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隊長似乎也明白她的難處,并沒有一徑逼問,在問到她懷疑的嫌犯時,也只是簡單一句,「妳好好想一想,如果有想到可疑人選再告訴我!
不過,對這點匆匆?guī)н^的蕭隊長,對另一個議題可打算追問到底了,只見他做完筆錄,長腿一蹺,卸下公事公辦的面具,開始八卦起來。
「紀檢座跟外面那個冷臉家伙認識很久了吧?」
「這不關(guān)你的事吧?」蕭隊長臉上的表情紀忻然已經(jīng)在那群學(xué)長臉上看過太多次了,壓根就不想認真回答!高是這也要寫進筆錄里?」
「別這樣,聊聊嘛!顾柭柤。「聽他講妳講了這么多年,一直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對妳的事情緊張成這樣!
「他講我什么?」雖然不想跟個陌生人聊自己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被勾起好奇心。
「聊暗戀的女人還能聊什么?」蕭隊長很滿意地笑了,然后很受不了的敘述起來。「還不就是問我:你最近有沒有看見她?哎呀,你不是警察嗎?服務(wù)于同一區(qū),難道你們在警局或地檢署沒遇個三五七次嗎?她最近看起來忙不忙、累不累?她有沒有被誰欺負?有沒有按時吃飯?還有……」
「夠了!辜o忻然突然冷聲打斷他。
盡管聽見那句「暗戀的女人」時,心跳漏了一拍,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越聽越不對勁,閻御丞哪有這么三八!她怎么也沒辦法把這些話跟那張總是沒什么表情、冷靜自持的臉連在一起。
「你根本在胡扯!他幾時暗戀我了?而且他哪會問這種事?!」
「怎么不會?」蕭隊長不顧她的抗議,涼涼地繼續(xù)說道。「他那個人悶騷得不得了,愛在心里口難開,心里惦記得要命,卻偏偏不敢去找妳,今年過生日的時候,喝醉酒抓了人就拚命問地檢署在哪里,一副準備去投案的樣子,我看了都替他擔心!
「不可能有這種事,不要再說了!」這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閻御丞!紀忻然一個字都不想再聽,站起身準備走人。「筆錄做完我要回家睡覺了。」
蕭隊長完全不打算阻止她,只是在后頭帶著笑意,懶洋洋地補充。
「告訴妳,他還像高中生暗戀女生一樣,在皮夾里放著妳的照片,不信妳下次拿來看看。」
砰!受不了刺激的紀忻然用力甩上門,杜絕那道戲謔的聲音。
「亂講!胡說八道!拐驹陂T外,她低咒著,也不知道是在罵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突然自身邊響起,她嚇了一跳,抬起頭,正好對上他蹙眉關(guān)切的神情。
「他說了什么嗎?」閻御丞銳利的黑眸看了緊閉的門扉一眼,彷佛她說出的答案一不令人滿意,就要闖進去教訓(xùn)人。
「沒事啦。」
紀忻然一點也不想跟蕭隊長有太多的牽扯,畢竟彼此還有合作的機會,她可不想以后一遇到他就要被調(diào)侃這種事,見他面有豫色,她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往外面走。
「走了啦!太晚了,我要回家睡覺!
雖然不清楚蕭隊長跟她聊了什么,但低頭看著她主動拉住他,嘴角忍不住有了一絲絲笑意。
閻御丞拉開她抓著他手臂的手,在她錯愕回頭的目光下,攤開掌心,緊緊握住她比自己小上許多的手掌,極其自然地朝后門走。
紀忻然錯愕半晌才回神,看著與他交握的手,心里莫名感到些許震撼,卻也同時涌起一陣陌生而甜蜜的溫暖。
這,是他們童年之后的第一次牽手。
***
紀忻然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四周陌生的布置讓她有幾秒鐘的怔然,而后她很快想起昨晚閻御丞為了安全的考量,硬逼著她到他家過夜。
想起兩人的感清突然開始跨越友誼及仇人的界線,擺脫過去陰影往前邁進時,這么多年來飄飄蕩蕩的心似乎有了著落,逐漸踏實而真切起來。
紀忻然在黑暗中摸索到閃著綠光的手機,一面瞇眸判斷著窗外的天色。
「喂。」按下通話鍵,她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初醒的睡意。
「忻然,妳現(xiàn)在在哪里?宿舍電話打了好幾通都找不到人!剐l(wèi)逢平急切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我……」她因為這個問題醒了大半,卻是支吾其詞,「沒有啊,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嗎?」
「妳有沒有受傷?妳沒事吧?」
「我沒事?怎么了?」紀忻然仍有些困惑,開了床頭燈,看見手表上的時間顯示著六點半。
「還問怎么了?妳昨天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沒通知我們?」他的責難中帶著關(guān)心的問。
「我昨天……」她這才察覺到他在說昨晚的槍擊事件。「學(xué)長你怎么知道?」
「報紙都登出來了。」衛(wèi)逢平好不容易才平靜許多。「妳報告過主任了嗎?妳現(xiàn)在在哪里?」
報紙?!是誰走漏風(fēng)聲?紀忻然還來不及問,一只手臂突然橫過她搶走手機,強健的手腕上還掛著一支非常眼熟的軍用表。
這表……不就是那年她送給某人的禮物嗎?她反射性地跟著轉(zhuǎn)頭,驚嚇地對上「某人」異常清亮的黑眸。
「你怎么會在這里?!」要不是閻御丞看穿她的意圖,早一步伸臂摟過她,她早就跳下床退到門邊去了。
「誰?你是誰?!」衛(wèi)逢平也跟著在話筒彼端嚷嚷。
「學(xué)長,你嗓門還真大!鼓抗怄i著她怒氣沖沖的漂亮黑眸,閻御丞懶洋洋地開口喊著難得的稱謂,可是怎么聽都像是在嘲諷人!敢淮笤鐢_人清夢,有什么事嗎?」
「你、你……」衛(wèi)逢平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卻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沒事,就這樣!归愑╇S便兩句話打發(fā)掉,也不顧對方氣得哇哇大叫,徑自結(jié)束通話,還順手關(guān)了機,放得遠遠的。
「你干么?!」紀忻然怒瞪著他。「我在跟學(xué)長說話!」
「才睡三個半小時,不累嗎?」他微挑起眉。
講到睡這件事,紀忻然才想起方才讓她驚惶失措的主因。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抓狂地問著。
「這是我家,我的床!顾麘袘械乜粗,方睡醒的嗓音低沉而濃濁,帶著一種慵懶的性感,平日優(yōu)雅的翩翩貴公子形象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屬于男性的陽剛氣息。
「你昨天明明說讓我睡這里的!」發(fā)覺自己的指控聽起來很孩子氣,她又忍不住追加一句!改悴皇钦f你要睡隔壁?!」
「我是睡在隔壁!归愑╅_始覺得占上風(fēng)的感覺還真不錯!笂叺母舯!
從小為她做牛做馬,擔心她沒吃好、沒睡飽,擔心她又跟誰打架,擔心她受傷、闖禍,雖然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好像擁有管教她的權(quán)力,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
就連重逢之后,也是不改舊時習(xí)慣,老跟在她后面轉(zhuǎn),此刻難得有機會看她被自己弄得手足無措,心里突然比較平衡了。
「你、你這個人實在是……」看著他難得表情輕松的俊臉,她實在罵不下去!杆懔怂懔耍乙氐貦z署了,事情鬧成這樣,我要趕快回去跟主任解釋,手機給我!
她很失策地朝著他伸出手,渾然不知自己的模樣有多么吸引人,平常俐落束起的馬尾放了下來,烏黑亮直的長發(fā)披散著,初醒的眸子亮晶晶的,紅潤的嘴唇在幽微的光線下看起來柔軟得誘人犯罪。
閻御丞覺得心臟狠狠撞擊了下胸腔,一瞬間閃了神,手掌就著她伸來的手腕微一使力,將她拉進自己懷里。
「你干么?」她掙扎著想推開他。
他卻收緊手臂,下巴靠在她的肩頭,鼻間擷取著屬于她的淡淡香氣,感覺到她柔軟的曲線真切貼合在自己赤裸的胸膛,心里突然被一種充實的滿足感所淹沒。
「妳哪里也不會去。」他附在她耳際低低地開口。
那語氣太過認真,甚至隱約藏有一絲懇求的意味。紀忻然敏銳地察覺到,訝然停止掙扎。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問。
「沒有!归愑┑吐暣鸬,靜靜地抱著她,為自己這一刻才察覺的事實感到好笑。
他居然會傻到以為自己只是有一點愛她、有一點想念她、有一點需要她。
他居然要到這一刻,才承認那些復(fù)雜到讓他曾經(jīng)亟欲逃脫的感情,都是巨大得讓他根本無法割舍的愛。
他想要的一直是這樣貼近的擁抱。
他一直等待著她長大,等待她看著他的眼神不再是那個理所當然存在的守護者,他不要她的愛是十幾歲那種一時的心動或喜歡。
他要的,一直是她能愛得跟他一樣多。
「你明明就很奇怪!辜o忻然咕噥著,安靜地察覺到一種神秘而奇異的溫暖正悄悄蔓延著,雖然不想殺風(fēng)景,她還是管不住率直的性子開口問了!搁悺阆胝f什么嗎?」
「說了妳也不懂!垢杏X到自己逐漸被喚起的欲望,俊美的面容閃過一絲壓抑和無奈,閉上眼睛!杆!
「什么睡吧!不行!出了這種事,我要回地檢署報到,還有手機……」她的抗議被吞沒在另一張溫熱的唇瓣中。
他不想再聽到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了。
至少,不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