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忻然看著他,啞然無言,善于質(zhì)詢犯人的聰明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她從沒想過自己對他竟是如此沉重的負擔,卻也同時氣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你認為如果事先告訴我,我會阻止你離開嗎?」失望的情緒滿溢,在他眼中,她是那種會自私地纏住他、捆綁他的人嗎?
「如果事先告訴妳,我就永遠走不了!归愑┢骄彽卣f。
「為什么?」
「因為只要妳還在我身邊,我就不可能放得下妳!顾p描淡寫地道出當年一樣糾纏著他的無奈。
聽見他的答復(fù),紀忻然心里悄悄泛起暖意,知道他當年并不是那么輕易地忽視兩人十幾年的感情,終于讓她積郁十年的心結(jié)獲得舒緩。
「最后一個問題,」雖然知道他當年再怎么渾球自己都準備好要原諒他,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問。「既然都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
對于這個問題,閻御丞只是深沉而篤定地注視著她半晌,才緩緩開口。
「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永遠也不可能放下妳。」
***
終于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感覺真好。
由于媒體轉(zhuǎn)向,不再關(guān)心一星期前的槍殺案,而特偵組又需要她的專業(yè)協(xié)助,紀忻然破例被調(diào)回特偵組。
雖然她心里仍掛念著父親的案子,但就像邱主任跟她說的,她必須相信司法檢調(diào)制度,因為其他的受害者家屬也是以同樣的信任把案件交由他們調(diào)查,她必須相信這些和她朝夕相處的伙伴的能力。
于是她不再迫切地刺探追問,重新將全部的心力投入特偵組的案件,熬了幾夜趕工作進度,終于順利地讓黑金議員的調(diào)查部分有了顯著的進展。
一連幾天的忙碌不但讓她減輕喪父之痛,也讓她暫時忘記困擾她的諸多事情,而閻御丞那句讓兩人關(guān)系曖昧不清的宣示,自然榜上有名。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走出特偵組辦公室,紀忻然遠遠就看見這幾日都南下出公差的衛(wèi)逢平正跟值班法警聊天。
她累得沒有力氣打招呼,靜靜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忻然!剐l(wèi)逢平回頭看見讓他等了一晚的小學妹,隨即露出笑容,跟著看見她一副慘兮兮、又累又憔悴的模樣,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抱住她!柑貍山M那些家伙搞什么鬼。!這樣荼毒妳!」
紀忻然平常雖然不太習慣肢體上的接觸,可是學長短暫有力、如兄長般的擁抱卻讓她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
「休假歸隊總是要跟上進度!顾袣鉄o力地露出淺淺笑容。
「可是妳也瘦得太不象話了!」衛(wèi)逢平放開她,仔細地上下打量,對她又皺眉又搖頭地抱怨著。
「你也太夸張了吧!學長。你上次說這句話是我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那時你是因為兩年沒見到我,可是現(xiàn)在也不過才一個星期而已!辜o忻然對向來夸張慣了的學長實在沒轍。
「還好意思說才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打電話給妳,妳都沒接,妳不知道我們這些老頭子會擔心嗎?」
「好啦好啦,我請你吃宵夜總可以吧!孤犓@么一說,她多少有點歉疚,又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餐,決定拉他作伴。
「特偵組真這么殘忍,連吃飯時間都不留給妳嗎?」
衛(wèi)逢平很了解特偵組的運作情形,看著她眼窩底下淡淡的黑眼圈,心里也忍不住心疼。
「待會不要手軟,妳請客我付錢,盡量點大餐,到時候我再跟妳其他幾個學長討債!
紀忻然對他溫柔的縱容感激一笑。
「唉,學妹,知道自己美也不用這樣亂放電吧!」衛(wèi)逢平很受不了地搖頭,即使被瞪了一眼,他也毫不在意,反而若無其事地提起另一個話題。「怎么樣,上個星期那個臭臉學弟有沒有欺負妳?」
「臭臉學弟?」她警覺地看向他。
「就是那個每次看到我都一臉想打我的那個學弟啊,閻御丞!剐l(wèi)逢平一面伸手替她開門一面說。
「你怎么知道上個星期他……」沒想到學長的消息這么靈通,紀忻然驚愕不已。
「我不是說我打電話去妳都沒接嗎?就是被他接走啦!顾柤绱鸬。
「他接了我的電話?!那他、他說了什么?」閻御丞居然沒告訴她!紀忻然大驚失色。
看樣子學妹一顆心又被那小鬼騙走了。頭一遭看見她居然會尷尬到結(jié)巴,衛(wèi)逢平也真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他也沒說什么,大概就是警告我離妳遠一點,說現(xiàn)在妳有他照顧好得很,用不著我費心!顾軣o辜地抱怨。
「他怎么這樣講!」
紀忻然一面驚訝地喊著,一面又覺得丟臉死了。雖然學長講話老愛夸大其辭,可倒不至于說謊,所以她完全不能理解閻御丞怎么會幼稚到跟學長宣示主權(quán)。
「他這小鬼沒禮貌我是早就知道啦,不過說真的,他到底有沒有欺負妳?」衛(wèi)逢平顯然對八卦比較感興趣!敢撬圬搳叺脑挘覀兛梢越逃査!」
「學長,你也不用愛打架到這種程度吧!顾M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呵呵一笑,轉(zhuǎn)而正經(jīng)起來!笂呎娴母秃昧藛?」
這樣……算是和好了吧?紀忻然想了幾秒才點點頭認了。
「是因為父親過世,才依賴他嗎?」衛(wèi)逢平還是那副痞子模樣,但卻一針見血地問及核心。
「我也不知道。」若非相處多年,早已習慣學長這種三不五時就出現(xiàn)的包公審案逼供方式,她這時聽到這種問話大概會抓狂吧。
走出地檢署門口,夜晚的街道冷清安靜,涼爽的空氣令人感到舒服,紀忻然想起那日他說的那句「永遠不可能放下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了絲絲暖意。
「或許那時我真的變脆弱了,可是一方面我仍希望能知道當年他離開我的原因!
「那現(xiàn)在妳知道了嗎?」
「知道,我也原諒他了。」紀忻然覺得話說出口,心里坦然許多!脯F(xiàn)在回想起來,或許當時他離開我是正確的決定,如果不是他下定決心要走,或許我還會因為太依賴他,而無法走到今天這一步。」
「學妹,妳長大了喔!
看她終于走出十年前的陰霾,衛(wèi)逢平很是欣慰,伸手親昵地拉拉她的馬尾,同時察覺到他們所談?wù)摰闹鹘浅霈F(xiàn)在停車場的另一瑞,正朝著兩人走來。
這場景怎么好眼熟?
回想十年前看到這個討打的學弟不就是這個情況嗎?若不善加利用、重溫舊夢,他就不叫衛(wèi)逢平。
「學妹,雖然妳原諒他了,可是妳要知道,男人就是犯賤,太容易被原諒就不懂得珍惜!
「你在鬼扯什么?」
紀忻然打了個呵欠,不明白學長在搞什么鬼,只覺得突然被他一把拉住,撞進他的懷里,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就轉(zhuǎn)身遮住她,巧妙的利用錯位營造出親吻的姿態(tài),他俯身極近地靠在她頰邊低聲開口。
「不要動,妳要知道,學長的犧牲可是為了妳的幸福!
話才說完,她還沒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衛(wèi)逢平就突然被猛力拉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鎖著陰冷怒意的俊臉。
「你們在干什么?!」
遠遠看見兩人一路有說有笑,閻御丞早已隱隱發(fā)悶,此刻再見到兩人過份親密的舉動,悶意瞬間爆發(fā)燃燒成熊熊妒火,讓他想也不想地快步上前拉開衛(wèi)逢平,隔開兩人的距離。
「閻?」
紀忻然一臉困惑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閻御丞,一面忍不住覺得這場景怎么似曾相識。
「好久不見啊,學弟!剐l(wèi)逢平絲毫不在意對方宛如要將他碎尸萬段的怒視,輕松打著招呼。
「畢業(yè)這么多年,不需要在口頭上占這種便宜吧!归愑├淅溟_口。
「的確。反正學弟的便宜也沒什么好占的!剐l(wèi)逢平附和完畢,轉(zhuǎn)頭就對紀忻然綻出迷人笑容!笇W妹,不是說要請我吃宵夜嗎?再不走妳待會血糖過低昏倒,我會很心疼喔!
看看眼底閃著戲謔的學長,再轉(zhuǎn)頭看向臉色益發(fā)陰沉的閻御丞,紀忻然終于知道學長在干么了。
天啊!學長該不會真以為閻御丞會傻到被這種無聊事給激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