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剛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地直盯著窗外的某一點。
他從來不輕易接受失敗,他可以容忍小小的挫折,因為他知道在面對大事上,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成功。除了童年經(jīng)歷過那段悲慘的生活之外,他從來不曾屈服過,從來不曾嘗過真正的失敗。
直到今天下午,成一正出現(xiàn)在他的辦公室里為止。
他一仰頭喝盡杯中的酒,手在酒杯上握緊。他畢竟還有一點遺傳到那個男人的,就是酒量夠好!他冷笑地想。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感覺?經(jīng)過這些年來的時間淡化,他早該忘了那個男人做過了什么,然而看著那個他痛恨到極點的男人再度出現(xiàn)在他面前,往事依然歷歷在目。
從下午那一幕直到現(xiàn)在,他的心情一直無法平復(fù)。他覺得焦躁不安,滿身壓抑的情緒已達再不發(fā)泄就要爆炸的地步。他應(yīng)該當(dāng)時就向前拎起那個男人的脖子掐死他的,但他卻沒有,只是坐在這兒抱著酒瓶直往下灌,嘲笑自己像個逃跑的懦夫,連命令他滾離他的視線和生命都做不到。
門響的聲音驚動了他,他抬起頭,玻璃窗反映出凌依藍的身影,但他沒有移動姿勢。
她闔上門走到他身邊,一眼便瞧見桌上已經(jīng)半空的酒瓶,他整個人斜躺在沙發(fā)上,襯衫領(lǐng)口敞開直至腰際,看來既頹廢又危險。
但即使如此,他的眼神卻一如往常般銳利清醒!笂厑碜鍪裁,凌小姐?沒去和妳的新情人約會?」
她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拿掉他手上的酒杯。
「別這樣,成剛!顾崧暤!改阕尣负统审迖槈牧恕K齻兌己軗(dān)心你……」
「所以她們派妳來看看我是不是把自己淹死在酒精里?答案是沒有。妳可以走了!」
凌依藍沒有被他的威嚇嚇住!肝衣犝f了你父親的事。愿意和我談?wù)剢幔堪咽虑檎f出來,也許你會好過一些……」
「他不是我父親。」他突然爆出一聲低吼,把她嚇退一步。他握緊拳頭,咬著牙迸出聲,「妳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他不但好吃懶做、酗酒賭博,而且還有嚴(yán)重的暴力傾向,我媽即使被他揍個半死,卻還是默默忍受。
我十五歲那年,他因為酗酒再度被車行開除,又因為好賭欠下一屁股債,有一天他出去后就沒再回來,那些債就全落到我們頭上。為了躲避債主,媽媽帶著我們到處流浪,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妳能了解那樣的生活嗎?」
她艱難地吞咽了一口。他拳頭握緊,眼神銳利而駭人,似乎隨時便要揮出拳頭,但她不能退縮。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你一時間還無法原諒他,但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的父親……」
「父親?當(dāng)我們受盡歧視、被譏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時,他在哪里?」他冷笑道,喉結(jié)因壓抑而滾動!笧榱损B(yǎng)大我們?nèi)齻孩子,我媽咬著牙到處打零工,靠著看人臉色過活,因為沒錢租房子,我們甚至連最臟亂的豬舍和垃圾堆都住過。
他丟下我們一走了之,十幾年來不聞不問,現(xiàn)在只要一句懺悔便想抹去一切,天底下沒有這么便宜的事。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可能!
他的聲音在最后一句話時破碎,強壯的身軀開始顫抖。
凌依藍伸出雙臂環(huán)抱住他,輕撫著他背上繃緊堅硬的肌肉,彷佛想藉此安撫他的憤恨和不平。
他的身軀先是僵直,而后在她的撫觸下柔軟了下來。他抱住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頸項里。
「我愛他,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是我該景仰和崇拜的對象!顾:氐驼Z!傅俏覅s也恨他,因為他是個孬種、自私兼無用的混蛋。有時我不禁會想,為什么我不能像其它正常家庭的孩子,有著疼愛他們的父親,假日會帶我們?nèi)ス珗@放風(fēng)箏和踢足球。
他走了之后的某一天,車行老板跑來告訴我媽,說有人在郊區(qū)的山溝里發(fā)現(xiàn)一具腐爛的尸體,身材和樣貌和他差不多。妳知道嗎?當(dāng)時我居然十分高興,因為那表示我們不用再忍受他的拳頭,我們都解脫了……我恨我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當(dāng)時我真的這么希望!
他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她可以感覺自己的頸間一片濕熱。她閉上眼睛,這才察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那么多眼淚,不知道為何他的悲傷會如此牽動著她的情緒?
他毫無預(yù)警地闖入她的生命,這么輕易就成了對她很重要的人,有如空氣般不可或缺。她為他的遭遇而哭,為那個沒有童年的孩子從小到大所受盡的委屈而哭,只要想到他所受過的苦,就令她的心悶痛得幾乎無法承受。
「我了解!顾驼Z!笍慕褚院竽悴粫偈且粋人了。我會陪著你,成剛!
這句話似乎震醒了他。成剛退開了一些,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著他。他的表情奇特,混合著一抹溫柔的情意和壓抑的冷酷。
「妳了解?妳了解什么?一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小姐,妳有過睡在人家的屋檐下、饑寒交迫的經(jīng)驗嗎?妳知道被惡狠狠地痛揍一頓的滋味嗎?現(xiàn)在我就讓妳見識一下!
他突然間粗暴起來,一翻身將她壓制在沙發(fā)上,俯頭猛烈地攫獲住她的嘴唇,熾熱饑渴地如同從未親吻過她一般。他粗魯?shù)貙⑺囊挛锍断录绨,溫(zé)岬臍庀⒂深i項直下她的胸脯輕吮逗弄,粗糙的大手尋路而下,對她的每一吋身軀展開折磨。他的嘴唇和手幾乎無所不在,輾轉(zhuǎn)吸取她所能給予的每一分反應(yīng),殘忍而兼溫柔,撫愛而兼懲罰,令她的喉間發(fā)出嚶嚀。
突然間,過去這段日子的分離顯得如此漫長,令她再也無法忽視內(nèi)心那股迫切的渴求。她將手指纏入他濃密的發(fā)間,撫摸他的后頸和肩膀,嘴唇以和他相同的熱切回應(yīng)著他。察覺她順從的回應(yīng),他倚在她喉間炙熱地呢喃著,原先懲罰性的親吻倏地蔓延成熊熊烈火。
他野蠻地揉弄著她的唇瓣,一手則褪去她剩余的衣裳,游移至她的腿間溫柔地挑逗愛撫,令她的氣息為之中斷。然而即使在激情即將焚燒掉理智之際,她仍能感覺他似乎在克制自己,他的手臂肌肉因壓抑而憤起。
但她不要他克制。她伸手探入他的衣裳下,羞澀地?fù)崦菆杂步Y(jié)實的肌理,細碎的吻遍布他的肩膀,從他喉間逼出呻吟。他低吼一聲,手臂更加收緊,以一記猛烈的吻封住了她微疼的輕喊。她的手指掐進他的背脊,感覺他放緩了速度,他的撫摸變得極其溫和,用令人瘋狂的緩慢飄流過她的身軀。
她喘息著抓住他的手臂,全身的肌肉繃緊,身體開始跟隨著他的引導(dǎo)舞動。她不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懂,他柔聲呢喃著,手臂支撐住她,在她耳邊低訴著溫柔的話語,直到思緒不再清晰,理智也早已不復(fù)存在。
風(fēng)暴止息之后許久,成剛才小心地移開一部分重量,手掌占有地輕撫她滑膩的背脊。周圍十分安靜,只有敞開的落地窗簾被微風(fēng)輕輕拂動,將他們兩個人包圍在小小的天地里。
「我弄痛了妳嗎,依藍?」他喃喃地道,用唇吮去她臉龐的淚痕!笇Σ黄,我不該這么粗魯?shù)摹!?br />
她搖搖頭,用臉頰輕輕摩擦著他肩上堅硬的肌肉,一手悄悄地爬上他的頸后,愛撫他濃密的頭發(fā)并感覺他溫暖的肌膚熱度。這就是愛嗎?她在心里自問,而答案是那么顯而易見的肯定。她想待在他身邊,分享他的喜怒哀樂,陪著他經(jīng)歷這一切風(fēng)暴,縱使離開他也無法讓這份渴求稍褪。
「我好想你!顾p輕說。她并不想說這句話,但它自己冒了出來,輕輕懸在被黑暗籠罩的夜幕中。那是一種比饑餓更深沉、更蝕人的渴望,她根本克制不了。
成剛撐起身子俯視她。雖然頰上淚痕猶存,但那張?zhí)焓拱銦o邪的臉龐卻帶著溫柔的笑意,令他的心一陣揪緊。
「依藍……」他低喚,突然間有股沖動,渴望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卻又硬生生地忍住。她憋住氣息等待著,渴望他說些什么,但他只是不穩(wěn)地吸了口氣,啞聲說:「關(guān)于我和李芝瑩的事,我想告訴妳……」
她甩手輕覆住他的嘴唇,用眼神告訴他她全都了解。
成剛的眼色變深了。再一次,他俯下頭溫柔地封住她的唇,用熾熱的吻對她傾訴他仍然很難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她溫順地攀住他的頸項,以全心的歡然回應(yīng)著他。
這才是唯一重要的,她滿足地想著,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安詳。她不要去想明天,不要去想未來,只有這一刻,她在他身邊,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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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常盛的安排下,成一正住進了臺大醫(yī)院做了徹底的健康檢查,因為他的腳傷久治不愈并已經(jīng)開始潰爛,臭得令人退避三舍。
對成徐蓉芳來說,接納丈夫回家似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在成一正接受一連串的治療和住院期間,她不但天天到醫(yī)院照顧丈夫,更細心的為他燉煮許多補品和中藥湯方,令他在感動之余,還有更多的羞慚和愧疚。
「我不值得妳這樣做,蓉芳。」病房里,他握著妻子的手,用虛弱的聲音說著,「妳應(yīng)該別管我,把我掃地出門自生自滅才是……」
「先別說這些,好好休養(yǎng)身體要緊。」她舀了一碗湯喂他喝下,才扶著他躺回枕上。
他想說些什么,終究是吞了回去!赋蓜偤统审弈兀窟有成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今年也該二十一歲了!
「成睿目前在美國念書。至于成剛則是工作忙,成筠也有她的事要辦,恐怕這幾天沒辦法來醫(yī)院看你!
雖然妻子說的輕描淡寫,但他很清楚真正的原因。他雖然感到失望,但也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躺在病床上,他開始絮絮地說出這十七年來的行蹤,包括他當(dāng)年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才會懦弱的拋家棄子一走了之。他強調(diào)他是因為不想拖累妻兒,以為那些債主在找不到他的情況下就會作罷,沒想到卻反而害得妻兒四處流浪。
說到這兒,成一正停了下來,表情有著深深的愧意!肝抑牢椰F(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可是當(dāng)時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妳能原諒我嗎,蓉芳?」
「事情都過去了,談什么原不原諒呢?」成徐蓉芳的笑容很淡。「當(dāng)年離開之后你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當(dāng)時我先到中部山區(qū)躲了一陣子,找了個廢棄的工寮棲身,每天靠吃野菜和水果裹腹。我當(dāng)時想著或許死在那里也好,反正像我這樣的廢人就算活著也沒什么意義。」他苦笑道,繼續(xù)述說著他的經(jīng)歷。
在外頭流浪了幾個月之后,他知道再這么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決定回去面對現(xiàn)實,誰料到他回去時,才知道妻兒早已被迫搬離原來的住處。他在附近找了幾天一無所獲,也不敢問熟識的人,害怕被債主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
這十幾年來他靠著乞討和打零工為生,一面打聽妻兒的去向,卻一直徒勞無功,直到前幾個月他在路邊的雜志攤看見成剛的照片,才知道他早已經(jīng)是個成就非凡的企業(yè)家,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逞兇斗狠、學(xué)他用拳頭解決事情的孩子。
「你是因為知道成剛成功了,才想再回來投靠他嗎?」一直不語的陳常盛犀利地問他。
「當(dāng)然不是。」成一正有些激動地否認(rèn)!肝抑雷约寒(dāng)年做了什么,根本不敢妄想他們會原諒我。我回來是因為我想看看我的兒女和妻子,只要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的一切安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最好是這樣。你對他們沒有盡過一天養(yǎng)育的責(zé)任,也怨不得他們不肯來看你!龟惓J⒌脑掚m毫不留情,卻也是事實。
「我知道。」成一正勉強擠出微笑!钢x謝你,陳董事長。這兩天蓉芳和我說了很多,如果不是你這些年來的照顧,恐怕成剛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成就!
「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的成功靠的是一分的天分,再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得來的,如果他不圖長進,那誰也幫不了他。」陳常盛頗有深意地道,然后起身!改憔桶残牡拇谶@兒養(yǎng)病,醫(yī)藥費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
「謝謝你,陳董事長。」
直到陳常盛離開病房,成徐蓉芳才起身拉開窗簾,讓病房里透進燦爛的陽光。
「成剛這兩天有跟妳說了什么嗎?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成一正小心翼翼地問道,想起那天在辦公室里重逢的那一幕,他冷漠的態(tài)度仍然令他心有余悸。
雖說成剛對他的恨意早在意料之中,但他卻沒想到那個從小沉默內(nèi)斂、叛逆倔強的兒子轉(zhuǎn)變居然如此之大,他甚至不用開口,只要用那對銳利的眸子瞪他一眼,就足以嚇得他連氣都不敢喘。
「再給他一點時間吧。」她只能這么勸他。
他沒有搭腔,表情卻有著深深的自責(zé)。
「我不該回來的,是嗎?經(jīng)過這么多年,我根本不該再回來打擾你們平靜的生活!顾氐,臉上涕泗縱橫!咐咸鞝敒槭裁床蛔屛宜懒怂懔,還要讓我留著這條爛命來拖累你們?我該死,我真是該死……」
她沒有出聲安慰,只是看著那張像孩子般哭泣的臉龐。曾經(jīng),這個男人是她的天,是她信任仰賴的一切,然而自從當(dāng)年他拋家棄子之后,丈夫這個名詞對她而言就只是兩個字,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看著這個曾經(jīng)粗勇壯碩的彪形大漢,如今卻身形瘦弱、一身病痛,才五十多歲的人卻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她沒有太大的悲喜情緒,只覺得憐憫和感慨。
直到成一正倦極睡去之后,成徐蓉芳才走出病房,瞧見陳常盛正在病房外和主治醫(yī)生交談著。
她快步走了過去!肝艺煞虻纳眢w檢查報告出來了嗎,醫(yī)生?結(jié)果如何?」她急急地問。
「不太樂觀!龟惓J⒒卮。「他有嚴(yán)重的高血壓和糖尿病,因為長年酗酒,肝臟也出現(xiàn)腫瘤,恐怕……」
她搖晃了一下。即使她早有心理準(zhǔn)備,這個消息仍然令她一時無法接受。
「是肝癌?」她低問。
醫(yī)生和陳常盛沒有回答,但他們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一切。
「成剛?cè)匀徊淮蛩銇砜此赣H嗎?」醫(yī)生離去之后,陳常盛問她。
「嗯。他的態(tài)度很堅決,說什么都不肯來。」成徐蓉芳苦笑地?fù)u頭!赋审藓统深Ω赣H的恨意或許沒那么深,但成剛當(dāng)時已經(jīng)十五歲,大的足以明白這個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有多可惡和不負(fù)責(zé)任,他的反應(yīng)會如此激烈也是理所當(dāng)然!
空間一下子靜默了下來,沒有人出聲說話。
「也罷,成剛需要的是時間,咱們逼他也沒用。」半晌之后,陳常盛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看來只有請依藍多勸勸他,或許能將他心里這個糾纏多年的結(jié)解開,否則堆積在他心中深根蒂固的憤恨,恐怕任誰也化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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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徐蓉芳像接納回頭浪子般地重新接受了她的丈夫,但是成剛并不。他絕口不提成一正,凌依藍也小心地不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名字,但他們都很清楚他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他們的生活之中,誰都無法否認(rèn)這個事實。
一個晴朗的午后,凌依藍到醫(yī)院探視了成一正?粗@個影響成剛至深的男人,如今卻只是個躺在病床上、瘦弱蒼白的老人,她只覺得滿心不舍。
由成徐蓉芳口中,她得知成剛?cè)圆辉结t(yī)院探視父親,成筠的態(tài)度雖然沒有那么強硬,但也能理解哥哥的決定。
「妳去看了我爸?」一起午餐時,成筠驚訝地問她!甘裁磿r候?」
「昨天下午。伯母給了我醫(yī)院的住址,我就過去看看!
成筠的反應(yīng)只是聳聳肩膀!肝覌屢呀(jīng)通知成睿這件事,就等他確定機位先回臺灣一趟,至于去不去醫(yī)院看他就再說了。」沒等她回答,成筠繼續(xù)接下去道:「我想先跟妳說聲抱歉,為了前陣子我不分青紅皂白就闖到妳家的事。那段期間我哥的脾氣簡直糟透了,簡直和頭暴躁的大熊沒兩樣,后來我和詹能杰聊了一下,才知道是我誤會了妳……」
「沒關(guān)系!
「幸好這些天有妳陪著我哥,否則真不知道他會做什么事來。」成筠頓了一下,才苦笑道:「那天我爸突然出現(xiàn),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妳沒看到我哥當(dāng)時的眼神,如果不是我們在場,我想他可能會撲上去一把掐死我爸。
后來他甩頭離開辦公室,我們誰也不敢攔他。樓下的警衛(wèi)說他開車離開的時速起碼超過一百公里,把我和媽都嚇壞了。情急之下我只能想到妳,有妳在他身邊,或許他的情緒會比較穩(wěn)定!
凌依藍回以淡淡一笑,攪動著咖啡沒有開口。成一正住院后的這段日子里,她和成剛比以往更加親近。雖然他沒有對父親再度出現(xiàn)的事表示意見,但有時她仍會捕捉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或是不語地凝視著遠方。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打算追問,只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如果他想說,那她自然會知道的。
「妳能原諒妳父親嗎,成筠?」她輕聲問。
「我不知道。」成筠坦白地回答!肝野蛛x開那年我才七歲,成睿更小,只有四歲。我們對他的印象不算深,但大哥不同。每回我爸發(fā)酒瘋亂打人,他就會沖上來護著我們,或是為了保護我媽而跟他打架,而結(jié)果通常是被揍得很慘。我們原本都以為我爸早就死了,誰知道他居然會……」
凌依藍靜默了半晌!肝易蛱炜吹剿,他的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是嗎?」成筠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杆翘煲还找还盏淖哌M來,身上臭得十公尺外都聞得到,大概也只有我媽受得了!
「妳仍然不打算去醫(yī)院看他嗎?」
「他都能丟下我們十幾年不管了,我又何必急著去看他?」成筠無所謂地一聳肩!傅故菉。妳這陣子經(jīng)常陪著我哥,妳哥和父親會不會不高興?」
「無論他們怎么想,只要成剛需要我,我會一直待在他身邊,任何人都動搖不了我的決定!
她的眼眸清澈,聲音輕柔但堅定,成筠知道自己不必再問些什么了。愛情會令一個人產(chǎn)生無比的勇氣,即使周圍有再多反對的聲浪,仍然會選擇堅持到底。在依藍眼中,她看到了為愛情而奮戰(zhàn)的力量。
「呃,有件事我想我應(yīng)該告訴妳!钩审耷迩搴韲,突然有些扭捏起來,「這陣子我和詹能杰相約吃了幾次飯,彼此的感覺還不錯,我想他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真的?」她有些驚訝,臉上的笑容卻是立即的!改翘昧耍审。能杰為人正直謙和,他一定會帶給妳幸福的!
「我和他才只是剛開始,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呢!钩审抟桓睗M不在乎的表情,卻掩飾不住頰上的紅暈!钙鋵嵨疫@些天一直在想妳說過的話!
「我說過的話?」
「嗯,我哥說妳曾經(jīng)建議我再去念書。之前我一直不以為然,但現(xiàn)在我卻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我很喜歡攝影,但一直只是玩票性質(zhì)罷了,與其再繼續(xù)這么無所事事混日子下去,倒不如將興趣轉(zhuǎn)為專業(yè),專心去學(xué)好這門技術(shù)或是去念書拿個學(xué)位,將來朝這方面發(fā)展也沒什么不好。」
「我很高興妳愿意接受我的建議,但妳想這么做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能杰,嗯?」
成筠本想否認(rèn),見她了然的眼神又無法說出違心之論。
「或許吧!雖然他不介意,但我總不希望自己和他差太多!顾蠈嵉爻姓J(rèn),然后握住凌依藍的手,表情誠懇地道:「我哥就請妳多照顧了,依藍。從以前到現(xiàn)在,妳是唯一能安定他的情緒,令他感到快樂和自在的女人。
他雖然有些霸道,工作起來六親不認(rèn),而且沒品味到了極點,但他卻是我最最親愛、最最崇拜的大哥。希望將來有一天,我能叫妳一聲大嫂!
凌依藍怔了怔,看著成筠真誠的眼神。會有那么一天嗎?雖然她和成剛重新恢復(fù)交往,但他卻再也沒有和她提過婚姻的承諾,她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又是如何?
結(jié)束了和成筠的午餐后回到辦公室,她整理著明天要開會的文件,腦海里仍舊思緒纏繞。離下班的時間尚早,成剛這時應(yīng)該還在公司忙著,也許她該再到醫(yī)院去探視一下他的父親……
此時辦公室的門開了,她頭也沒回地道:「小芳,下午的約幫我取消,我不回公司了。」
「連我也要取消嗎,凌小姐?」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她猛地回頭,成剛就斜倚在她的辦公室門框。
「你怎么來了?」她又驚又喜地迎向他。
「妳的助理不在座位上,我就偷溜進來了!顾H上門走了進來!缚梢韵掳嗔藛幔俊
「當(dāng)然不行。」見他挑起一眉,凌依藍一本正經(jīng)地道:「不過我可以抽出十分鐘的時間陪你喝杯咖啡。怎么樣,成先生?」
「十分鐘可能不夠,如果妳愿意找其它時間補償我,那我勉強可以接受。」成剛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朝她伸出手臂,她笑著走進他的懷抱,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感覺他的唇輕落在她的唇上。
「我剛剛和成筠通過電話,她說中午和妳碰過面。」他用下巴輕摩著她的發(fā)絲,揶揄地道:「我不知道妳們的感情變得這么好!
「她到附近拜訪朋友,就順道約我一起午餐。她告訴我成睿過幾天就會回臺灣!顾q疑了一下,一句話就那么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我去看過你父親了!
她原本想婉轉(zhuǎn)一點的,至少先試探他的想法,而不是這么直截了當(dāng),然而那句話卻已沖出口。
她能感覺他微微一僵。
「是嗎?」他冷漠地道,想要往后退開,她卻不讓他逃避問題。
趁勇氣消逝之前,她必須盡快說出口,「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不愛聽,但是給我?guī)追昼姷臅r間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成剛渾身的肌肉依舊僵直,必然也猜到了她要說什么。但他沒有開口,也沒有再試著推開她,她祈禱那代表默許的意思。
深吸了一口氣,她放柔了聲音說:「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無法原諒你父親,但是他在外頭流浪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的他已是個病魔纏身的老人,再也無法威脅你們了,難道你不能看在這個份上,別再這么仇視他?」
「如果我原諒了他,那么他所做過的那些事呢?全都一筆勾銷嗎?我和媽媽、弟弟妹妹這些年來所受過的苦又算什么?」
「你們是吃過苦,但是他也正在為當(dāng)年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你母親都能不計前嫌重新接納他回到這個家了,你何苦還讓自己背著這么沉重的包袱?這并不能令你比較好過,不是嗎?」
成剛神色木然,但她能感覺他的心正在天人交戰(zhàn),畢竟她不是他,沒有人有資格要求他將過去的一切化作云淡風(fēng)輕!肝也恢馈
「我了解!顾郎厝岬刂浦沽怂,明白他的掙扎!敢苍S原諒他并不容易,伹是答應(yīng)我,試試看,好嗎?」
成剛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那對清亮的眸子。而后他舉起她的手,將唇印在她柔嫩的手掌心上!敢浪{!顾剜拿,一遍又一遍,有如最虔誠的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