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悠幀緊緊擁著尹灝縈。在小木屋中,就著火光,他見到了她急欲掙脫他的羽翼,正極力揮展著,要飛往他尋覓不到的地方。
“灝縈,不要走!請你不要走好嗎?”宇悠幀不住地祈求著,然而懷中的她卻沒有打消念頭的打算。
打從方才自大街上見到宇冀后,她就變成這樣了,一心想逃離自己身邊,不給任何一句話。他不知道是因為何事讓她有這樣的轉(zhuǎn)變,但是,他說過,無論如何他都要陪在她身邊,他又豈會讓她離去。
“放開我!放開我!”尹灝縈冷著聲調(diào)想要脫困,奈何他身手強(qiáng)健,她根本無法掙脫他!拔以僬f一次,放開我!”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放!”他的態(tài)度也一樣堅決。
“你再不放開我,難保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尹灝縈假言威脅。
宇悠幀嘴角苦澀一揚,冷哼了聲。“那得要看你下不下得了手!
尹灝縈聽聞此語,心酸之情又急涌,翻攪著她的胸臆,讓她不由得掉下一顆淚。
“你……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灝縈……”宇悠幀心疼地將她摟入懷里,任由她的淚一顆顆烙在胸前,烙進(jìn)心底深處。
尹灝縈哭得抽抽噎噎,無法順氣,尋求著他的身軀,是她唯一支柱。
“我……我不要待在你身邊了……你放我走吧,求求你,放我走吧!痹俅氯ィ恢罆粫䴙榱藞蟪鹱龀鰝λ氖。她現(xiàn)在已是仇恨滿身,這樣殘敗的身子怎能承受他萬般深情?她……沒資格……
尹灝縈思及此,原本軟化的身子驀然僵硬,心中的堅決更深一層。她閉了閉眼,再度睜開,使力擺開他的懷抱后,揚起腰間的長劍,劍身光芒閃閃生輝,直聳地對著眼前的男人,口吻森冷陰沉。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過來了,再過來,我方才說的話就會成真。”見他上前一步,她反射性地退了一步!拔乙x開!你聽清楚了!我、要、離、開!”字字冰冷地說出。
宇悠幀蹙起眉,吐了口氣,揚起魔魅卻又隱含酸澀的笑,毫不介意地繼續(xù)步步向前。
“我也說了,我不會放你離開!”他見她又退了一步,他的笑轉(zhuǎn)為譏諷!安灰搹埪晞,有本事就一劍狠狠地刺進(jìn)我的胸口里,來呀!就在這里,你只要一伸手殺了我,我馬上就沒辦法阻止你!彼溲垌粩囝澏兜氖帧!霸鯓樱是不敢?既然敢說為何不敢做?殺了我你不就可以跟我斷絕一切聯(lián)系了,快呀!”
他拼命催促她的聲調(diào)讓她臉色死白,不知所措。
“你……你不要逼我……”尹灝縈喘著氣。他又上前一步,劍端恰好抵住他的胸口!拔已猿霰匦,你不要逼我!辈灰〔灰!她不想傷害他。
宇悠幀冷哼了聲,口氣相當(dāng)嘲弄!澳闶裁磿r候變得這么沒膽了,過去你的氣勢呢?那股為了你的血海深仇可以不顧一切的氣勢呢?來呀!你只要使力一刺就可以離開這里,去報你那些所謂無聊的仇恨了,只要你殺了我就可以了。”他不斷以言語激她,存心的。
他們之間的心結(jié)一日不解,就沒有未來,那么他流點血是必須的。
尹灝縈閉起眼,止不住地心痛。
“不要逼我……求求你……我只想要離開,你……你不要過來!币驗樗牟粩嗲斑M(jìn),劍端微微刺入他胸膛,滲出血絲!袄咸!”尹灝縈收回劍,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宇悠幀拭去那一點血跡,冷睨著她惶然無措的臉。
“這點血就害怕了,那你以后要怎么報你的仇恨?”呼了口氣,他竟然空手重新執(zhí)起劍身,二話不說,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血口,鮮血汩汩流出。“既然你不動手,那我就幫你一把好了!本哪抗獬蛑兄^望及痛楚。
“你在做什么!”她驚呼,胸口因為害怕而劇烈起伏,痛楚滑過心上。
“廢了我兩只手,你不就可以走了。”他像是不以為意,輕佻的眉依然揚著,再度用力握住劍身,血漬自虎口緩緩滴下!斑有另外一只呢。”
話完,手臂緩緩靠近劍,眼看就要再替他的另一只手臂添上一道不小的傷口
她終于投降了,哭著丟了手中之劍,喊道:
“夠了夠了!不要再傷害你自己了,我答應(yīng)留下就是,你不要再傷害你自己了!”
她眼淚不住地流著,急忙撕下自己的衣裳替他包扎傷口。愈急,手就愈抖,怎樣都做不好。
“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求求你,請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彼臏I不斷。卸去冷酷的面容,觸目驚心的血跡讓她幾乎心魂俱裂。
宇悠幀嘴角偷偷綻放得逞的笑容。柔情地望著她,說道:
“別急,這點小傷還死不了!狈鲎∷w瘦的肩頭,他蹙眉問出自己心中所思!胺讲艦槭裁赐蝗幌胱,不是好好的嗎?”這事一定要搞清楚,否則下次再來一回,他可承受不起。
“我……”尹灝縈露出生平最脆弱的一面,見他的血沒有止住,心也跟著淌血!拔乙姷搅擞罴健彼黠@地瑟縮了下,不欲觸碰這個話題。
“宇冀……”宇悠幀又聚起眉峰,頃刻之間,立即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見到了宇冀,難怪她會產(chǎn)生這么大的遽變。該死!當(dāng)時他不應(yīng)該單獨放她一人在那里,是他的錯!
尹灝縈潤潤唇,續(xù)道:
“我……我當(dāng)時見到了他,我想殺他,但是……走了幾步后又停了下來,因為我想到了你……我不知道殺了他你還會不會要我,我不知道你到頭來會不會發(fā)現(xiàn)你傾心的女子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我不知道……”她恐懼得閉上眼,不敢瞧見他的反應(yīng)。
宇悠幀聞言心疼不已,沙啞地道:“你到頭來,為了我而沒動他?”
尹灝縈萬般困難地點頭,淚不住自眼角滑下。
宇悠幀見她點頭,心里涌過強(qiáng)烈的悸動。將她摟入懷,說道:
“你當(dāng)我說過的話是假嗎?”宇悠幀嘆了口氣,板正她逃避他的身子!拔覒(yīng)承你的事絕不假,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永遠(yuǎn)也不會離開你,永遠(yuǎn)!灝縈,不單只是你需要我,我也非常需要你呀,沒有了你,我又會變成過去那抹飄泊的靈魂般飄蕩在這個茫茫天地間,不知所從……”為了讓她心安,他的感情赤裸裸地坦露在她面前!皼]有了你,你要我怎么辦呢?所以,灝縈,請你不要再說離開這種話好嗎?你我都沒有失去對方的勇氣,一丁點也承受不起。”
“悠幀……”尹灝縈震驚于他濃烈情感,狠狠地撞進(jìn)了她的心,感動的淚滴顆顆落下。“我……我不知道……”她從不知道,原來她是如此地盲目,忽略了他心底深處真正的渴求!一味地往死胡同里鉆,讓他焦急、憂心,而忘記了眼前這個她愛之甚深也非常需要她的男子!皩Σ黄、對不起……”
是的,他需要她,所以她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受,而讓他傷心。
她知道他是怎樣內(nèi)斂、不容易表達(dá)情感的男子,然而他卻為了自己一時無來由的任性而將他的內(nèi)心奉上,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再怎樣,她都不能離開他了。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請你保證,以后不要再提離開的事,就算生與死,我們也不能分開!”宇悠幀索求承諾。
尹灝縈點頭,用力地、毫不遲疑地點頭。
“我答應(yīng)你。說出口后,我就不后悔了!
宇悠幀微微一笑,輕輕擁住她,松了口氣。
尹灝縈閉上眼,靜心感受他的體溫,只想這樣地抱著他,直到天荒地老。
不管未來的路有多么難行,她只想牽著他的手一起走,永遠(yuǎn)地走下去。
半晌后,宇悠幀忽然面目轉(zhuǎn)為凝重,輕喚道:
“灝縈,我有話要跟你說。”
尹灝縈自他懷中抬頭,見到他面容改變,心知有重大事情!澳阏f!
“我要下江南,去蘇杭!
尹灝縈攏起眉,不再有先前的激烈反應(yīng),只問道:
“有什么事嗎?”
宇悠幀嘆口氣,半合起目,眼里蓄著淡淡悸痛。
“原本只是想去那里瞧瞧,可是今天我在街上遇見宇冀和他的護(hù)衛(wèi)們,料想有異,便過去聽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原來是熙倫出事了。”
“宇熙倫!他出了什么事?”悠幀與宇熙倫感情極好,如果宇熙倫出事,對悠幀會是多么重大的打擊?
“不……也不能說是他出事,但是,他至愛之人即將死去,以熙倫的個性,他斷然不會茍活!彼嗔私馑,君雪凝對熙倫有多么重要,一旦她走了,熙倫就算有千軍萬馬拉他,也無法阻擋他的心意。
尹灝縈心下一驚,問道:“是君雪凝嗎?她怎么了?”
“我聽到的消息是君雪凝身染重病,熙倫與她去蜀郡求醫(yī),之后兩人就不知去向了,就連宇家也不知他們的行蹤。所以,我必須去找他們,再遲一步,我怕發(fā)生什么事!庇钣茙趿丝跉狻!拔蚁胂热ヌK杭。熙倫曾提過君雪凝的故鄉(xiāng)在那,也許他們會去蘇杭。”
尹灝縈聞言,攏起秀眉!坝茙彼杂种,心思翻轉(zhuǎn)千回,想的是她不知道他是否要她跟著他。
也許他會顧忌到她過往對宇熙倫的恨意而不想要她跟隨,這是有可能的,宇熙倫對悠幀何其重要,讓她跟去,對宇熙倫是一大威脅。
然而,自己卻深深地明白,為了他,她無法對宇熙倫下手。殺了他,悠幀會是怎樣的痛苦不已,她又如何能做?
以往自己的報仇心是如何強(qiáng)烈熾盛,唯有悠幀才能讓她放下手中之劍。
宇悠幀凝望著她,微微一笑,堅定地道:
“灝縈,你必須跟著我去,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分開!
尹灝縈歡喜頷首,目光柔情似水,任由他的手臂環(huán)抱著自己,她感到一股無以形容的滿足感。
為了他,她甘愿放棄一切,甚至是過去的自己,只求與他生生世世相守。
只求如此呀……
???
宇悠幀隔天就帶著尹灝縈上路,離開那個他們住了幾個月的地方。
尹灝縈望著眼前破敗的小屋,一時感觸萬千,微嘆了口氣。
“怎么了?”宇悠幀擁著她,問道。
尹灝縈搖頭,靠在宇悠幀的肩上。
“這里有我們的回憶,這里是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地方,現(xiàn)在要離開,反而有點舍不得!
“不要舍不得!庇钣茙⑽⒁恍!坝形以谀闵磉,那你以后都會很快樂的!彼载(fù)地?fù)P笑。
尹灝縈綻笑。
“沒錯,未來是需要我們?nèi)グ盐盏,無論如何,我不會離開你!毕肓撕镁,她終于想通了這個問題。她望著他,浮現(xiàn)柔情。
帶著原本沒有的愛意,手牽著手,他與她一同離去,而過往的仇恨,終將隨云煙俱散。
???
總有什么,是已經(jīng)被遺忘了;總有什么,是已經(jīng)放逐到時間洪流中的。當(dāng)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不在,當(dāng)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無蹤,他該怎么辦呢?
已經(jīng)有半個月的時間,他像具行尸走肉,每天一早起來只是麻木地梳洗、吃飯,然后只靠腦中殘存的信念,引領(lǐng)他走向君雪凝的床邊,凝視著似乎永遠(yuǎn)醒不過來的容顏。接著,他會敘說近來發(fā)生的事,告訴她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鳳冠霞帔、簪花首飾,就等著她與他共攜雙手,成為真正的夫妻。
大夫說,雪凝沒有幾天可活了……
當(dāng)時他怔楞在場,一時理不清他話中之意。
“宇少爺,君小姐前些天之所以會如此好精神,一方面是因為她服了某些靈丹妙藥,一方面是她死期已屆,為回光返照之象!贝蠓驀@口氣。“宇少爺,請節(jié)哀,恕老夫的無能為力。”
簡短幾句話,就判了他們兩人死刑,他們的未來,只剩幾天的璀璨。
一旁的小云嘆口氣。想起半個月前大夫說的話,不僅心痛難當(dāng),面對宇熙倫,她幾乎不知要如何是好。
她現(xiàn)在入目所見的是:熙倫少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渙散的眸不知道要擱在哪里,只是這樣不停地走著,而手里捉緊著珠花那是小姐昏睡半個月后他買給她的第十枝珠花,買到攤販老板都快以為他不正常。
一枝、兩枝,到現(xiàn)在的第十枝珠花,熙倫少爺說希望小姐醒過來后,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擁有世上的一切,滿心喜悅地做他的新娘,所以他要在她醒來前趕快準(zhǔn)備好。
小姐昏睡了半個月,半個月!
她知道大夫所言不假,因為在那之前,他們已經(jīng)請過三十多位大夫來看過了,完全是一模一樣的說詞。
她簡直快崩潰,但是熙倫少爺反而一臉平靜,只是走進(jìn)小姐房里,在她床前守上一天一夜,而后,二話不說便開始積極地準(zhǔn)備婚禮。
小云望著眼前的宇熙倫,蹙起了眉,卻見到他踏步進(jìn)入一間藥鋪,忙跟上去。
“熙倫少爺,你來這做什么?”他生病了嗎?
宇熙倫聽聞她的叫喚抬起眼神迷茫的眸,見到她后,他笑了笑。
“小云,是你。”看到她,他習(xí)慣性地擺出良善面孔!拔襾碣I藥,我怕雪凝醒過來后身體太虛弱,我想買些藥給她……”
“熙倫少爺,這些家中都有啊,不用勞煩你親自來買!毙≡朴X得他已有點不堪承受打擊而精神錯亂!拔鮽惿贍,我們回家吧,你在街上游蕩一整天了,家中沒剩幾個人,說不定小姐她會醒過來也不一定呢!
宇熙倫瞇起眼,仍是凝聚不了視線,遂搖搖頭,答道:
“等我買了藥就回去!彼是固執(zhí)。
“熙倫少爺!”小云焦急!澳阈研押貌缓茫啃〗氵@樣,你也這樣,你叫小云怎么辦呢?小云好害怕呀。”她急得眼淚都快迸出來了。
“小云!庇钗鮽愇⑽⒁恍,感到有些昏眩!澳阋詾槲一枇祟^,所以現(xiàn)在正在做些神經(jīng)錯亂的事嗎?我當(dāng)然知道藥家里有,但是藥總有用完的一天,我來這買藥,應(yīng)當(dāng)不為過吧!彼麖(qiáng)顏歡笑。“放心吧,無論怎樣,我都不想讓雪凝擔(dān)心,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只怕雪凝還不允呢。好了,你快回去吧,誠如你所言,雪凝很有可能會醒來,你趕快回去好好地看顧她,如果她有事,我唯你是問!
小云趕忙點頭,松了口氣的神情毫不掩飾地呈現(xiàn)在她臉上。“是,那么我現(xiàn)在就回去了,熙倫少爺要小心點!
見宇熙倫頷首,小云才離去。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宇熙倫甩甩昏沉的腦袋,勉強(qiáng)打起精神。
幾天沒睡了呢?這幾天生怕雪凝會突然醒過來,因此他不敢深睡。照這樣下去,他會染疾是遲早之事,所以他最好回去睡一覺,以免雪凝見到自己生病的模樣而心疼。
“老板,我的藥好了嗎?”他不禁憎恨起自己的文人身體,如果他練武,就不會如此不濟(jì)了。
“客倌,這是你的藥!崩习宥⒅阉幠贸鰜,卻不是很甘愿。
“謝謝,多少?”
“呃……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誰,到時叫家丁送來就好。”老板潤潤唇,囁嚅著,最后終于開口說自己心里的話!斑馈钌贍敚銊e怪我多嘴,你看來搖搖欲墜,像快要倒下的樣子,我建議你最好去看大夫,不要隨便來店里捉幾帖藥就作數(shù),這樣不好的!彼`以為藥是宇熙倫自個兒用的。
“謝謝,我會記得你的話!庇钗鮽愐膊欢嘧鼋忉,只是輕輕一笑,便離開了,留下老板一臉關(guān)切。
宇熙倫走出藥鋪,瞇起眼想看清從對街走過來的男子,然而眼中浮起的只是君雪凝巧笑倩兮的嬌顏。他嘆氣,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少心力撐下去了。
“熙倫。”
一道熟悉的語調(diào)傳入他耳中,宇熙倫抬起眼,輕拍臉頰,勉強(qiáng)見到了面前昂揚挺拔的男子。
“老天,你的樣子像快死了!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男子不由分說地奔上前扶住他幾乎支撐不住的身軀,面容浮現(xiàn)責(zé)怪及心痛。
“誰……悠幀?”他淡淡一笑,見到胞弟的喜悅不言而明。
“沒錯,我是悠幀,但現(xiàn)下你是誰?瞧瞧你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怎會把自己搞到這番田地!”宇悠幀又氣又急!拔鮽悾銈兊降自趺戳?君雪凝的病情還好嗎?還是君雪凝她已經(jīng)……”
宇熙倫搖搖頭!安灰獊y說,我可會生氣的!痹竭^他見到了守候在他身后的尹灝縈,他的面容有絲困惑!耙鼮M……?”難不成悠幀對她做了什么事?還是她仍是不放過機(jī)會要殺他呢?
那也好,但現(xiàn)在還不到時機(jī),起碼要等到他和雪凝完成婚禮后再說。
宇悠幀微微撇唇,有絲柔情展現(xiàn)。“她跟了我!毖韵轮庖逊浅C黠@。
“是嗎?……”宇熙倫欣喜地望著宇悠幀。“那真好,你終于有一個牽絆的對象了,而不再是一抹不受拘束,隨意飄泊的孤魂。這樣我就放心了。”看看天色,已是一層模糊的黃色光暈!疤焐辉缌,雪凝還在等我呢!彼闹腥允侨f般牽掛佳人。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雪凝不喜歡見生人。倒是你,要好好保重。”再對宇悠幀一笑,宇熙倫不再眷戀,舉步離開。
悠幀已經(jīng)尋到他的幸福。他知他,一旦一傾心便不會再更改,所以希望他跟尹顯灝縈能牽手過一輩子。
尹灝縈走到宇悠幀身邊,不管大街上的眾目睽睽,她的身子忽然被宇悠幀狠狠地?fù)ё,聽聞他在她耳邊輕輕一嘆,他激動得幾乎不能成言。
“你別難過了。”尹灝縈手臂環(huán)繞著他的背,目送宇熙倫離去。“我們現(xiàn)在幫不到什么,等到一切事情塵埃落定,我們再去找他吧。”尹灝縈面露無奈,被宇熙倫的情感撼動,但她的確幫不到什么。
不知道宇悠幀是否有同他兄長一般的深情?這家伙不喜歡表露太多的感情,前兩次已是破了他的例,要想再見到他深情款款地對她說愛她,想必會等到她齒牙動搖、白發(fā)蒼蒼之際……唉,沒法子,誰叫她愛上他了呢……
尹灝縈兀自搖頭悲戚,正想要好好想想法子看可不可以改善這景況,卻驀然瞠大美眸,心驚了下。
“怎么了?”察覺到她的異樣,讓沉浸在自己傷痛中的宇悠幀清醒過來。
尹灝縈蹙起眉,望著他,遲疑地道:
“宇熙倫……昏倒了……”她見到宇熙倫的身子如風(fēng)中柳絮般頹壞地倒下,臉色蒼白得像全身血液被完全抽光了。
老天!
???
“熙倫,你還好吧!庇钣茙,見到他睜開昏睡多時的眸。
宇熙倫睜開眼,入目所見的皆是不熟識的景色,才憶起他最后發(fā)生的事。
“我昏倒了?”沒想到他這么不濟(jì)。
“嗯,大夫說你操勞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了!遍T“咿呀”被打開,是尹灝縈端著剛煎好的藥進(jìn)來。宇悠幀接過來。“吃藥吧,不吃藥不會好!
宇熙倫不著痕跡地推開!斑@是哪里?”
宇悠幀看在眼底,也不勉強(qiáng),只輕道:
“我和灝縈暫住的客棧。你在大街上昏倒,離君家大宅太遠(yuǎn),為了你著想,我們便把你送來這里!睋P起一眉,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吃藥吧,不吃藥你的病好不了,難道你希望你回去時是這樣一副病懨懨的身子,讓君雪凝瞧到嗎?讓她知道你為了她染上病還不肯吃藥?”宇悠幀的話不重不輕,他卻知已足夠產(chǎn)生作用。
凡事只要一扯到君雪凝,讓宇熙倫赴湯蹈火他都肯。
宇熙倫無言,卻接過湯藥,二話不說地慢慢飲盡。
尹灝縈在一旁輕笑,惹得宇悠幀注目。他走到她身邊,微摟著她。
“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以后也不肯吃藥,你會不會也用相同方法來對付我?”
宇悠幀聽完她話,嘴角浮起詭異笑容,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當(dāng)然不會,你是我的妻子,對待妻子可要與眾不同才行。如果你不肯服藥,我會先含進(jìn)湯藥,一口一口地灌進(jìn)你的嘴里,讓你不得不服!彼麧M意地見到她臉頰飄上紅霞,一時因為羞窘而不知如何回話。
“我要先走了,雪凝還在等我呢!
宇悠幀轉(zhuǎn)過頭,皺起眉!澳愕牟∵沒好呢……”
他要阻止的話讓尹灝縈截去。
“你先走吧,等會兒我們過去找你!辈焕頃钣茙牟粣,尹灝縈徑自說道。
宇熙倫點點頭,什么都不再說,便急忙離去。
“你在做什么?熙倫的病還沒好!”雖然不贊同尹灝縈的行為,但他也沒有再進(jìn)一步的阻止。
尹灝縈微翻白眼,瞪著他。
“你不是很了解你的兄長嗎?既然如此,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現(xiàn)在除非千軍萬馬來拖住他,才有可能叫他停止回去的腳步,這點道理,你還不懂嗎?我雖然沒跟宇熙倫見過幾次面,但我好歹也看出宇熙倫深愛君雪凝已逾自己生命的地步,你叫他留,他會留嗎?真是笨!”她一番數(shù)落的言語講的好不暢快,說完后自己便忍不住捧腹大笑。
向來交手都屬她落敗的分,這次總算扳回一城了。
“喔,這么說,你倒是很了解熙倫!庇钣茙挂膊慌粴,只是慢慢地欺近她,讓她的身子沾染他男性氣味,鼻子所聞皆是他濃厚的挑情味道。“既然這么說,我們就來看看,你到底了解熙倫較多呢,還是我較多!彼麧M臉的不懷好意,卸下她一根發(fā)髻,讓她盤頭青絲滑溜而下。
“你不要過來!”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尹灝縈大喊,連忙跑開。
宇悠幀恍若未聞,依舊步步逼進(jìn),房間里只聞他倆的嬉笑怒罵聲……
屋外的一輪明月正悄悄地掛上天空,將白天的光輝幸福慢慢地掩蓋……
???
宇熙倫快步走進(jìn)君雪凝的房里,只見小云正在為君雪凝擦拭身子!笨吹剿,小云不由得放下已提心吊膽一天的心情,吁了口氣。
“熙倫少爺,你終于回來,你失蹤了一天,小云好擔(dān)心……”昨天傍晚熙倫少爺讓她一人先回來后,他就滅了音訊,所幸他今天終于回來了!靶≡坪煤ε拢讲判〗阃铝艘粸┭,讓小云急死了……”話還沒完,只見熙倫少爺飄如旋風(fēng)的身子已然來到小姐床前。
“吐血!”宇熙倫的語氣里驚駭極了!把┠袥]有怎樣?”他瞪著君雪凝,幾乎不敢去觸碰那看來即將隨風(fēng)而逝的身軀,怕他一碰,就自他眼前消失了。
“沒事沒事!毙≡泼Φ!按蠓蛞呀(jīng)看過,給小姐服下幾帖藥了!痹捦,嘆了口氣。“但是大夫說,如果小姐再不醒,只怕小姐就會從此不醒了。”
宇熙倫閉起眼,雙手緊握成拳,萬般艱難地擠出聲音: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這里由我來就行了。”
“好吧!毙≡齐m感無奈,只得依言退了下去。
宇熙倫扶住君雪凝的身子,接過小云的毛巾,幫君雪凝擦起身子。
“你怎么還不醒呢?你睡了那么久,都不會厭嗎?還是夢里有什么人讓你如此貪戀呢?”他喃喃念著,句里行間透露著他的心情。“雪凝,難道你都不想睜開眼看看我嗎?你不是說喜歡我的懷抱嗎?等你醒過來就可以永遠(yuǎn)枕著我的懷抱了,想想,這是多么幸福的事。還有,我們的婚禮我都籌備好了,就等你這個新娘子。你不醒過來,難道想新娘換人?”
解開她的盤扣,他輕力地擦拭她的冰肌玉骨,繼續(xù)他的話。
“最近江南的天氣炎熱,連我都快受不了了,所幸園子里的荷花田田,引人入勝。雪凝,你不去看看實乃人間一大憾事呀。還有小云的婚事,她已屆十八,應(yīng)該幫她配一門親事了,近來我發(fā)現(xiàn)她像與府里護(hù)衛(wèi)極好,也許他們互相有意,改明兒你醒來,你瞧著辦吧!痹傥⑽⒊烽_她的衣裳,他說道:“雪凝,我遇到悠幀了,是昨日的事。我還見到了尹灝縈,記得嗎?我跟你說過的,沒想到她會跟悠幀一道,悠幀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敝讣馕⒍叮砷_了她肚兜的帶子。“悠幀現(xiàn)在看起來很好,不再有先前的憤世嫉俗,尹灝縈也是,他們看來像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真愛,相信以后都不會再有怨恨……”他閉上眼,感到水珠在他面容縱橫!斑@樣真好,不是嗎?雪凝,你想必會和我一樣為他們高興吧……”
淚,顆顆滑落鬢旁,他終于說不下去了……
“雪凝……你醒醒呀,再不醒,就見不到我了,你醒醒呀,醒醒呀!”他聲嘶力竭地喊道,身子是抖的,流下來的淚珠一粒粒直直烙印在君雪凝的胸膛上,燙熨了一顆死寂的心。
“你為什么總是不醒呢?為什么呢?……”宇熙倫緊緊地、緊緊地?fù)碜∩硐逻@副毫無生氣的軀體,不斷、不斷地問著。
???
一個時辰后,宇悠幀他們來到君家大宅,宇熙倫站在庭院中,望著月色,宇悠幀和尹灝縈兩人坐在涼亭上小酌起來。宇悠幀嘆了口氣:
“熙倫,君雪凝的病真的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嗎?”
宇熙倫靜默了會,半晌,才輕輕點頭。
“沿途我們找過很多大夫,每個大夫的說辭都一樣,我從原先的希望滿懷到現(xiàn)在的跡近心死……”他轉(zhuǎn)過頭來,凝視著宇悠幀!拔彝耆幌氤姓J(rèn),然而,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的口氣里道盡這兩個月來的無奈及絕望。
“應(yīng)該還會有什么辦法的。當(dāng)代奇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會找不到人救治她呢?熙倫,你不再想想辦法嗎?”
“是呀!币鼮M也點頭附和!耙欢〞修k法的,你先不要這么快絕望!
“我不知道……”宇熙倫握緊拳!拔蚁氩坏饺魏无k法,一點都想不到,就連齊紫旋我都找過了,她也說她無能為力,事到如今……我甚至想用我自己的命來求她能延壽,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她身邊。見到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地自我眼前消失,直至完全毀滅……我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斷地憎恨自己……不斷地恨自己……”他平靜的語氣,像在陳述一件不關(guān)己身之事,沒有絲毫的激動,卻讓人心驚。
宇悠幀蹙起眉望著他,無言以對。
這是第一次宇熙倫在他面前展露了他的無力之感。自小到大,他幾乎無事不能,他就像一個天之驕子,上天將所有最好的全都賦予他,讓人不由得不注目他。他是個發(fā)光體,縱然在宇家家道中落、在他完全不諒解他之時,他依然能談笑風(fēng)生,游刃有余地扛起任何困難,似乎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擊倒他一般。
如今,他卻為了君雪凝落魄至此,他害怕宇熙倫會……
“熙倫!你該不會打算同她一起走吧!”宇悠幀忽然厲言問道。原來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擔(dān)憂就是此事。依熙倫的個性,這是極有可能的。
宇熙倫苦澀地笑了笑,瞳眸深沉如夜。
“我允了諾,悠幀。我答應(yīng)她的事不會反悔!
“那就好!庇钣茙黠@地松了口氣。熙倫應(yīng)允君雪凝的事從未沒做到之例,如今想來是君雪凝有先見之明,逼他允了諾,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等等,我……剛才聽到了齊紫旋的名字……”尹灝縈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出口問道!澳芨嬖V我怎么回事嗎?齊紫旋是當(dāng)代最有名的女神醫(yī),她不可能沒辦法救治她的!蹦茏屗裏o能為力的,也只有已死之人而已,她必定因何事而推托。尹灝縈懊惱暗忖。“告訴我怎么回事好嗎?也許,我能幫上一點忙!
“她的確是這么說的,難道她是騙我的嗎?”宇熙倫急忙走向前,盯著尹灝縈,忘形地握住她的肩膀!半y道你有法子讓她幫我嗎?”他壓根沒注意到一旁宇悠幀眼中異樣的光芒。
宇悠幀抿緊唇,不著痕跡地拉回尹灝縈,說道:
“你有辦法就說吧,不要急壞了熙倫!贝滓饷黠@表現(xiàn)在臉上。
尹灝縈見著這情景,忍住笑。又想到是自己惹的禍,再不復(fù)方才的愉悅神色,蹙起眉對宇熙倫道:“也許我能再幫你去說看看,但是請你不要問我任何問題,我會答應(yīng)你,我盡力就是!
宇熙倫點頭,終于出現(xiàn)一抹高興神色!爸x謝你,無論如何,謝謝你!
尹灝縈朝他禮貌性地點點頭。
不久,宇熙倫獨自離去,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尹灝縈枕在宇悠幀胸膛,聆聽他寧靜的心跳,唇角微微揚起。她在等他開口。
“那請問你,我能請教你一些問題嗎?”宇悠幀的聲音自她上方傳來,有些不悅。
“當(dāng)然,你想問什么,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筒碌剿莶坏盟幸稽c秘密。
“為什么你這么有把握說服齊紫旋呢?你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
“我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彼路鹪诖騿≈i。
“說謊!說不說?不說,我可不保證我會用什么下流招數(shù)逼出答案來!彼韵轮庠谕{如果她膽敢不說實話,他今晚可就會有所行動。他早已向她表態(tài),他想要她,如果今晚的事可以成為他的一個借口,他倒是樂意之至。
“你老是威脅我!”尹灝縈蹙起眉,在他胸口氣惱地揍上一拳,見他不痛不癢,更不痛快。
“那你說是不說呢?”
尹灝縈仰望他,嘟起唇,瞪著他。
“你愈逼我,我愈不說……”她未完的話消失在他的唇中,滅了音。
宇悠幀笑意淡淡傳來!拔乙幌蛘f話算話!
她怒瞪他,知他不說假,只好氣道:“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宇悠幀依言松開她的身子,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答案。
她鼓起腮幫子,又怕他忽然吻她,只好撇過頭。
“我與她曾有一面之緣,兩年前我救過她,這樣你滿意了吧!
“滿意,當(dāng)然滿意。”宇悠幀咧嘴笑道,F(xiàn)下他的注意力已不在答案,而是他面前誘惑十足的柔軟嬌軀。俯身在她耳畔切切低語:“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今晚我們就別分睡兩房。天冷,我只叫店小二準(zhǔn)備一房而已。我瞧你也累了,我們快點回客棧去吧……”他滿意地見到她臉泛紅潮。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
他們的幸福,已悄然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