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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網(wǎng)恢恢 第十章
作者:馥明
   
  這是一個晴朗、萬里無云的好天氣,送孫天寶上班后,方文意走出大門,發(fā)覺今早好像特別清靜,平常在外面游玩的小朋友也都不見蹤影。

  心里正覺奇怪之際,冷不防突然由后被人攔腰抱起,她正想尖叫,嘴馬上被人塞上手帕,方文意心中一驚,不會是強奸事件吧?

  這聯(lián)想讓方文意更為害怕,不住地掙扎,但那雙鉗住的手,讓方文意動彈不得,她害怕地不住顫抖,淚流滿面,她被很兇狠地硬塞入車中——

  她繼續(xù)反抗,用盡一切力氣,終得見到歹徒一面,方才罷休。

  方文意強將身子一轉(zhuǎn),她看見了一張臉。

  是屬于卓子威的臉。

  不看還僅是害怕,一得知是卓子威,方文意整顆心忽地像掉人北極的冰層底下,她甚至知道接下會發(fā)生什么事,心頭惶恐已久的疑慮,終于有了答案,卓子威為報復(fù)而來,他要以她為誘餌,將孫天寶引出……

  方文意不敢往下想,她不要孫天寶因她而受傷害,否則她會內(nèi)疚一輩子。

  方文意不想成為誘餌,一心想逃。

  卓子感早就知道她一定會抗拒掙扎,拿出一瓶硫酸,冷酷地對著方文意說:“你乖乖地不要亂動,我是不會對你怎么樣,但若你再吵,我先對你不客氣,你知道什么叫毀容吧!而且我也會這樣對孫天寶的,你考慮清楚。”

  這種問題是不用考慮的,毫無選擇之可能性。

  方文意眉頭一皺,強忍地點點頭,死一個總比兩個都死來得強。

  她束手就縛。

  卓子威用繩子緊緊地綁好方文意,一再檢試有無松掉之可能,確定無法掙脫時,即將之丟人后座躺平,拍拍手正要關(guān)上門之際,竟見方文意的神色已成擔(dān)心而非害怕! 

  卓子威更為忿怒,他知道方文意神情變化的原因,她在擔(dān)心孫天寶,卓子威恨所有對孫天寶比他好的人?

  都是孫天寶害他遭通緝,無法光明正大的見人,一輩子全毀在他的手里,他恨孫天寶,也連帶恨著孫天寶所愛的人。

  卓子威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他要孫天寶也嘗一嘗失去所愛的感覺,畢竟他認為孫天賓奪走他所有的一切,而他理所當(dāng)然可以給予孫天寶反擊。

  他恨恨地對方文意說:“你要怪就怪孫天寶,你如果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就不會要你代他受過,”卓子威愈說愈激動,聲音愈來愈大聲,“都是孫天寶害我成為通緝犯,你也是幫助犯,我查過是你提供標大營造的賬目給孫天寶,讓我連最后的路都被你們斷了!

  說到后來,簡直聲嘶力竭,雙眼因忿怒而轉(zhuǎn)紅,握緊的拳頭蓄勢待發(fā),恨不得自己能一拳打出,但他可不想死,他要利用這個女人,完成他的逃亡計劃。

  卓子威把重拳收回,但仍咬牙恨恨地說:“方文意,你要保佑自己在孫天寶的心里確實占有一席之地,他能為了你而違背他所熱愛的,且一直遵循的法律,否則,你就得為他的錯誤而死!”

  卓子成一說完,立即將車窗上的窗簾全部拉起,只剩擋風(fēng)玻璃的地方,可看到外面,他可不喜歡有好事者接近時,發(fā)現(xiàn)后座的方文意。

  檢查四周確無人發(fā)現(xiàn)與跟蹤,馬上將車開離,前往藏身處.安心地駕車,不再理會方文意。

  方文意渾身都是冷汗。她一會兒想著滿身流血的董玉芬,一會兒是上吊的李光生,一會兒又想到孫天寶落在卓子威的手里,心臟中彈而斃命……方文意頭上冷汗涔涔,而臉上浮出的是絕望,一連串的胡思亂想,又沒什么方法可以通知孫天寶,方文意不是怕死,但她不喜歡坐以待斃等死的感覺。

  在這個時間里,林立原帶著標大營造其中三百名員工至地檢署到案說明兼自首。

  他們這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早已引起各方的關(guān)注,所有的新聞媒體全部出動,緊跟隨伺在側(cè)。

  地檢署風(fēng)聲鶴唳,所有的法警全部待命,轄區(qū)范圍內(nèi)的警察亦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支援。

  所有的人都懷疑,林立原是來自首?或者是來擾亂視聽?

  林立原帶幾名重要干部站在地檢署門口,其余三百名員工則在離地檢署十公尺處虎視眈眈停下來,而全副武裝的保安警察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排列在門口。若有人越雷池一步,他們不會客氣。

  兩方人馬,全集中在地檢署門口,很壯觀,像國慶閱兵,而地檢署內(nèi)也早已沸騰,有以看熱鬧的心理,有幸災(zāi)樂禍的,反正大家都知道這個案子是孫天寶檢察官辦的,而且今天又是他執(zhí)勤,按鈴申告或自首的案子,今天全歸他。

  這是林立原算好的,他才不想接受孫天寶檢察官以外的人偵查,林立原用力按鈴自首,而非申告。

  法警請林立原進去先行查問,他只說:“我無辜遭通緝,現(xiàn)在是要來到案說明,順便自首另一個案子!

  法警簡單記錄后,即請林立原稍候,他馬上通知孫檢察官。

  五分鐘后,召開臨時庭,孫天寶坐正后,請法警傳林立原進來,阿寶早就想會會這等人物,也許他們是對立的,但林立原孤身一人,單打獨斗創(chuàng)下這種局面已屬不易,林立原惟一做錯的是走私毒品,現(xiàn)在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林立原知道孫天寶很快就會將他扣上,所以阿寶知道林立原一定是來自首走私毒品的案件。

  因為林立原不想死,若可判無期徒刑,則服刑十年后,即可申請假釋,出來以后又是一條英雄好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偵查庭的門開啟,林立原走進來,孫天寶凝目望去,心中一驚,怎么會是那天在老家相遇的人?阿寶的心理簡直要重新調(diào)整,這樣的人怎會和毒品扯成一塊?哎!知人知面不知心!

  問明年籍資料后,孫天寶問:“你自首何事?”

  林立原此時的心里很高興,他看自己的兒子,在法庭上意氣風(fēng)發(fā),看起來不買任何人賬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兒子是不用擔(dān)心的,林立原微微地笑答:“自首上次你帶隊查獲的走私毒品案件,我有出資一百萬元,其他的金主還很多,有阿雄、李董、光輝等人,他們真實姓名我可不知。還有,孫檢,今天在你沒問話之前,我想有一件事要你知道,我是很佩服你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把我扳倒,你很會運用手段,我欣賞你,但我再語重心長地告訴你一件事,你那么拼命,為的是什么?萬一我跟你過意不去,花個幾百萬,栽個贓送你,你豈不是忙壞自己,有沒有事還很難下定論,這里的司法你很清楚的,不過最近你比較聰明,把錢交給方文意會計師管,那個小妞這方面一點也不含糊!

  林立原略停了一會兒,見孫天寶一臉受教的樣子,頓感欣慰,起碼以后孫天寶不會因被栽贓而成階下囚,又繼續(xù)說:“我們的案子,我會跟你自自得一清二楚,但你要答應(yīng)我,你要結(jié)婚時通知我一下!

  孫天寶見林立原愈說愈離譜,而他對林立原亦已頗具好感,會不會這是苦肉計?他要清醒,不管林立原對自己是真好或虛偽求情?阿寶撇定要跳開,依法處理,“林立原先生,你的案件會怎釋目前我不敢肯定,我會做何種罪名的認定,而法院會怎么判我也不知道,更何況我結(jié)不結(jié)婚與本案無關(guān),我認為沒有通知你的必要!

  林立原喜憂摻半,他的小阿寶,確實是一個好檢察官,但顯得無情冷酷。

  他們的對話自這一刻起全與案件有關(guān),經(jīng)林立原此一自白,他足以起訴林立原及卓子威。

  三十分鐘后,偵查結(jié)束,諭令將林立原收押禁見。

  媒體得知此項消息,立即列為重點新聞播報。

  地檢署門口三百名標大營造的員工集體抗議,靜坐地檢署門口,遭強制驅(qū)離無效,突然陳瞄從地檢署內(nèi)跑出來,大聲說:“大哥說,別鬧事快回去!”

  十分鐘內(nèi)所有的人走得一干二凈,迅速得猶如著名的湘桂大撤退。

  而林立原到案說明兼自首的大事,經(jīng)媒體大力的報導(dǎo),電視機、收音機、報紙都可得知這個消息,卓子威當(dāng)然不例外也得知這項消息。

  卓子威聽到時,有點驚詫林立原的自首,他把卓子威最后的希望及光明全部滅絕。烏云躡足而來,把陽光一手遮掩吞沒。

  前景已成一團黑霧。

  劇情急轉(zhuǎn)而下,他的一生再也沒希望,林立原一說出所有的事情,他肯定被判死刑,而且這種案件又可引渡,卓子威能逃到哪里?

  他乏力如死。

  不!

  不不不!他不要被就地正法,他要讓這個故事就此終結(jié)。

  不只我亡,孫天寶你們也要死。

  “報仇”兩字,驀然像兩道強而有力的聚光燈,一路照來,成了指引他人生的探照燈。

  他將車子加快,如箭在弦,絕塵而去。

  自己為什么一定要置孫天寶于死地?這雖是一種愚蠢的行徑,但卓子威已失去理性的只想孤注一擲。

  死得徹底!

  倏然間,他想到了葉詠曼,她會怎么辦?也不會讓她死的,他是那么執(zhí)著地愛她。

  早上出門時,葉詠曼竟主動來跟他說話,且拜托他買東西,喔!他競忘了?

  該死!他怎么可以忘了葉詠曼所交辦的事,他立刻回轉(zhuǎn),一百八十度的回轉(zhuǎn),讓輪胎發(fā)出可怕的“吱吱”聲。

  方文意從右跌到左,再由左撞回原狀,好痛!

  但她無法叫出來,方文意剛剛也聽到林立原自首的消息,她就知道此去再活著看見太陽的機會不大。

  方文意暗自對自己發(fā)誓,她不會成為誘餌,她寧可自己受罪,也不要拖累孫天寶,這是她愛人的方式。

  卓子威將車停在一家百貨店門口,走進去幫葉詠曼買東西,他雖極度小心,但命運的安排,有時是會讓人捶心肝的!

  這家店的老板娘是楊正堂的老婆,她又恰好曾見過卓子威。她在里間看見卓子威在結(jié)賬,也看見外面那輛紅色的跑車前的車號為何。

  卓子威一離開這家店,她馬上打電話給楊正堂,楊正堂一聽,顧不得四方鄰座的同事,用他這一輩子最溫柔甜蜜的聲音道:“親愛的老婆,我好愛你!”

  楊正堂尚陷于愛河中,他老婆根本不理他這一套,很實際地說:“楊正堂,破案獎金照例,二一添作五,別以為叫幾聲親愛的就可以免費。”

  語畢,雙方同時掛上電話,楊正堂立刻調(diào)派人手,前往抓拿卓子威。

  孫天寶在忙完林立原之事,正想休息一會兒,突然接到連城會計師事務(wù)所小藍莓的電話。

  “孫檢,很抱歉打電話給你,文意平常很少請假的,有事她也會打電話請假,今天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來上班,我打去她家又沒人接電話,我怕她發(fā)生什么事。”

  孫天寶也有點擔(dān)心,文意會不會生病在家,或者發(fā)生什么意外?他向小藍莓說:“我也找找看,有消息再通知你。”

  掛上電話后的孫天寶也覺得怪怪的,馬上打電話回家,響了四五十聲,都沒人接聽,他不放心,找人代班匆匆地趕回家中,家里的大門是鎖著的,可見文意是出門了。

  忽然阿寶發(fā)現(xiàn)文意的機車還在,而且她的背包還掉落在地上,孫天寶心中一驚,文意是不是被綁架?是誰?動機?愈想心愈沉,除了卓子威不會有別人!

  孫天寶怕方文意遭不幸,立即找個電話亭,打電話給楊正堂,一接通,孫天寶迫不及待地就說:“正堂,文意可能被卓子威綁架了!

  “孫檢,我現(xiàn)在正好在追卓子威,文意在他手上,我們就不能太囂張!

  “正堂,你們追到哪里,告訴我!

  “孫檢,他現(xiàn)在已停車了,可能就是這里,我們會等你來才行動。”

  掛完電話,孫天寶駕車疾駛,他心急如焚,他怕文意會有不測,若文意真有事,他在未來的生命里,想到這一段,他就不能原諒自己,她在受折磨時,自己竟僅僅是在旁觀、坐視?  

  他就這樣丟下她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里,遭人突襲,他可是打擊犯罪的檢察官,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這是何等的諷刺?

  孫天寶沉默地想著,靜靜地他又恢復(fù)了他慣有的理智,他明白卓子威挾持方文意的用意,重點就要引他出來,他還沒出現(xiàn),方文意應(yīng)該沒事,但孫天寶仍擔(dān)心,畢竟世上只有一個方文意。

  *  *  *

  卓子威將方文意拉下車,并將她推入屋中,用手銬把方文意銬在一邊,即走入房間,見葉詠曼懶懶地又睡著了。他也不吵醒她,把她交代的東西擱在一旁,又走出去。

  卓子威走到方文意的身邊,陰陰冷冷地向她說:“方文意,你等著看好戲,外面已經(jīng)有一大票警察圍過來,你的寶貝孫天寶,竟然叫警察跟我,我就做一場戲給大家看,你現(xiàn)在可以幻想一下,假如我拿槍指住你美麗的小腦袋,要孫天寶自殺,你看孫天寶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你想想看,大概還有十分鐘,就會有正確答案!

  方文意又怒又急,人世中最難忍的、最哀痛的,竟一下全擠了過來,她覺得愧對財叔,拖累阿寶——

  淚就讓它肆無忌憚地流吧!難忍的不是眼淚,是要眼睜睜看著阿寶做生死的選擇!

  方文意拼命地拉扯手銬,顧不得手有脫臼之可能,用力地拉,卓子威看著方文意這么烈的性情,惟恐文意尋死壞了他的大計,卓子威拉開窗簾看見孫天寶已到,就打了電話給楊正堂,順手把方文意嘴中的手帕拉出。

  電話一通,卓子威說:“叫孫天寶聽!

  楊正堂默默地交過電話,阿寶就知道是誰打來的,忍住所有的怒氣,對卓子威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沒干什么,我只想要你聽一聽方文意的聲音而已!弊孔映砂央娫挿旁诜轿囊獾亩裕轿囊饴牭綄O天寶焦急的聲音一直喊著:“文意,你沒事吧!你說說話!”

  方文意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眼淚由眼睛一直流到耳朵,再往下到頸子。她不敢說,一出聲她會哭著哽咽著,阿寶一定會受她的影響,她是打定主意不說話。

  卓子威見狀,一記耳光甩過去,看你是不是敢再不吭聲。

  沒錯,方文意是一聲也沒吭!

  卓子威不想再浪費時間,拿起電話說:“你的方文意氣你保護不周,不肯跟你說話,自己走進來,別帶武器。喔!我忘了,你現(xiàn)在是檢察官是沒槍的,孫天寶,快點進來!

  孫天寶一進入屋中,就見到被銬在窗戶旁的方文意,他怒火填膺正要沖過去時,卓子威拿著槍抵住方文意的太陽穴,且大笑地說:“孫天寶,你再后退五步,不然我會要她先死!

  卓子威故意將死字加重,孫天寶不得已再退五步。

  卓子威見孫天寶已遵命退后,不由得狂笑,“我知道自己死罪難逃,所以找你來作伴,學(xué)長,我好恨你,自從認識你以后,我的光彩都被你掩蓋,我為了不想一輩子都在你后面追,我只有投靠林立原,又因為你,連我最后的路,都被你斷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阿威,你要怎么恨我都沒關(guān)系,這是我們的事,你放了文意。”

  孫天寶是打算拿自己換回方文意的生命與自由。

  “學(xué)長,不可以,我對你沒有十足的把握!闭f著就丟一把西瓜刀在孫天寶的腳下,并說:“你自殺后,我又安全逃離這里,我會放了方文意。”

  意思已明,一命換一命,孫天寶怎么選?

  阿寶拾起西瓜刀,向卓子威說:“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不可以!”方文意大喊著。

  “阿寶,假若你今天因為我而傷害你自己,我怎么可能一個人獨自活下去?我怎么可能原諒自己,安心地過活,阿寶,你不可以拋下我一個人!

  孫天寶知道方文意是那種外柔內(nèi)剛的人,說得到做得到。

  可是要怎么做?

  突然,方文意用腳踢卓子威,卓子威一驚,將槍上膛,孫天寶一嚇,拔出楊正堂交給他的手槍,瞄準卓子威的右肩胛部位,正欲發(fā)射,方文意身子突然擋在卓子威前面,孫天寶不敢開槍,頓了一秒,已失先機。

  卓子威驟見孫天寶舉槍,為求自保,朝著孫天寶的心臟部位開槍!

  孫天寶一見卓子威朝自己開槍,自知無法閃躲,又想自己若就此死去,卓子威一定會放了方文意嗎?他不想冒險,他不能讓方文意再受有任何的傷害。

  孫天寶毫不考慮地亦馬上反應(yīng)開槍,但開槍時,他心臟已中槍,忍住疼痛,用盡最后一分力氣,如下扳機。

  卓子威倒地,孫天寶很想走過去告訴文意,所有的危險已經(jīng)過了。

  他心疼地瞧著文意容顏里流露出絕望擔(dān)心的臉色,他好想張開手臂保護她一生一世,他踉踉蹌蹌地走著二步、二步,第三步有點跨不出去的感覺,阿寶有點知道什么叫做舉步維艱。

  方文意看見阿寶胸口的血殷殷地流下,終于在地板上,劃上一道很粗的血痕。她恨自己此時只能立于原地,她恨那槍為什么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她心疼得四分五裂。

  不!是剜心的感覺。

  文意伸出手想早點握住阿寶,她盡力了。

  而他的“大限”好像已到,在距方文意十公分處,全身虛軟無力,眼前一黑。

  “砰”的一聲,孫天寶倒地,方文意伸出去的手落空。

  這落空的還有方文意的三魂七魄,沒看錯吧?!

  她自問有無看錯?文意有點不敢確認自己是否尚活在人間?

  倒在她眼前的是平常生龍活虎的孫天寶嗎?

  她不敢置信地尖叫:“不——!”

  二聲槍聲,驚動外面所有的警察破門而入,葉詠曼此時也驚醒。

  卓子威肺部中槍,無生命之危險,但已昏厥。

  孫天寶靠近心臟部位中槍,血流不止,尚有生命跡象,但是失血過多,不測的百分比高達七成。

  方文意看見楊正堂進來,心生希望而哽咽地大叫:“楊正堂,阿寶中槍,快點叫救護車!”

  “方小姐,剛才聽見槍聲時已經(jīng)叫了!

  楊正堂發(fā)現(xiàn)被銬住的方文意,趕快幫她打開,方文意在能自由活動后,想快點靠近阿寶的身邊。

  但她渾身發(fā)顫,雙腳已站不穩(wěn),忽地跌跌撞撞的倒地,但她惟一的想法就是接近阿寶,只好整個人匍匐爬到阿寶身邊,摟住孫天寶,無意識地喊著阿寶:“阿寶!阿寶!阿寶!”

  世聞中是悲愴的聲音全從文意的咽喉里出來:“阿寶,你快醒來,不要死,快醒來!

  他聽見了,但無力回答她,他的心魂已不受控制地遠揚,他知道他在她的懷里,她的眼淚還滴在他的臉上,他還不想死,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余的游離思緒飄浮著,“文意,我愛你!

  方文意半窒息地看著血泊中的阿寶,惟一的心愿,就是救活她心愛的阿寶。

  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

  但問天天不語,叫地地不應(yīng),孫天寶身上的溫度愈來愈涼,血愈流愈多。

  她眼前突然冒出千萬顆奪命的光芒,是不是遲了,不可以,她凄厲地叫著:“你不要死!”

  她不能任孫天寶血流不止,方文意撕下衣擺,壓住中傷處,沒一會兒,白裙業(yè)已染紅。

  方文意哭不出聲了,手抖了又抖,抱住孫天寶不放,看著孫天寶不醒,她把手上的戒措摘下,戴進孫天寶的小指,斷斷續(xù)續(xù)又咳又嘔地對孫天寶說:“阿寶,我知道你聽得見,我告訴你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嫁給你了,有楊正堂、小光及阿祖等人作證,我才不管法律上是不是有效,反正我已經(jīng)嫁給你了,你趕快給我醒來,不要讓我當(dāng)寡婦。”

  楊正堂是一個說慣笑話的人,看見方文意這個樣,他竟激動得有想哭的沖動! 

  幸好那種熟悉的救護車聲音從遠處傳來,楊正堂的淚剛好收回,而方文意覺得人間又有希望,“阿寶你可要活轉(zhuǎn)過來!”

  不過,若你死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去陪你的。

  第一輛救護車將阿寶及方文意載走。

  第二輛救護車正欲載走被銬上的卓子威時,葉詠曼走近阿威的身旁,勇敢地對阿威說:“……我想我已經(jīng)愛上你了,而且我懷孕了,我一定會好好替你照顧這個小孩!

  卓子威聽見這番告白,他從來沒這么快樂過,是一種奇特的快樂。他竟然不是什么都沒有,他意外地知道葉詠曼是屬于他的,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小孩。

  這一生他沒有白活了!

  他愛葉詠曼至死不變,前半段他已讓她受太多苦了,后半段難道還要她背負不名譽的事。

  反正任何一個罪名都可以判他死刑,都是要死的人,為什么還要去受那些難堪的公開審判?

  讓眾人指責(zé),他是警隊中的害群之馬,是社會的敗類。他何必?

  他順手搶了身旁警員的佩槍,連朝自己的心臟開三槍,心里默想著:學(xué)長,這是我還給你的,如果一認識你時,你就是檢察官,那我應(yīng)該不會這樣對你又愛又恨。小曼,來生再見,我欠你的來生還。

  葉詠曼親見卓子威慢慢地躺在她的懷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她有一絲的悔恨,他未死前她為什么總拿他最受不了的事攻擊他?

  他們雖相愛已久,但都在爭吵中度過,還沒享受到愛情的甘果,就要面對這種死別,她對著卓子威又說:“阿威,我知道你為什么要死,你安心地走吧!我會等小阿威長大時,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卓子威的眼闔上,葉詠曼昏厥。

  也許這才是他們的——

  天長地久。

  *  *  *

  孫天寶一送到醫(yī)院馬上進入急診室,但流血過多,血庫的血儲量不足,護士出來征詢有哪個AB型血型的人愿捐血。

  方文意第一個自苦奮勇,但測試后不可用。

  楊正堂及小光剛好是同血型,平常吃得好,運動量又足,當(dāng)然沒問題。

  只怕輸血后,孫天寶會跟他們一樣愛打麻將?

  急診室的手術(shù)燈一直亮著,方文意在外面來回地走動,心想著在阿寶的生死大關(guān),她竟也只是能盯著手術(shù)燈的閃滅而已。

  他現(xiàn)在怎樣了?

  想著阿寶跟她說過的無數(shù)話,他們幾乎是無所不談,大抵除了他在進行的案子不討論之外,大小事全說與她聽!

  諸如,他念警專時,有個同學(xué)很鐵齒的,他們就派阿寶當(dāng)代表,想個法子整整那個同學(xué),阿寶這個人,竟真的想到一個永遠做不到的事,跟那個同學(xué)打賭。

  阿寶告訴那個鐵會同學(xué)——

  如果你能“同時擼鼻涕,又能同時上大號”,一定要同時完成,全班同學(xué)請你吃一個月的中餐,否則你請全班吃一頓。

  這樣的問題乍聽之下,一點也不難,但是永遠無法完成,就這樣他又贏了一回。

  阿寶啊!你說過你不會負我的,說到一定要做到!

  財叔見著文意的樣子實在不忍,但是他也說不出安慰的話,畢竟阿寶是他的兒子,他寧可把這一切化做己身承受!

  會在手術(shù)室前枯等的,全都是阿寶的生死至交,實在無人有其余的心思,再去安慰其他傷心的人。所以這種寂靜,讓文意連自己眼睛眨幾下都聽得見。

  忽然,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文意不敢動,她怕若是噩耗,后面尚有一道墻可以支撐著,她這個時刻是不能倒的,她還有很多事要替阿寶做。

  醫(yī)生護士陸續(xù)走出,向全體宣布:“孫天寶生命已無大礙,但還未清醒!

  文意覺得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倏地追趕這個聲音,小跑步過去,再問一次:“醫(yī)生,孫天寶不會死對不對?”

  這種問法基本上是錯誤的,哪一個人不會死?但醫(yī)生了解方文意的意思,即笑笑地回答:“孫天寶暫時無生命的危險,這是一次成功的手術(shù),而且病人的身體狀況很好,很快就會醒來。”

  方文意經(jīng)過醫(yī)生的肯定兼保證后,一顆心總算從高空中回歸原位。

  數(shù)小時以后,文意累得坐在病房的椅子睡著了,楊正堂剛好從外面買一些吃的東西回來,競見孫天寶很夸張地在床上找東西。他好奇地問:“孫檢,你在找什么?”

  這一聲出聲,方文意也被吵醒,即刻立身靠近病床,握住阿寶的手。

  孫天寶有氣無力地一語道出:“我在找文意給我的結(jié)婚戒指,正堂,你是結(jié)婚證人,我告訴你,當(dāng)時我的意識清楚,絕對有法律上的效力!闭f著,說著,又睡著了!

  這個人,不醒來猶自可,一醒來就說出這種讓人坐立不安之事。

  但,終于——

  雨過天晴。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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