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彤在房間里踱步,左三步右三步,左三步右三步……小霧在一旁看得眼都花了。
“童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坐下來休息,你已經踱了一晚了,不累嗎?”
童彤撇撇嘴,依言坐下來,“好煩!”
童彤被母親帶回坐落在市區的二層樓別墅后,兩人為了龍家的事說不到三句話便起 了爭執,葉復生不住地慨嘆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女兒竟然站在敵人那邊;重彤則是質問她 ,以前把女兒送去英國不就是希望她能變好,可女兒現在如她所愿變好了,她怎么反倒 不開心了。
就這樣,母女倆話不投機,葉復生最后表示將盡速將她送回英國后,便追她回房問 ,自己則在客廳和朱映城商談事情。
“還在為葉復生的事不開心?”小霧說,“她的確很難纏,而且對你也沒有一般母 親應有的疼愛,按理說,這么多年沒見的女兒來找她,她應讀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她三 兩句就說要把你送回英國,嘖,母親是這種性格,也難怪她女兒會變壞。”
童彤聽了只是搖頭。
“我覺得不能完全怪她,她對她女兒應鼓是有愛的,只是不善管教,才會將她送去 英國,再加上后來的坎坷際遇,因此個性變得冷酷了起來,說起來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只曉得用仇恨來填補心靈的空虛。”
的碓,女兒使壞,丈夫背叛,接著又莫名其妙地被從高高在上的云端陽落下來,這 樣的際遇叫她如何用愛來對待別人?
童彤對這女人只有寄以無限的同情。
“咦?聽你講得頭頭是道的,你才見到她沒多久,就這么了解她呀?”
被小霧這一問,她歪著頭想了想,失笑了起來。
“說也奇怪,我總覺得和她并非第一次見面,當她抱住我時,我感動得快哭出來了 ……我在想,也許我們曾在某個世代里成為親人過。”
“這倒是,”小霧連連點頭,“你和那個死去的童彤之間的確有太多的巧合,也許 你們真的有什么關系也說不定,不過……事實上你從有記憶起就是個花精,這點就很難 解釋過去,所以想也是白想,不如你就暫時真的把她當成是你母親吧!
“我會的。這一點也不難!彼f的是真心話。
此時在客廳中,葉復生問問不樂地坐著,她并沒有和陪在一旁的朱映城交談。
同樣的,她的心中也充滿矛盾。女兒回來了,而且一如她所期盼的,變得乖巧懂事 了。原本她該感到欣喜才對,偏偏命運作弄人,這會兒倒換她自日已高興不起來。
女兒天真純潔的臉孔,熱情而善良的心,就像一面廣鏡,映出了她這個當母親的狹 隘和乖戾。
縱橫商場呼風喚雨這些年,她第一次感到挫敗,而擊潰她信心的卻是她的女兒。
這叫她如何能不茫然?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不該報復嗎?奮斗這么多年,眼看報仇在望,難道要在這最復 關頭前功盡棄?
不!不!不可以這么輕易放棄,這么多年來,復仇已經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了呀!
女兒是不了解她的痛苦經歷才會反對。
慢慢來吧,總有一天女地會了解的,屆時她就會明白她的母親并不是一個不明是非 的暴君。
此時,葉園外面響起一陣震天便響的摩托車引擎聲,將葉復生從深思中拉回現實。 始終默默陪在一旁的朱映城,也從自發現童彤便是上司的女兒后,便開始有的種種美麗 遐想中醒過來。
“什么事?”葉復生問查看后回來的傭人。
“不知道,外面好多奇裝異服的年輕人,把機車停在我們墻外,就在那邊開始唱歌 喝酒,有幾個還吵吵鬧鬧的,看樣子像是不良少年在鬧事!
“小朱,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有必要的話就報警!
“是!
朱映城走到門外,圍墻邊一群人三三兩兩或站或坐,倚著墻,手拿酒瓶旁若無人地 唱歌諠嘩,幾部顯然是他們的摩托車則停在不遠處。朱映城大略看了一眼,年輕人少說 有十來個,而且都有了醉意,看到他出現,都不懷好意地瞪著他。他忍不住回頭,卻見 葉已跟了出來,正站在門邊看他,因此吸口氣,強自振作向外走去,喊著:“這里是私 人產業,各位要鬧請到別處去!”
“唱歌也犯法嗎?拷!”一個健壯少年火氣十足地罵口去。
朱映城吞咽了一下,仍然鼓足勇氣,“限你們馬上離開,如果你們再鬧,我就報答 了!
“小子你說什么……”墻邊一個黑皮膚的年輕人霍地站起來,揪住他的衣領。
“咦?我認得你!”年輕人身邊有個少年跟著站起來阻止了他,看著朱映城,“你 不是朱先生嗎?原來都是自已人嘛!”說著,俊秀的臉上露出稚氣的笑容。
“你是……”
“唉喲,你好死相呀,我叫小石,是荻酒吧的老闡,你忘了嗎?”少年真是小石, 他繼續說:“對了,您和那票朋友怎么好久沒來了?”說著又自顧山同拍了下手:“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謊報我們那里販毒,所以您就不敢去了是吧?
噯,沒事啦,上次是誤會,朱先生,你以后還是可以常來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他瞥見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顆心像打鼓似的。
“我知道你不想讓人知道出人那種場所,因為你和你那票朋友顯然有別的事,去那 里只是掩護是吧?”他壓低聲音,卻又故意壓得不怎么低,好讓他身后的葉能聽見,“ 對了,我最近才知道你那票朋友都是黑道大哥耶,而且好像對炸彈很有研究……”
“你別胡說!”朱急怒地喝止他說下去。
小石拍拍他的肩,安撫著說:“別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安啦!”
“我再說一次,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他沉下了一張難 看到極點的臉。
“好好,”小石攤開雙手,“算了,朋友做不成也不需要變成敵人嘛,是吧?”
說著,朝軍人喊:“走吧!”
一群人懶洋洋地賴著,小石又催促了幾聲,終于全數撤走了。
朱映城志怎轉身,迎面是葉董的身體擋在門口。
“葉董,他們走了!
“很好!彼f,身體卻不移動。
“葉董……”
“那個男孩子認識你?他說的酒吧就是龍荻的酒吧是吧?”
他垂下眼眉,點點頭。
“枉我信任你,小朱,原來你真的是那個人,栽了龍荻的酒吧是不是你?”
“是!
“那么——爆炸案呢?”
朱映城囁嚅著,葉復生銳利的眼光像劍般直指他的眉心。
“……是!”他終于無處可躲,咬牙承認了。
“為什么?”葉抑制不住憤怒。
“因為……好吧,我說!彼鹉抗猓劾镆黄幊,“我覺得您的手段
不夠積極!
“所以想火上加油?”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的確是聰明,不過也太狠了!
“對不起,我承認我的手段太過了些,可是……”他再度低頭,“對不起,葉董, 再給我一次機會……”
葉復生看若他,終于搖了頭。
“小朱,你的確是個人才,我也很想給你機會!闭f著,語氣一轉,變得沉痛嚴厲 ,“可惜我不喜歡被別人利用,尤其是個后生小輩,是個我想倚重、信賴的人!”
隨著她語氣逐漸嚴厲,朱映城的額頭開始冒起汗來,他此刻才想到被揭穿的嚴重后 果。
“你走吧!別讓我再見到你!”
出乎意料的,她并沒有采取嚴厲的行動,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地。
“走!否則我就報警了。”她又說,態度堅決。
朱映城終于又驚又喜又愧地走了。
葉復生站在門日,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她閉上雙眼,識人不深的悔恨傷痛讓她心如 刀割。
“太太!”傭人在后面小聲說。
“什么事?”
“小姐不見了!”
***
從上了荻的車那刻起,童彤便不可思議地感覺到了荻來劫她的用意。她不須多間便 順從地答應披上婚紗,接著在牧師催眠似的祀詞下,堅定地說出我愿意,然復議荻為她 戴上鑲鉆戒指,兩人在幾位親友祀福眼神下,用熱唇緊緊相偎,互許終生。
很奇異地,盡管從荻告訴她到步上被堂,雖然時問既緊迫,婚禮也簡單,但她如感 到無限滿足與幸福,如果為了這一刻她必須立刻上天堂,她也不會有任何埋怨了。
“外面那么多記者,怎么回事?”薇薇從來賓席上站起來,一眼見到外面的盛況, 忍不住問在她身邊的蕨。
“制造新聞!”蕨帶著一抹神秘的笑,“這么一來,誰也別想不承認了!
薇聽了仍然一臉茫然,但她嗅到了空氣中那股風雨欲來的氣息,因此主動閉嘴靜觀 其變。
此時,荻挽著童彤步下臺階,來到他們的面前,看了外面一眼,贊賞地說:“本事 不小嘛,”下子找來這么多媒體!
“季文齊幫的忙!鞭е噶酥父谒竺娴募疚凝R。
季文齊笑著,掩不住的得意!按蠹叶枷朐L問那張唱片作曲和主唱人,我只是放個 消息,自然有一票人來湊熱鬧了。”
“我的岳母大人呢?”荻問。
“已經安排讓她*無意中*知道了!
看到母親,童彤終于忍不住面露不安之色。
“你安心當你的新娘吧,其他事靜觀其變就是了!陛队H了她額頭一下。
他們終于步出禮堂。
門外的記者們立刻一擁而上,鎂光燈此起彼落地問個不停,一連串的問題排山倒海 而來。
季文齊代表回答一切問題,旅和荻分站童彤兩側含笑而立,記者們手中的鎂光燈對 準他們問個不停。
“童彤,看!”
葉復生的座車出現在復堂圍墻外的紅磚道旁。
車門一開,果然是她,她帶著一臉急怒,神色匆匆地趕來了。
她踏上紅磚道進了大門,定神一看卻倒抽了日氣。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秘密結婚的嗎?”她哺哺自語,沒想到急匆匆趕了來見到 的會是這樣的場面。
一時之間,她頒覺進退兩難了起來。如果此刻現身,勢必暴露自己的身分和所有秘 密,但是,她也不能眼睜睜兒女兒被拐走,和敵人締結姻親呀!
咬著唇思索片刻,她終于當機立斷,決定先撤走再說。
“媽!”此時她身后卻適時傳來了一聲叫喊。
她身體一僵,才想加快腳步離去,不料緊接著又一聲更響亮的男人聲音。
“媽!在這里呀!笔禽犊蓯旱挠H熱呼喊,接著他提高音量,“各位,我岳母來了 !”
葉復生一猶豫,荻已拉著童彤向她奔來,后面自然跟著一票記者。
眾記者一聽荻的話,不由分說便猛拍照,突來的場面弄得她措手不及,臉上忽青忽 白,哭笑不得。
她極力鎮定,面現慍怒,正想開日駁叱,季搶先對記者,“各位,你們不是一直想 知道重彤的身世嗎?這位就是童彤的母親,也就是風動雜志的負責人!
這一說,軍記者又一陣嘩然,風動的負責人一向神秘,加上不久前的爆炸案,今天 居然在此現身,眾人紛紛擺足架式,準備好好做這場難得的采訪。
“葉女士,前不久那樁爆炸案,有人傳說和海世有關,您的看法呢?”一個記者搶 先說。
葉復生暗中調勻呼吸,她畢竟經過大風大浪,很快便清出這是怎么回事。細想了一 下,她用平靜的聲音說:“那是誤會!”她甚至有了笑容,深看了童彤和荻一眼,又說 :“這個婚禮就是最好的證明!
童彤和荻、蕨對望一眼,對她的鎮定功夫深感佩服。
“而且今天我們要籍機宣怖一件事,”蕨接著說,“那就是海世將和葉董合作一項 新的開發案,內容暫時保密,不過大家可以拭目以待!巴粊淼男甲屓~復生來不及細 想,在眾人紛紛搶問下,只能含笑點頭,將疑惑驚詫暫時都往肚里吞去記者會進行了十 幾分鐘,在季和蕨巧妙的暗示下才紛紛離開。禮堂只剩下幾個關鍵人物面面相對“媽。 ”童彤輕喚一聲,知道是秋后算帳的時刻了“你……很好!庇浾邆円簧,她的臉色便 開始給冰“您有個好女兒,伯母,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陛墩嬲\地說。
“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沒事了?”她并不領情,再也不掩飾心中的憤怒,“這個婚 姻我不承認。童彤,你自已說,要丈夫還是要媽!
“都要!
“你只能二選一。”
“又來了!”童彤大嘆一聲,荻會意一笑。
葉復生看著他,“你笑什么?你以為她會選你?一個痞子同性戀?”
荻聳聳肩,摸著鼻子一臉無辜的樣子。
見他并沒有反駁或不悅,葉復生反倒愣住了,深看荻一眼后才轉向女兒。
“重彤,你還沒回答我。”
“為什么你們老要我選擇呢?”童彤被逼急了,克制不住地叫,“我不要做選擇, 我不要!我愛你們,我愛他也愛你。為什么大家不能和睦相處,非得同來斗去的呢?”
“你不知道媽吃的苦,當然可以這么說!
“我是不知道,可是您也苦盡甘來了不是嗎?為什么不珍惜現在擁有呢?”
“你不懂!比~復生寒著臉,心里感到煩躁起來。
“我懂!”童彤也固執了起來,“一切只因為您不甘心,但那又怎樣?您想想,爸 失蹤至今生死不明,龍伯母出家了,就連龍伯伯他也只剩一個半身不遂的身體,F在只 要荻肯園來,他愿意退出不再過問一切,媽,您還要跟誰斗呢?他們兄弟嗎?他們也是 無辜的呀!
葉復生默然不語,平靜冷漠的臉上看不出她的心情。
“媽!”
“既然你已經決定,那么自已好自為之吧!彼渲樥f完,轉身進了車子。
童彤想攔住她,荻阻止她,“別急,給她一點時間吧!
。
從婚禮回來,迎面而來是興高采烈的大隊人馬,童彤和荻忍不住對看一眼。
“怎么回事?又是記者?”荻問。
“看清楚了,”蕨笑著,“是你的朋友們!他們堅持要為你們舉行派對,擋也擋不 住!
車子還沒停穩,掌聲道賀聲已此起彼落紛至杳來。他們一走出車子便被一群人給擁 進設在庭院的派對現場。
童彤目光一掃,瞧出這些人中有一大半曾在酒吧見過。另外有些是唱片公司的好友 。
小石遠遠地站在角落,臉上一抹笑,遙舉手中的酒向他們致意,她感覺到他身上散 發的一股以前不曾見過早熟的豁達,心中欣慰。
她舉步想向他走去,灰按住她的肩朝他搖搖頭。“別破壞他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 ”
童彤會意,于是打消與他攀談的念頭。此時一曲輕快的舞曲響起,舞會開始了。童 彤開始見識到這些朋友的特別,他們并不要新人開舞,反而一聞樂聲便紛紛前來越舞, 一對新人很快就被拆散,而且像是故意似地一個接一個霸住他們,讓他們倆始終沒機會 一起共舞。
終于有機會了,她欣喜地將手伸出去,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才發現自己竟然弄錯了。
是蕨!
“怎么了?以為我是荻?”他笑開一口白牙,襯著那一身黑色西服,模樣有說不出 的俊俏英挺。
童彤望著他,雖然已經知道他是哥哥,但是每當面對他,心神總不免一陣陣蕩漾, 此刻被他擁在懷中,昔日情人的笑語溫存便不自覺地又一一浮現……蕨真的是她見過最 溫柔的男人!她不禁嘆了口氣!
“好好的怎么嘆氣了?”
她吐吐舌頭,“不能說!
但他眼里閃過一絲了解,聳聳肩,半開玩笑地將流動在彼此之間的曖昧情樣淡開, “想想也挺有趣的,人人都認為我比荻適合婚姻,沒想到先結婚的倒是他!
“他是情勢所逼,否則哪有這么容易被束縛的!蓖N高鼻子說。
“你這么想就大對不起他了!彼灰詾槿坏啬A著她。
“以我對他的了解,如果他不是真心要你,即使海世垮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更甭提為了兩家和平而聯姻這種事了。懂嗎?”
“那么你呢?”忍不住問:“當初說要娶我,是為海世多還是為自己?”問了才發 覺這是個愚蠢也不讀的問題。
“這都不重要了,不是嗎?”他微微一怔,繼而苦澀地笑了。
“說得是!”她一笑,將臉埋進他胸膛。甜蜜和著苦味在心底醞釀著復雜的滋味。
他還是愛她的,她知道。而她對他的愛也不假,只是誰叫他們竟是兄妹呢,唉!新 婚舞會,她這樣念念不志對“舊情人”的情分,甚至弄不清自己究竟愛誰多一些……誰 叫她是花精呢,所以不免有點花癡了。
望著舞池里荻的身影,他不停地換舞伴,女的男的,就和他多變而不羈的性格一樣 ,看得人眼花撩亂卻又舍不得移開目光。
兩兄弟一個豪放一個內斂,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如今也都和她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她這一生已諛滿足了,不過……如果能親見母親點頭承認,就更完美了。
然而那時也將是她離開的時候,屆時,讀怎么對他們開口呢?
她不禁垂下眼睫,陷入另一團愁云中。
此時,仿佛聽見了她的心聲一般,門日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禁停下腳步 ,呆望著。
她的母親身穿一襲晚禮服,挽著美麗的發型,儀態高雅威嚴地來了。更令重彤心驚 的是,她不是一個人來。在她前面還有一輛輪椅,上面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很奇妙地,她竟然一眼便清出了男人的身分,脫口低呼一聲:“爸!”
一旁的荻已離開舞伴走過來和蕨分站她兩旁,似護衛似支持地陪她向他們走去。
盡管曲照放舞照跳,但大家卻主動讓出路來,他們毫不困難地走到了門日。
和葉復生默默相對。
“媽!”她喊了一聲,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一刻她又懷疑那 是否真是一直被以為早已失蹤的重彥市。輪椅上的他容貌和龍家兄弟有些神似,不過更 多了份清瘦,可是他的眼神卻是呆滯的,空洞地直視著前方,對眼前所見所聞似乎渾然 不覺,仿佛只是尊抽空靈魂的無生命雕像。
“爸!”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雙手扶著他的膝、輕輕喊他,但他毫無反應,童 彤抬眼看向母親。
“房子賣掉之后不久,他就失蹤了,等我在半年前找到他時,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巴囊暰回到父親身上,眼眶忍不住一紅,淚即將奪眶而出。
“不準哭!你爸爸已經擺脫煩惱,現在又能親眼見你有了好歸宿,他比誰都幸福呢 !”
童彤訐異地望著母親。
“別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彼乐赝男乃,不待地間便自行說了。
“大概是上帝的旨意吧。離開教堂后,我就沖去療舂院告訴他所有的事情,當然他 不會有任何反應,我看著他平靜的臉,突然羨慕起來!
苦澀一笑后,她繼續說:“他是一切罪惡的禍首,結果反倒成了最無牽無掛的一個 ,而我呢?放不下又如何?到頭來連女兒都要離我而去!彼D了一下,抬眼,“因此 ,媽想通了!”
尋愛“媽——”
“怎么?你不信?”
“信!當然信!”童彤緊緊抱住母親,激動地喊著:“謝謝媽!”
葉復生憐愛地撫著女兒的頭,轉臉看向蕨和荻,“你們兩個,之前說的合作方案還 算不算數?”
荻和蕨對望一眼,一齊笑著點頭。
“當然!”
。
“沒想到我真的結婚了!
舞會持續到午夜,賓客醉的醉、累的累,大家逐漸散去。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童 彤和荻相借上了屋更,坐在平臺上眺望著漆黑夜空中的星辰。童彤深深吸了口氣,發出 滿足的喟嘆。
“這句話是我說的才對。”荻撤撇嘴,裝作一臉的無奈。
她噗味地笑了,沉默一下,兩道秀眉卻悄悄靠攏了起來。
荻看似漫不經心地望著前方,其實對她的一顰一笑卻都看在眼里,冷不防地問:“ 怎么皺眉頭了?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呢,小姐!”
童彤吃了一驚,想了想囁嚅地說:“就因為大圓滿了,所以更覺得難過!
她仰起臉,語帶幽怨地說:“荻,你沒聽過樂極生悲嗎?”
“胡扯!”
“是真的,荻,我……”
“又來了。”他打斷她,“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在想什么?是不是又要說你是精 靈之類的傻話?”他將她身體轉過來,正視著她的臉龐。
“不管你是精靈是鬼,今天是我們的日子,只準快樂不準悲傷,知道嗎?”
她盯視他片刻,嘆日氣,終于舒展雙眉,“是,你說得對,從現在起每一刻,我要 盡量給你快樂!讓你不恨我!”
“很好!彼籼裘迹安贿^日說無憑,你得證明給我看!
她雙眼轉了轉,突然漾起一臉賊笑,“證明就證明,看我的!闭f著,突如其來在 他肩上咬一日,他衷叫一聲,還來不及抗議,她捧住他的臉,開始瘋狂地親吻,她的唇 漫無目的地落在他頰上、唇邊、鼻端,再沿著頸部落在胸膛,每親吻一次便夢囈似地問 :“快樂嗎?”
荻起先既感到好氣又好笑,但漸漸地,隨著她熱唇的移動,他的氣息開始變得急促 起來,最后忍不住呻吟一聲,猛然抓住她,微喘著問:“小鬼,這些招數你是從哪兒學 來的?”
“成人電影!”童彤扮了個鬼臉,埋頭繼續。
“成……”他敲一下她的頭,接著將她擁入懷里,充滿魅惑的聲音低低地說:“以 后,不準再看那種電影,要學只準跟我學!”
說完,他的唇已落在她唇上,熾烈而火熱的吻將她整個人都軟化了。久久,他放開 她,啞著聲音說:“我們進屋里去吧!”
他拉著她想站起來,但童彤卻抱著他不放,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門著驚慌地盯看著他 ,嘴里夢囈似地喃喃說著:“別走,再抱我一會。”
因為,她已經聽見小霧的聲音,他來帶她上天堂了。
“小惡魔,你想整我嗎?”
“不,不是,荻,我必須走了!彼艁y地解釋:“天使——來接我了。”
“童彤!”荻攢起雙眉佯裝慍怒,威脅性地瞪著她。
但及至看到她一臉裒凄,不像作假,而且此時他突然感覺到握在手中的她的手逐漸 失去重量,不由得真正驚詫了起來。
“童彤,你別鬧了!”他緊握著地的手,“你的手怎么會這樣……”
“跟你說我要走了嘛,你偏不信!”童彤漾起一絲苦笑。
他眉頭一皺,念頭一轉,恍然大悟!澳闶遣皇堑昧耸裁床?我送你去醫院……”
“沒有用的!”她拉住他,“我只要你再抱我一會。好不好?”
“別說傻話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感覺到她身體的異樣,他慌亂地抱起她,一 面往合樓的窗口走,一面喊著,“蕨,蕨……”
看到一向鎮定的荻竟也忍不住叫起救兵來,童彤心酸到了極點。忍不住用力抱住他 的頸夏,她好舍不得離開。
“唉!”在半空中等待良久的小霧只好現身了。
“童彤,時候到了!再不走的話,冥界的人會來扭局的!
他手上拿著一副翅膀和光環,站在屋更邊緣,月色穿透他紗般透明的翅膀,射在童 彤的臉上,將她原本蒼白的臉染得更加蒼白。
荻看得目瞪日呆,突然感到手上一輕,童彤的身體飛了起來……“天!”此時蕨已 趕了來,看兒眼前的景象,驚駭地叫著。
童彤飛到小霧身邊,瞧一眼自己,發現她已經和小霧一模一樣的裝扮,是個道地的 天使了,驚詫地抬眼間:“小霧,這……”
“天帝獎賞你的!”小霧筒單地說,接著努努嘴,“有什么話趕快對他們說吧!
童彤暫時收回訝異的心情,朝屋頁上的兩人露出苦笑。
“哥,我要走了!彼D向荻,臉上寫滿歉意,“荻,對不起!”
驚詫過后,荻回過神來,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氣急地嚷著:“對不起?一聲對 不起就想一走了之?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話說清楚,聽到沒?”
見他橫眉豎眼地,一點也沒有浪漫凄美的別離氣氛,童彤忍不住嘟起嘴唇,“你別 這么兇嘛,你以為我想走呀,我也是不得已的呀!
“我不管,你把話說清楚,否則別想走!”
“說就說!”她被激起火氣,“其實我不是人類重彤,是精靈童彤,明白了嗎?”
“不明白!”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喊。
小霧噗地笑了出來。
童彤訕訕地撒撇嘴,放鍰語氣,“好吧,我說清楚點,我原本是個精靈,有天偷學 了小霧的飛行法術,一路飛呀飛的……”
“說重點,童彤!”小霧提醒她。
童彤白了他一眼,望著荻,“五年前你墜樓那天,我正好經過海世大樓,看到你從 大樓墜下,就忍不住出手救了你!
“……那陣風,是你?”荻怔怔地。
童彤抿著唇點點頭,荻和蕨對望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霧見他們安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接過去說:“可是她這一救,不但你的命輪被 破壞,連帶地也使很多人的命運受到牽連——這點,你們只要想想從那次墜樓后,發生 多少事就知道了。
“為了補救,大天使便罰童彤下凡來幫助你們重整命盤,現在功德圓滿了,就輪到 我執行任務,帶她回天堂報到啦!這樣你們都懂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荻看著童彤,“你留下來,我不稀罕上什么天堂!
“我也不稀罕!”蕨跟著說。
“呵,你們這兩個人類真不講理耶,哪有說不上就不上的!毙§F叫了起來。
“別孩子氣了!”童彤放柔聲調,委婉地勸說:“你們只要好好活著,我們總會再 見的!闭f話中,她的身形開始模糊了起來。
“童彤!”蕨急切地呼喚。
荻更是執拗,“不,留下來別走,我命你留下來,童彤——”他不顧一切沖上去, 想抓住那樓殘留的影像……“小心!”蕨拉住他。
他們正站在屋檐邊緣,再一步便要墜樓了。
“荻,蕨,我爸媽就拜托你們了。”模糊的身形中傳來她最后的聲音。
接著,她的身形完全籠罩在一層白霧中,漸漸地升上天空,最后化成輕霧,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