也打不通。”

  望著她再認真不過的表情,江茱萸這才意識到她話中的真實性!澳銈冇写蜻^家里的電話嗎?”許幸點頭道:“打過了,但沒人接!痹趨畏烬R他們夫妻還沒從陽明山大宅搬到現(xiàn)在住的公寓之前,為了方便,她身上便擁有大宅的門戶鑰匙以備不時之需。就像現(xiàn)在這種情況,在以前,她便可以在他失蹤之后直接到他家去找人,而不需要驚動茱萸,讓她也跟著緊張擔(dān)心。

  江茱萸聞言抿緊了下唇,心頭的慌亂讓她茫然了片刻,不過還是隨即拿定了主意,蹺班回家看看!

  “茱萸,你要去哪兒?”許幸看她干脆丟下了工作往電梯跑,忙三步并成了兩步趕上。她一問完,電梯剛好停到了九樓,沒辦法,她也只有跟在茱萸的后頭進了電梯。

  “誰不見了?”譚湘宜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全會計部恐怕只有邱宛如才清楚江茱萸何以會莫名其妙地蹺班跑掉。“茱萸的先生失蹤了!”“茱萸的先生?”

  眾人一陣難以置信的尖叫,而韓主任更是被這訊息震得呆若木雞。

  “江茱萸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林亭葳驚喜問道。

  “嗯!而且她的先生還是我們公司的人呢!”邱宛如難抑心中蓬勃的惡劣因子,為待會兒他們會有的懊悔反應(yīng)感到絲絲竊喜。

  “誰?”秦卉珠好奇得不得了。

  “你們應(yīng)該都見過,尤其是在職訓(xùn)的時候!鼻裢鹑缳u著關(guān)子。

  林亭葳第一個想到,“他是人事部的人?”

  “不是!”邱宛如搖頭,“剛剛許秘書都說出了他的名字,怎么你們還猜不到?”

  “方齊?呂方齊?”韓主任這會兒可傻了眼!敖〗愕南壬菂翁刂?”

  他這一說,眾人都傻了。

  如果江茱萸的先生真是呂特助,那她們以前老是排斥、暗中欺負江茱萸,不就有可能會讓她們因而被辭退?

  “不對!”邱宛如的否認一下子撫平了眾人忐忑不安的心,不過不到三秒鐘,從她口中又吐出了更令人懊喪的答案,“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呂特助,而是呂副總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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