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這菜怎么賣?”
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胖大嬸,指著筐里的蔬菜問道。
“三文錢,五捆!”她微笑的抬起頭,回答道。
“那就買五捆……。 迸执髬痱嚨乜吹剿哪樅,嚇了一跳,目光中露出些許的嫌惡!“快快!這五捆就行!”大嬸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拿起五捆菜,裝進籃子里,扔下三文錢,像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轉(zhuǎn)身便走了。
看著胖大嬸迫不及待離開的背影,她眸光黯淡了下,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頰,隨即輕笑了一聲,聳聳肩,又低下頭去,繼續(xù)用草繩把嫩綠的小白菜扎成巴掌大的一捆一捆放進筐里。
也不見她叫賣,只因她擺在攤頭的菜既新鮮又干凈,陸續(xù)的就,有人過來買,只是每個看到她臉的人都會露出先驚后惡的表情,有些年紀大的人則會搖頭嘆息。
小姑娘像毫不在意般,誰買她的菜,無論露出何種嫌惡表情,皆是微笑應(yīng)對。
看年紀也就十三四歲左右,身材瘦瘦扁扁,穿著藍色的粗布衣裳,領(lǐng)口、膝蓋皆打著補丁。
當最后一捆菜也被買走以后,她抬頭望望天,見時辰還早,欣喜的笑了一下,集市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斷傳來,因菜好的關(guān)系,她每次都能早早的賣完。
簡單收拾一下,將兩個筐疊在一起,她拿起扁擔,走到一旁賣粥的地方停下。
“李嬸,東西寄放在你這兒一會兒行嗎?天色還早,我想去逛逛!”
正在盛粥的李嬸抬起頭,見是她,微微一笑,只是目光有意無意的避開她的臉,“行!放在這兒吧!我?guī)湍憧粗,絕對丟不了!”
“謝謝李嬸……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彎腰在筐底拿出兩捆新鮮的小白菜出來,“李嬸,這是給你留的!今晨在地里摘的,新鮮著呢!”
李嬸笑瞇瞇的接了過來,“這……這怎么好意思呢!”
她仰起小臉,微微一笑,聲音猶帶著孩童的稚嫩,“自己家地里種的東西,不值什么錢的,這些日子以來,多虧嬸子在旁照應(yīng)著我,娘說知恩不忘報,何況這只是自家種的菜而已!
李嬸笑說:“看你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可比我家那妮子強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神情靦腆的垂下頭。
“瞧我!只顧著說話,櫻子,賣了一天的菜還沒吃東西吧!來,喝碗粥!”
“不……不用了!我不餓!”她搖了搖頭,看著李嬸遞過來的粥,咽了咽口水,“我一會兒回來取東西!”說完笑著退了幾步,一轉(zhuǎn)身鉆走人群,跑開了。
“娘,粥是來賣錢的,給那丑八怪喝,豈不是可惜了!”
李嬸回頭瞪了女兒一眼,無奈的嘆口氣,“你!有櫻子一半懂事,就好了,人家比你還小兩歲呢!就能養(yǎng)家了?纯茨恪
“娘,她既然懂事,那你讓哥娶了她啊!”她不屑的哼了聲,“當初你還不是要跟他們家結(jié)親家,結(jié)果她一出生,你看見她的臉,便退了親……現(xiàn)在怎么又喜歡上她了!哼!她那張麻子臉,看了就讓人惡心!
李嬸被女兒一頂,氣得說不出話來!唉!若非那張看了令人惡心的麻子臉,她還真是看中了這個兒媳婦!可惜!可惜了!
李櫻低著頭,在人群里穿行,因她個子矮小,臉孔雖丑了些,卻也并不引人注意。穿過兩條街,她在一條巷間停下,驀地一側(cè)身躲了進去,靠著墻,拍了拍有些微喘的胸口,然后探出頭朝街對面的“聚寶齋”望去。
只見聚寶齋門口臺階上站著兩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男子年約二十左右,一襲素雅的青衫,頭發(fā)整齊的束起,談不上俊秀飄逸,卻自有一股斯文閑適的不凡氣質(zhì)。他微微側(cè)首聆聽著身側(cè)伙計的匯報,不時點點頭,間或詢問幾句。接著在伙計笑臉恭送之下,離開聚寶齋。
躲在斜對面巷子里的李櫻,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慢慢步下臺階,順著街道慢慢的向她這邊走來。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布滿麻點的小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手緊緊抓著心口的衣服,看著他漸漸走近,然后,從她身前經(jīng)過,不曾朝她這邊看過一眼,也自是不知她的存在。
然而她泛紅的麻臉上卻揚起了一抹羞澀的笑意,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仿佛天上的喜事降臨一般,即使身處陰暗的巷里,全身卻好像沐浴在陽光之下。細長的眼眸直直的盯著他挺拔的背影,少女懷春,她那細長溫潤眸光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女孩羞澀的仰慕之情、傾心之意。
驀地,她見他身上掉落一件東西,卻渾然不覺,她不假思索的沖出藏身的小巷,抬起一看,竟是錢袋!
“!你干什么!”她驚叫一聲,牢牢護住手里的錢袋。
一男子本想搶下錢袋便跑,不料她竟然抓得那般緊,他再使勁,她瘦小的身子被他扯得一個踉蹌,雙膝跪地,卻仍是緊緊抓住錢袋,小臉滿是堅持,毫不放松。
龍行天聽到身后動靜,回頭一看,見二人拉扯的事物,目光變了一下,向腰間摸去,果然是他的。微微蹙眉,他大步走了過來。
那男子見龍行天走近,目光閃爍,突然指著李櫻對龍行天大喊:“公子,她偷了你的錢袋,是我抓住了她!”
李櫻全部精力都放在怎樣保護錢袋上,聽那人一喊,下意識的仰頭望去,看見身側(cè)背光站著的高大身形,心一慌,急忙低下頭,手也松了。
那人如愿以償?shù)牡玫藉X袋后,恭敬的遞給龍行天,諂媚的笑說:“公子,你數(shù)數(shù),看少不少銀子!”
龍行天接過,在手上掂了掂,便系于腰間。
這時跌于地上的李櫻也站了起來,卻一直低垂著頭,不敢看龍行天。她嘴唇咬了咬,轉(zhuǎn)身要走。突然間,手臂一把被那男子抓住。
“想走,那可不行,偷東西,抓你去見官……是不是,公子?”
此時四周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李櫻耳根子都紅了,無措的想甩開那只手,低叫:“放手!我沒偷,我沒偷東西!”頭卻一直不肯抬起來。
龍行天皺著眉,打量著只到他胸前那般高的瘦小身子。因她低垂著頭,他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稀疏的頭發(fā)只用一根廉價的發(fā)簪別住,發(fā)稍枯黃分叉,顯然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粗布的衣衫沾滿了塵土,膝蓋處滲出紅跡,看來是擦傷了。
他的神情并無氣惱,淡淡的問:“是你偷的嗎?”
聽到他的聲音,她身形一震,腦袋動了動,要抬起,最后仍是垂了下去,“我沒有偷,是我從地上撿的,我真的沒有偷……是他要搶!我沒偷!真的沒偷!”
龍行天微微蹙眉,也不能怪他懷疑,若真沒做,她為何這般畏畏縮縮,連抬起頭來都不敢!四周圍觀之人也是指指點點,皆認為是她做的沒錯!
抓住她手臂的那個人見她這副神情,更顯囂張,大聲說:“幸好被我看見,抓住了她,不然公子的損失可就大了!”
這時,有人推開人群走了過來,“我可以作證,這錢袋確確實實是她由地上拾起來的,至于身邊這位小兄弟卻是做賊喊捉賊了。我適才雖站得遠些,卻也看得清清楚楚!闭f完,他目光一瞪。
那人本是緊緊抓住李櫻的手臂,這目光掃視下,嚇得放開了手。
“原來是攀掌柜!饼埿刑煨χ笆质┒Y道。正是他隔壁茶樓的主人,既是鄰居自然是相識的。
攀掌柜在這一帶頗具聲望,當然不會說假話。
真相大白,那人見苗頭不對,轉(zhuǎn)身便想溜之大吉,被圍觀眾人攔住。
“冤枉人就想跑!”
龍行天輕輕一笑,神情淡淡的道:“讓他走吧!錢袋的繩松了,確屬自己掉落,這位小兄弟只是見財起意而已,不過冤枉這小姑娘確也不該,萬望以后不要再犯,這次就算了!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為難,那人紅著臉,灰溜溜的走了。
“小姑娘!”攀掌柜笑著對李櫻說:“受了委屈應(yīng)該為自己申辯才是,這樣畏縮膽小可不好喔!”他站在茶樓門口,遠遠的看到了事發(fā)經(jīng)過,想著小姑娘解釋清楚便是了,誰知她竟這樣膽小不知申辯,是以才出來解圍。
攀掌柜與龍行天告辭離開,四周人群也逐漸散去。
李櫻呆呆的站在原地,仍是垂著頭,沉默不語。
龍行天走到她身前,輕喚了聲:“小姑娘,冤枉你了!”
見她仍是未動,就在他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動的時候,她抬起了頭,怪的是卻用雙手搗住臉頰,細長的眸中含著淚水,卻倔強的不肯掉落。
“我不會偷東西……更不會偷你的東西!
“嗯,我知道。”他輕笑,“冤枉了你,真是抱歉!”他神情淡然,似不以為意,又似漫不經(jīng)心,眸光平靜無波,但說話的語氣卻很誠懇:“你的臉怎么了,受傷了嗎?”她雙手死死的搗住臉,當真怪異!
“沒……沒有……”她退后幾步,露出驚慌之色,她不是膽小,也不是畏縮,她只是怕別人看到她的臉,不!她只是怕他看到她的臉,她不希望他也像其他人一樣流露出嫌惡的表情,他是不同的!拔摇易吡!”說完,她退了幾步,轉(zhuǎn)身拔腿便跑。
“呀!等等!”
豈知聽到他的聲音后,她跑得更快了。
看著她瞬間便消失的背影,他輕嘆了一下,暗忖她跑得這般快,膝蓋上的傷應(yīng)該無事吧!他神情淡然的笑了笑。
對于事情繁多的他來說,這段小插曲就像滄海的一粟,而那雙手搗臉、眼眸含淚的小姑娘自然也不會在心中停留多久,過后便遺忘了。
到家時,已經(jīng)很晚,家人都吃完了飯,李櫻將賣菜賺得的錢全部交給娘親后,便一個人靜靜的走到廚房,直接坐在地上,拿起剩下的硬饅頭就著剩下的菜湯大口的啃了起來。
她聽到動靜抬起頭,“姐……”
“噓!”穿著一身碎花衣衫的李春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坐到李櫻身邊,由懷中拿出一個紙包出來,慢慢打開,“肉!”李櫻驚喜的大叫!
“噓!小聲點,被爹娘聽到就糟了!”
李櫻急忙點頭,小聲問:“怎么會有肉?”只有過年的時候,他們家才買一些,她能分到一小口就已經(jīng)不錯了。
李春桃小聲道:“是用我的彩禮錢買的,做飯的時候,我趁娘不注意就偷偷的給你藏起來一塊,其余的都被弟弟們分吃光了……怎么樣?好吃吧!”
李櫻小小的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舍不得下咽,一臉滿足的表情,閉上眼睛品了又品,方才咽下。睜開眼睛看到姐姐直直的瞅著她,她笑著將紙包遞過去,“姐,你也吃!”
“不,我已經(jīng)吃過了,這些是給你的!”李春桃推讓著。
李櫻側(cè)著頭,廚房昏暗,只有柴火堆里零星的火光,臉上難看的麻點模糊一片,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那細長的雙眸晶瑩透亮,如耀眼的繁星閃爍著熠熠光輝。
“姐,那我們一起吃!”
李春桃聞著那肉香的氣味,忍不住咽咽口水,“那好,我只咬一小口,剩下的都歸你!”
李櫻笑著點頭,又拿起硬硬的饅頭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櫻子,我馬上就要嫁人了,到時家里的活就剩下你一個于了。”李春桃有些擔心的嘆了口氣,“爹娘又那么偏心,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給弟弟們,你又傻傻的不知道照顧自己!”
李櫻不在意的笑笑,“弟弟們小,還在長身體,爹娘疼他們是應(yīng)該的!”
“櫻子,有時我覺得你真傻氣!”李春桃憐惜的揉了揉妹妹稀疏的頭發(fā),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大弟明天就要去學堂了。”
“是嗎?”她高興的道,“太好了,大弟還說等他認了字,就教我呢!到時候我就會寫自己名字了……”
“你生的賠錢貨!瞧瞧德厚家的小女兒……”
突然由內(nèi)屋傳來一陣喝罵聲,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笑靨由臉上慢慢退去。
“我生的怎么了!春桃的彩禮錢可是足有二十兩銀子呢!”
“我說的是櫻子,再過兩年,她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咱們李家村里里外外哪個男人肯要她!甭說是正妻了,給人做小都不要呢!”
“哪有當?shù)@么咒自己女兒的,我明兒個就去托媒婆,咱們李家村沒人要,外村的也可以!說不準,咱櫻子真能遇個好對象呢!”
“哼!說得倒好聽,上次媒婆說的那個你怎么沒同意?”
“那個人怎么行!五十多歲了,家里窮得連飯都吃不了,一點禮錢也拿不出,我憑什么白白送他個老婆!咱櫻子這么能干,到大戶人家當婢女,一個月最少也得三百文工錢!
“櫻子那個丑臉,誰會要!德厚家的小女兒長得水靈靈的,當婢女不到半年,就被主子收進房,當了第五房小妾,你看他們家現(xiàn)在天天大魚大肉……我今兒個聽說,城里的龍家要招婢女了,若是咱櫻子長得好看些……”
李櫻低著頭,悶不吭聲的啃著手里的硬饅頭,細長的眼眸半瞇著,盯著柴火堆里跳躍的火星一閃一閃。
“走,我們到外面吃去。”李春桃忽然拉起表情呆滯的妹妹走了出去,耳朵里不再有兩老所說的誰家的女兒長得好看、誰家女兒做了婢女!
兩人由后院的矮墻跳出,手拉著手來到村頭一條小溪前停下,并肩坐在溪頭的一塊大石上,腳下的溪水流著,看著夜空繁星,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櫻子,不要傷心,將來你一定會嫁個好人家,菩薩會保佑好人的!薄
“沒……沒啊,我才不要嫁人呢!”
“櫻子,你還記不記得……”李春桃突然高興的一笑,“那個龍公子!”
“龍公子……”她原來黯淡的眸光驀地一亮,閃了閃,“什么啊……’,
“你忘了,就是去年在這條小溪邊,我洗的衣服不慎被水沖走了,是那個在下游洗手的龍公子給我們撿回來的!
“是……是嗎?”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卻含著笑。
李春桃沒有看妹妹,自顧自的說:“那位龍公子真是大好人,長得又好看,聽說龍家很有錢,整個燕城有一半的店鋪都是龍家的呢!我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他把濕衣服遞給我時的樣子,那般溫柔的笑,我當時結(jié)巴得都不會說話了!闭f完,李春桃也不自覺的臉紅起來,“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啊?”她用手肘撞了撞妹妹。
“記……記得!彼哪樢彩羌t通通一片,幸好是晚上,幸好姐姐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她當然記得。∷驼驹谂赃,那般溫柔的笑、那般溫潤的眸光、那般清俊的臉頰、那般和氣的聲音……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底,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啊!
只是他淡笑的眼中,只有好看的姐姐,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她好慶幸自己不引人注意,否則她癡癡傻看他的樣子一定會被他取笑吧!尤其她這張連父母都會嫌棄的臉……他也會露出嫌惡的表情吧!
幸好他沒有看她,只要她能看到他就行了。
“櫻子,龍公子一點也不像那些有錢的公子哥,不會嘲笑我們鄉(xiāng)下姑娘,對我說話這般客氣,可惜那天我穿的是娘的舊衣服,又一身的水,真是狼狽……對了,我聽在龍家當長工的風哥哥說,龍公子要成親了,他的妻子是官家的小姐,美若天仙。能嫁給龍公子,真是有福氣的人啊……咦?肉怎么掉水里了?”李春桃由大石上直接跳進水里,去撈那塊掉進水里的肉,“櫻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我……我不是有意的,手沒……拿住,就掉了。”回過神來的李櫻也由石頭上跳下來,跟著姐姐一起撈。
溪水并不深,剛剛淹過膝蓋,只是天色太黑,兩人在水里撈了半天也沒找到。
“怎么那么不小心,那么好吃的東西!剛剛你又不舍得吃,現(xiàn)在好了,全部喂了魚肚子!”李春桃走上岸邊,將濕了的褲角擰了擰,埋怨的說。
“是我不好!”李櫻小聲道,學姐姐將褲角擰了又擰,“啊……”
“怎么了?”
“沒……沒什么!”她連忙將膝蓋的傷遮住,咬著牙忍了忍,低頭假裝整理衣服,一滴熱淚不受控制的滴落在她手背上。
他要成親了!他的妻子美若天仙,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吧!
“快點!快點!走這邊!小心臺階!
“哦……好!”李櫻挑著兩大筐滿滿的蔬菜,扁擔壓得嘎嘎作響。
難以想像這般瘦小干扁的身軀竟然有這般大的力氣,走在前面領(lǐng)路的管事,也不由得暗暗稱奇,領(lǐng)她進寬大的廚房,指著一處空地方,“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她靜靜的走過去,將菜由筐里倒出,整齊的擺好。廚房幫工的大娘,好心的遞給她一碗水。她笑著說聲謝謝,轉(zhuǎn)過身去背著人,掀起遮臉的布,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
擦了擦嘴角,又將布遮住,確定不會露出什么后,她才轉(zhuǎn)過身。
“你去帳房領(lǐng)錢吧!就是上次我?guī)闳サ哪莻地方,別迷路了,也別亂走……
還有,明天這些菜接著送,聽明白沒有?主子們好像挺喜歡你家種的菜。”
“嗯!知道了!”她小聲道,退出了比她家房子還要大的廚房,尋著上次來時的記憶往帳房走去!
拐過假山,穿過一道月亮門,她停了一下,想了想,應(yīng)該走左邊,試探的走了兩步,四周仔細的看了又看,再一次確認自己沒有迷路后,才放心的往下走去。
龍府真的好大啊!她再一次感嘆?傆X得走進這里,就像進了迷宮一樣,每一樣東西,一根石柱、一角屋檐、一塊臺階,都令人目眩神迷。她每到一處叉路口,都要停下來想一想、看一看,確定無誤后再走。
她記得會看到一片湖泊……對了!真有湖泊!她沒有記錯路!欣喜的眸光在望向那片湖泊后,她怔住了。真美啊!水波蕩漾,在陽光照射下閃光粼粼,刺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上次她緊緊跟在管事后邊,怕走丟了,只知這兒有座湖,卻沒有工夫停下細細觀賞。
微風拂過,泛起陣陣漣漪,岸邊柳絲輕揚,湖中一座精巧樓閣,九曲欄橋相連,真是美!這就是窮人與富人的區(qū)別吧!畢竟一般的人家是沒有能力在府中造一座這般大的人工湖泊的。
她正看得怔怔出神時,忽覺不妥,猛地轉(zhuǎn)身一看,正有兩個男子朝這邊走來,前面那人一身黑衣,黑發(fā)飄飄,腰間別著劍,活像茶樓里說書先生中的江湖人物。
“喂!大熱天的,你干嘛蒙著臉?”黑衣人率先開口說道,語氣似有些輕佻,話落已行至她的面前。
“我……不熱!崩顧寻櫚櫭,有些奇怪,明明隔很遠的距離,他怎么一下子就到她面前了,她瞧瞧他腰間的長劍,謹慎的向后退兩步。
黑衣人上下打量她幾眼,轉(zhuǎn)身對緩步走過來的人說:“行天,你們龍家對下人也太苛刻了吧!瞧瞧這小丫頭穿的是什么鬼東西!”
李櫻面紗下的嘴唇咬了咬,“這是姐姐留給我的衣服,它不破……也很好!
黑衣人突然驚訝的瞪大眼,“小丫頭,你很敏感!”
他剛剛向這邊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就被她察覺到了。
緩步慢行的龍行天,終于走了過來!
當她看到由黑衣人身后轉(zhuǎn)出來的是龍行天后,轟的一聲,從頭燒到腳,下意識的便低下頭。心跳得好快啊!好像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了。
映入龍行天眼簾的是一個小腦袋頂,稀疏枯黃的頭發(fā)用一根破舊的發(fā)簪別住,隱隱的能看見白白的頭皮,這丫頭頭發(fā)也太少了點,而且……似曾相識!
“小丫頭,你臉上蒙個破布干什么!你長得很丑嗎?”黑衣人的聲音嘻笑的響起,心中想著把它拿下來看看!
“!”一聲尖叫驀地響起,她雙手搗住臉,細長的眼眸謹慎又帶有恨意的瞪視著黑衣人。
龍行天皺皺眉,背在身后的雙手,偷偷的撫了撫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瞪了好友一眼。
被兩雙眼睛瞪視的南宮毅委屈的看看自己保養(yǎng)得宜的手,他……他還沒伸出手,這小丫頭怎么察覺出他想扯下她臉上礙眼的布!也太敏感了點吧!
“你……不是龍府的下人!”龍行天淡淡的道,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像,龍府婢女都有統(tǒng)一的服飾,而且府中的規(guī)矩雖嚴,卻不會苛待下人,這小丫頭明顯長期吃不飽飯,扁扁的,風一吹就倒似的。
“不……不是!”她緊張的直搖頭。
一旁的南宮毅失望的撇撇嘴,“原來不是。∥冶緛磉想把你要到我房間去呢!”可惜了! 那雙細長的眼眸真的很迷人,尤其是謹慎的瞪著他的時候。
他本是與龍行天商討事情,遠遠的看到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不知在干什么,每走一步都要想一想的樣子,緊接著便傻站著不動了,很有趣!因此他才會硬拉著龍行天過來看看。
聽到南宮毅輕佻的話,她很憤怒,抬起頭很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當接觸到龍行天探問的眸光后,又慌張的垂下頭去!拔摇沂墙o府中送菜……菜的!”她覺得說話的氣息不夠,聲音都走調(diào)了,強自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去……帳房……拿錢去,經(jīng)過這里,遇到龍……公子,給公子請安!”說完,她回想著看到的下人給主人請安的樣子。
“我……我走了!”說完,她轉(zhuǎn)身便跑,卻被腳下的臺階絆倒。
龍行天與南宮毅不自覺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快速的爬起,確定臉上的布沒有掉下之后,拔腿便跑!鞍!”這下又撞到欄桿!
兩人的眼皮抑制不住又同時跳了一下。
她爬起再跑,“哎喲!”又跌倒了!
兩人的眼皮再跳!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他們才同時松了口氣。
龍行天皺皺眉,同樣跑得飛快、同樣慌慌張張、同樣低垂著頭,她好像……是那個曾經(jīng)被他誤會的小姑娘。
“咦?不對啊!”
龍行天轉(zhuǎn)頭看向好友,“什么不對?”
南宮毅盯著他看了數(shù)眼,然后抓著他就往湖邊跑去。
“做什么?”龍行天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我們的長相!”南宮毅站在湖邊,左照右照!∥颐髅鏖L得比你好看,玉樹臨風,俊逸非凡,她怎么對我沒有半點反應(yīng),反而一看見你變得緊張兮兮?怎么回事呢……行天,你仔細看看我,臉上沒有皺紋吧?”
龍行天哭笑不得,甩開他的手,抬起腿,毫不客氣的踹他一腳,若非南宮毅閃得快,這時就該在湖里暢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